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出一个姓曲的儿子。”
曲老三说：“你小子真叫我憋着，在山城镇就不让我干那杨柳细腰的小窑姐，现在还叫憋，那哪行。”
曲老三捂着裤裆在转圈，听杨十一说：“快去，给狗松套叫它们歇歇，再喂点肉。”
曲老三却去撒了泡尿，系好裤子才去放狗，对六匹一直饿着的马说：“你们和我一样，再忍忍，都有好东西等着受用了。”
杨十一听了忍不住又笑了。
杨十一围着狗车转了一圈在找青眼圈，青眼圈一直随在驾辕的短尾身边走。这会儿狗车停了，青眼圈却没了。杨十一有些着急，但看着在吃肉的短尾又觉得青眼圈不会跑远，因为短尾并不着急。
杨十一吹起了口哨，六条黄毛狗都抬头看着杨十一，它们摇摇尾巴，因为它们知道这不是招呼它们。只有短尾不能分辨这样的口哨声，它跑了过来。杨十一拍拍短尾的大傻脸，叫它回去休息，他这次吹口哨是召唤青眼圈。
杨十一现在还没把握唤动青眼圈，他吹口哨只是试试。但是，青眼圈就真的从灌木丛里跑过来，而且嘴里还叼着一只灰毛小兔子。得意洋洋跑到杨十一的脚边，放下灰毛小兔子，用两只前腿按住小兔子，就低头撕咬开吃。
杨十一趁机伸手去摸青眼圈的背，青眼圈停止吃小兔子，眼珠斜视盯着杨十一摸下来的手，嘴角的皮在起皱褶。这是不信任杨十一，准备咬他这只手的先兆。杨十一就吹声口哨，把手缩了回去。杨十一知道他和青眼圈之间还有等待拉近的距离。
青眼圈在杨十一缩回手之后，又安心地撕吃灰毛小兔子，并没想到要避开杨十一，这就是信任的开始。而且其他的黄毛狗眼巴巴看着青眼圈在吃鲜活的肉，没有哪条狗敢来抢夺，因为短尾沉着丑陋的大傻脸在一边守着青眼圈，像个忠诚的保护神……
曲老三真的着急了，看狗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动手给狗上套，还喊：“老十一，别干巴巴啃大饼了。憋一会儿到家吃你嫂子炖的大锅鸡。唉！我不行了，一想更不行了，快走吧。”
杨十一看看手里的大饼，走过去把大饼喂了骑过的那匹白马，就随着狗车和急匆匆走路的曲老三向那条山沟的深处走去……
。。
第三章 槐花（1）
1
这里的地名叫干沟，是额尔敏河流域深山老林里的一条深山沟。山沟里有个小屯子，住了七八户在清朝咸丰年间闯关东定居东北的山东人。曲老三的媳妇的家就住在这条干沟里。
七年前，曲老三在冬季收获了金砂准备回山东老家娶个媳妇成家。那时杨十一送曲老三走山路绕过官家在交通要道设的卡子，准备从柳条边的旺清门偷偷溜出关。他们走到干沟，在黄老汉家借宿。那一晚曲老三和荷花互相瞅对眼了，曲老三就和荷花结成了婚姻，入赘成了黄家的上门女婿。山东老家自然不用回了，因为媳妇突然有了。到现在，曲老三和荷花生的儿子黄有金已经六岁了。黄老汉老夫妇也死了四年了。
荷花是黄家的老大，身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和大妹莲花一样出生在山东，又都落生在夏天，就叫了荷花和莲花，是由黄老汉夫妇用两只筐一路挑着闯来东北的。黄路生是老三，是黄老汉夫妇在闯关东的路上出生的，才叫了路生。小妹叫槐花，是在干沟定居后出生的，那时山坡上槐花正开，这个小妹就叫了槐花。现在父母不在了，这个居家娶了丈夫的大姐自然当了家。他们黄家和其他几户人家干的营生就是开荒种地，当然都是私自闯进柳条边长白山区禁地求生存的关外饥民。但山高官家远，从咸丰年间到现在的光绪年间二十多年下来，因官家无力入山清理，这些外来定居者也平平安安，能做到自给自足。
