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我是六一儿童节出生的,名字叫李六一,那个时候这种名字还算蛮缺心眼儿的。不过足以说明你家父母的不同凡响,要知道我很多同学的名字都是花大价钱请人起的。这个名字经常让别人未闻吾人,先闻吾名。“你叫什么名字啊?”别人问我。“我叫李六一。”我老老实实回答。“你就是传说中的李六一啊。”提问的人一副了然加失望的表情。李六一怎么了,要是生出来的巧的话,我还可以叫李国庆啊,李元旦啊,李端午啊。当然这样无礼的话我是不会讲出来的。
当时父母为什么为图省事,就这么忽略我的终生大事呢。名字称得上终生大事吧。我想过改名字的事情,不过一打听,忒麻烦了,就打消了念头。李六一叫了二十多年,记住我人的人不多,记住我名字的人很多。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中学糊里糊涂就进去了。我还记得分班考试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去新学校。两幢教学楼,很漂亮。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更漂亮的事情是,终于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告示牌上我搜索着自己的名字,“二班啊”我喃喃自语。身后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六一同学,我们又是一个班。”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他,我暗恋的小男生。
我点点头,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阿政,你也是二班呀。”一个黝黑的大个子男生从后面走过来,大喇喇地搂住闻政。
他冲我无奈的笑笑,两人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阿政”我也想和他的朋友一样这样叫他。看着他们亲密地交谈,我好羡慕又有些嫉妒,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大多数的时候我是被人忽视的,就像现在。
班主任姓陈,是年轻的女教师。她安排座位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闻政的身上,“一定要坐在一起啊”心里默默祈祷着。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驻进我脑海里的呢?我竟然记不起他那时的样子了。如今他西装革履,一副功成名就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斯文谦逊还有他蛊惑人心的微笑。
我安静的注视着盯着屏幕的他,不得不承认岁月厚待了他,沉淀出他遗世独立的风采。
那一年,晴天的日子多过往年,我和他成为临桌。我那时候很喜欢没话找话,他从来没嫌我烦,却也从来没有投入其中。也许是我的话题无聊,也许是他的矜持,由始至终“想入非非”的只有我一个人。无须怀疑,十几岁的年纪已经知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我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书里面的王子,可惜我不是公主。我看到永远是疏离的笑容,更适合在橱窗中展览。
他对每一个人的笑都是温柔谦和的,而我在乎不同于别人的东西。
那时我是断然不会现在这般理智的,毕竟二十多年的心智了。
学生时代的我经常会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瞌睡。过午阳光之于李六一,犹如温柔乡之于英雄儿郎,一睡解千愁啊。
每次推醒我,他总会递给我一张面纸。我知道我又是“垂涎三尺”了。谢过他的细心,接过他的好意,收拾残局的我心里总是失落的。
我好像每一天都在过着恍如隔世的日子,特别是睡醒起来。
他从外面回到教室里,身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哩,我贪婪的吮吸着。
他看到我收集的卡片很有兴趣的样子,仔细翻看着。
“你也喜欢slam dunk?”
“嗯,大家都很喜欢呀,湘北加油。”
热血的青春,激扬的岁月,他们的精彩与我们的黯淡截然不同。
“那你喜欢谁?”
“樱木花道”我脱口而出“单纯率真,简单可爱,不折不扣的天才。”
一直以来,我都是护花军团的一份子,就是喜欢那个大大咧咧叫嚣着“我是天才”的红毛猴子。
“你呢”
“我喜欢仙道”
他放下卡片和刚才一起进来的男同学们又跑出去打球了。
原来是仙道,那个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男生,好像连说出喜欢他都是亵渎。
回忆整理一番,往往所剩无几,总是模糊着又让人难以割舍。某一天,因缘际会,支离的片段突然清晰了,了然的感觉恍如前世。
一场惬意的午睡还谈不上曾经沧海。 。。
浑然不知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学校和另一所学校合并了,我又不得不面临分班。对于安于现状的人来说,被选择往往是最坏的事情。另外在大多数缺乏信心的人看来,重复和固定的日程反而让他们安心。我不得不告别已经适应的东西,再花上一段时间去融入另一个环境。
我的适应力很差。
一年之后我再次站在告示牌前面,还是在二班,只是班级的名单上没有了闻政的名字了。我常常觉得自己很可怜,想要的总是和得到的相反。一言概之,天不遂人愿。
也许会有一番新的际遇。
人群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某个人。我循着他们的指指点点看过去,一群脸上写着来者不善的男生聚在一起,他们就是合并过来的新学生。也许是听到这边的议论,他们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厌恶地看向我们,他凌厉的眼神着实吓到了我,我赶忙低头,心里狠狠地骂着他“神经病”。
世上的事情没有缘由的就让你无语。
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就坐在我后面。我莫名其妙地害怕他,几乎是缩着脖子度过第一天的。整个班级也是死气沉沉的,原来的二班不知有多活跃。
“李六一,你来读一下这段课文。”
教语文的江老师,矮矮胖胖的,虽然挂着厚厚的眼镜,总觉得他是越过眼镜看我们的。
那种眼神介乎慈爱与怜悯之间,如何过渡的呢?
