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忘- 第7部分

　　　　玉初见笑了笑，心中也明白灵玉没有全然听懂她的意思，“去端些吃的来吧。”

　　　　灵玉应了一声，曲膝离去。

　　　　屋里，顿时一片静谧，唯有屋外风声簌簌。

　　　　望着微黄地铜镜中。略微变形地身姿。已经开始在慢慢育了。双手覆在胸前。属于女人地身形在慢慢明显了。她在成长中。这个认知。让她兴奋了一下。他不知是否愿意等自己成长到足够匹配他地时候？

　　　　想起再过几日便要与他相隔两地。心中有些低落。摇了摇头。深呼一口气。她一定会尽快让自己长大地。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回到了玉府。面对她地更是未知地危险。她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可是不管如何。她都必须让自己成为足以与他并肩而立地女子。

　　　　还有。她想要成为让母亲觉得骄傲地女儿。她相信她可以地。

　　　　坚决而认真地对自己打气加油。玉初见心中感到从所未有地坦然和坚定。

　　　　没多久。灵玉端着托盘进来。几叠精致地小菜。一碗洁白如玉地白饭。灵玉正准备侍候初见吃饭地时候。玉初见却道。“灵玉。我先前让你找地书放在何处？”

　　　　之前她想要看书。灵玉给她找了许多书籍。但其中《女四书》《古诗鉴赏》之类地都被她忽略了。她并无意要学那什么三从四德和男女不对等地规矩。但她总得知道那些是她万不能做地。那些是可以容忍地。

　　　　“还未收入箱中，姑娘想看什么书？”灵玉在一旁回答。

　　　　玉初见想了想，“女四书，还有诗韵声律，诗词赏识之类的，都给我找一些，对了，可有关于刺绣知识方面的书籍？”

　　　　灵玉摇头，“刺绣都是手上的活，如何成书，不过，夫人似乎撰了一本丝绸刺绣之类的书，这是秘传，不可外借，所以……”

　　　　玉初见眉眼尽是喜色，只要母亲有就不是问题了，她竟忘记身边有母亲这样一个高手。“好，我知道了，你先把其他书给我找来吧，我在路上几日也可打时间。”

　　　　“是”

　　　　如此，玉初见便又过了一夜，翌日，她又支开灵玉，独自一人来到昕园，但却未曾见到淳于雱，问过昕园的小厮，说是淳于公子与他家主人都有事外出，不知何时回来。

　　　　连续三日，玉初见都没有遇上淳于雱，不止是他，就连齐礡和高荃儿也没有见到，心中有些失落和担忧，不知他是出了何事。

　　　　而这几日，玉初见也草草看了女子四书几眼，那些什么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崇圣训、景贤范、睦亲、逮下、待外戚之类的规矩看得她一个头几个大，最后终于举白旗投降，她做不来这样的女子，太完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女人吗？完全失去自我，就像一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是经过制定编辑出来的，绝度不会出错。

　　　　她还是当她自己比较好，那什么女论语女训之类的书，还是压箱底去吧。

　　　　到了第四日，她终于见到了淳于雱，他是来向母亲道别的。

　　　　玉夫人在大厅上接见了淳于雱，她当时正好在向母亲请教着刺绣，目光对上那温润如水的视线，心又不自主地猛跳起来。

　　　　清俊如月的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认真而优雅地回答地母亲的问题。

　　　　“淳于公子此番回去，代我向淳于老爷夫人问声好。”玉夫人保持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声音亲切温和。

　　　　淳于雱微笑着，目光扫过坐在玉夫人身旁的玉初见，“谢夫人，母亲一直记挂夫人，望夫人能到南城再聚。”

　　　　“有空定当去拜访淳于夫人。”玉夫人脸色甚为感动，看着淳于雱浅浅地笑着。

　　　　玉初见微垂着头，心思却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人身上，他温润的声音就在耳边，他俊雅的面容就在眼前，三日不曾见面，原来自己思念如此之深。

　　　　玉夫人和淳于雱还谈了些生意上的问题，言语浅淡，听不出其中隐含的韵味，直觉似有隔膜交战，又亲切真诚，谈到最后，玉夫人一声，“贤侄一路顺风。”猛然惊醒还在恍惚中的她。

