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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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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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看她看他,不知是该仰天大笑还是该顿足捶胸,当日他认定这孩子是李俶的孽种,现在却取名叫安九斤,安庆绪到底是什么脑子,他想羞辱我还是羞辱他自己?“严庄查了东城那帮人,你逃难的时候跟他们住一起是不是,听说你那丫头长得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似的,我要早知道早抢了来,你是我女人,你那丫头也是我安家的,一个也跑不了!”他嘿嘿地笑,抱了我坐起一件件穿衣,我一个接一个打喷涕,伤口千牵百引哀哀叫痛。“冷了?你这身子别再发烧着凉了。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丢了你在床上,你爬又爬不起,还逞强管孩子,你就不会叫吗,我就在船头。。。哦,你不叫,你打小就不喜欢理她。。。”
  
  “安二哥,你认她?你认她是你女儿?”我打断他话。
  
  “那还有假?我都派人去范阳查过了,她娘,叫许什么的,还天天跪了洛阳宫门前要见我,我半月前就知道了。对了,珍珠,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我这名取得好不好?许氏说那丫头生下来就有九斤,大胖丫头哩。你喜欢,我让她跟你好不好?十个八个人伺候,那有什么,洛阳宫里的人都听你吩咐,你最珍贵,你最大,好不好?”
  
  这可是安庆绪?我又有些迷惑了,就象那日他凶神恶煞般出现在永安坊里一样。他时而温柔时而轻柔,转眼又狂风骤雨暴跳如雷,我不敢多想,抓住这难得的一刻——
  
  “安二哥,朝义哥哥从小养她,他也没伤她娘,安二哥你放了我爷爷好不好,朝义哥哥。。。”
  
  “住口!你敢再提他!”他果然翻脸,我捂耳捂眼,簌簌发抖,安庆绪不是史朝义,这般暴怒暴戾,想必不用几日他不杀我我也可以早早解脱。“我说过了,我安庆绪不是这种人!”他拉下我手逼我去听逼我与他对视,“我再说一次,独孤藐和闵浩是自愿留在这里治你!那老头子宁可断腕自废也不愿为我父皇看病,除了你还有谁能逼他下方?啊?”他调息,强忍强压,牙齿咯咯直咬。“你这苯丫头,你以为我跟史朝义一般?为了你容貌身子?我踢了他断刀给你是让你知道他根本无能得到你,就你这苯丫头会夺刀自杀!他史朝义是什么人?范阳是我安家的,他占为己有;河北是我安庆绪刀枪箭雨打下的,他占了去;军饷战备皇家珍宝梨园宫女,他哪样不运回他老巢?现在他史氏领河北十三郡降于唐室,郭子仪和李俶非但纳降还允他父子不入朝不觑见,史思明当了唐室的义王,史朝义受封范阳长使、河北节度使、幽州平卢节度使,四镇节度使啊,真是标标准准的朝秦暮楚!卖主求荣!”
  
  这样啊,是这样啊,还是改变不了啊,早知道的,历史怎能改变,凭我?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假痴假呆!
  
  “珍珠,怎么了?怎么傻了?吓着了?我是不是太凶了?珍珠!珍珠!”
  
  我皱起眉,他手好重,好不温柔。
  
  “珍珠,疼啊?我轻点,我手重,恨不得宰了才好。珍珠,你不喜欢我凶是不是?我在改啊,温柔是不是,我也会啊!你不觉得?我也会啊!”他手舞足蹈,他轻手轻脚,他指天发誓,我闭眼点头,他放我仆睡,被角紧掖,还俯身在我颊边轻吻,温柔,是温柔,象大哥,象。。。“兹拉”一声,帷帐一角撕破,“我手重,手重了些。”他傻笑,还是学不象哦,他始终是个武夫。
  
  “笑了耶,珍珠,又对我笑了耶,我很久,很久没见到了。”他捋开我发,贴着枕来亲我,胡子茬茬,粗糙面庞,在我面上磨过,在我颈上滑过。他探手入我衣摆,又粗又大的手掌,极熟悉女人的曲线,翻过我身,他不加一丝重量于我,灵巧地挑开层层衣襟,抚上盈盈小巧。“珍珠,我这辈子最悔的就是。。。雪山下我要是要了你就不会苦那么多年了。。。酒跟女人都是假的,醒了就都不是你。。。我不是稀罕做皇帝,就是忍不下。。。你就该是我的,早该是我的。”
  
