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不高兴,若使得太少,别的皇商便要排挤。怎样替皇上省钱,又不开罪同行,这分寸很难拿捏。”
她这样诚恳,我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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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居然没有注释,也没有讲故事……皇商之间的关系,是典型的经济学中的垄断竞争模型,或称为寡头博弈,既勾结,又斗争。
完全垄断和完全竞争的模型都是很简单的,根据利润最大化的原则,已知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很容易预测出这两种情况的定价。但寡头博弈是很复杂的,不存在单一的最优解,存在多个纳什均衡,很难预测定价。
现实生活中大多数日用品大件的市场,如汽车、电器、手机,都有几个市场份额领先的企业,都属于垄断竞争。所以为了保护消费者权益、促进产业发展,政府干预很有必要。
玉机词(五八)上
红日向西偏斜,西窗上一片晶亮。炭火扬起细尘,在史易珠修长的眼睫上跳了两跳,她的目光柔如春水,又含了两份好奇,将搁架上的陈设一一看了一遍。“不瞒姐姐,这么多皇商,也只有我们史家得了贵妃娘娘的召见。我也的确盼望着陆贵妃娘娘能将我重新选入宫来。”
我淡漠道:“当初史姑娘是怎样出宫的,难道不记得了么?现在又要入宫,恐怕不易。”
史易珠道:“我是怎样出宫的,姐姐是最清楚的。我自问并没有做错事,只是因为周贵妃护短,我才不得已托了守孝的名义辞官的。”
我微微诧异:“你竟不觉得你错了?”
史易珠转过身子,双目顿时映出雪亮的窗纸,眼光轻轻一转,逸出三分不屑:“玉机姐姐读了这样多的书,岂不知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疾么?锦素和杜衡窥伺主上、以流言纷乱宫闱在先,我上告皇后有什么错?我若真是有错,周贵妃何必命我找借口辞官,直说我犯了宫规,撵出宫去就是了。”说着向我微微倾身,眼中寒光毕现:“是周贵妃偏心,而姐姐又说动了皇后娘娘饶恕了锦素,我才被迫出宫的。错的是锦素和杜衡,不是我!我仅是败于姐姐的如编贝齿、三寸之舌,败于我当初太心急,太轻敌了!”
的确如此。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将盛满柚子瓤的青白釉刻花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枯草色的柚子瓤晶莹剔透,青白釉色如青玉,史易珠翘起染了凤仙花汁的兰花指,不紧不慢的拈了一片送到口中。我叹道:“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注1)。难道这么久以来,你一丝愧疚之情都没有么?”
史易珠周身一颤,无声笑了起来:“姐姐,那些不以私害公、大义灭亲之类的大话我便不说了。只说这姐妹之情。两位姐姐如此亲密,难道当初便没有相互侵害过么?”说着轻轻敲着红木小几:“就说姐姐进宫还不到一个月,便扳倒了皇后最亲信的乳母王氏。姐姐可曾想过,是谁向皇后透露了姐姐曾为周贵妃绘像的事?是杜衡。想必姐姐也是一袭说辞说服皇后,裁了一半的乳母。锦素姐姐宫里最得力的温氏便这样被赶出了宫,姐姐难道不是借此打动了皇后的心,方驱逐了王氏么?纵是真心一片,也免不了相互毁伤。”
我唯有苦笑,竟然无法反驳。史易珠所言,句句正中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只听她又道:“姐姐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儿,想来也不必妹妹多说了。”
我只问她:“史姑娘今日为何要与我来说这些?”
史易珠施施然用帕子擦了擦手,略略清了清嗓子道:“我虽是盼望能重入宫闱,但自知有周贵妃和锦素在,定是不能的了。既然今生都无缘再与姐姐这样的聪明人共事,倒不如倾心相交,如此闺阁之中,也不虚度。故此妹妹斗胆说出真心话,但望得姐姐几分谅解。将来我恐怕再不能来宫中看姐姐了,姐姐若是能出宫,还望降临敝府,妹妹必当扫径移花、煮酒烹茶以待。”
我微微颔首,又问她:“你若有朝一日又入了宫,我又当如何待你?”
史易珠微笑道:“姐姐是女中君子,自然知命(注2)。既知命,还有什么是参不破的呢?”
天光照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天然的好气色胜过世间一切精致的妆容。那坦然温婉下所潜藏的渴望与锋锐,是我很少想过又无法估量的。然而,我却并不厌恨她。
史易珠起身叫了小丫头进来,披上氅衣和斗篷,端端正正向我行了一礼,告辞去了。
我独自坐在南厢,仔细回想史易珠的话,颇为感慨。若当初周贵妃使锦素去服侍义阳公主,史易珠去服侍皇长子,或许如今在宫外的就是我。又或许我们三个相安无事,融洽无间。如果……世上哪有如果?