在长白山东边道周边的深山里，也有一些屯子的人家偷偷种植大烟，制成大烟土由马帮商人贩卖出去。当然这些烟户是受绺子势力控制的，产户产出了大烟，绺子势力要抽成。也有私自闯进长白山区域挖山参、采东珠的流浪客，他们像大多数淘金客一样是冬去春来，并接受活动区域的绺子势力的规矩，准他们抽成，就像向官家交税才能经营一样。但这些都是违法的，官家查处极严，时有被捉遭惩罚的危险。但柳条边地域的周长有1950余里，处处可以偷进偷出或就地觅地生根求生，官家因鞭长莫及，流人又轻生死重生存，也就无能为力。也有官家由奉天吉林两省将军府放票进山挖山参、采东珠和淘金的。但能从官家领到放山票的每年只有数百人，他们的收获由官家付钱收购，但他们也要向绺子势力进贡才能较为平安。而在咸丰年间，这一封禁区域里由官家派打牲乌拉和牛录管理的满族常住人口也就千余人，但私入汉族人口大约一万余人，到了曲老三闯关东的光绪年间，大约要翻一倍了。这些大概就是当时长白山柳条边封禁区的居民和流入客的基本生存情况……
槐花带着外甥黄有金把院里的鸡都赶进了鸡屋，关了鸡屋的门，她就跑到院里的菜地里堆雪人。黄有金也笑眯眯跟着跑过去帮忙。
槐花的家是一座用木栅栏围成的很大的院子，有一长排八间的茅草土屋。在东边的木栅栏边上还有养鸡的鸡屋和放杂物的土屋。在西边是一座两层的吊脚式木制的放粮食的囤子。囤子里囤满了金黄的苞米和红红的高粱。
槐花不让黄有金动手帮忙堆雪人，只准黄有金呆在一边看，黄有金扁了嘴，精神就不集中，不高兴总四处看，想到别处玩儿的样子。槐花正把一把破笤帚头往雪人怀里插，黄有金突然喊：“小姨，狗车还有大马从山嘴跑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槐花（2）
槐花今年19岁了，玩心犹如少年，她堆雪人太过认真，头也不抬地回答：“瞎说，马帮再过些日子才能来，还狗车？除了官家的人谁驾狗车？官家的人不会到这里来。我就没见过一个兵。”
黄有金又喊：“我没瞎说，一群黄毛狗还有一群马，狗在牵着马跑……”
槐花也喊：“又瞎说，狗能牵着马走吗？再瞎说我揍你。”
黄有金说：“就能！就能！小姨你看嘛！过来了，还有两个大人。”
槐花这才直起身抬头看，看清了，跳了下脚，又一把拉过黄有金指着雪人问：“你看它像谁？像不像十一哥？唉！就是你十一叔？”
黄有金摇摇头说：“不像！它像大胖熊！穿雪布衫的大胖熊。二姨夫带我进山捉野鸡我见过大胖熊。大胖熊也看到我了。”
槐花说：“去你的，你才像小胖熊。你再看看，真不像吗？我看他能看出它像他。他来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就知道我惦记他了，他这次回来是和我成亲的。小破孩，你快说像他。”
黄有金转身就跑，说：“不像！就不像！就像大胖熊，我去告诉妈妈来狗车了，还有一群马，还有两个大人。”
槐花挺沮丧的样子，看着那个雪人，也觉得不像杨十一。这个生于东北的山东姑娘，在情感方面比较东北化了。她一脚把雪人踹松了架，再一脚踹下去雪人散了花。黄有金正好在妈妈荷花前面跑出门来，看到雪人毁了就哇一声哭了，喊：“你赔！你赔我的雪人！你赔……”
槐花冲着黄有金喊：“赔个屁，这是我的雪人。”
黄有金跳脚喊：“我的、我的、是我的。你赔……”
槐花突然笑了，说：“好吧、好吧，我给你再堆个像瘦毛猪的雪人，那就是你爸爸。好不好？”
黄有金愣一下，说：“好！那你快堆，我也干。”
槐花笑嘻嘻地说：“不用堆你瘦猪爸爸了，你瘦猪爸爸来了。还不快去，瘦猪的破儿子。”