  我闭目忍住泪,咬唇忍住声,我不会告诉他他日的史朝义会卖主求荣再叛唐室,不会告诉他有朝一日大燕的宝座会踏在史朝义的脚下。回返魏州安逸一生,不争江山不于我郭家为敌,什么爱妻如命将他自己送给我,这些都是什么!我交托一生的两个男人,一个冷漠如石一个心狠手辣,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永无改变,我就是太相信自己才会输了历史!人的命,天注定,他们是枭雄,便无法改变!
  
  “你好美,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没变,那么美,那么小。。。”
  
  “安二哥。”我唤他,他托起我脸,轻吻轻抚,“珍珠,我忍不住,我轻些,我轻些,我不弄痛你,我保证啊。”我不怕痛的,我早被捅得千疮百孔,没人让我选,没人容我选,我从来,由不得自己。“安二哥,九斤给我养好不好?九斤。。。叫九瑾好不好?”我在他的允诺下无暇笑起,“瑾儿,我有瑾儿了。”
  
  我再没有层层保护,长发鬈腰,无依无助。
  
  “殿下!殿下!严御史急报!张保宝反了!张氏保了庆王逼宫了!”
  
  (注:安禄山三子安庆恩封庆王。)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天亮守在我身边的是两个人,爷爷,还有一个,是安锦绣。安锦绣风风火火,一进舱就分派人手照顾九瑾打理舱里,“小姐,今日风大,殿下说在运河岸边上泊上一日,明日我们就能进城了。”她抿嘴笑,她是误会也是没误会,安庆绪是个粗人,他的温柔总是突兀,总是格格不入,地上床上衣衫凌乱撕裂,被下我的臂晶莹裸露。“小姐的模样一点没变哩,怎教殿下不心心念着想着放不下呢?”她为我穿衣梳头,铜镜明亮,镜中的她是少妇般的圆润,而我依旧是美中处着稚气,盈弱不经风,一如六年前。
  
  她退出舱外去煎药,我又发烧了,我现在的身体,一阵风都能吹垮。嫣嫣的额上搭了冰巾,爷爷一遍遍为我抹巾降温,老泪由沟壑般的眼角渗出,爷爷的皱纹好深,以前可是鹤发童颜的。“爷爷,我没事,他没有。。。”我安慰爷爷,也安慰自己,安庆绪走得仓促,洛阳的宫变让他提前出手夺位,也让我躲过一劫,只不过那劫迟早要来,他多予我一日自由是因为他在洛阳血腥剪除异己罢了,等他身披黄袍登基大宝便是唯我独尊之时,我,便是那一直想得到又一直没得到最后一朝得到予取予求的玩具。“孩子,爷爷不会任由人欺负你,爷爷带你回家好不好?李该是天算,他说回祖乡能救你,我们回吴兴去,那里暖些,你受太多苦,这里没一个人是好人,都不是好人。。。”
  
  爷爷为我操碎了心,是他吹胡子瞪眼说服安庆绪水路送我去洛阳,否则车马颠波我更生不如死,是他铁了心留下医我治我,他明知一入洛阳便是龙潭虎穴。“丫头,呆会的药会难受些,撑着点。”他极低地嘱咐我。我默默点头,爷爷被带离舱中,我一无反顾地喝下药,然后,吐血,一口接一口,殷红鲜血,喷涌而出,脑中清明如镜。
  
  “来人啊!老神医呐!小姐!小姐!”
  
  “安守义!安守义!快去!找殿下啊!小姐不行了!呸呸!小姐吐了很多血!你快去!找殿下来啊!”
  
