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见?他离过一次婚还有个女儿在身边,这两点上看来,连见得必要都没有,妈妈就不喜欢。”
“妈,你怎么那么顽固呢?离婚怎么了?现在离婚的也有的是,他是有个女儿,但是瑾儿是跟着妈妈过的,而且她也很喜欢我的。”
“女儿啊,妈妈不是说离婚的就不好,但是总是让人心里别扭。总觉得这男人为什么不能负些责任呢?为什么有了女儿还非要分开呢?还有就是,无论他女儿是不是喜欢你,但是后妈总是难当的。”
“妈,你这就是歪理。”梅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懒得再和妈妈吵架,便甩下碗筷跑回自己的房间和德元发短信去了。
几天后就是一个小长假,梅生一大早便跑了出去,不多时,又大包小包的回来了,身后跟着德元和瑾儿。瑾儿今天着力打扮了一下,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头上绑着同色的蝴蝶结,一张小脸十分漂亮可爱,见了梅生的父母,甜甜的叫:“爷爷,奶奶。”梅生偷眼看看妈妈的脸色,老太太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看得出心里对这个小萝莉爱的厉害。梅生爸则表示的更加直白,拉着瑾儿满屋乱转,只要是瑾儿喜欢的东西都慷慨的拿给她随便玩,不出十分钟,已经连平时宝贝得厉害的金鱼都送给了瑾儿。瑾儿是个小人精,见人家喜欢她,嘴越发能说会道,把梅生爸妈哄得合不拢嘴。
梅生妈仔细打量了德元:很高大,不算英俊却也很过得去,面相也忠厚老实。有了这些垫底,心里的排斥也不是非常强烈,再问了问工作生活情况,倒也还算满意,看了女儿一眼,觉得女儿也不算十分丧失理智。
但终究还是有些介怀,想了想依然开口了:“沈先生,您和我女儿谈恋爱按说我们不应该反对,但是我这个女儿被我惯坏了,她接触社会并不是很多,我们对她的期望也大一些,当然了,每个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好一些,所以……”
德元明白梅生妈的意思,想了一想说:“阿姨,我懂您的意思。我不知道该跟您怎么说,我只能说我对梅生是很认真的。再有就是,以前的事情我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以后的日子我能保证会和梅生好好过下去。”
德元的眼睛很真诚,任谁见了都会感动,梅生觉得眼睛湿湿的,伸手拉住了德元的手。梅生妈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儿的眼神打断,那眼神中的含意梅生妈不陌生,再说下去一定会闹出不愉快。
气氛有些尴尬,瑾儿却在屋子另一端忽然高喊:“梅生,你怎么不笑了。”
德元心里一紧,这个孩子,说了很久只是不听,这么没大没小的态度,梅生父母一定不会喜欢。
瑾儿却全然不理爸爸警告的眼神,径直走过来站在茶几旁边,小脑袋摆来摆去,轮番看着梅生和梅生妈,看了半天,忽然笑了:“梅生,你不笑的样子和奶奶一模一样,是不是因为你像她所以才漂亮。”
梅生噗的笑出声,这个小小马屁精,但梅生妈却很高兴,女人无论到了多大年纪都希望有人赞她美,心里喜欢,梅生妈便伸手拉小女孩到怀里,瑾儿还不足,站进了一步认真的看着梅生妈:“我觉得你不像奶奶,你没有‘奶奶’那么老。”
梅生妈高兴坏了,抱着瑾儿不撒手,刚刚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整个房间都是一派欢乐的样子。
“千穿不穿马屁不穿。”听上去粗鄙,用上去却是永远的万金油。
瑾儿的活泼可爱超越了梅生父母的原则极限,两个老人执意把她留了下来,陪他们两个“多玩两天”。但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在这短短的两三天里,梅生和瑾儿的相处让老两口看得非常放心,并不是瑾儿真的把梅生当成了妈妈,而是看上去,瑾儿和梅生却像一对真心实意的忘年交,很是情投意合。也许正是这个定位让老两口更加满意,因为有时候有一些空间的感情反而更加牢固、也更加游刃有余。
