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改变呢?记者复问。
饶先生说:季老倡导“天人合一”,我更进一步,提出一个新概念“天人互益”。一切的事业,要从益人而不是损人的原则出发和归宿。我提“天人互益”,是以《易经》“益卦”为理论根据的。马王堆《易》卦的排列,以《益卦》作为最后一卦,结束全局。这与今本《周易》以“既济”、“未济”二卦作结不同,而异曲同工。《益卦》初九爻辞说:“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上九的爻辞说:“立心勿恒,凶。”我们如果要大展鸿猷,不是光说说而已,而是要展开“大作为”,或许可以达到像苏轼所说的“天人争挽留”的境界。要向从古人文化里学习智慧。不要“天人互害”,而要造成“天人互益”的环境,朝“天人互惠”方向努力才是人间正道。
我不想对这段对话,横加一些我的幼稚意见。只是想对饶先生提及的“人性”问题,表述一下我自己的态度。
饶先生说“人性本恶”,显然饶先生像许多大思想一样,是“性本恶”论者,这当然自有他自己的深厚的哲学理论作依据。正好相反,我是个“性本善”论者,我始终信仰人性本真善。
我相信人的一生就是一段走向“回归”的过程,赤子降生后,就会立刻开始踏上一段“尘途”,他必须不断努力修养德操,做溯流的“回归”之游,才能解除心灵上的疲累、压力和困迷。世间不是没有完美的人性,而是没有完美的人:负罪的人是迷路的人,悲观的人是懒惰的人,无愧的人是努力的人。因此,人与人的差距,就是人与人在“回归”人性上的差距,也可以说,人和人在回归人性上的差距,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根本和富贵贫贱之类的沾不上关系。
我觉得人性的“本善”或“本恶”思想,不应该做为一种批判、攻击、沽名钓誉或莫与己关的状态而存在。我是把“性善论”当做一种观察世界、观察自我,发现世界、发现自我的方法来使用的,它可以在任何艰涩困苦的时候,带给人坚强和希望,温暖与智慧。也就是说我不能用逻辑或某些证据什么的用数学或物理之类的方法来证明这种“善”的存在,只能用我自己的生命去不断实践、感悟和受惠。这是我的信仰。
疏仲翁教子“知足不辱”
西汉时的某一天,壮丽的长安东都门外,聚集了很多达官名士,光驷马高车就数百辆,酒馔之香更是漫延数里之遥,当然,这其中更是少不了成千上万围观的平民百姓。这阵仗,既不是迎接大将军凯旋而归,也不是哪位得宠的诸侯离京归国,而是为两位致仕的大夫饯行。这两位大夫就是疏仲翁和疏受,二人一叔一侄,望着他们渐渐离去的车尘,有人为之泣下,也有人为之太息,人群中不时传出这样的感叹:真是两位贤明的大夫啊!
疏公名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今山东苍山县)人,少既好学,精晓《春秋》,初以教授儒学为务,遂致来四方学子。朝廷得知疏公的贤德后,授以博士衔,又迁升为太中大夫。皇太子选立后,被任命为少傅,数月后,又升为太傅。没过多久,身为太子家令的疏公兄长之子疏受,因为才情高雅而受到汉宣帝的赏识,被擢为太子少傅。这样疏家就成为了“一门两傅”的名族,叔侄俩因此受到了举朝上下的尊敬和羡慕。每次太子上朝的时候,都是疏公作为太傅走在前面,疏受作为少傅随在身后,满朝诸大夫观此莫不交口称赞。
为发扬和延续大汉王朝外戚秉权的传统,当时身为太子外祖父的平恩侯许广汉借口太子年幼,向皇帝建议派自己的弟弟中郎将许舜武装保护东宫。皇帝心意未决,遂问疏公之意如何,疏公说:“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应该一视同仁去亲近天下的英豪,而不应只和外戚许家亲近。况且太子自有太傅和少傅侍奉,历来礼制如此,如今已经做到完备了。倘若再令中郎将来守护东宫,未免显得过于小气,并不能增加太子的美德广示给天下万民。”皇帝深以为然。从此对疏公更加的器重,时常施以赏赐。