我谢谢您的厚爱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
也许是担惊受怕了一天的缘故,也许是运气不佳,我紧张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勉强咽下去,赶紧深呼吸,暗暗用力憋住。我虽然没有咳出来,却引出一连串的呃逆,怎么压也压不住,一时间丑态百出。
我对常常让我焦头烂额的身体有很多抱怨,她很不听话,很喜欢出状况。
全班哄堂大笑,我不知所措的低着头。Oh my body一定要让我这么丢脸吗?
江老师慈祥地笑着说:“李六一啊,那个先坐下,你太激动了,我换个人吧。”
这次我是真的谢谢您了。
放学之前还有一节自习课,我垂着头,打不起精神。断断续续地没完没了,抑扬顿挫,跟唱歌似的,我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诶。”
我的椅子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是那位不好惹的主。我有些不情愿的身子靠后,总不能对着他打嗝吧。这位新后桌明显不理解我的“体贴”,又加大力气踢了一下。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压住胃里的气流。
“有什么事情吗?”
他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白瞎了这么美好的皮囊了,败絮其中啊。
“你叫什么名字。”
“李六一,木子李和六一儿童节。”
我辛苦的控制着呼吸的起伏,陪着笑脸。他却一副臭脸,好没道理。我径自转回去写我的作业。
“诶,谁让你转过去的。”
他的语气很不友善,命令起人来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马上狗腿的回头问道:
“还有事情吗?”
“嗯,你为什么一直打嗝。”
有一种很讨厌的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不过我哪敢瞪眼生气。我还没解释清楚,他又口出狂言了,不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你能不能不打了,听起来真是恶心。”
那一刻,我有揭竿起义的冲动,却没敢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只能没出息的回答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宁愿相信自己的懦弱不过是习惯了忍耐,而非他的淫威。
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打过嗝,真是不可理喻。
之后我非但停不下了,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估计我的脸都快滴出血来着,我使劲捂着嘴巴,要不是学校规定自习课不许随便走动,我真的想飞出去打个痛快。
一只罪恶的熊掌悄无声息地伸出来,重重地落在我的后背上。没有任何征兆,我就这样被无辜地击中,力道之大,足以媲美我爸的无敌风火棍。
“啊”
我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厉凄惨。
同一时间,我转过去傻愣着委屈着看向他,究竟怎么回事呀,你凭什么下此毒手。
“别吵我睡觉”
懒洋洋的语气却是他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完又趴下了,连个正眼都没有。
我气得哭笑不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生物,亏他还是个男生呢。厌恶的瞪着他,突然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不打嗝了。我愣愣地坐正,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生活总是充满了矛盾和意外。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无能为力的。比如你坐在我身后,我浑然不知你眼里的我。
再生瓜葛
一厢情愿的盼望相安无事,只是林子大了有好多的鸟,无风也会起浪。
二年级的第一次月考终于揭开了她的面纱,长得还行,那时候就觉得百无聊赖是读书,考试对于我来说,打发时间的愉快胜过拿到成绩的喜悦。
只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和江灏同学一起登上了通报批评的名单。以前我都是表彰上的常客,如今也是时运不济,为小人陷害,遭此一劫。
我欲哭无泪地听着一天三遍的广播批评,终于知道什么叫坏事传千里。
我靠着薛妍的肩膀,啃着面包,压着嗓子喊了一句:
“小女子,我冤枉啊。”
薛妍摆正我的脑袋,义正言辞的问道:
“你有何冤枉,速速道来。”
“我被小人陷害了。”
我把手中的面包想象成江灏,狠狠地咬下去,熊熊烈火在我的眼里肆意燃烧。
薛妍没好气的看着我,撇嘴道:
“看你那可怜巴巴的小样,你不会和教导主任说你是被逼迫的啊。”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在那里,无奈地摇头叹气。
“你不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我大义凛然的样子骗过了善良的薛妍,她一定是以为我屈服于以江灏为首的恶势力,不得已为之。
事实不是这样的。
考试对于每天认真学习的我来说并非难事,但是对于江同学来说就是逼牛弹琴。
他知道自己有挂科的危险,所以未雨绸缪。考试前的一天,放学的路上,孤身一人的我被围堵了。
我无助地看着江同学步步逼近,心想我最近再也没有打过嗝啊,哪里犯到太岁了。
“找我有事吗?”