这一天晚上,梅生和德元出去约会了,瑾儿留在家里和梅生的父母看电视。门铃响了,瑾儿和梅生爸一起去应门,门开了,瑾儿叫了一声“妈妈”便一头扎进了门外的女人怀里。
林丛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给人的感觉宁静又温婉,对着梅生爸笑道:“您是秦小姐的父亲吧,我是瑾儿的妈妈,我来接她回家,这几天打扰你们不好意思。”
梅生爸赶忙把林丛让进屋里,梅生父母有点小小的尴尬,这样的关系确实有些别扭的。但林丛却似乎浑然不觉,寒暄客套的几句话说得自然又得体,脸上始终带着的亲切温柔的笑容让人觉得特别容易接近,也许瑾儿的人见人爱便是随了林丛。梅生妈很快便放下了心理负担,两个人闲聊起来,竟像老熟人一般。
林丛忽然笑了:“阿姨,不瞒您说,我今天是故意来您这里的,我就瑾儿一个女儿,总害怕她受委屈,梅生对瑾儿真心实意的好,我很放心,但是不知道您和叔叔的意思,所以过来看看。”说完又忙说了一句:“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没礼貌,但我也是没办法,阿姨,您一定能理解我当妈妈的心。”
梅生妈把头点了又点:“闺女啊,我也有女儿,我能不理解吗。不过你放心,瑾儿这孩子太招人喜欢,我和梅生爸现在都舍不得她走呢。”
林丛点点头,也有些动情,连着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平静了一下,又笑道:“阿姨,德元是个好男人,我们只是真的不合适,我和德元分开,谁也不怪,是我们两个确实没有感情了,所以说还是没有缘分。德元能找到梅生这么好的女人,真的是好运气,所以说,好人总有好报的。”林丛顿了顿,又说:“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德元以后的妻子不喜欢瑾儿,让她受委屈,可也许还是缘分吧,梅生和瑾儿特别投缘,我觉得,这些都是天意。”
也许老人是更喜欢这些“知天命”的话题的,林丛一边说,梅生妈一边跟着点头,两个人谈得非常投机。
德元送梅生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林丛,林丛见了他们便笑了:“我来接女儿,可是女儿不跟我回去。”说完摊了摊手,故意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梅生和德元上了楼去,梅生爸妈正在给瑾儿煮小馄饨做宵夜,梅生忙去帮忙,偷偷凑在妈妈旁边:“妈,瑾儿妈妈来了。”
梅生妈看了看女儿:“妈妈都是不放心女儿的,你怎么懂妈妈的心?”
梅生揽住妈妈的肩膀,撒娇般的摇:“妈妈,我懂啊。”
梅生妈装作很烦的推她:“懂什么啊?哄我呢。”
梅生便拉住妈妈的胳膊,嗲声嗲气的说:“妈妈的心啊,就是希望女儿过得好,幸福快乐。”
梅生妈看着女儿,眼里有说不出的依恋,叹了口气,用手抚弄梅生的头发:“我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委屈了呢。”
梅生赖在妈妈怀里,像从小到大常做的一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住妈妈的眼睛:“妈妈,德元人很好,我觉得和他在一起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最幸福的。妈妈,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用实际行动证明。”梅生故意抬起拳头做了一个宣誓的动作,还装出了很严肃的表情。
梅生妈眼里依然还有很多的不放心,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妈妈的心永远学不会对孩子放下,所以总是妥协,总是输给我们的坚持,尤其是看见女儿眼中幸福的期待,更是不忍打扰。
锅里的小馄饨煮好了,梅生端碗的时候不小心,汤洒出一点烫了手,一声尖叫差点把碗扔在地上,德元赶忙找了药膏替她擦,嘴里埋怨她不小心,梅生妈在一旁帮腔:“这么大人端碗馄饨都要烫手,将来结了婚你怎么给德元做饭吃。”