黄有金往大门外看，认出跑在狗前面的正是爸爸曲老三，抬脚就跑出去了。荷花瞪了槐花一眼，也拿这个小妹子没办法。但荷花看着曲老三急匆匆跑向儿子，又一把抱起来，还是笑了。
曲老三抱着儿子跑进院，把儿子往槐花怀里一塞，过来就抱荷花，嘴里叫着：“媳妇、媳妇，臭媳妇想死了。快进屋，我给你看个宝贝。”
荷花一把推开曲老三，说：“你有个屁宝贝，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曲老三说：“那你别管，我还走哪。我再回来就不走了，你就美了，天天看好宝贝。我要生个姓曲的儿子。”
这一下连槐花也听出看宝贝是什么事了。槐花把黄有金放地上，就哧哧笑了，说：“你那宝贝没用，这都几年了，你生不出姓曲的儿子了。连黄有金都不姓曲，他应该姓猪，瘦毛猪的猪。”
槐花说完，扭脸看着随狗车进院的杨十一笑出一脸的桃花，想跑过去，腿却突然发软了，她就站着没动。
荷花说：“老十一来了，你这小子忘了你嫂子了，你两年没来了。”
杨十一说：“我哪能忘了嫂子，就是忘了狗也忘不了嫂子。这不赶来了吗？嫂子没见老，还那个小样儿，像头漂亮的大母驴。”
槐花说：“那我哪？十一哥，我变了吗？”
杨十一说：“变了，不像豆芽菜了，像蒿子秆了。”
槐花就皱了下眉头，又哧哧笑了。
曲老三说：“老十一，这丫头人大心也大了。瞧她那屌样儿，两只眼珠水汪汪盯你，那是发骚想爷们了，你要了她，咱俩就是连襟了。下次回来一起干马帮多他妈好。就这样说定了，今晚就要了她。”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槐花（3）
荷花听了哈哈笑，说：“我看行，老十一是个爷们靠得住，比老三这屌样的强一百倍，在这成家正好，也有人替我管这野丫头了。就这样定了啊老十一。”
槐花一扭腰身，说：“猪说话就是恶心，猪大姐说话更恶心。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又不是二姐。”
槐花又扭脸看着杨十一问：“十一哥今晚吃山鸡炖蘑菇好不好？”
杨十一说：“好，就吃山鸡炖蘑菇。槐花，我给你和莲花还有嫂子都带了山城镇的大花布，做衣服穿那才漂亮。等会儿给你。臭小子过来，让叔叔吃个鸡。”
黄有金却怕杨十一，双手捂住裤裆里的小棒槌，一扭身跑槐花身后去了，只露出个大脑袋看着杨十一。
槐花说：“猪的儿子就是笨，没治了。去，让叔抱抱。”
黄有金却扁了嘴要哭，双手拉住槐花的棉袄大襟不放。
曲老三说：“老十一你呆会儿，大媳妇咱说悄悄话去，我有一大狗车的话要对你说，一气不停能说一个时辰。”
曲老三把荷花拽屋里去了。
杨十一看着槐花笑笑，就去给六条黄毛狗松了套，又去放开六匹马。槐花站一边瞄了一会儿杨十一，想起什么事似的把黄有金送回自己睡的屋里，就忙着做饭。槐花做饭干活麻利，很快把山鸡和蘑菇收拾好放进大锅里，又在锅里放了蒸盆蒸上高粱米干饭，就一把火连菜带饭全做好了。
那时，黄有金在炕上玩儿一会儿就趴下睡了。槐花又出来看杨十一，见杨十一在切草料，就过来帮忙。
杨十一说：“槐花你站着看我干，干这个不累，我得先喂马。这六匹马饿坏了。以后它们就是家里的了。”
槐花问：“家里的？我姐家里的还是我们家里的？”
杨十一愣一下说：“那不一样吗？”
槐花说：“那怎么一样呢？前年冬天你来时我和你说过，你什么时候娶我我什么时候嫁你。我嫁给你就是你家的人了，不像我大姐夫是嫁给我姐成了黄家的上门女婿。以后咱俩成亲过日子就单过，这些马要是你的也就是我们家的，要是大姐夫的就是大姐家的。这就是不一样，你不懂吗？”
杨十一说：“一家人分那么清干什么？”
