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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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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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等叶护,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
  
  “本王又误会了?”李系打断我,鼻间轻哼,一脸讥笑,“沈珍珠,本王这处是阴差阳错错表妾意,他那处呢?你该不会又题了厥卜算子给叶护那蛮人吧!”
  
  他不信,他根本不信我,我沉默,再不知他在耳边又说了些什么。
  
  回过神来,面前一方整洁白帕,叶护弯了身低头看我,而李系,不知何时已离去。
  
  “怎么又哭了?”他皱皱眉,扫一眼桌上多出的一支阔口酒鼎,“刚才谁来过了?谁欺负你?”
  
  我接了帕子抹脸,吸吸鼻子,破涕为笑。
  
  叶护是胡人,典型的蒙古人种,魁梧壮硕,粗犷豪迈,不过,他也有细腻的一面。那一刻,我自合黎山上摔下,他接住我,翻滚落崖。随后的十日,他以千年人参生嚼哺我,时时呼唤不放我沉眠不醒。我病危时大哥在我耳边大吼说若我再不醒来就把我送了叶护,我醒后双手三月不能动弹,又是他日日相伴做我的左手右手,我离去时还是他,千里送到苏州,临别淡若鸿毛,免我尴尬言谢。直至今时今日,仍无半句怨言,有的,只是关怀。大哥说过,普天之下,他只佩服叶护,只有叶护,方可担上“英雄”二字。
  
  “叶护。。。”我嗫啜,不好意思开口。
  
  “嗯,郭旰说你有要事相商,可是明日比试一事?”他自动接口,笑得自然温和,我心头大石放下大半,叶护直爽言即由衷,既是肯来,又如此坦诚,明日绝不会真刀真枪比个你死我活。
  
  “跟你开个后门好不好?”我斟酒,恭敬敬他,“今日是珍珠错了,要打要骂随你嘛,明日稍微比划一下好了,我大哥一肩重任,膝下七子嗷嗷待哺,你可不能伤了他。”
  
  他噗地一声喷酒,大笑,“丫头,哪有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你大哥刀法、腿功、神箭闻名陇西漠北,若被他知道你抢先到我这来讲和不气死才怪!”
  
  才不是哩,我大哥是高知识分子,文明世界里才不兴动不动就比武解决问题呢,何况我们兄妹是一个脾气,专走捷径,能皆大欢喜和气双赢是最好不过。
  
  “那你是不生我气了?”我顺竿而上,他点头,一点我鼻,忿忿瞪我,“你这丫头怎如此钝!”
  
  “是,是,我愚钝,我苯得很。”我抢着认错,“俶都教训过了,你与李逽素昧平生,就是真有心,又怎能与可汗相争,是我的错,我的不是了。”
  
  “这。。。你们汉人真是想得多。”他沉吟看我,若有所思。
  
  “珍珠!”李俶突然掀帘而入,一眼看见叶护,两人额首示意,叶护告辞。不多会,酒宴将散,李俶牵我出殿,正于回纥可汗一行相遇。
  
  “珍珠丫头,过来!”默延啜招手唤我,我挨去,他一撸我发,哈哈一笑,万事大吉。
  
  “珍珠。”史朝义突然出现,“今早我在曜华宫中拾了支碧玉钗,想是你的,听说,这还是葛勒可汗家传之物,可是?”
  
  一掌摊开,一支盈绿玉钗,温润素素,流云舒卷,钗尾刻了两个字,珍珠。
  
                  
第十九章 英雄痴(三)
  第十九章 英雄痴(三)
  
  卯时,日出,清冷。
  
  车前是明堂,上林祭祠祀。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曾说:“登明堂,坐清庙,恣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获。于斯之时,天下大说向风而听,随流而化,喟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乎三皇,功羡于五帝。”今日,这里却成了胡汉一较高下之地。
  
