《刀--续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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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续水浒-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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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母点头。

  “说起这个,我们倒未必有事,苏州那些叔伯兄弟和那班酒囊饭袋正热络得紧,已经穿了一条裤子,或者也福荫到我们。”孙靖逗得母亲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样,我明天便差人送信接你表妹过来,自家亲眷,是也不好常住在别人家里。只是贼寇才退,怕路上不太平。”

  “我差韩三去接。”

  “这便好。”孙母安心点头。

  “大娘。”一个丫鬟在门口递进声来。孙靖放过眼去,见她手上也捧着一封信。

  “相公从西川来的书信。”

  孙靖一听,闭了闭眼,孙母接过书信,看着他支着头的样子,微微一笑,拆开信来瞧了,笑起来:“你爹爹要我主持,给你纳一房妾。”

  孙靖无奈一笑:“宋江就在眼前,谁有功夫想这事。”

  “他自然是他的计较。”

  “晓得。总共两个孙子,谁先生出重孙来,谁便得势。”孙靖一句话道破,把母亲惹得有笑了。

  “不过也是。你也二十有四了,十六岁同旖旎成的亲,八年了没有一儿半女,姆妈是不逼你,不过你和旖旎,也不能一直这般下去。”

  孙靖苦笑:“我也是无法。实在吃她不消。”

  “那你今晚呢,也不过去睡?”孙母眼里含着笑,像是早料到儿子要摇头说不去:“姆妈,我这些天应付魔教也吃力了,再去她那里,浑身不自在,就像上刑罚。她又要千回百转,我进门,她定要看我脸色,我分明吃力,她定要瞧出不耐烦来;我分明只是同蕊儿搭句话,她定要疑心我同她不清楚,所以冷落了她——吃不消,实在吃不消。同她一个屋子里待一夜,比在外面守半月城还吃力。”

  儿子这一通抱怨把做娘的引得笑起来。孙靖的妻子旖旎便是这般好揣度人心思,他都谐了音,喊她做“阿拟”。

  “虽然这样,到底许多日不曾相见,今天既然回来,还是该去瞧瞧她。你要不愿意留下,也随你。”孙母一派慈爱,眼神相抚,孙靖只得应了。

  其实孙靖的厌妻,也还不止是嫉妒多心。孙家乃是江东大族,世有人望,只是牵扯党争,颓然了许久,子弟已久不能居高位。为图扭转,到了孙靖娶亲时,家里便替他求了时贵杭州陈家的女儿,十三岁,便是旖旎。孙靖从小自矜名门,瞧不上逢迎拍马的小人,如今竟叫他娶这样人家的女儿,自然不肯,只是长辈定夺,没得回拗。待到新妇进门,小心了不过三天,便跋扈起来,面皮翻书一样,对着长辈时低声细语,朝着下人吆五喝六。孙靖那时也是少年,脾气也压不住,两个小孩便时常吵嘴,斗到做老子的再三告诫他,休只管任性,让媳妇告状告到了娘家,面上不好看。孙靖哪管这些,终于闹到分房,夜夜不在一处,想要重孙,如何能够。

  可怪的倒是这旖旎大娘,瞧来同孙靖似天敌一般,可从来是关起门吵,待到人前,总是一派温柔顺从,更不曾向娘家告状,反是常常写信称说孙靖待她如何如何好。偏是那小子还不领情,说这妇人唱得好戏,倒也不嫌恶心。弄得一个十分标致的小细娘,常躲到屋里呜呜啼啼,不然时,便朝下人撒气。

  母亲常劝他,说年轻人骄纵些也是有的,岂能人人都行事得体。小细娘家的,独守空房岂不寂寞,长久下去好脾性也要熬出乖张来的。

  “我又如何不知。我自己也忍得越发焦躁。从不曾想,齐家竟如此难。”。 最好的txt下载网


“病了?这么不巧,也罢,再说吧。”孙靖听韩三回报,去了苏州,表妹瓶因身上有些不自在,况且贼人才退,不如且歇一歇。那便歇一歇吧,这也是没法的事——“你去时候,瞧他们是不是有些惊怕?”