杨十一见槐花皱了眉，又说：“好吧，你选三匹马算我送你的，另外三匹马算三哥的，这行了吧。”
槐花说：“这才对，那我要这一匹花的、一匹白的、一匹红的，就这三匹吧。那两匹黄的、一匹黑的算猪大姐夫的。对了，给二姐那匹花的。她被大姐嫁出去了，嫁给了50里外的赵家屯赵六狗。赵六狗的妹妹赵七丫嫁了我哥，秋天成的亲，都不住这院了。十一哥，我们这几天成亲吗？咱住这院里，咱算单过。”
槐花问的话再自然没有了。杨十一却愣一下，他这次带曲老三绕道来黄家，根本的打算就是回来看看槐花，但没想到马上和槐花成亲的事。一个原因是杨十一早在心里认了槐花是他媳妇，只是他和槐花有情的事是两个人悄悄发展的，没第三个人知道。另一个原因是杨十一对于脱离金厂沟还处于犹豫状态，还惦记着柳眉儿。而不脱离金厂沟，也就没办法给槐花一个安定些的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杨十一在这两年里，心里钻进了另一个女人，就是把头爷的第四个女人芳草。
杨十一说：“槐花，我可是金匪啊。”
槐花说：“金匪怎么了？金匪都是受苦的穷人，都是好人，猪大姐夫也是。那就不干金匪了呗，咱俩种地一样活啊。”
第三章 槐花（4）
杨十一说：“也是，也行。你等我帮金厂沟办好最后一件事，我就回来，也许和三哥跑马帮挣钱养你了。”
槐花说：“行，就这么说定了。”
杨十一和槐花在院子里切了草料喂马的时候，就是傍晚时分了。槐花抱着杨十一带来的花布和杨十一进了自己住的那两间屋，说悄悄话去了。黄家养的两条看门狗从山沟里溜达回来了，这两条狗比较野，都是青毛狼狗，不太在家里吃食物，闲散惯了，爱进山捉野鸡兔子什么的吃食。
傍晚了，这两条狼狗像往常那样回家来，远远看到家里多了许多狗和马，气味又都是陌生的，还有一只狼的气味，以为家被外来狗和狼侵入了。这两个家伙就像狼行猎似的悄悄潜行过来，先观察一下。它们熟悉环境，没有走院门，从木棒围的栅栏的一处它们时常进出的空隙钻进来，凭气味找到正在院里和短尾玩耍的青眼圈，就一左一右地扑了过去，而且不出声，悄然地攻击了。
杨十一的其他五条黄毛狗也在院里狗车的周围卧着休息，都处于静止状态，因为黄耳朵刚刚修理了想当头狗、又在休息时挑衅它的黄毛耗子，把黄毛耗子扑在身底下好一顿教训，黄毛耗子刚刚屈服了。其他的狗也怕被新头狗修理，除了在一边玩耍的短尾和青眼圈，都刚刚老实了。
那两条狼狗就在这时扑过来了，也正好被黄耳朵及时发现了。黄耳朵见来了挑衅的陌生狼狗，就汪叫一声，一扑而去，仰头迎上当先的那条大些的狼狗扑上去就咬。两条狗的肩高体重都差不多，就在院里的中途相遇，那条大狼狗的目标不是黄耳朵，而是散发狼的气味的青眼圈。在和黄耳朵相遇时，甩头虚咬一口，把黄耳朵逼得侧了下身子，大狼狗又一个扭身躲过黄耳朵的扑咬，继而向已经发觉变故的青眼圈扑去。
但是黄耳朵是条脾气古怪的狗，在没有成为头狗之前安于守着自己的位置和尊严，没有狗敢欺负它。成了头狗也就进入了角色，忠于自己的新位置和头狗的责任。黄耳朵的这种性格也就像金厂沟的李疤头。它见大狼狗躲开了，就一扭身腾身扑去，一双前腿扑在大狼狗的屁股上，推得大狼狗甩歪了屁股，大狼狗借势扭身就和黄耳朵扑咬在一起了。另一条狼狗随即掉头，加入进来扑咬黄耳朵，另外四条黄毛狗哗啦全扑上来了，和两条狼狗咬成两团，成了混战之势。
短尾没有参与打斗，站着汪汪叫。青眼圈挺怪，它在群狗开咬后不害怕，而是一纵身跳到短尾的背上，再一跳跳上狗车，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