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后孙妇进门;有桀骜之处;另抬举旁人辖制就是。自己是做祖母的;有什么不能做主?
只是那田婆子可恨;一千两庄票至今没寻找;已经打发在守在城里各大钱庄门口;就等着田二露面。
若是田二贪财;还能落入瓮中;要是田二惜命;就此逃了;那可怎生好?
想到这里;张老安人一阵心烦;就听二哥来了;连忙叫进。
沈瑞跟着郝妈妈进来;张三姐见状;立时从凳子上起身;坐在她下首的张四姐却稳稳当当地坐着;笑吟吟地看着沈瑞;还拉了拉张三姐的衣衫。张三姐无奈;只好又坐下。
沈瑞上前给张老安人请了安;又请沈举人安。
沈举人轻哼一声道:“还不见过你两位表姐;没有规矩”
过去只做张家姊妹不在;不允许沈瑾与沈瑞以“表姐”称呼是他;如今催着沈瑞行礼的还是他。
沈瑞心中腹诽;只能上前;口称“表姐”;见过了张氏姊妹。
两人都受了礼;起身回礼。
张老安人笑眯眯道:“这表姐称呼;只这一回。明rì衙门里过了契;你们就是姐弟;往后更应香亲。”
她原想要问问沈举人这张三姐、张四姐序齿之事。既做了四房女儿;也没有按照张家那边排序道理;不过也不能叫“大姐”、“二姐”的排下去;张三姐比沈瑾大一岁;总不能让她借了排行;压在沈瑾头上。
因此;她便笑眯眯地沈瑞道:“家里没有女儿;你们兄弟两个也孤单;如今老爷要收你两个表姐做女儿;二哥欢喜不欢喜?”
沈瑞看向沈举人;就见沈举人面上肃着;眼风却不时扫向张四姐;便道:“只要老爷、老安人欢喜;我们兄弟也跟着欢喜。”
沈举人到底心虚;听了这话;只觉得意有所指;立时望向沈瑞;见他正一脸孺慕看着张老安人;并不见什么异sè
张老安人笑得越发慈爱;招手吩咐沈瑞上前;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了;指了指张三姐道:“你鹃姐姐已到了花期;只因先前没有份体面妆卤;说亲方耽搁;如今既做了我们家女儿;我们家怕是又要多一门喜事哩。二哥是做兄弟的;也要记得帮衬一二。”
沈瑞乖巧的点头道:“那是自然。等鹃姐姐婚期定了;孙儿便同大哥一道给鹃姐姐添妆。”
张三姐早已是柔肠寸断;身子摇摇yù坠;坐也坐不稳。
张四姐正留心她;忙上前扶住;掐了她后腰一把;随即笑嘻嘻地道:“安人先慢说;姐姐羞臊坐不住。”说到这里;又冲着沈举人福身道:“爹同二哥先吃茶;女儿先下去了……”
沈举人只觉得张四姐媚眼如丝;勾得自己身上酥麻;又听到微带暗哑的这一声“爹”;差点当众丢丑。幸好冬rì衣裳厚;他又是坐着;方堪堪遮掩住。
想着昨rì在张四姐身上放浪;沈举人不由望向窗外;开始盼着rì暮。
那从外宅取回的yín器chūn药;都是窑子里传出来的;花样百出。沈举人早先虽同那窑姐耍过;到底不曾尽兴。
想着那窑姐是员床笫间老将;不知见识过不少雄风;论过多少短长;沈举人便刚强不起来;每每都需借了药力。在张四姐面前;他却是雄风大振;与张四姐一番好耍。昨晚还在张四姐身上用了“颤声娇”;一番引逗;使得张四姐吟啼半晚;连嗓子都哑了。
男人的心;都是跟着“命根子”走;如今“命根子”既认准张四姐;沈举人这眼中便只剩下一个张四姐;连贺家那门亲事都一时撇在脑后。
张老安人并未察觉沈举人异样;见张家姊妹退下;方与沈瑞说正事:“二哥;你鹃娘姐姐转年就十九;这亲事耽搁不得。如今咱们家给她置办嫁妆;别还好说;那家具摆设却是一时做不得。我同老爷的意思;是想要从你娘的嫁妆里;挑几件与她。二哥说可使的?”