  “是,往常去时,该是吃酒听戏的多,这一回都在家里,一个不曾赶在外面。”

  孙靖呵呵笑起来:“他们怕煞了,前门狼才去,后门又来了虎,宋江的事迹又光辉,攻城掠地不及方腊,杀的‘贪官污吏’可是多过他许多。”

  两人且走着,折过偏门,踏进去,老大一块场地,前面摆着一个长案子,远远的,站着几个靶子。

  “且开两箭。”孙靖提起一张弓递给韩三,两个人压着弓背捋过,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弦。

  “那吃菜事魔教果然退出常州,只留了丁点人马,真是要依托城墙缓步后退,阻滞官兵,以扼其势了。”孙靖眯着眼细细望平,瞧弓弦可妥帖。

  “他这招式能济事么?”

  “怕是难了。宋江有炮手凌振,每到攻城时,漫天介炮火打将来,哪里拖得住。往日仗着这东西,掳掠山东,从无不克,大名府乃是重镇,不也惨遭屠戮,半城百姓遭难。”

  紧一紧弓臂,孙靖递一支箭与韩三。韩三接来,腼腆一笑,便是答一声“献丑,我要射了”,拇指扣弦,张开右臂,眼神自箭杆处爬过,直扫靶上人头,一声锐响,翎羽相随而出。

  “好,这一箭射得好。”孙靖赞一声,又递一支箭过去。韩三笑得有些紧张。孙靖笑眯眯看着他。这韩三是个得力的伙伴,忠贞寡言,只是生性有些懦,不爱争先,若赞他一声,下面的事十有*要坏。他这时便看着他,瞧他经过方腊一阵,心可坚硬些了。

  “哗”的一声,箭还是呼啸而出,气势不凡,却偏了道,侧转身斜疋过去,待到靶处,轻轻一擦,落在地上——果然,果然呐。孙靖掩口须微微一翘,不说什么,又递他一支箭,这时瞧韩三面上,已经大不活络。坏了,这下面一箭怕是要飘飘落地了。

  韩三连回了几次头,眼中生怯,孙靖不肯饶他,只当没瞧见。于是只得硬了头皮,只听弓声嘎嘎作响——拉弓迟滞,这箭是射不出去了。

  “好了,算了,”孙靖叫听。韩三松了口气,收起弓箭。

  “手都在抖了,如何还射得中。”

  韩三被说得面皮都红了。

  “你是心里怯了。心有所滞,手上便迟缓了,开弓一缓,必射不中。万事都是这般,瞧见了靶子,便休瞻前顾后。”

  “诶。”韩三悄悄抬眼瞧一瞧,见孙靖还是笑眯眯的,他也笑起来。

  “心常如此惴惴,还是上不得杀场啊。”孙靖爱护地摇摇头,觉得身上竟有些汗痒,朝着日头望了望:“今天怎么有些热烘烘的。”

  “是啊,才刚二月,风却一点不冷,竟像入夏了一样。”

  “啊也,我吃不消了。还春晤秋冻呢,我要换衣服去。你还射了两箭,更热了吧,去吧,歇着去吧。”

  主从两个才刚抬脚要走,一个中年汉子拐进门来。这是孙靖亲近赵信,随了他六年了。父亲入川以后,他便借口去了管家的权,交给赵信处置,叫管家坐着虚职。赵信是个乖觉人,并不因此同管家结成宿敌,至于掣肘,两下里竟能相安无事,孙靖故此越喜欢他。

  这赵信过来,见只有韩三在这里,便直言:“那两个都头来了。”

  孙靖点点头,拍拍韩三,叫他只管去歇着吧,自己转到后面来,妻子旖旎不在房里,只有使女蕊儿埋头针线,见孙靖进来,便告诉他娘子不在。

  “娘子哪里去了?”孙靖随口一问。

  “不知。许是在后园。”

  孙靖不怒而威,年月久了,家人们都晓得他的脾气,并不怕他,皆因敬他,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蕊儿是旖旎陪嫁来的使女,八年了,旖旎同孙靖关系日渐冷淡,蕊儿却一直颇受孙靖喜欢,常说这丫头心地纯真,煞是可人,莫要太拘束了她,扼了天性。刚来时,蕊儿叫做梦蝶,附着李义山的诗,孙靖素来不喜李义山,又嫌这名儿拗口难念,旖旎便问改做什么,正好母家送来两盆带蕊海棠,便随口改叫蕊儿,旖旎自是不太高兴。

  “给我梳头换衣服,此时便要出去。”孙靖坐下来。

  蕊儿不动,站在那里只是笑。

  “怎么了?