供职于东宫五年后,太子已经满十二岁,并已精通《论语》和《孝敬》等书。有一天,疏公对侄儿疏受说:“我听说‘知道满足的人就不会遭受耻辱’‘知道适可而止的人才不会遭受危险’,‘功成身退,才符合天道’。如今官至二千石,功成名就,现在还不走的话,恐怕将来要后悔,我们父子俩不如趁此荣耀之时辞官归乡,安心的怡养天年,岂不美哉?”侄儿疏受叩头道:“就照叔父说的做吧。”于是叔侄俩人遂向朝廷递上“辞呈”,并得到朝廷准许,皇帝还特别赏赐他们二十斤黄金,太子也赏赐了五十斤黄金。
疏公回到家乡后,几乎每日都设宴遍请亲朋邻里来家里欢聚,还不断的询问家里剩多少金子,吩咐家里人把金子都拿去买酒食。这么山吃海喝了一年多后,疏公的子孙有点受不了了,于是找到宗族里辈分高的长辈说:“每家的子孙都希望在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多置办下些产业,如今我们的父亲大人却每天都置酒高会,资财都快用尽了,是时候该凭借您老人家的身份去劝劝他置办些田宅了。”族里的这个长辈瞅准了一个闲话家常的机会代子孙们劝说了疏公,疏公于是意味深长的说:“我岂是当真老糊涂了不为子孙做打算呢?只是我们家还始终保有祖传的田地和居宅,只要子孙们多多勤奋努力,供给衣食自是绰绰有余,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如果现在再为他们置办下更多的田宅使其财有盈余,就会令他们慢慢滋生出怠慢懒惰之心。贤德的人如果财富过多,就会有损他高尚的情志;愚陋的人如果财富过多,就会使他有更多的错失。而且富贵之人,是很容易招众人妒忌怨恨的,我既然没有什么可用来教化子孙的,就更不愿意去增加他们犯过失和受众人怨恨的可能。再说这些黄金是圣明的君王的恩德,用来惠养我的,所以我乐于与乡亲父老分享这种恩赐,以度尽我的余生,这不是也可以的吗!”于是族里长幼都为他的深谋远虑而心悦诚服了。
真是令人尊敬,这才是有智慧有深度的父爱啊!可见男人并不难做,做一个有智慧的父亲才是难上难。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经”传家
西汉时,在邹鲁(今山东)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这里的“经”代表的是儒学。
这句谚语表达的是邹鲁民众对当地韦氏一族的称羡。韦氏一族本是彭城(今徐州)人,其先祖韦孟乃楚元王的老师,后徙家于邹,一直以诗书传家。
韦贤,字长儒,充分继承了家传,为人质朴好学,博闻强识,天下慕名而来拜师者络绎不绝,遂奠定了邹鲁大儒的地位。于是被延请入朝,教授汉昭帝《诗经》。及昭帝驾崩,宣帝即位,在后来一场场宫廷政治的腥风血雨中,韦贤为宣帝出谋划策,力下许多汉马功劳,故封爵为关内侯,几年后又晋爵为扶阳侯,食邑七百户,迁升为丞相。八十二岁薨,谥曰节侯。
韦贤生有四子:长子名曰方山,位至高寝令,早死;二子名曰弘,位至东海太守;三子名曰舜,终生留在家乡打扫宗庙祖坟;四子名曰玄成,袭爵为扶阳侯,位至丞相。
因长子早亡,韦贤本来是要把爵位传给二子韦弘的。所以当韦弘做太常丞的时候,韦贤就劝二子辞掉这个职务,因为太常丞这个官职的职责是管理皇家陵寝一类的事务,稍微的一个不留意,就会犯下“大不敬”之类的重罪,但是韦弘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劝阻。后来韦贤病重的时候,韦弘果然因此获罪,当时朝廷还没有决定怎样判处韦弘,宗族的人问韦贤逝后,谁当继承爵位,韦贤始终“恚恨不肯言”。韦贤的学生和宗族的人商议后决定共矫韦贤的心意,上书朝廷立四子大河都尉韦玄成继承扶阳侯爵位。未几,韦贤薨,身在外地官任上的韦玄成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很悲痛,当他又听说自己被立为嗣后,便开始佯狂装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父亲心里的意愿。回到长安奔丧办完父亲的身后事后,接下来就该办理继承扶阳侯爵位的事情了,但玄成依旧是装疯不奉朝廷诏令。然而玄成素来德行誉满天下,所以满朝公卿都知道他是在装疯。于是在大夫们的劝谏甚至是要上表弹劾他等各种压力下,玄成终于同意继承父亲的爵位。宣帝很敬佩玄成的节义,遂拜其为河南太守,并迁升已为太山都尉的韦弘为东海太守。