绿萼走过来放下两杯茶,我瞥了她一眼,笑道:“你糊涂了,史姑娘已经走了,上两杯茶做什么?”
绿萼笑道:“史姑娘虽是走了,启姑娘却来了。姑娘见是不见?”
我忙道:“怎么不早说?快请进来。”
绿萼道:“姑娘急什么?启姑娘在外面刚好碰到史姑娘,两位姑娘正在门口说话。”我知道启春一向瞧不起史易珠,生怕她二人言语上起了冲突,正要出去查看。转念又一想,二人都是有涵养的千金小姐,应当不会如市井妇人一般,便又坐下了。果然我刚刚坐定,便见小丫头在外掀起帘子,启春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道:“你这里的门槛也要踏破了!”
我忙让座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瞧我?”
启春仍是穿了一件雪白的窄袖暗云纹锦袍,一阵风般走了过来,大咧咧的往榻上一坐,顺手便抄了一片柚子瓤送入口中,笑道:“甜。那个史易珠来你这里做什么?她不是已经辞官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行礼,她便坐下了,我只得说道:“陆娘娘见他们家差事办得好,宣进宫褒赏一番。”
启春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个丫头,就是善于钻营。她定是不甘心就这样辞官出宫,故此又进宫说项来了。”
我淡淡道:“她若能说动陆娘娘重新选她入宫,那也很好。所谓新不逾旧么,一起共事也便宜。”
启春却懒怠再谈她,忽然肃容道:“我这次入宫,除了给太后和贵妃请安,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求你。”说罢看了一眼侍立在我身后的绿萼。绿萼甚是知趣,不待我开口,便借口试新茶退了下去。我这才发现启春根本没有将随身服侍的丫头带进来。
我见启春一脸严肃和忧虑,不觉好奇道:“究竟何事?”
启春从袖中掏出一只空白的黄纸信封,轻声道:“这是采薇托我带进宫的,请你转交给升平长公主。”
我想起红芯曾说升平长公主的绣品和采薇的颇为相似,如今采薇又托我传信,一时未得要领,愣了片刻方道:“这是什么道理?采薇若有要紧事和长公主说,尽管进宫来就是了。”
启春道:“采薇自初三那日便被她爹爹关在家里,故此才没到苏府去。”
我忙道:“初三那日,皇上下旨将长公主软禁在漱玉斋了。”
启春警醒的目光犹含三分忧惧:“这是何故?”
我摇头道:“至今未闻长公主究竟所犯何罪,太后也求过情,无奈皇上还是不肯放长公主出来,也不知道准不准人进去请安说话。”
启春双眸微合,樱唇紧闭,好一会儿方道:“如此咱们不能贸然帮采薇送信,还是先看看这信中写的是什么。玉机妹妹说好不好?”说罢将信压平展,郑重的放在红木小几上。
注:
1,出自《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2,出自《论语·尧曰》: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玉机词(五八)下
启春双眸微合,樱唇紧闭,好一会儿方道:“如此咱们不能贸然帮采薇送信,还是先看看这信中写的是什么。玉机妹妹说好不好?”说罢将信压平展,郑重的放在红木小几上。
信封在天光下有细小纵横的纹路,印出浅浅的双鱼形信笺轮廓,似含情愫,静静待人拆阅。我不觉吟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注3)
启春倒也不急,看看我又看看信,只不停的喝茶。我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看看为好。”说罢从角落里的针线篓子里翻出一柄小银剪,将信封裁了,但见里面是一张叠成双鱼形的青白笺。我和启春小心拆解,但见信笺上寥寥两行字,笔锋错乱,歪歪斜斜,显是匆匆写就。
“忆昔汴舟,碾墨为酒,赋景成诗,??韵喑辍?p》 万人称缪,无改初衷,千膊沉?,魂思梦忧。”
我轻轻念了一遍,启春问道:“这是何意?”
我吸一口气,略略平定,方道:“是情信。信中说,哪怕天下人都说我错了,要将我沉到井底,我也不改初衷,化为鬼魂,也日夜为你忧思。”
启春顿时笑了出来:“采薇给升平长公主写情信?”
我将信笺递于启春:“启姐姐看看,这是采薇妹妹的字迹么?”