梅生习惯性的回嘴:“妈,你真唠叨……”却忽然愣住,抬起眼睛压抑不住的惊喜:“妈?您说什么?”梅生妈佯装生气的瞪了女儿一眼,梅生欢叫着抱住了妈妈:“老妈,您同意啦?!妈妈你真好。”
德元还傻愣愣的呆在那里,看见梅生妈和梅生的样子才明白过来,也笑了,见梅生爸正端了装满馄饨的托盘走过来,忙伸手接了:“爸,我来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满室柔和的灯光包裹着欢笑从微敞着的窗口飘了出去,也许被某个夜归人看见,也会觉得是非常温馨的吧。
梅生偷偷给林丛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
林丛很快便回复了:“不客气,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也成就了我的碧海蓝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的羁绊。
……
第六节课,我们学习咖喱炒饭。
热锅放油,加入奶油、咖哩粉炒至糊状,放入洋葱末、蒜茸炒香,再放入红椒末、芹菜末,将咖哩料炒匀后盛出待用。
鸡蛋炒散,再放入米饭和炒好的咖哩料,用旺火翻炒。加入葱花、盐、味精、糖、胡椒粉拌炒,炒出香味出锅。
德元和梅生今天没有分别行动,而是一起动手做了一盘炒饭,他们忙得手忙脚乱,因为身边总有个可爱的小女孩在捣乱,我看得有趣便也不去制止,任他们其乐融融。
咖喱的滋味混合了各式各样的香料,浓郁而统一,能让一切食材的配搭都畅通无阻,为之调和,就像大团圆结局,虽然俗气但终究能够真正体会幸福的温暖,才是不枉过的一辈子。
缘分的兜兜转转,能遇到彼此已经非常幸运。再多的荡气回肠其实都抵不过身边人一个会心的微笑,有时候虽然晚了一些但总算没有错过。
值得珍惜!
第八章、顾我,复我 成钢 汤圆
白成刚觉得他的人生仿佛是被自己的名字下了一个符咒,虽然叫做成钢却从来也没有“成钢”,而是窝窝囊囊委委屈屈的过了大半辈子,人不机灵手也不灵巧,在车间里被分配的是最出力不讨好的工作,每天出的力最多却只拿着很少的工资。但成钢的老母亲在世的时候却总夸成钢“命好”,因为成钢娶了贤惠的妻子秀兰,秀兰不但是个好老婆,还为成钢生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儿子“小成”。
成钢家的日子一直是过得波澜不惊,儿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学习不好但是却很机灵,就像很多平凡人家的孩子一样。成钢的收入虽然一直不多,但是凭借秀兰过日子的精打细算每月还总是略有结余,成钢觉得很满足,他总想起父亲在世时总说的那句话:“这人啊,得懂得知足。”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总是靠坐在床头摞成一摞的被子上,从面前的炕桌上端下一盅烧酒“吱”的一饮而尽,一抹淡淡的红晕便从脸蛋蔓延到整个额头。
父亲去世之后,成钢接替了小炕桌前的位置,他也渐渐习惯把父亲的那句话隔三差五的对自己的儿子小成说,小成开始时还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只顾把秀兰准备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但随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他对成钢这句话越来越反感,终于有一天,小成停下了筷子,面带不屑的接口道:“知足?怎么知足?像你啊。”成钢一下子噎住,啪的一声把筷子摔下,想开口骂他,想了想却又说不出话来。
下岗的第一波风潮还只是淡淡的吹来了一个味道,成钢便已经领到了自己“光荣下岗”的证书,他这一辈子没想过自己会引领什么潮流,但却结结实实的赶上了这个时髦。