　　　　急切抬头，看见他含笑的眼睛正望着自己，鼻头一酸，终于还是要道别。

　　　　“雱告辞。”

　　　　“不知下次会面是何时，贤侄若到了宁城，定好好招待。”玉夫人脸上完美的笑容看起来如夏日的阳光，灿烂耀眼得教人睁不开眼。

　　　　淳于雱眉角轻扬，合手一礼，“夫人客气了，雱到时可就打搅了。”

　　　　玉夫人淡笑点头。

　　　　玉初见将他送至庭院，身后还跟着丽娘，她稍微走近他的身侧，低声道，“雱，你今日就要回去？”

　　　　淳于雱低头望着她，眼中似有光芒闪过，“嗯”

　　　　玉初见一哽，“我昨日寻你不到。”

　　　　他眼角染上笑意，“这几日忙着处理钱庄的事，忘记跟小初见说了。”

　　　　眉头皱褶稍微舒展，玉初见小脸微微红着，声音愈地细，“雱，回去之后，你……你可会写信给我？”

　　　　淳于雱脚步一滞，望着玉初见的目光更是熠熠，他笑容加深，点了点头，“一定”

　　　　玉初见闻言，眼眶一热，“不许骗我。”

　　　　淳于雱站在角门处停了下来，“不会”

　　　　“那……一路顺风。”知道已经送到尽头，玉初见眼含不舍地望着他。

　　　　“你也要回宁城了，路上小心。”淳于雱低语道。

　　　　“嗯”

　　　　这离别竟如此仓促不浪漫。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玉初见心头泛起愁意，她还以为与他道别，会是如何刻骨铭心的场景，却没想竟是这般简单。

第六章　陌路窄（一）

　　　　直到看不到淳于雱的背影，玉初见才转过身，看到丽娘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脸一热，忙快步走回静思苑。

　　　　刚才她那依依不舍留恋的神情一定尽数落在丽娘眼里，不知她会如何跟母亲说？母亲赞成她恋慕淳于雱么？

　　　　刚刚母亲与淳于雱的对话，听似亲切，但实际疏离冷漠，她并非十几岁的天真小女孩，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虚假真实，她看的不少，但愿母亲与淳于雱之间，并无任何罅隙。

　　　　回到静思苑，母亲已经进了堂屋，半躺在长榻上，环着雪白的被褥，含笑看着她们走进去。

　　　　玉夫人与丽娘交换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眉目尽是欢喜，然后玉夫人笑容有些暧昧地望着玉初见。

　　　　“母亲”有些微窘，玉初见表情不大自然地走到玉夫人身边。

　　　　玉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端详着玉初见的脸庞，“初见原来已经长得如此标致了，是个大姑娘了呢。”

　　　　“母亲……”满脸红霞玉初见不依地拉着玉夫人的衣袖撒娇，“初见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娘的孩子，只是个孩子。”

　　　　记得有一次她唯一的好友生日party上，好友的爸爸拿着好友渴望已久的礼物，对她说，女儿，生日快乐，又长大一岁了，可是，不管你多大，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孩，永远只是个孩子。

　　　　当时，她感动落泪，同时想起家中一年见不到几次，连自己几岁都记不得的父母，她怎么能渴求他们会送她生日礼物，告诉她，她永远是他们的孩子。

　　　　早在懂事那刻起，她就只有自己，她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但是原来。当母亲地孩子。是如此温暖幸福地事情。

　　　　“不管初见将来嫁人之后。当了母亲之后。初见还是我地孩子。我地乖孩子。”玉夫人拍着玉初见地背部。柔声道。

　　　　玉初见紧紧咬住唇瓣。喉头似哽着棉花。眼睛湿了。“母亲……真好。”

　　　　真好。她终于是个孩子。是母亲地孩子了。

　　　　“初见。你与淳于雱……可是之前见过面了？”玉夫人地声音有些试探。但更多地是担忧。

　　　　玉初见猛然抬头。两颊烧烫地看着玉夫人。声音诺诺。“母亲……”

