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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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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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苏抹微独坐到天明。
  这是她嫁入原府以来第一次独守空闺,但她明白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按照规矩,丈失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在正妻房中过夜之外,其他大多数时间也应该多在正妻的房中歇息,只能偶尔光顾妾室。
  原齐之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宠妾灭妻”的混蛋,所以像这种一人独眠的夜晚,苏抹微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
  次日,苏抹微早早起床,穿衣、洗漱、妆扮完毕,便到太夫人的房中伺候,随后又陪着太夫人一起用了早饭。
  太夫人见她眼窝发黑,神色憔悴,明白她一定一夜没睡,饭后便吩咐她回房休息,不用跟前伺候了。
  苏抹微回到东侧院,刚进了屋子,喜莲便凑上来,趴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奴婢听那边小丫头传来话,据说二少爷以身体虚弱为由,没有与二少奶奶圆房呢!”
  苏抹微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暗中欢喜,和安便又来通报了最新消息,二少爷出远门了!
  原齐之娶了袁丽华,却没有圆房,也没有陪她正式见过公婆和家人,便匆匆离府而去。
  他,还是回去了属于他的沙场。
  闺房温柔之乡,终究不是他的梦想落脚之地。
  尽管原齐之做了各种安排,但是既然进了同一个家门,做了一家人,苏抹微还是不可避免地与袁丽华碰面了。
  初一、十五,是原府当家主母郑氏率领儿媳、子女向太夫人请安的日子。
  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是道家的中元节,亦是佛教的盂兰盆节,民间有放焰火、施恶鬼食、在河中放莲花灯的习俗,主要是拜祭先祖,超渡亡灵,并送走灾祸疾病,祈求吉祥平安。
  苏抹微昨天就已经做好了莲花灯,原宜之约她晚上一起到园中溪边施放。
  这天大早,郑氏便率领众人来向太夫人请安。
  苏抹微身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提前向太夫人请安之后本想回避,却被太夫人留下,郑氏众人来请安时,她就站在了太夫人身后。
  苏抹微看见了立于夫人郑氏身后,长媳云青萝身旁的高跳女子,柳眉凤眼,眼光锐利,美艳逼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交织出激烈的火花,然后苏抹微主动低下了头,回避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
  袁丽华嘴角紧抿,在心底冷笑一声:一个小家子气的民女,也值得原齐之将她当作宝贝东躲西藏?所谓原府少爷,也不过如此!
  据说苏抹微的母亲,是袁家逐出家门的一个失贞女儿,实在有够丢脸。
  有失贞的母亲,便有做妾的女儿,一家子下贱之人。
  袁丽华又扫了苏抹微一眼,便再也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第10章(1)
  夏去秋来,眨眼已到重阳佳节,菊花盛开。
  苏抹微一早起来,亲自到小厨房做了长寿面,虽然原齐之说是提前过了,但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长寿面仍然是少不得的。
  据说今天原府里会来许多的太太小姐们,举行簪菊游园会。按照原宜之的说法,其实就是变相的选亲会,那些太太来挑选合适的儿媳妇,小姐们则推销自己找婆家。
  当然,她们更渴望的是能够嫁进原府。
  比起大部分放浪形骸的纯裤子弟,原府的少爷们风评实在太好了,就算不是个个十全十美,也称得上都是读书习武、追求上进的有为青年,更何况原家人还有天生的好相貌,让女孩子们见了就脸红心跳。
  苏抹微倒是希望这次能有什么夫人太太的相中原宜之,她再不嫁就真的要成为老姑娘了。
  原宜之是庶出之女,郑氏这个嫡母虽然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但也不会为她特别操心婚事,周姨娘暗自焦急,却因为在老爷面前已经失宠,也说不上什么有力的话,原宜之的前途看起来实在颇为坎坷。
  苏抹微琢磨着今天要不要在太夫人面前提一提,祖母操心孙女儿的婚事也是可以的吧?