  蕊儿看他,仍旧不动,孙靖越发觉得古怪。

  “究竟怎么了?”

  “估摸着娘子就回来了,相公等一等吧。”

  孙靖看着她,水嫩的皮肤微微泛着红晕。莫不是阿拟妒心所致。他异常敏感,口不应心,不过一句话,能辨上几天滋味,并以此为善解人意。总以为旁人也如他一般,偏要执拗孙靖言不由衷,弄得他几次拂袖而去。想来是他丈夫还能如是,似蕊儿这般朝夕伺候他的侍女,可如何过的日子。

  “我便略坐一坐。若还不来时,还是你梳。”孙靖笑道。

  “是。”蕊儿欣喜。

  此时屋里只有孙靖和蕊儿两个,青年男女本来气息交通,何况孙靖是主,蕊儿总觉得相公在瞧着她,颇为尴尬,日影又似中了箭,毫不动弹。蕊儿脸上红潮越发直逼耳根。孙靖确实正盯着她看。梨蕊偷香,花开不抹而红,有趣,真有趣。孙靖性喜恶作剧,此时偏不同她说话,打破这闷局,只直盯盯地瞧着她。蕊儿急得不行,心跳都撞门叩耳了,分明坐在当地,却好似鱼捞出了水,鼓着腮帮子劳神费力。只觉得气息微薄,呼吸艰难,失魂落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脚步环佩之声入耳。孙靖故作一声,道:“等她不来,还是你来吧。”

  蕊儿失魂回身,定了定神,隐约听得娘子耳铛之声,缓缓笑了。

  “娘子回来了。”她起身要去相迎,身形尚未协调,脚下一软,晃了晃,越发脸胀得通红,跑去门口迎候。

  孙靖看着不觉笑了。听得旖旎声音,立时正色。

  女人多有颇为敏感者,更何况如旖旎这般小心慎微许多年者,本来木然的,也早炼出来些了。屋里的气氛让她顿觉异常。蕊儿两颊绯红,孙靖坐在正中,环顾四周再无他人,旖旎心中疑云顿起。

  见过孙靖,仍是往日严肃面庞,实难亲近。

  “我此时便要出去,给我梳头更衣。”孙靖关照。

  “是。”旖旎取过梳子近前来。

  孙靖瞥了一眼侍立在旁的蕊儿,闭目养神。

  “官人今天有礼仪么?”旖旎问。

  “没有,平常服饰即可。”

  “是。”

  梳头更衣,整个过程孙靖就如个泥塑木雕的一般,最多抬抬手配合一下,完事之后,抬腿便走,旖旎酝酿许久正想要同丈夫说两句,正式擦身而过时。望着丈夫三两步出门去了,心中不免怅然。瞧一眼怪异的蕊儿,傻呆呆的站在一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山景苑是城中有名的酒楼,正映着虞山景致,十分好地界。掌柜的钱泰,读过书,没有功名,颇能附庸远近文人,妆点锦绣楼阁,故而生意奇好。

  孙靖从家步行到此只片刻而已。酒保熟络络将他迎进门去,钱掌柜瞧见,忙迎过来,孙靖冲他微微点头,掌柜的便笑着把他往里面引。转过屏风,就见张赵二都头面对面坐在当地吃酒。

  “啊呀,御史相公也来吃茶。”两个都头满面笑容起身施礼。

  孙靖掩口须略翘了翘,像是一笑:“既然这般巧,同吃一杯。”两个都头兀自有些拘束退缩,孙靖倒是全然不顾,直到他们面前,反伸手请他们坐下。两个都头互相瞧了瞧,尴尬地咧出一笑,像是凳子上有钉的模样,慢慢贴下去。

  他们是武夫,吃文人这般相待,受宠若惊,孙靖却是要用着他们。宋时有个钻天打的行当,便是小吏,梁山贼首宋江也曾做过。这些人平日里互相交接利用,钻天打煽阴风点鬼火的事,最是做得,文人谓之行同狗彘,乜斜了眼瞧他们,只有武夫同这班人素来交往,如今宋江逼近,管不得许多,左不过是些银子的事,只要有信,便喂饱了他们不妨。