几年后,玄成调升回京任职。不久因为和平通侯杨恽交情匪浅,被免官。杨恽字子幼,因告发大将军霍光“谋反”有功,被封为平通侯。其父乃杨敞,曾两度为宣帝朝丞相,其母司马英乃太史公司马迁之女,真可谓家门赫赫。杨恽为人轻财好义,刚正廉洁,后因率直狂放的所为而被宵小陷害致死,因此很多亲友皆被“株连”,玄成就成为其中之一。玄成不仅被免去官职,连袭承自父亲的扶阳侯爵位也被降为关内侯。在一个清晨,玄成独自骑马冒雨来到先帝庙前,悲伤自己令父亲的爵位被贬黜,一时不能自禁,长叹道:“我还有什么面目面对祖先呢!”,于是作诗自劾责曰:
赫矣我祖。 侯于豕韦。赐命建伯。 有殷以绥。
厥绩既昭。 车服有常。朝宗商邑。 四牡翔翔。
德之令显。 庆流于裔。宗周至汉。 群后历世。
肃肃楚傅。 辅翼元夷。厥驷有庸。 惟慎惟祗。
嗣王孔佚。 越迁于邹。五世圹僚。 至我节侯。
惟我节侯。 显德遐闻。左右昭宣。 五品以训。
既耆致位。 惟懿惟奂。厥赐祁祁。 百金洎馆。
国彼扶阳。 在京之东。惟帝是留。 政谋是从。
绎绎六辔。 是列是理。威仪济济。 朝享天子。
天子穆穆。 是宗是师。四方遐尔。 观国之辉。
茅土之继。 在我俊兄。惟我俊兄。 是让是形。
于休厥德。 于赫有声。致我小子。 越留于京。
惟我小子。 不肃会同。媠彼车服。 黜此附庸。
赫赫显爵。 自我队之。微微附庸。 自我招之。
谁能忍媿。 寄之我颜。谁将遐征。 从之夷蛮。
于赫三事。 匪俊匪作。于蔑小子。 终焉其度。
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 厉其庶而。
嗟我小子。 于贰其尤。队彼令声。 申此择辞。
四方群后。 我监我视。威仪车服。 唯肃是履。
宣帝有宠姬曰张婕妤,生子为淮阳宪王。宪王很喜欢政治和法律一类的事,十分聪慧,宣帝每欲废太子而立宪王,但是当他一想到太子生于寒微,且早失母爱,就狠不下心了。宣帝为了安抚宪王那颗“蠢蠢欲动”之心,于是重新启用玄成,拜为淮阳中尉,欲以玄成礼让兄长之事感化宪王。宣帝驾崩,元帝即位,擢升玄成为太子太傅,又迁升至御史大夫,未多久,遂拜为丞相,复爵扶阳侯。贬黜十年后,卒复继承父亲爵位,荣显当世。扶阳侯爵位虽然是承袭自父亲,但若玄成无有令德,又岂能失而复得呢?想其年少时循家训致力于学,既为官,则谦恭下士,备礼于人,且尤敬贫贱者——这是其品格中极其值得敬重的一点,即使在今天这个没有阶级观念的时代又有几位达者能做到呢?正是这些做人上的成功,才促成了他事业上的辉煌和成功。
玄成回首自己十余年间宦海沉浮,尤其是自己重新赢回扶阳侯这爵位的艰辛,不禁感慨纵横,乃为诗诫示子孙云:
于肃君子,既令厥德,仪服此恭,棣棣其则。
咨余小子,既德靡逮,曾是车服,荒嫚以队。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遗,恤我九列。
我既兹恤,惟夙惟夜,畏忌是申,供事靡惰。
天子我监,登我三事,顾我伤队,爵复我旧。
我即此登,望我旧阶,先后兹度,涟涟孔怀。
司直御事,我熙我盛;群公百僚,我嘉我庆。
于异卿士,非同我心,三事惟艰,莫我肯矜。
赫赫三事,力虽此毕,非我所度,退其罔日。
昔我之队,畏不此居,今我度兹,戚戚其惧。
嗟我后人,命其靡常,靖享尔位,瞻仰靡荒。
慎尔会同,戒尔车服,无惰尔仪,以保尔域。
尔无我视,不慎不整;我之此复,惟禄之幸。
於戏后人,惟肃惟栗。无忝显祖,以蕃汉室!