  刚做完寿面,苏抹微正净手换衣,和宁忽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小脸惨白,两眼挂着泪,进门就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板上,颤声说:“姨奶奶……爷……二少爷……去了!”
  苏抹微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抓着袖子的手浑然无力,软软地垂下来,只是傻傻地看着和宁,看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姨奶奶?姨奶奶?”还是喜桃率先发现苏抹微的不对劲,急忙上前搀扶住她,问:“姨奶奶?你怎么样了?”
  喜莲却死死抓住和宁的肩膀,焦急地问:“你哪里来的消息?不许胡说八道吓唬我们啊!”
  和宁呜咽着道:“前面都乱成一团了,太太都哭昏了,是二少爷的贴身随从观自从前线带来的消息,说……说是袁可望通敌卖国,少爷这次又遇害了。”
  喜莲“哇”一声哭起来,喜桃却高喊:“姨奶奶!姨奶奶,你别吓唬奴婢啊!喜莲,快去叫大夫,姨奶奶昏倒了!快去!”
  苏抹微只觉得自己已经魂飘天外,她好像腾云驾雾一般,越过高山,越过峻岭,越过江河湖海,一路前行,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觉得前方有个人在等着她、念着她、呼唤着她。
  她神思恍惚,迷迷蒙蒙,直到看见一片漫漫荒野,直到看见荒野中站着一匹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马是汗血宝马,人是银袍少将。
  原齐之端坐在宝马之上,手握龙胆亮银枪,眉目轩昂,目光湛亮,他扬着眉对她笑,说道:“傻姑娘,我还要陪你吃一辈子长寿面呢!担心什么?”
  苏抹微用力地点头,“我今天还特意为你做了寿面,二十整岁生日,要记得回来吃啊!”
  原齐之笑道:“你先替我吃了,我迟早会回去的。”
  苏抹微道:“好。你吃了我一半的寿面,有了我一半的寿命,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原齐之只是微笑,不再说话。
  苏抹微心里恍惚有了什么信念,于是不再担心害怕。
  她相信他对她的承诺,她知道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伟丈夫。
  苏抹微神魂归位,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夫人正坐在她的床前,手握着她的手,满是慈爱地望着她。
  苏抹微对着太夫人轻轻一笑,“太夫人,夫君他没有事,真的,他说他迟早会回家的,他还要我代替他吃寿面呢!”
  守在床尾的喜桃和喜莲顿时泪流满面,背过身去,呜咽压抑。
  刚才喜莲又去前面打采消息,说是因为天气还热,路途遥远,担心尸身腐烂,二少爷的尸身已经被就地掩埋在战场了。
  随从只带回了二少爷的衣冠,上面血迹斑斑,暗红色泽沭目惊心。
  太夫人紧握苏抹微的手,点头说:“没错、没错,我的孙儿我知道,他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么会短命?等他的战事一了,就会回家了。”
  苏抹微笑道:“是的,是的。”
  喜桃与喜莲看着这对心痛到已经神智不清的祖孙俩,除了默默流泪,连劝都不敢劝,姨奶奶那个样子,太让人心痛了。
  太夫人又把手放到苏抹微的小腹上,“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刚才大夫来检查了,说你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了。”
  苏抹微惊讶地瞪大眼睛,问:“真的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小手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真的有个小宝宝了吗?”
  喜桃道:“姨奶奶的月信一直没来,奴婢们都猜测过是有了,今日让大夫一检查,才知道是真的,恭喜姨奶奶!”