　　　　玉夫人了然一笑，眼底却蕴着忧色，“可是觉得他翩然有礼，俊逸非凡？”

　　　　玉初见低着头，低声道，“雱是个好人，待我极好。”

　　　　“初见，你认识他不过几日，如何确定他是好是坏？你知道他身后背景么？你了解他究竟真实为人如何么？你一概不知，如何称得他待你极好？”玉夫人眉头紧皱，眼含怒色。

　　　　玉初见张大了眼眸，惊讶望着怒的母亲，“可是……雱他……”

　　　　玉夫人似乎知道自己吓到初见，稍微收敛了一下怒意，她叹了一口气，“初见，母亲并非反对你与淳于雱一起，而是……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懂吗？他并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你还小，不懂情爱之苦，母亲不希望你以后受伤。”

　　　　“不会的，不会的，雱不会伤害我的，母亲，我喜欢他，我相信他也会喜欢我的。”玉初见紧紧握住玉夫人的手臂，声音急切激动，不知道是想给母亲一个保证，还是给自己一点信心。

　　　　玉夫人却猛然摔开玉初见的手，声音气得有些抖一起来，“你喜欢他？你见过他几次？你知道他定是喜爱你，知道他定不负你了么？他心中是否只有你一人你清楚么？初见，你……你竟是如此执迷不悟。”

　　　　玉初见眼眶凝泪，失慌害怕地看着气得脸色白的母亲，“母亲又了解雱多少？”

　　　　玉夫人在丽娘的安慰下稍微缓过了气，在听到初见的问题之后，虚弱讽刺一笑，“自是比你多一些。”

　　　　“母亲……”玉初见低泣着，一手抓着玉夫人的手臂，怔怔望着她。

　　　　“他不会是你的良人，初见，母亲言已至此，往后你要如何，我也阻不了你，这个淳于雱……你要了解清楚，若到时看得明白他为人，你还愿恋慕于他，母亲也无话可说。”玉夫人摇了摇头，将初见的手掰离自己的手臂。

　　　　“夫人，消气，姑娘还小，还不懂事，难道你也与她计较么？”丽娘在一旁给初见使眼色，一边笑着安慰玉夫人。

　　　　“是啊，初见还小，可是因为她还小……我才不愿她被情所伤所累，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玉夫人惨然一笑，竟似乎老去了几岁。

　　　　“母亲……”玉初见猛然抱紧玉夫人，哭泣着道，“女儿不会受伤的，不管将来生何事，女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一定会带待自己好的，母亲不喜我与雱来往，我不再找他便是，母亲勿要生气了。”

　　　　玉夫人面色缓了下来，眼眶微红望着玉初见，“母亲并非反对你与淳于雱来往，只是……哎，罢了，初见，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找到值得自己付出的人才是，得一真心人……并非易事。”玉夫人似有感触，语气有无数唏嘘和沧桑。

　　　　“女儿明白。”玉初见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回去吧，我们后日启程回宁城。”玉夫人眉眼浮上疲色，挥手让初见回去歇息。

　　　　“那女儿先回去了。”玉初见担心看着玉夫人，见她实在不愿多说，才行了一礼，才转头回去。

　　　　待玉初见离去之后，丽娘声音轻轻响起，“夫人，为何不告诉二姑娘，淳于公子与表小姐的事情？”

　　　　玉夫人声音恹恹疲倦，“说了，能改变什么？”

第六章　陌路窄（二）

　　　　从静思苑失魂落魄回到自己屋里的玉初见来不及去伤春悲秋，就被许多的事情忙得没时间去细想太多，虽然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但终归是自己屋里的东西，看见大家都在忙，她也跟大家一起将东西一一分类，让几个小厮搬到了马车上去。

　　　　如此便忙了一日，到了第二天，她忐忑着去向母亲请安，心中怀着颤惊，不知母亲是否还在生气。

　　　　丽娘已在庭院中等着玉初见，她满脸笑容迎了上来，“二姑娘”

