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最后诊断-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会给你换一条的。她现在还在那里开店,店里比以前更乱
了。”她的开朗和幽默的性格很感染人。柯尔门也笑了。 

约翰·亚历山大拉开了一把椅子。“您和我们一起吃吧,
大夫?” 

柯尔门犹豫了一下,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拒绝不大好。
“好吧,”他说。他放下餐盘(盘里只有一小客“水果色拉”和一
杯牛奶),坐了下来。他看着伊丽莎白说:“如果我记得不错,
咱们认识的时候,你不是梳着小辫子吗?” 

“是啊,”她立即回答道:“那时候我的牙上还带着矫形箍
呢。现在我长大了嘛。” 


 

① 雪佛兰(Chevrolet),美国汽车牌名。 

② 西海岸(West Coast),指美国西部加州一带。 

戴维·柯尔门觉得这个姑娘很可爱。今天在这儿看见她
就象一下子回到了过去似的。她使他想起了幼年时代。印第
安那是个好地方。他记得每年夏天从学校回到家里,常和他
父亲一起坐着一辆破旧的老式雪佛兰①去出诊。他一边回忆
着往事,一边说道:“我离开新里士满已经很久了。我父亲故
世了,你知道。我母亲已经搬到西海岸②去住。没有什么能
够再吸引我回到那里去的事情了。”为了把思想岔开,他把话
题一转,对伊丽莎白说:“你觉得嫁给一个医务人员怎么样?” 

约翰·亚历山大很快插话说:“不是医务人员,我只不过
是个技师。”他说出口以后,又想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可能是
今天早晨发生那件事的反射作用。几分钟以前,当柯尔门刚
坐下来的时候,他曾想要把化验室发生的事告诉他,但又改变
了主意。和柯尔门大夫随便说话已经使他惹了一场麻烦,他
决定不再这样干了。 

“不要轻视技术,”柯尔门说道,“那是很重要的。” 

伊丽莎白说,“他倒并不是轻视技师这个工作。但是,有
时候他希望当个医生。” 

柯尔门问他:“是这样吗?” 

亚历山大本来不愿意伊丽莎白提这个问题的。他勉强地
说:“我倒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柯尔门用叉子叉了些“水果色拉”。“你为什么没有上医学
院呢?” 


“还不是那些老问题,主要是没钱。我想早点挣钱。” 

柯尔门一边吃着,一边说:“你还是可以上学的。你多大
岁数了?” 

伊丽莎白替他回答说:“约翰快二十三了。还差两个月。” 

“那可够老的了。”他们大家都笑了。柯尔门又说:“你还
有时间呢。” 

“嗯,我知道。”约翰说得很慢,语调很深沉,似乎事先就知
道自己的理由是不太充足的。“问题是,那将意味着在我们刚
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又得为经济问题挣扎。而且,马上要添一
个孩子了……”他没说完就不说了。 

柯尔门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然后说,“很多人有了孩子
还照样上完了医学院,而且也有经济困难。” 

“这正是我一直说的话!”伊丽莎白靠在桌子上带着感情
说。“我非常高兴听见别人也这样讲。” 

柯尔门用餐巾擦了擦嘴,放下来,凝视了一下亚历山大。
他觉得他对这个青年技师的最初印象是对的。他象是一个聪
明而用心的人;肯定对自己的工作是热心的,那天见面时就看
出来了。柯尔门说:“你知道我怎么想吗,约翰?我想,如果你
有上医学院的想法,而在有机会时却不去上,可能这将成为你
终身的遗憾。” 

亚历山大低垂着双眼,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面前的刀叉。 

伊丽莎白问道:“病理方面还需要许多医师,对吗?” 

“嗯,是的。”柯尔门肯定地点着头。“可能病理方面比别
的科更需要。” 

“为什么呢?” 


 

① 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1881-1955),英国细菌学家,青霉素
发明人,1945年诺贝尔医学奖金获得者,曾被授勋为爵士。 

② 索尔克(Jonas E。 Salk),美国免疫学家,发明预防小儿麻痹症疫苗,
被称为索尔克脊髓灰白质炎疫苗(Salk poliomyelitis vaccine。),曾在美
国疫区二百万儿童中注射,免疫效果良好。 

“原因之一是研究工作的需要——使医学得以前进;把留
下的空白点填上。” 

她问道:“你说的留下的空白点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戴维·柯尔门觉得自己比平常话说多了。他在
把平常积存在脑子里的东西表露了出来。和他俩在一起似乎
挺提精神的,可能因为整天伴着皮尔逊大夫,一旦和年轻人接
触有点新鲜吧。他回答伊丽莎白的问题说:“医学有点象打仗。
象打仗一样,有时要大踏步前进。这时,人们、医生们,蜂拥向
前,于是留下了许多空白,要后来的人填补。” 

伊丽莎白说:“那就是病理医师的工作,填补空白点,对
吗?” 