  “汉子吃茶变没意思了,吃些酒吧,总是我来便是。”

  “这如何使得。”两个都头连忙摆手。


“宋江攻克常州了,果然只抵了三日,这叫我如何让姆妈宽心。”孙靖快步走在廊下,忽然便站住了脚:“不如且休提起,看看后面如何。若是宋江不在常州生事,多少好开这口。只是若又杀了人……”孙靖立在当地,沉吟不前。

  “怪事,这宋江也是怪事。攻常州竟以士卒蚁附,火炮哪里去了。只能想作是高俅童贯伸了手了。再没其他计较。罢了罢了,先进去瞧一瞧姆妈面色怎样,再瞧说是不说吧。”孙靖踩着一脚燥热烦心不已。北寇南来,便是这气候也不对了。

  待转到姆妈门口,本来就有些心浮浮的,忽然“哐嘡”一声,把他那身子领了一领,“啊也,怎么回事。”孙靖连忙跳进来,目光飞腾过整个屋子,母亲同几个丫鬟在里面,桌上一只花盆碎在那里。

  “怎么了?”孙靖瞧着姆妈面色有些不好,再看几个丫头,一脸茫然。那近在花盆前面的,大约是见主人进来,有些害怕,吃他一问,越发不敢答话,只把头低得贴到胸口,怎么也瞧不见她面孔。

  “啊,没事。碎了个花盆。”孙母淡淡一笑,吩咐丫鬟们:“你们且退下去吧,花盆少时再收拾。”

  丫鬟们应了,轻轻退出去,有个会心思的,还要探进来关门,孙母道声不必了。孙靖并不即刻就问,想待丫鬟们走远些,母亲便先开口了:“这征兆不大妙啊。”

  是啊,孙靖也觉得奇怪,那是写字的地方,如何老大一个花盆碎在那里。母亲还是带着笑慢慢讲起来:“我想着瓶因要接过来住,便叫他们找些料子出来备着,待她来了,给她做两件衣服,你瞧,才在那桌上放一放——为是要撤块地面出来,便叫他们把那边花盆先搬一搬,谁知走到那里便听得‘哐嘡’,没跌没碰的,它自己便碎了。”

  孙靖望着那桌上一片乱土杂屑,料子,早已覆盖得瞧不见。母亲虽然不动声色,眼中闪着无奈,叫他这做儿子的看来就难过。

  “姆妈,我本来正有宋江的信来告诉你:他们破了常州,士民无犯。”

  总料不到,相机而行的最后,既不是说也不是不说,而是扯了个谎好叫她放心。


一对牛角辫似拨浪鼓一般跳动,这孩子脚下还有些不稳,却只顾往前飞奔,像是小狗儿滚在草堆里一般欢快,摆着两只小手,忽然脚下一疋,倒翻在地,顿了一顿,哇哇大哭起来。孙靖远远地看着,不禁笑了。这是要讨嗲了吧。原先最讨厌小孩哭,到了二十四,不觉也变了——果然,后面一个老妇人快步奔来一把把孩子抄起,那孩子却越哭得响了。老妇人身上已经背了两个大包裹,手里还挎着个篮头,把那孩子搁在肩上,领置锒铛地飞奔去了。方腊一走,这些躲到乡下的百姓才回城来几天,如今又要逃难了。只有孩子们不知世事,当是春日郊游,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欢喜不尽。

  “贼来要逃,官兵来也要逃,这算甚事。”韩三抱怨。

  “没法子,贼穿了官兵衣甲,你便拦也不好拦,这城墙也没半点用处。”

  主从两个驱马向前。寒风将前面人群破得零零碎碎,扶老携幼,哭喊不断,尽似不支的模样。孙靖看得心中不忍,对韩三道:“回去你派两个人瞧一瞧,有那孤寡走不了的,没处去的,接到北门外庄子上去住几日。”

  “诶。”

  催马慢慢跟着人群,城墙就在眼前,孙靖瞥见马回角落靠着一个行脚僧。这不是文用师傅么。他连忙跳下马来走上前去,深施一礼:“师傅如何在这里。”

  “啊,孙郎。”文用师傅看着孙靖长大的,这时笑呵呵立起来,“孙郎这是往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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