好在他还有一些积蓄,便想方设法盘下了小区外街边的一个小商铺,原来的老板是开汤圆店的,成钢便保留了店里的家伙物什继续卖汤圆,又添了一些零七八碎的杂货,从电话局申请了号码设了一个公用电话,像模像样的开起了一个小卖店。小商铺临街,旁边有一所小学校和一些单位的办公楼,生意还不错,收入比在工厂时还要略强一些。秀兰包汤圆的手艺很好,尤其是黑芝麻馅儿的,又香又甜,汤里还老老实实放着货真价实的糖桂花,香气扑鼻,是最受欢迎的吃食。成钢和秀兰每天一起忙忙碌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落,但他终究还是很介意自己被下岗的经历,觉得自己是因为没用才被放弃的,而今天听了儿子小成的这番话,他怎么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郁闷。
一直到那晚睡在床上,成钢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秀兰最明白他的心思,便低声劝道:“孩子一句话,你就至于这么着。”
成钢叹口气:“我这个老爹没本事,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起啊。”
秀兰笑了:“小成子正是十五六岁讨人嫌的岁数,又楞又混,谁家的小子都是这样的,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早点睡吧,明早起来还要包汤圆呢。”
妻子起早贪黑的和自己忙活,成钢有些过意不去,忙说道:“睡了,这就睡了,你也睡吧。”
屋里的空气有些闷热,成钢推开了窗,夜风悄悄吹了进来,有些燥热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成钢醒来的时候,秀兰已经在包汤圆了,秀兰的芝麻汤圆做的真好,把炒熟的黑芝麻细细碾碎,拌上猪油、白砂糖和淀粉,那浓浓的香味让人垂涎,做好的黑芝麻馅儿用刀切成小小的方块,放在和好的糯米粉中,用掌心揉成小小的圆球,成钢喜欢看秀兰包汤圆的动作,轻柔而麻利,秀兰的嘴巴下意识的微微抿紧,那种表情很认真,很动人。见成钢醒了,秀兰微微笑道:“快起来洗脸,我已经先给你煮了一碗在锅里,快吃了好去开门。”
秀兰说着打开锅盖,一大团水蒸气便扑开来直轰到秀兰脸上,她的表情瞬间变得鲜艳起来,热水中的汤圆白胖胖的,放一勺糖桂花在汤里,能叫人一直甜到心里。
以后无数次,成钢都会想起这些画面,心里的苦便微微带了甜味,像诱惑人能勉强喝下的药汤。
……
小成初中毕业之后不愿意再考高中,上了一所技校学习调酒,上技校是成钢拍的板,因为学校在当地很有名气,能够包学生的分配,百分之百安排就业,但学习的专业却是小成自己选的,成钢本来想让小成学一门手艺,比如车工或者钳工,却被小成一句话便顶了回来:“学那些干吗?进工厂?然后像你一样下岗吗?”小成这样一说,成钢便无话可答,只得听他自己的意思选了“调酒”的专业,后来成钢看电视,看见电视里演的国外著名调酒师的节目,知道好的调酒师也是很受欢迎的,不但工作好找而且收入也高,便也放下了心。
小成上了技校之后,很快便闹着要买电脑,小成看上的电脑要五千多,秀兰有些舍不得,但成钢却很痛快的答应了,因为电视里说,电脑是新世纪每个人都要掌握的技能,网络是当今社会最便捷而强大的生存工具。成钢虽然不大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他不愿意让小成缺失这些重要的技能,所以成钢很快给小成买来了电脑,并且申请下了网络。小成高兴极了,也因为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顶撞成钢,在吃饭的时候甚至还帮成钢添饭倒酒。
小成渐渐长成了大小伙子,虽然很瘦但是个子很高,皮肤白白的,一双单眼皮的眼睛,脸上棱角分明,嘴唇很薄,抿紧的时候便带了一些酷酷的样子,学着时髦的样子剃了很短很短的头发,耳朵上打了洞,穿上小小的耳钉。成钢渐渐发现经常有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来找小成,但小成总是对她们很冷淡,那些女孩子却热情似火,有时候甚至会在门口争风吃醋的吵架,成钢此时便会故意凶着脸把她们赶开,心里却甜丝丝的,为儿子有些骄傲。
眼看小成毕业了,工作已经安排好,学校的分配方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