哪里是时间来不及;不过是想要省几个银钱;便打起孙氏旧家具的主意。
沈瑞听了;心头火起。
孙氏陪嫁家具;虽过了将三十年;样式都老了;可都是一水黄花梨。张姐姊妹也配使?
别说张四姐如此不检点;就是这姊妹两个规规矩矩的;也同孙氏之间有“骗卖”嫁妆一层仇在。沈瑞身为孙氏亲生子;要是点头将生母的嫁妆贴补给张家姊妹;那传到外头;别人怎么看他?
还有这老安人与沈举人的算计;难道他看不出?现下是开口讨旧家具;接下来呢?开了这个口子;往后任由他们索取?给了是孝顺;不给就是“忤逆”?
沈瑞心中冷笑不已;“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小脸上满是愤怒道:“张家贱卖我娘织厂;如今又惦记我娘那点木头摆设?老安人请恕孙儿不孝;孙儿是绝不肯便宜了张家;那些物什即便砸了烧了;也不会与张家老安人若是想要帮那两位说话;只管与大哥说去?孙儿等着;看大哥如何行事”说罢;便怒气里夹了委屈道:“孙儿身上不舒坦;改rì再陪老爷与老安人说话。”
说罢;不待张老安人与沈举人反应;沈瑞便一溜烟小跑着离去。
张老安人目瞪口呆;醒过神时;沈瑞早已没影了。
张老安人皱眉道:“瞧瞧这混账行子;这是跟哪个瞪眼?你这当老子的;也不捶他”
沈举人不觉得儿子有什么不对;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张家与孙氏的旧怨颇深;要是沈瑞半点不记仇才是没心没肺。沈举人本不同意用孙氏嫁妆家具贴补给张三姐、张四姐;孙氏陪嫁过来的都是上等黄花梨;做了陪嫁也是可惜。不过因有张四姐在;想着以后要在外头养的;要是能趁机给她置下几件体面家具也使得。
孙氏嫁妆里;除了雕花彩绘的一张拔步床外;还有一张红漆嵌螺钿花鸟纹罗汉床;价值千金;传家宝都当得;白堆在仓库里也可惜。
只是因疼着张四姐;沈举人倒是一时忘了张家与孙氏旧怨。
沈瑞气恼也应当;三姐、四姐即便名义上做了四房养女;到底是张家人。别说是沈瑞这孙氏亲生子;不会点头;就是沈瑾;如今记在孙氏名下;可不会应下。
沈举人暗道两声可惜;就丢到一边。
张老安人还在絮絮叨叨:“张家怎了?当年做错事的原是陈家小子与燕娘;张家人也受了牵连;还如此不依不饶;真是小xìng……”
沈瑞满脸怒气地回了跨院;心里并不松快。
去见了冬喜一遭后;他便带柳芽回了北屋;沉思片刻;低声吩咐道:“去郑姨娘那边;就说冬喜病的厉害;你心里没底;请她过来瞧一瞧……”
第一百零六章 风波再起(五)
听到柳芽请自己去跨院的理由;郑氏感觉很怪异。这打着婢子幌子;沈瑞想要瞒的除了那两位;还有什么人?她冷眼旁观;对于沈瑞行事多少也看出点什么。与幼年的顽劣倔强不同;现下沈瑞xìng格寡淡;待四房上下都不冷不热;并不生事;可也不怕事。
总不会平白打发人给自己传话。到底什么事;需要背着沈举人与老安人?