  苏抹微笑呵呵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眼底是满满的欣悦,似乎对噩耗一无所感,“我以前月信都很规律的,本来我自己也怀疑过,可是我听人讲,怀孕之后都会恶心想吐什么的,我却什么都没反应,所以不太相信。”
  太夫人低头悄悄擦了擦润湿的双眼,才微笑着安慰她说:“大夫说你的身子骨好,所以母子都很健康,但是前三个月还是要小心点,以后那些灶上的活不要再做了,好好保养最重要。”
  苏抹微点头,“是,都听太夫人的。”
  之后,太夫人的清宁园里,依然清净安宁。
  没有人再在她们面前提二少爷的丧事。
  郑氏虽然伤心难过,但看在苏抹微的肚子里怀着自己儿子的遗腹子,所以也特地吩咐了丫鬟仆妇小心照肴,又特意挑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到苏抹微身边贴身照顾,伙食住行全用最好的。
  郑氏还特意升了喜桃、喜莲的品级,把她们提拔成了二等,月钱也增加了五百文。
  或许苏抹微的身体真的很好,尽管她的小腹日渐鼓胀,她却从来没有恶心呕吐过,也没有不良妊娠反应,只是胃口越来越好,吃得越来越多。
  太夫人是过来人,不赞成嬷嬷们一味滋补,她对苏抹微道:“孩子太大了,生产困难,你这又是头胎,更要小心仔细,多吃些清淡的吧!”
  苏抹微向来崇慕太夫人,便听她的话,多吃水果蔬菜,肉类也只是多吃鱼。
  这期间,府里也发生了许多事,听说袁丽华找老爷太太大闹了一场,说她爹袁可望绝对不会陷害自己的女婿,她不许任何人说袁家的坏话。
  吵闹的结果,就是一向温文儒雅的老爷原北顾大发雷霆,当天就把袁丽华遣回了娘家,次日又补送了休书,彻底将袁丽华休出原府。
  而在朝堂上,袁可望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据说前线找到了他与穆国皇帝的亲笔书信,书信中还附有景国的战略地图。
  皇帝玄昱勃然大怒,袁可望被凌迟处死,袁家满门抄斩,女眷发卖。
  袁可望的副将耿信昌彻底接管了原来的袁系兵马,耿家更是送了一妙龄女儿入后宫,耿家瞬间成为新贵。
  据说袁可望被处决前,破口大骂耿信昌是奸佞小人,他错信了小人,受了冤枉,死不暝目。还骂原府之人都是傻子,原齐之是被耿信昌害死的,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金陵的贵族们议论纷纷,原府却无所回应。
  就这样,原本掌握了景国三分之一兵权的袁家顷刻间墙倒屋塌,灰飞烟灭。
  袁可望曾手握重兵,却嚣张跋扈,甚至要胁皇上,最后终于自食恶果。
  不管是什么样的世家大族,在皇权至上的朝代,说毁去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为此,苏抹微叹息好久。
  她以前以为富贵荣华可以长久,现在才明白富贵人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伴君如伴虎,当真如履薄冰,要时刻小心翼翼,才能避免大祸临头。
  第10章(2)
  平安顺遂地过了一年,阳春三月,苏抹微顺和生下一个健康男婴,婴儿哭声了亮,中气十足。
  婴儿刚一落地,便被他的祖父亲自赐予了名字“嘉佑”,希望这是一个上天保佑的孩子。
  太夫人握着郑氏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说:“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们母子俩,一定要善待他们啊!”
  郑氏也是心酸,想着自己的儿子无缘亲眼见孙子一眼,同样泪水满眶,便应道:“儿媳会善待他们的。苏氏生育有功,把她提升为侧室吧!”
  这次太夫人却沉默了,她想了许久,才道:“苏丫头还太年轻,如果她还有再嫁的打算,就把孩子留下,送她回娘家也好,咱家总不能耽误了人家一个好姑娘的一辈子。”
  孙子刚诞生,却要谈论儿媳妇的再嫁问题,郑氏自然不快,但是她也不敢忤逆婆婆,只好含混地应了,只说回头再问问老爷和苏抹微本人的意思。
  老爷原北顾却是赞同太夫人的意见,当初郑氏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冲喜,强纳良家民女为妾,还坏了人家的姻缘,老爷本就不甚高兴,现在儿子已去,再给苏抹微找个好出路,也算是对她的弥补。
  苏抹微才十七岁,后半生还很漫长。
  郑氏还是有些不愿,原北顾却道:“你当初硬是纳苏氏进门,坏了人家的姻缘,怕是都报应到了儿子身上,难道你还不该为儿子和孙子积点阴德吗?”