我颤抖的声音让他很是不爽,他蹙眉臭着脸,瞪着我。
“我怎么着你了吗?至于这么怕我吗?”
您没怎么着,我也怕您行吗,当然表面上我死命地摇头否认。
我是怕他动手打人,他的恶劣事迹我略有耳闻。据说他对待女生也不手软,这样的男生我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鄙视。
他见不惯别人视他如豺狼虎豹的样子,厌恶的瞪了我一眼,但是脸上的表情稍有和缓。
“我想请你帮忙。”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放心,原来是有求于我啊,不过有人告诉过您吗,既然请人帮忙就不要这么嚣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求人的比被求的都大爷。
“是什么忙啊?”
无声的声明:我绝对不会做作奸犯科的事情,这是法治社会,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月考的时候卷纸给我看看。”
听他说的简单,实际操作的难度系数是相当大的。不仅要提前考察当天的监考老师是谁,还要计算进去那天的光线效果,侧身的角度等等都是有学问的。当然,从小我就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哈。这是难不倒本人的。
“这个,监考很严,会被发现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不要和他有什么瓜葛,这人我可惹不起。
“你不用骗我,是王良辰推荐你的。”
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大概算准了我的小伎俩,一举擒获,连花招都没有。
我差点吐血,王良辰你出卖我,你给我等着。
我从良了行吗,你管的着吗。
“我不会亏待你的。”
越听这对话,越觉得我入了贼伙。我一时语塞,当下真是没办法拒绝,只好闷不作声。说着,他把一张百元大钞塞到我的口袋里。
您老真有钱,王良辰都是十块十块的给,我是不是该感动得热泪盈眶呢。
一百元啊,在那个年代对我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我脸不红不白的收下他给的血汗钱,还有他意义不明的笑。
事实再一次证明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牵扯不清
时光荏苒,你留在记忆里的容颜早已模糊;我能记住的,也只是我们交集里的小部分。
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忘性很大。
你长相不错,属于招蜂引蝶的帅气;我夸过你很多次吧,每一次你都很受用。
可是我却想起诗中一句话。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内疚和悔恨
总要深深植根在离别后的心中”
多年未见,I miss you 。
我们的合作为什么会失败呢?责任并不在我,本人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本来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谁料,那个白痴抄写英语作文的时候,太投入了,连我的英文name都写下来了。咳,也怪我大意了,的确高估了他。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百元我得还回去。
说实话,他还是有良心的。教导主任找他谈话,他承担了一切责任,并撒谎说是逼迫我帮他作弊的。
当然,作弊绝非我本人意愿,只是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成功便成仁,敢作敢当,我也就顺应了他的“委曲求全”。
一个人阵亡总比两个人全军覆没强吧。
教导主任相信了江灏的话,可怜我的处境,加上我成绩优异,他并没有通知我父母。但是处分暂时是改不了了,看以后表现吧。
放学的路上,轮到我堵江灏了,他看到我等他很是诧异,示意旁边的男生先走。
“还你钱”
我把他给我的钱塞进他手里,幸亏没花出去。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给你的就是给你了。”
他又要把钱塞回我口袋里。
“我不要”
和他理论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躲开他拿钱的手,干脆撒丫子走人。他一把拽住我,我起跑用力太大,他拉我的力气也不小,惯性使然,我重重地撞到他身上。这姿势绝不暧昧,更像决斗。
“对不起”
他竟然先我一步道歉。我怔怔地抬头看他,有些迷茫。
“看什么呢”
他对我的走神很不以为然,用手背使劲拍我的额头一下。
“诶—”
我傻乎乎地不明所以,您老想对我下黑手吗,也不等夜黑风高。
“好了,你回家吧。”
江灏转性了?这么好说话。他非但没有怪我办事不利,还向我道歉,蹊跷得我毛骨悚然。
“钱拿着”
我满脸黑线,他怎么就这么拗呢。
“我也是说不要就不要”
我弱弱地回了一句。穷人不食嗟来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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