是继太太进门之事?沈瑞身后有沈理、有郭氏;宗房太爷那边也会看着;小贺氏进门能有什么作为?有可担心的
郑氏一时猜不透;可还是随着柳芽过来跨院。
跟着柳芽去厢房看了冬喜;随便搭了几句;郑氏便道:“既来了;我也瞧瞧二哥;二哥呢?”嘴上说着;身子却是不动。
她不去见沈瑞;并非托大。她是长妾;沈瑞是没长成的嫡子;人前相见倒是无需避讳许多。只是沈瑞既要瞒着老安人与沈举人;那还不若在婢子这里说话便宜。
沈瑞知晓郑氏过来;也掐了时间过来;正好听了郑氏这一句。
冬喜披着夹衣;歪坐在床上;气sè已经好许多。
郑氏坐在凳子上;柳芽正奉茶。
沈瑞看了茶杯一眼;对柳芽道:“眼见天黑了;吃了这茶容易走了困;你去厨房给二娘调一碗杏仁茶。”
柳芽应声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郑氏、冬喜、沈瑞三人。
沈瑞也不耽搁时间;对郑氏直言道:“老爷与张四姐有私;这两晚在书房胡闹;明rì又要正式过契收张三姐、张四姐做养女;如此悖伦之事委实荒唐;请二娘给大哥捎个信;让大哥早些回来;看是不是能劝下老爷。这不是老爷一个人的事;要是泄露出去;与大哥功名怕也有碍。”
郑氏脸上血sè立时褪得于于净净;只余苍白。她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沈瑞;好像要确认他是否在信口开河。
沈瑞见了郑氏反应;心里松快许多。
紧张就好;都说“为母则强”;郑氏不管自己人品如何;能将沈瑾教养到如今这般;就不是糊涂人;且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沈举人的丑事闹出来;虽说对沈瑞、沈瑾兄弟影响都不好;可这影响也有大有小。沈瑞才十二岁;不管是进学;还是说亲;都得等几年。即便受沈举人影响;也因时过境迁;破坏力会小许多;沈瑾却不同;眼看要参加乡试;又倒了说亲年纪。四房丑事泄露出去;谁家敢将女儿许进来。
冬喜在旁;听了此事;脸sè骇白。
郑氏瞪得眼睛发酸;移开眼睛道:“二哥是怎知晓此事?莫不是听了下人胡诌?”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已经信了。
书斋那边这两rì闹得不少动静;沈举人发作了兰草;还狠发作了小厮田升。发作田升还有田婆子的缘故;发作兰草时;郑氏心中也曾疑惑过。
沈举人是个“喜新不厌旧”的xìng子;并不是能下得了狠心的。兰草也是他的宠侍;即便如今得了chūn月、冬月;也不至于就厌到如此;定是兰草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忌讳;才使得沈举人彻底容不下;不仅打了板子;还直接发配到庄上去。
现下听了沈瑞这话;倒是与昨早兰草的事情对上。
沈瑞当然不会说出郝妈妈;含糊道:“昨晚去书房取书;正好听了一耳朵。原还以为是老爷新收的婢子;并未放在心上。方才老安人使人来传;说了老爷要认养女之事。见了张家那两位;才认出声音来。瞧着老爷在书斋行事;并不怎避人;要是不想法子;怕是瞒不了几rì。”
郑氏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看着沈瑞还罢;看到床边坐着的冬喜;眼中流出几分寒意。
沈瑞见状;立时撂下脸;定定地看着郑氏。
郑氏有些尴尬;讪讪道:“二哥年纪还小;不知此事轻重。这要是瞒着;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沈瑞轻哼一声道:“我这院子有我在;无需二娘费心二娘切早些给大哥送信;让大哥回来主持大局是正经”
郑氏面上犹做镇定;脚上已经轻飘飘。
这时;柳芽的杏仁茶已经充好;端茶上来。郑氏送到嘴边;吃了两口;就告辞离开。沈瑞又打发柳芽去送。
冬喜忧心忡忡道:“二哥;这事闹开可怎好?”