  “等一下。”我掀帘,李俶策马过来,看一眼侧方,默然不语。
  
  “我想过去一下,只说一句话。”我坚持,他首肯,反手解下身上大氅,围在我身,在颈下系结。
  
  侧后数十马骑早已停下,他二人停马等我,一如多年之前,安史二人焦不离孟,而我,柔弱如斯却再非无依。
  
  “我知你定会来。”史朝义翩然下马,抱胸看我走近,幽幽说道。
  
  他该有二十八了吧!当年的他曾说过,“郭珍珠只有一个,我史朝义不想错过”,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他优雅依旧,阴狠尤甚。
  
  “恨我?”他微侧身,身后的眸光如火灼人,如昨日一般。
  
  其实该是他们恨我,恨我大哥吧。他们个个有情有义,柔情缱绻,偏偏我不识好歹,视若无物。安庆绪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不是不知。爱得愈深,恨得愈深。一连两年,他酗酒好色,府里妻妾无数,动辄强抢杀人。正如他所说的,不能为他所用,就留不得,更不能让人得了去。我们是两种人,永远平行,不可能相交。大哥做得绝,我的死,刺激得他太过,更甚的是,我死而复生,成了广平王妃。
  
  而史朝义,我永远猜不透他,在他眼里,我的段数实在太低。所以,他可以跟大哥谈笑风生,他可以跟李俶把臂言欢,他甚至可以在我毫无知觉下取走我的钗,然后,大庭广众双手送还。
  
  终于明白昨夜宴前他说的话,他要李俶不要后悔才好,李俶也许不悔,可我悔。
  
  两年前的富贵城中,大哥亲口承认遗失葛勒可汗的家传玉钗,可汗成人之美,幼年时的姻亲之约成笑眼云烟。胡人直爽豪迈,最忌存心欺骗,葛勒可汗当时隐怒未发,却连夜重定比武之地。此战太子李亨作裁,假明堂祭地坛,在京高官武将、各国胡使尽出,如此兴师动众,叶护怎可不倾尽全力。两雄相争,非伤即败,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史朝义,你收手吧。”我取出一物还他,碧玉九连环,四年前,酥游花灯节上他买了送我,我很喜欢,无论是灵州、苏州、还是长安,始终带在身边,朝英连夜送来,我叫她来的。
  
  他猛抬头,惊喜惊怒交加。
  
  “我是俶的妻子,无论你做什么都影响不了我,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我转身奔回,李俶张臂接我,交指携手,登临明堂。天宝十三年末,作为古人的我已十八岁,而真正的我也已二十四岁,如果以前不懂,那么现在我已懂了,感情是个自私的东西,这一世,我既为他而来,就再不会看旁人一眼。
  
  辰时未到,坐无虚席。
  
  明堂祭地坛设于殿中,三层高台呈塔型,整条青砖白玉雕栏,太子李亨准时而至,大唐居右,回纥居左,互致寒喧后太子登临高台,李俶携我返回右侧台下。
  
  席间小有骚动,李倓在旁轻呼,“默延啜?不是说是叶护么?”我一惊,腾地站起,李俶扯我,兄弟二人相视点头,肚中功夫,我莫明焦急。
  
  “今日三战,二胜一和,我打赌。”李倓嬉笑,我更慌,他叫道,“绝错不了,我以性命相赌!”
  
  “倓!”李俶喝止,狠狠瞪他口没遮拦,随即,轻拍我手,细细分析。
  
  “你大哥以刀法、腿功、神箭闻名军中,稍逊的只是骑术。今日的比试以和为贵,回纥的传统是以武功、骑术、箭法三场决胜,每场一拄香为限,旁人不可替代,所以说,挑战的既是你大哥,则应战的非叶护莫属。”
  
  “叶护乃回纥第一勇士,武功盖世,天下间的确鲜有对手。我问过伊贺,你大哥的刀长三尺二寸,乃东瀛刀,东瀛刀法以‘杀人刀,活人剑’著名,加之腿功凌厉绝伦,我相信一拄香之内,攻守势均力敌,则此场为和。其余两场能两战全胜是最好,若是一胜一和我方总计也为胜出。”
  
  说话间,葛勒可汗大步出场,返回己方,叶护斟酒满鼎,北向鄂尔浑河,遥遥三敬,洒酒于地。
  
  “这是回纥勇士比武之前最正式的礼节,此战叶护若是不倾尽全力,九姓铁勒可以临阵脱逃之罪请废其嫡位!”李系由台下走来,状似无意,侧身一句,我正想开口问他,他白袍一拢,背身就走。
  