“医学各科都要填补空白。可是病理方面的机会有时会
更多一些。”柯尔门想了一想,接着说,“还有一点。医学研究
工作很象砌一道墙。一个人贡献出一点知识,等于放上一块
砖;另一个人又贡献一点,又放上一块,慢慢这堵墙就立起来
了。后来,总会有一个人放上最后一块砖的。”他笑了笑。“不
是很多人都能做出轰动一时的事——成为一个象弗莱明①或
索尔克②那样的名人的。一般讲,一个病理医师所能做到的
是在他工作的一生中尽他力所能及的对医学做一些小小的贡
献。至少应该做到这一点。” 

约翰·亚历山大注意地倾听着。然后,他急切地问道:“你


准备在这里做些研究工作吗?” 

“我希望能做些。” 

“研究什么呢?” 

柯尔门犹豫了一下。这是他过去没有说过的。可是已经
说了这么多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一个课题是脂肪瘤——脂
肪组织的良性肿瘤。我们对这种病知道得很少。”一提到这个
研究课题,他的兴致来了,不知不觉把平时的冷漠、含蓄的习
惯忘掉了。“你听说过吗?有的人饿死了,可是他体内的瘤子
却愈长愈大。我打算做的是……”他突然停住了。“亚历山大
太太,你怎么了?” 

伊丽莎白突然呕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脸,然后又把手放
下来,摇摇头,象是想让这阵子难受赶快过去似的。 

“伊丽莎白!怎么回事?”约翰·亚历山大吓了一跳,从椅
子上跳起来,要转到桌子那边去。 

“现在……好了,”伊丽莎白做手势让他回去。她闭了一
下眼,然后睁开说,“一阵子——疼了一下,头有点晕。现在过
去了。” 

她喝了点水。不错,是过去了。可是刚才就象针扎一样
疼——就在孩子动弹那地方——头上一阵子发晕,整个屋子
都直转。 

“过去这样疼过吗?”柯尔门问。 

她摇摇头。“没有。” 

“真的吗,亲爱的?”约翰焦虑地问道。 

伊丽莎白把手伸过去放在他手上。“不要这就着急了。生
孩子还早,至少还有两个月呢。” 


“还是要注意。”柯尔门认真地说:“我建议你打电话给你
的产科大夫谈谈。他可能要你会看他呐。” 

“好吧,”她冲他热情地一笑。“一定。” 

当时伊丽莎白是打算打电话的。可是离开医院以后,她
觉得为这么点事——疼了一下很快就过去了——去麻烦窦恩
伯格大夫有点小题大做。如果再疼就马上告诉他,现在还不
用。她决定等等再说。 

 

十五 

“有消息吗?”露西·葛兰杰大夫刚一走进病房,费雯便在
轮椅上抬起头来问她。这是做活检之后的第四天,皮尔逊把
切片寄往纽约和波士顿之后第三天。 

露西摇摇头。“我一听到消息就会马上告诉你的,费雯。”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听到准确消息呢?” 

“可能今天,”露西平淡地回答。她不愿意流露自己也等
得很着急的心情。昨天晚上她又和皮尔逊谈了一次,当时皮
尔逊说如果到今天中午外边的意见还没有到,他就再给这两
位大夫打个电话催一下。等待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很难受
的事——包括昨天从俄勒冈来到伯林顿的费雯的父母。 

露西把费雯膝上的包扎打开,活检的疤痕愈合良好。换
了纱布药品之后,她说:“我知道要求你这样做是很困难的,可
是我希望你尽量把思想岔开,多想点别的事情。” 

费雯微笑一下说:“不那么容易呀。” 


露西走到门口,说:“也许有个人来看看你就好了。这么
早就有人等着看你呢。”她开开门,招了招手。迈克·塞登斯
进来,露西就走了。 

塞登斯穿着医院的白大衣。他说:“我偷着出来十分钟。
这十分钟都是属于你的。” 

他走到轮椅跟前吻了她。有一会儿,她闭上眼睛紧紧地
搂着他。他用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说:“很难
受,对不对?——这么干等着。” 

“噢,迈克,如果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我就不会这么着
急了。现在难受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略微离开她一点,凝视着她的脸。“费雯,亲爱的,我真
希望我能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费雯现在笑了。“就要你,待在这
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没有……”迈克用一个手指堵
住她的嘴唇,她没说完。 

“别这么说!我就应该在这儿。这是天意——都是姻缘
巧合的功劳。”他咧开嘴露出他那爽朗的笑容。在这笑容背后
的那种空虚之感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迈克·塞登斯是大夫,
他和露西一样知道病理科报告的迟延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却成功地把费雯逗笑了。“瞎说!”她说,“如果我
没有看那次大体解剖,如果别的小护士先把你勾引去了……” 

“喏,喏!”他摇着头说:“看起来象是那样的,其实一切都
是命定的,半点不由人嘛。打从我们的老祖宗在树上悠来悠


 

① 基因(gene),现代生物遗传学研究的热门——遗传工程研究的基础。
基因即生命的最基本的成分——脱氧核糖核酸。 

去、搔着自己的腋下那时候起,我们的基因①就在时间、生命、
命运的尘沙中遇合,在一起运行了。”他现在是没话找话,脱口
而出,可是却起到了他希望的效果。 

费雯说:“噢,迈克!你真会胡说八道。我真是非常、非常
的爱你。” 

“这我可以理解。”他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我觉得你母
亲也很喜欢我。” 

她用手捂住了嘴。“你瞧你给我做了什么样好事情!应该
先让我来问我妈妈的。你们昨天晚上离开这里以后,一切都
好吗?” 