  我被抱到舱外,爷爷飞快往我嘴里塞着丹药,我止了吐血,胸口郁气消了大半,这么多日来第一次好好透得一口清新。我好笑地看着安锦绣惊慌失措,看着安守义遭乱布置,看着安家铁血侍卫轰轰乱如热蚁,好熟悉的手法,没人比我更熟悉他的手法了。“爷爷是排了你积郁肺气,药下得重了点也不是全无好处,回去好好调养,会没事的。珍珠,别睡,外面冷,我们一会就能回家了。”我畏冷地靠得爷爷紧紧,“爷爷,我想回吴兴,我不要去范阳,爷爷答应我,我怕,我怕朝义哥哥。。。”“好,好,爷爷答应,我们回家,不要这些龌鹾。”
  
  爷爷说话算数,江水早已被血水染红,史朝义一路掩杀尸横遍地绝无留情,他目标坚定无阻无挡冲将过来。
  
  “将军,那些女的怎么办?”
  “师傅,快上车走,安庆绪还在城里,一个时辰之内追不上我们!”
  
  “一个不留!”他来抱我,铁兵铁甲的冷寒彻入骨。
  
  “朝义,送为师和珍珠回吴兴,师傅一把老骨头了,珍珠身子弱,我们不去北面了。”爷爷把住他臂,他呆了一呆。“师傅?珍珠。。。”“回吴兴!你不是降了唐室了吗?吴兴属大唐疆土,未受战火波及,回吴兴,毋须多言!”
  
  “珍珠,你想离开我?”他盯着怀中的我,黑皮护腕的手伸来,慢慢抹去我唇角的血迹,我激凛一颤,避开他的直视,避开他护心铁甲,微微点头。
  
  “这样。。。也好。闵浩,扶师傅上前一辆车,沿路小心,我马上赶上。”他微微用力,爷爷的手离开我,“朝义——”“师傅不信徒儿?徒儿何时有违师傅半点?”他语声拔起,交臂抱着我的手收得更紧。“不是,唉,珍珠再受不得。。。”“徒儿知道,她背上有伤,又伤了元气,徒儿正是要处理干净这里带她一起走,师傅放心,徒儿不会让她颠着,徒儿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到她。闵浩朝英,你们护着师傅先走,我马上就赶来。”
  
  爷爷走了,他信了史朝义。我却知道——
  
  “女的给我封进舱里,别忙着烧,推到江心里,安庆绪的人来再点火。”
  
  “分几批放船,前后参差些,假也要假得象,郭子仪的旗给我折了扔到江里去,换朔方军的军甲,安几个白袍银甲的,模样不重要,远看象就行。”
  
  “河东那里有动静了吗?李怀仙有没有把信送到郭子仪手中。。。渡渭水了,好,点放军袍,叫田干真让出条道来,记住,哪放的哪收,我没让他真放仆固怀恩上岸,唐军和安军一交上手就火烧渭水岸,那么不怕死就死一回好了。”
  
  他抱我在车中沉稳指点,他哪是举河北十三郡归降大唐,他是虎视眈眈,他是帷幄有余,他条条毒计,不但算计安庆绪,还不放过大哥。我挣扎,微弱的挣扎教他一下识破,“珍珠,别动!”他飞快回眸车外,制止我的徒劳,“归仁,把张玉涵给我带上来,还有那孩子。”
  
  “九瑾!别杀她!别杀瑾儿!”
  “史朝义,你要杀就杀,废话什么!”
  
  我们两个同时尖叫,我叫别杀她叫要杀,一月之隔天差地别。张玉涵被推搡到车前,袍也脏了脸也花了。“张玉涵,我留在这里多一刻就是危险一刻,要杀早杀了,何必乱军中留下你?”史朝义在笑,轻轻拍手,李归仁放她双手自由,她有些呆滞,甚至可以说有些迷惑。“你走吧,回城去,安庆绪或许可给你一个归宿。”他挥手,她拿了她的长鞭长剑,步步难移。“朝义哥哥——”她泪花盈盈,我不忍再看,她不懂,史朝义不是安庆绪,笑着放她走必是有千倍万倍的痛等着她。“朝义哥哥不是你叫的。”他温和地打断她,“我放你走只是让你回去看看,幽州张氏的人都在洛阳死绝了,你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你不要命,不要你哥和你爹的命。”
  
  “你哥把宝压在安庆恩身上知不知道?他不敢惹我你为什么要惹我呢?你真是被掼坏了,你不知道我杀人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告诉你吧,昨夜洛阳城中张兄保安庆恩逼宫自立,安庆绪杀红了眼连安禄山都杀了!哈哈!哈哈!傻着做什么?张保宝被俘是不是啊?怎又在洛阳?洛阳那个当然是假的,被俘那个更是假的,你卖了我那日张保宝就被田干真砍成八段了!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取灭亡!”
  