  “王兄已安排妥当。”一角衣袂拂面而过,我茫然回首,他负袖,拾阶,背影修长优雅。
  
  “我二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呐。”李逽牵了我手,一掌津津,她的手湿,我的也是。
  
  大哥开场形势极好。他修习柳生新阴流剑道,近代日本剑道虽不再以“杀人刀”为宗旨,但招式仍以杀、劈、刺为主,军人的强悍显露无疑。强袭、月影乃剑道基本招式,唐竹、袈裟斩、左刺、右刺、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剑为九大击斩。后雷刀十三势、续雷刀二十一势、外雷刀三十一势,剑道经典套路一一施展,半拄香燃尽,东瀛刀暂压吞月刀。
  
  “咚”地一声,击鼓鸣时,叶护刀光一振,全面反击。
  
  胡人的刀法简古粗放,因长年马上征战,故以膝盖和肘部攻击为主,实战实用,凶猛凌厉。他力大无穷,吞月刀四尺有余,刀长堪比骑兵惯使的陌刀,长刀轮起,有如大漠长河,绵绵无尽凛凛寒意。
  
  大哥后退,节节后退,避其刀芒。叶护力沉刀长,直劈横斩,排冲敲剞,招招千均压顶,雷霆万钧。“铛铛”刀锋相交之声震耳欲聋,金属火星四溅,人人摒息宁神,全神贯注。
  
  “小郭,还不出腿么?”叶护居然还有空说笑,再一声金属撞击,大哥猛力格刀,左脚蹬地,身体腾空右转,空中右横踢迅速踢击叶护肩颈,叶护后仰,他凌空之势不落,再出左腿,一脚左横踢再击叶护腹部,叶护凌空后翻,大哥右脚落地支撑,一脚左势,完美凌厉的双飞踢终于亮相。
  
  “好!”李逽忘形大叫,我心沉,袖襟一紧,李倓焦急问我,“你大哥还能不能支持半拄香?”
  
  他竟然问我,可想而知,在场懂武之人都看出了,我大哥吃亏的不仅仅是气力和刀长。他是人,不是神,他仗的,只是各国武术的精华和现代人的头脑,现代日本剑道用的是竹刀而非真刀,而跆拳道虽是称为“腿的艺术”,以腿法变幻莫测优美潇洒闻名亚洲,但究其综合实力又怎比得上一生沙场实战经验无数的叶护。
  
  “天刀!”我惊呼,场下,大哥前腿下劈和后腿前踢同时,天刀,跆拳道的终极腿法。一腿竖向必杀技,终于败势顿止,叶护一退数丈,只略顿一顿,复卷土重来刀光更盛。
  
  大哥真的是强驽之末,兵器之上,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刀不及叶护的长,力不及叶护的大,疲于应付,只守难攻,每每为阻败退必以腿法挽救,连最为凶狠的天刀都逼得使出,时间一长,必定落败。
  
  “郭子仪败了啊。”身后一人嘿嘿阴笑,我还未及回头,场上已大变。
  
  一字旋风踢,双腿笔直,身躯轮转一百八十度,左横踢连右横踢,旋风凶猛。可惜,此招已老,叶护举手格住第一脚,五指勾起,直抓脚踝,大哥沉身、着地、举刀,吞月刀如期而至,“铛”地一声巨响,刀声鼓声,震彻耳膜,香尽,局终。
  
  “第一场,和!”同是今日作裁——宰相安思顺宣布,左侧哄起,回纥人不服。
  
  “这一场,郭某败了。”大哥回刀入鞘,蜿蜒血迹,自右掌虎口滴下。
  
                  
第二十章 英雄痴(四)
  第二十章 英雄痴(四)
  
  “我说过,你大哥不会败,也不许败!”李俶始终强调这一点,他起身下台,李倓跟去,再一会,李逽坐不住,也跟了走,这一走,台上熟识的人无几。
  
  “小姨!小姨!”郭旰扬了脖子在台下叫,他官职实在太低,根本无法上来,我扑了栏杆应。
  
  “小姨,我得走了,爹爹叫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只虎口裂了,没什么大碍。”那小子当传令官,一句喊完,等我下台,人都没了影。
  