启春端详良久道:“是不太像采薇的字,但这样潦草,我也不能肯定。”
我想了想道:“采薇自是不会给长公主写这样的信,只怕是替人传信,代为掩饰。长公主从春天开始读书刺绣,那些绣品,应当都出自采薇之手,用以掩人耳目。而长公主自己,恐怕……。”后面“出宫幽会”四个字,我没有说出口。
启春不待我说完,已是了然,顿时又惊又怕,瞪着眼睛说道:“幸而我们没有莽撞送信,若被人撞破,龙颜震怒,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点点头,仔细回想过去为数不多的与升平长公主见面的机会,忽然脑中一亮。春日里长公主因为私自出宫被太后禁足漱玉斋十日;向太后请安时,升平曾迟到好几次;端午节家宴,升平匆忙装扮,姗姗来迟;皇帝亲征的时节,她的小内监因为忘记带腰牌出宫,被打了十杖,幸而长公主亲自求了皇后,才得以继续留在内宫继续服侍。还有一些别的细微小事可以对上。只是因为她总能拿出精美绣品分赠各宫,所以一直无人怀疑。
我与启春默然相视片刻。她拿起信封,我拿起信笺,双双投入炭盆。火舌绵延而上,纸张碎裂成灰。热气在脸上一跳一跳,终于冷寂下去。我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启春扶额道:“当真头疼,这下如何向采薇交代呢?”
我心火上升,口舌焦躁,将茶水全部吞入腹中,方舒口气道:“姐姐只说如今长公主也被禁足了,送信不易,只得放在我这里,伺机再说。姐姐万不可向采薇求证此事,也不可在她面前显露心绪。宫闱秘辛,咱们要装作不知道才好,不可向别人提起,哪怕是最亲的人……”
启春连连点头:“此事无从查证,我们自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俩平伏了好一阵子,方镇定下来。我叫绿萼进来将茶换了。启春也顾不上喝茶,便匆匆告辞。我送她到长宁宫门口,她意味深长的握了握我的手,悠然道:“我走了,母亲恐怕已经在金水门那等我了。改日再来看妹妹。”说罢像男子一般背着手走了。
我看她进了益园,方转头问绿萼:“芳馨姑姑在什么地方?”
绿萼一面走一面说道:“姑姑在后面和白?姑姑说话呢,姑娘要传么?”
我低头道:“请她到灵修殿来说话。”一抬眼,看见红芯带着两个丫头在收被子,我慢慢走了过去,红芯抱着被子道:“姑娘是寻奴婢么?”
我示意她将被子交给别的丫头,拉了她远远躲开众人,方问道:“上次你说谢家小姐和升平长公主的刺绣很相像,这话还向谁说过么?”
红芯道:“奴婢前些日子和宫里的姑娘们一道做针线,曾提过此事。”
我立刻问道:“说过几次?”
红芯见我神情不善,嗫嚅道:“奴婢只随口说了一次……”
我想了想道:“你这话再不可说了,一个字也不要提起。”
红芯连忙跪下道:“奴婢若有错,还请姑娘责罚。”
我扶起她,认真道:“是我忘记嘱咐你了,不怪你。只是今后再不能向外说了,只当是不知道的。”
红芯面色苍白,眼中泪光点点,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不多时芳馨过来了,见红芯含泪走开,便笑道:“大正月里掉眼泪,却是为何?”说罢,扶着我回到灵修殿。
书桌上早便备好了笔墨,磨好的墨水已经半干了。芳馨连忙往砚中注水,从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慢慢研磨起来,一面又问道:“姑娘唤奴婢是有吩咐么?”
我随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我心里甚是烦乱,将写坏的纸揉做一团扔了出去,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便干脆扔下笔道:“升平长公主如今在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向她去请安。不知姑姑知不知道,如今漱玉斋可让人去探望么?”
芳馨停下道:“姑娘要去漱玉斋?”
我心中一动,说道:“姑姑是觉得很奇怪么?”
芳馨道:“姑娘同长公主少有往来,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向太后请安或是年节时才会见一面,如今为何突然要专程去请安?”
我叹道:“罢了。”
芳馨小心道:“姑娘是有什么烦恼么,不妨告诉奴婢,或许可以分忧。”
我瞥她一眼道:“且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
芳馨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问,只得躬身退了下去。红日西斜,阳光直直照在黑亮的金砖上,腾起一片血光。我有些神晕目眩,闭目向后靠去,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
苦无良策。
注1:
3,出自《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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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又发来贺电~
四言诗写得很文艺~
猪脚也要掉到坑里了。有诗为证: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专拍《速度与激情》的保罗·沃克死在跑车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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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五九)上
上元宫宴,升平长公主没有出席,尚太后十分不快,因此众人早早便散了。原本要在延秀宫放灯点烟花,也因为太后提前离席而作罢。天色已晚,隐隐听得宫外此起彼伏的炮竹声,民间的灯会如火如荼,天空被印成了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