整首诗的意思是告诉子孙要知道一切得来之不易,要慎修己德,不可忘记根本,不可飞扬跋扈,要以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态度为人处世,继承祖宗美德,尽忠朝廷,报效国家。
玄成当了七年丞相,史书记载其为相“守正持重不及父贤”,但是在文辞章赋上要比父亲更优秀。玄成薨后,朝廷谥之曰共侯,共即恭也。
观古今豪门望族,多闻以诗书仁义兴家者,未闻以诗书仁义亡家者,常闻以金财恶德败家者,鲜闻以金财恶德兴家者,即有兴之者,二世遂亡矣。若韦家之风,着实令人钦羡,我辈后世君子焉能不有所思效呢?
万石严妪
西汉时,在东海下邳(今江苏宿迁)的一个严氏家族里有位严母,其育有五子,个个都官位显赫,当地人都很敬重她,故谓之“万石严妪”。在古代,俸禄是衡量官阶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准,汉代时官员俸禄能不低于二千石就是个蛮值得骄傲的水平了,严母有五子,是以称之“万石”。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严母五子中,有两子最为有名:一曰严彭祖,以儒学取荣,位至太子太傅,名存于《儒林传》;一曰严延年,以律法荣身,恰与其弟相反,名存于《酷吏传》。
延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忠义之辈,他就当亲兄弟般对待,眷顾有加;而对于一些奸恶之徒,则恨之入骨,倘若犯在他手里,必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甚至不惜罗织“莫须有”的证据和罪名。他在担任河南太守的时候,有一次把他治下所有县城的囚犯都押来郡衙门进行“集审集判”,那些被判处死刑的人,为之“流血数里”,当地人(窃以为多乃那些豪强余孽)胆颤的称其为“屠伯”。其实,延年所杀的大多都是一些压凌弱小的豪强和不法之徒,应算是当时一种社会矛盾的表现。武帝时曾下重手惩治过一些豪强,使其势力大有损挫,昭帝即位后表现“仁弱”,昌邑王即皇帝位后,无道被废,宣帝即位,经过几年“韬光养晦”后皇权大增,遂匆忙的进行了一场“政治大洗牌”。在这一大段时间里,一些本来不错的政令或驰或废,且帝国的中枢不断惊涛骇浪,豪强势力遂借势死灰复燃,延年恰恰是做了打压这种势力的一个小小先锋官。
有一次,严母从家乡东海过来和儿子一起过腊八,当她听到一些关于儿子审囚的事情后,十分震惊,进城后就入住到都亭里,而不去见儿子。延年听说母亲大人来了后,慌忙到都亭去接母亲,母亲却闭门不见,延年遂摘下帽子,跪在门外磕头请求母亲相见。过了很久,母亲才打开门,开口就是一通责备:“你有幸成为一郡太守,管治千里,没听说你以仁爱教化百姓,使他们能安居乐业,却只知道凭着刑法惩治杀戮,以此立威,这是父母官该做的吗!”延年赶紧承认自己有罪,磕头认错。看母亲气消了些,立刻亲自执鞭驾车把母亲接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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