　　　　“丽娘”玉初见扯了扯嘴角，绽出一抹些微苦涩的笑容。

　　　　丽娘的脸丰润白皙，颇有几分高贵之气，她看着玉初见，低声道，“姑娘，昨日夫人并非真心怒你，夫人也是关心姑娘才心急……”

　　　　“丽娘！”玉初见扬声打断她的话，然后垂下头，声音幽微，“我知道，我知道……”

　　　　丽娘一怔，低头看着玉初见，“二姑娘？”

　　　　“我进去给母亲请安了。”玉初见抬起螓，双眸灵动，笑容灿烂，竟教丽娘看呆了眼。

　　　　给玉夫人请安的时候，玉初见如往常一般笑容甜美，而玉夫人似乎也忘记昨日她们的争吵，两人说了一些寻常，又叮嘱了初见要将东西打点好，明日就该启程回宁城，道路积雪，他们也许会比平时多费些脚力。

　　　　“说起来，初见还能赶着在冬至前过生辰呢，都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姑娘了，母亲还记得当年初见小小的人儿多得意可爱。”玉夫人慈爱地望着玉初见，透过她的面孔，想起许多逝去的年华，其中还包括自己曾经期待的心情和爱情。

　　　　“我生辰在冬至么？”玉初见惊呼，心中雀跃，她现在恨不得赶紧长大，十二岁的小孩子，实在做不了什么事。

　　　　“嗯。冬至那天。正是初见地生辰。再过两年。初见就该许嫁了呢。”玉夫人笑容有些惆怅。想到自己捧在手心地女儿将来要离开自己身边。心中尽是不舍。

　　　　“初见不嫁。永远留在母亲身边。可好？”玉初见搂着玉夫人。声音甜糯地说。

　　　　玉夫人轻柔地笑着。“傻孩子。总有一天。母亲是会离开你地。初见也要成为别人地母亲啊。”

　　　　“母亲……”玉初见眼角微湿。在心中誓再也不会让母亲伤心。

　　　　“乖。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回去了。要养足精神。”玉夫人轻轻拭着初见面上地泪痕。柔声道。

　　　　“嗯。那女儿先回去。”玉初见扬唇笑了笑。心中却不知为何更加沉重起来。

　　　　第二日清晨，丫环小厮们开始将准备好的红木箱子一个一个搬上了马车，她们一共有六辆双轴四轮双马车，前面三辆比较朴实，是装放物品，还有几个院子看护搭乘的，第四辆坐的是几个小厮，第四辆比较华贵，车身是上等的桧木，窗帘是红色暗纹牡丹绣的呢绒，是主人车，马车四个翘角，悬着四个铜铃，在风中出叮铃叮铃悦耳的声音。第五辆是丫环们坐的，第六辆是几个粗使婆子。

　　　　约是辰时，他们终于上路，他们出了巷口，经过一个大广场，便看到这座大宅子的正门，这大宅分前院后院，中间一条宽敞的巷子隔开，自从玉夫人买下这后院之后，便另开了一道门从后院另一侧出来，方便出入，不必经过前院。

　　　　玉初见和玉夫人共乘一车，车内有丽娘侍候着，灵玉和丫环们一车。

　　　　经过大广场时，玉初见撩起窗帘，看到不远处竟有一处潭水，水面有一层薄冰，在日光下，出涟涟银光。

　　　　“初见以后不许再近水了！”玉夫人顺着玉初见的视线望去，脸色微变，提声警告。

　　　　玉初见一怔，看着那水潭，莫非她就是在这里落水的？那个……玉初见就是在这里被她的灵魂借用了身子？

　　　　对不起……

　　　　玉初见望着逐渐远去的水潭，在心底默声说着，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马车辘辘而行，出了大广场，便看到正门，玉初见抬头望去，正门约有三米宽，朱红色，上等好木，门楣上，黑漆金字，颜色有些暗淡，晨曦在上面留下大片光斑，王公府。

　　　　这就是那个没落的诸侯么？竟到了要出卖府邸的地步。

　　　　可是，这前院不是已经被齐礡买下了么？他怎么没换了门楣？他该挂上他的齐府大匾额，彰显自己的气势。

　　　　忿忿想着，突然马车在一声吆喝声中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