  既是下了台,我寻着走去,刚才台上匆匆一瞥,红衣黄裳甚是醒目,红衣的是李逽,黄裳的是朝英,她们二人既在,大哥必定也在那处。
  
  明堂占地宽阔,我们坐南,北为上林大道,东靠太液池,西面则是椒房。椒房在东汉西汉两代皇朝时为正宫皇后的寝殿,风雨经历,几经毁建,本朝虽修葺一新但一直空置僻静,此次围猎也未见有人择此殿居住,想是有避讳之意。大哥一行在西北,我贪了个捷径,绕了椒房外殿急走。
  
  宫殿通常南北有门,我进南殿时只见殿外站着两人,一人年近五旬体态臃肿,一人年纪轻轻紫袍金冠。未及细想,我凭着方位的感觉,一一穿过重重廊桥殿阁,北殿殿门在望,一推,纹丝不动。
  
  “你是郭子仪的什么人?”背后突然发声,殿幽声阴,回声阵阵,我砰地撞上殿门,这一记吓得实在不轻。
  
  “你是,郭子仪的妹子。”
  
  幽幽大殿中一人走近我,他打量我,确定地笑,声音阴,笑声更阴。这个人的声音,我记得,他就是那个说“郭子仪败了啊”的乌鸦嘴。这个人的样子,我也记得,他就是刚才进殿门时站在一边的那个年轻人。
  
  我再一推门,门无丝毫松动,显然,是有人从外插上了。“你做什么?”我冷眼问他,在上林苑里打我的主意,这人是谁,胆子可不小啊。
  
  “做什么?”他逼近我,面色兴奋潮红,一双眸子又恨又邪,“郭子仪抢我的人,我就抢他的人!”
  
  神经病!我大哥何时抢过他的人了,我侧身就走,今日太忙,没空理这个神经病。
  
  “想走?”他一把扭住我臂,湿腻阴冷的手已袭上我腰。
  
  “你敢!”
  
  我惊叫,他僵住,眼眉斜看,颈上一柄寒气森森的宝剑,李系语声寒彻入骨。
  
  “薛康衡,你敢碰她一下,我保证你变成死人,立刻!”
  
  薛康衡!他就是那个被大哥一脚踢得不能人事的平阳郡公!我恍然,他盯我更死,又狠又毒,万般无奈,松手。
  
  “原来是南阳王啊!误会,误会!”北殿殿门突然大开,阳光破门而入,我一时眼耀,举手遮挡,指缝中瞥见一人跨殿而入,白面微须,满脸谗笑,一身的臃肿赘肉,是他,刚才殿外与薛康衡一起,现在想起了,他就是当朝丞相,崔娉婷的叔叔,杨国忠!
  
  “误会?杨丞相何以见得?”李系长剑微撤,薛康衡转身就跑,一泓剑光弧度优美,李系反手一剑,剑压颈项,从左换右,薛康衡当场尖叫,毫无气节。
  
  “南阳王手下留情,当真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杨国忠以袍卷剑,那厮面色如土,刚才的淫邪凶狠早忘到了爪哇国。
  
  “适才一妙龄女子孤身进殿,薛贤侄恐有失才尾随而入,不想,原来是广平王妃呐。王妃鲜少露面,旁人不识也是情有可原,就是老夫,也才认出王妃呢。不知者不怪,薛贤侄年少风雅,有冒犯之处,还请南阳王多多海涵!”
  
  杨国忠一番装腔作势,李系听了半晌,呵呵一笑,“如此说来还真是个误会呢,不过么,丞相大人,这冒犯之处你请本王海涵做甚?嫂嫂乃广平王妃,这冒犯之罪么,薛郡公去请我王兄海涵吧!”
  
  撤剑,还鞘,李系跨门而走,我提了裙跟他,我不傻,这处如此冷僻,要不是他留了心随后保护,哪有可能正好解救我。
  
  “李系。”我叫他,他不理睬,大步走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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