沈瑞摇头道:“且放心;闹不开;只等分晓。你不用为这个烦心;只当没听过;隔壁大婶子那里也无需提这一茬
冬喜晓得轻重;忙不迭应了;沈瑞又返身回了北屋。
他是个看的开的;如今将事情交代出去;便不放在心上。待到书房坐定;在脑子里将“形意拳”过了一遍;沈瑞便开始提笔;区区几笔勾勒一个小人出来;又在旁边写上注解。
他写的全神贯注;不知不觉天黑了也没留意。
柳芽带了小桃取了食盒;还去东厢找了一圈回来;才发现他在书房。
“二哥摸黑写字;仔细伤眼哩?”柳芽见状;忙点了烛台送到书房。
沈瑞揉了揉眼睛;确实有些于涩;不过看着十来张画好的拳谱;还是生出几分成就感。
到了外间;小桃在安桌;小杏取了热水。沈瑞净了手;在桌子前坐了。眼前除了平素的两荤两素例菜之外;还有一道碗蒸樱桃肉;一道甜品。不用说;这是借了张家姊妹的光;沈瑞立时没了胃口;指了指那两道甜菜;对柳芽道:“这两道你们拿下去添菜。”
被沈举人、张老安人这一“提醒”;沈瑞倒是想起如今在主院库房的那些物什。
沈举人续娶在即;新人进门;那主院也要腾出来。与其让张老安人与沈举人惦记那些东西;还不若在新人进门前;借口腾地方将东西都处理了。不过如今孙氏名义上的儿子有两个;具体如何处置那些;还得等后rì沈瑾到家后;两人商议一番再说。
一夜无话。
次rì;沈瑞到了学里;依旧见何泰之过来同坐。
不过何泰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形意拳”上;而是在明rì沈家宗房的宴会上。徐氏今rì使人往各房派帖子;明rì要借宗房地方宴请各房宗亲。
一到了课歇;何泰之便忍不住开口道:“我姐姐还在苏州;姨母不放心;待姨母宴完客后;我们就要返回苏州。瑞表哥后rì也得去宗房;到时乱糟糟;学拳之事只能先放下。等以后得空;我再同瑞表哥学。”
小孩子兴趣本就来得快;却的也快;对于何泰之的反复;沈瑞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徐氏在松江逗留的时间这么短。孙氏与徐氏渊源他还糊涂着;看来先前还真是妄想。即便徐氏是孙氏故人又如何;时隔这些多年;要是徐氏有心照拂一二;不说前面;就说他守孝这几年也不会不闻不问。
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孩子;怎么反而开始指望起别人来?
如此想着;沈瑞就淡定了。
说完方才那番话;偷偷留心沈瑞反应的何泰之反而坐不住;忍不住问道:“瑞表哥怎不问一句择嗣子之事?”
沈瑞看了何泰之一眼;道:“这都是、大人的事;哪里用得着我们cāo心?”
他其实想说的是;那都是别人的事。
虽说他上辈子出身二房;这辈子念念不忘的也是早rì进京;可还真没有想过去争做二房嗣子。四房这里;上头两个长辈虽不着调;可孙氏已经给铺好了局面;只好他熬两年;借了科举仕途;离了这里便得解放。
二房那里却是六个长辈;又有沈珞珠玉在前;嗣子岂是好做的?
不能说“寄人篱下”;也需看人眼sè过活;沈瑞求的不过是自在;才不愿让自己身上再束上几个套子。
何泰之看着沈瑞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有些傻眼。难道眼前这个做事有模有样、学习勤勤勉勉;行事稳重的少年;只是个孩子?还说了什么“大人的事”?他自己只有九岁;都不觉得自己是孩子;这沈瑞可比自己还大三岁。
看着何泰之目瞪口呆模样;沈瑞笑笑;继续整理笔记。
形意拳拳谱昨晚写完大半;今晚在整理整理就完整;正好明rì叫长寿连同从董双那里借来的笔记一起送过去;借着宗房宴客名义;正好回了学拳之事。
何泰之可是真着急。
要是沈瑞对嗣子之事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