  郑氏惶恐了。
  苏抹微却从来没想过离开原府,回娘家再嫁。
  并不是她贪图原府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这里是原齐之的家,是她和他的家,是他们儿子的家,她怎么会走?
  她一遍遍地说:“夫君会回来的,真的。我等他。”
  苏大娘也曾来劝过,但是苏抹微意志坚定,苏大娘便不再勉强她,只要她好好把儿子养大,女人有个儿子做依靠,也还不算太凄凉。
  苏抹微却道:“娘,齐之真的没事,我能感觉得到。他迟早会回来的!”
  见她说得认真,眼神亮得吓人,苏大娘和太夫人一样,心里难过,却顺应着女儿的坚持点头,“是,女婿一定会回来的。”
  苏抹微知道大家都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可是她知道自己很清醒,她就是有那种感觉,原齐之还活着,在做着他自己想做的事,他早晚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深至极处,便有了灵犀一点通。
  苏抹微坚信着自己的直觉——原齐之一定还活着。
  寒冬酷暑,季节轮换,岁月更替,牙牙稚婴很快会走了、会跑了、会说话了、会调皮捣蛋、会读书写字了。
  原嘉佑六岁了。
  这期间,原府越发人丁兴旺。原嘉佑的大伯原修之已经有了长女原嘉宁、庶长子原琅、次女原嘉馨、嫡长子原嘉衍;三叔原治之那边的三婶婶也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小宝宝,据说再过两个月就可以与小宝宝见面了。
  这期间,景国内部吏治清明,经济繁荣,更难得的是天灾很少,人祸更少,国库丰裕便养得兵精马壮,战力十足。
  而穆国皇帝年纪大了,贪恋美色,男女通吃,据说他收了一对绝色姐弟入宫,玩了姐姐再玩弟弟,通宵达旦乐不思蜀。而穆国境内连着三年干旱,颗粒无收,老百姓饿死不少,又有苛刻税收,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穆国境内便民变四起,纷纷扰扰。
  原本依附于穆国的少数民族纷纷独立,北方西匈奴的西单于侵吞了东匈奴,西单于却又因为过于残暴贪婪而被部下推翻,合并了东西匈奴的将军据说叫齐原。
  齐原以幽州的燕京城为据点,北方大片的草原牧场为依托,训练了黑衣黑骑的“北府军”,北府军从燕京一路杀向南,摧枯拉朽一般地占领了原本属于穆国的乐陵、兖州、徐州、扬州等军事重镇。
  齐原一战而天下皆惊,不仅穆国君臣恐惧,就连景国的人也都在纷纷议论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这样一位人物?
  当齐原的兵马与北上的景国军队合兵一处,宣称自己本就是景国少将军时,更是天下哗然。
  景国七年磨一剑,不动声色中实现了自己的军事战略目的。耿信昌在两国交战的前线虚与委蛇,齐原却直接潜伏北上,然后占领了幽州,直接抄了穆国的大后方。
  当齐原南下,景国军队北上,穆国大半国土就注定了沦丧。
  再之后,战火又持续了整整三年,北方天灾人祸不断,纷纷归依了能够给他们一口饭吃的景国,老百姓主动投敌叛国。
  在大雪纷飞的寒冬,穆国京城长安被攻下,皇帝自刎,穆国宣告亡国。
  至此,天下终归一统。
  阳春三月,原嘉佑九岁了,四肢矫健,眉目俊朗,已经颇有乃父当年的风采。
  他虽然酷爱习武,但是母亲总强压着他多读书,并不乐见他要上沙场当英雄的愿望。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沙场上赫赫有名的北府军,原来就是原府二公子原齐之的杰作,齐原其实就是原齐之。
  他诈死埋名潜伏穆国,最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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