  她瞪目摒指,血泪摒流,转身发疯狂奔,哭声泣声嘶哑如泣血杜鹃。
  
  我强撑望他,颤声,“九瑾,瑾儿,不许伤她。。。我要是看不到她,就死!”
  
  我第一次以死相逼,竟是为一个孩子,安庆绪的女儿,枉说他是不信,连我自己,也有些恍然。他也许会允诺,也许会暗作打算,也许会勃然发怒,我苦苦争斗,强自支持。“你累了,闭上眼,睡上一觉。”他摸向我颈后,我睁不开眼,我意识消逝,只觉车身开始摇晃,贴着铁甲,囿着铁臂,随波逐流,起伏跌荡。
  
  白天又黑夜,人终有醒的一日,水上日出,我被寒意冻醒,仰头斜斜看向窗外,滔滔浑浊之水,旭日东升,遥遥舟行北上,“黄河。黄河?”我自言自语。“对,我们回家。”他推门进来,顺手拾起一地的被子裘衣,我咬咬手指,确认昨日一切是真,史朝义,他救了我,然后。。。“你睡了很久,两日,两日半吧,踢被子踢得凶,我在舱里尽帮你拾被盖被了。”他扶我坐起,摸摸额头,拢拢散发,“还有些烧,呆会再喝次药,饿不饿?要不要喝汤,还是吃粥?”“骗人。。。”他骗人,他骗爷爷说送我回吴兴,他骗人,黄河北上去的是范阳,“九瑾?你杀了?”他摇头,我不信,我死死咬手不信。“薛嵩,抱进来吧。”他有些无奈,象是早有所料。
  
  九瑾被抱来了,刚吃过粥,趴了薛嵩背上,人高马大的武将一下一下地撸背打嗝,居然有模有样。“你倒真着紧她!”他哼了声,背身出去,我无暇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轻轻叫她的小名,“瑾儿,瑾儿饿不饿?鱼汤好不好喝?慢点,用勺好不好?”她听不懂,却闻得到,一个劲地往我身上钻,我舀起一勺她啃哧一口几乎咬下半边勺子,啊,我发笑,好爱吃的小东西。“小姐身子还虚,末将来就好。”薛嵩来抱她,和颜悦色地哄她喂她,我倚被由他动手,这丫头真是好养,能吃能睡,到哪儿都不惧生。“这鳜鱼汤是给小姐补身补气的,忒补了些,其实不适合那么小的孩子吃,小姐太过宠爱小小姐了。”他随意说了几句,我听得不住点头,比如他说鳜鱼汤和燕窝粥都不该给小孩吃,吃叼嘴是一桩,补得过盛虚胖粗壮对身体发育不好,还比如他说小孩儿腕上身上最好别带珠环首饰,万一被玩耍吃下肚子可是天大的事。。。“薛将军怎会顾孩子?想是家中儿女成群经验丰富?”我大为奇怪,难得武将心细,薛嵩生的粗莽倒是南人的细腻心思。“末将妻室三房皆无所出,直到前年才得一独子,故钟爱之,生养教导均亲力亲为。。。”他突然单膝下跪在我床头,“末将斗胆请小姐看在小小姐的份上为末将美言几句!”什么?我喔了半声,有些不名所以,他字句拗口声音又低,他说美言,什么美言?“小小姐辗转严庄之手安然无恙,末将也算有几分薄功,但求小姐他日为末将美言几句,升官发财已是不想,但求一家团——”他突然起身,舱门外脚步声响起,史朝义弯身进舱。
  
  “这样你可满意?”他坐到我身边,薛嵩退下,我低头嗯声,双手被拢进他怀里,他下巴磨着我脸,长长喟叹。“九瑾,你取名瑾儿,她是你的希望是不是?这样,我怎会伤她?”他真是懂我,我磨挲着他襟前布料,眩然欲滴。其实我根本不在意她是谁的女儿,我叫她瑾儿,只想把她当作自己的瑾儿,她是我的希望,我的光亮。“算了,养都养了那么久了,他不要,我要吧。”啊,我猛地抬头,他说什么,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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