“当然了。我送他们回旅馆,坐下来谈了一会儿。你母亲
说话不多,可是我看得出来你父亲在端详着我,心里想:这到
底是个什么样人呢,居然想娶我的漂亮姑娘?” 

费雯说:“我今天跟他说。” 

“怎么说呢?” 

“噢,我也不知道。”她伸出手去拉着塞登斯的两只耳朵,
把他的头转了转,端详着他的脸。“我可以说:‘他长了一头漂
亮的红头发,老不梳整齐,可是你用手指一捋,就会发现它是
很柔软的。’”她一边说一边捋着塞登斯的头发。 

“啊。这话很有用处。结婚要是没有这么几句是很不够
味的。还有呢?” 

“我要说:当然他长的不怎么样。可是他有一颗金子做的


心,而且他将成为一个聪明的外科大夫。” 

塞登斯皱了皱眉。“你不能说成是特别聪明的吗?” 

“也可以,如果……” 

“如果怎么样?” 

“如果你再吻我一次——现在。” 

 

在医院的二楼,露西·葛兰杰轻轻地敲了敲外科主任办
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欧唐奈正在看一大叠报告,他抬起眼说:“哈罗,露西——
伤脑筋吧,歇一会儿吧。” 

“真让你说对了,是有点伤脑筋。”她一下子坐在欧唐奈办
公桌对面的大皮椅子里。 

“我约好洛布顿先生今天一大早就来见我。”欧唐奈绕过
桌子,随便跨着腿坐在离露西最近的桌子角上。“吸烟吗?”他
拿出一个包金的烟盒来。 

“谢谢你。”她拿了一支烟。“是的——费雯的父亲。”露西
让欧唐奈给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烟味是凉的,很提
精神。她说:“她的父母是昨天到的。他们自然对女儿的病非
常关心,可是他们对我没有什么了解。我建议洛布顿先生和
你谈谈。” 

“他来了。”欧唐奈轻声地说:“我告诉他,我认为他女儿的
主治医师是全医院里我最信任的、再好没有的大夫了。我可
以告诉你,他似乎是安心了。” 

“谢谢你。”露西对刚才欧唐奈说的那些话深为感激。 

外科主任笑了。“不要谢我;这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评价。”


他停了一下,问:“那姑娘怎么样,露西?到目前情况怎么样?” 

她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病历、她的初步诊断、活体检查情
况。 

欧唐奈点点头,问:“病理科有什么问题吗?约瑟夫·皮
尔逊病理报告作得及时吗?” 

露西告诉他病理报告拖延的原因。他想了想,说:“噢,我
看这是合理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是要盯住约瑟夫;我看
不能让他拖过今天去。” 

“我不会让诊断再拖延了,”露西看了一下表。“我打算午
饭后再找约瑟夫去。他说那时候应该有准确消息了。” 

欧唐奈作了一个苦脸。说:“这类病只能做到尽量准确。”
他又想想,说:“可怜的孩子。你刚才说她多大了?” 

“十九岁。”露西在注意欧唐奈的脸。在她看来,欧唐奈的
脸上反映着他的思想、性格和对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她心里
在想:他的伟大是自然的,不是做作的,所以使人觉得不勉强。
这更使得刚才他对她的能力的评语意味深长、暖人心田。于
是她突然之间象得到什么启示一样打破了过去几个月蕴藏着
的谜团,她顿然省悟过来:她深深地、热烈地爱上了这个人。她
现在十分清楚,她一直故意不这么想,原因可能是直觉地怕由
于得不到他的爱而伤心。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
她顾不到那么多了。想到这儿,她一时觉得有些难以支持;真
糟!不知道脸上带出来没有? 

欧唐奈向她抱歉说:“露西,我们只好就谈到这儿了。今天
又排得满满的。”他向她一笑,“没有别的了吧?” 

她的心头小鹿似的乱撞,情思如波涛翻滚,站起身来,向


外走去。欧唐奈为她开门的时候,抬起手臂拢住她的肩头。这
本来是别的同事也会做的一般的友好姿态。可是,在这时候,
这一接触便象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使她感到窒息、感到迷
惘。 

欧唐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露西。如果你不
介意的话,今天我可能去看看你的病人。” 

她定了定神,对他说:“保险她会高兴的,我也一样。”当她
走出去,身后的门关上以后,她闭上了一会儿眼睛。 

 

等待费雯的诊断可苦了迈克·塞登斯,使他整个变了个
人。他本来是个和气、外向的人,在三郡医院的医生里是出名
的活跃分子。过去,在住院医师宿舍里,他总是那群吵吵闹闹
小伙子的核心人物。可是最近几天来他总躲着别人,神色颓
唐地想着病理科的诊断下来万一不好,对费雯和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