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已至的死亡方式才叫人更加无法接受。
最后崔斯特下令冷藏女人的尸体，直到找到女人的亲人或是真正死因再替她举行葬礼。
青仁走到房门口，发现泰亚蹲在地上，她抬头望向他，一样地面无表情。
「难道……你在等我？」虽然觉得不可能，青仁还是问了一下。
泰亚点头，站起身走向他，墨绿色的眼瞳不像平常一般冰冷，似乎添了点黯淡。
「那个人死了。」她用肯定句说，青仁猜应该是阿斯蒙迪告诉她的吧。
「对，她死了。」
因为泰亚的语气很平淡，意外地青仁也跟着平淡地这么说，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让他苦笑起来，他明明随时都可能脸色扭曲掉下泪来的。
「你很伤心？」泰亚淡淡地问。
「……嗯。」青仁点头。
泰亚低下头，「对不起。」
青仁以为她是对问起伤心事而感到抱歉，他轻笑一声，摸摸泰亚的头发。
「我没事，你不用道歉，只是最近外面不安全，哥哥我可能没办法带你去玩了。」
原本还想找时间再一起去玩的，但灰袍人干出这种大事，青仁也没心情去闲逛了，现在他只希望快点逮到那个混帐，使劲教训他然后让他在女人的尸体前下跪道歉。
「哥哥？」泰亚疑惑地问，「你是哥哥吗？」
「嗯？应该算吧，我年纪比你大耶，总不会是叫叔叔吧！」要叫叔叔，他还得多加个十岁才行吧。
「哥哥是……家人？」泰亚难得眼里闪烁亮光，就像看见猫耳时一样。
「家人啊……应该也算吧，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喔。」
青仁开心地笑了，想起家里的老爸和两个弟弟，再一次怀念起他们，在这种时候最希望家人能陪在身旁了。泰亚也笑开来，抓住青仁的衣服让他弯下身，两人四目相望。
「阿斯蒙迪大人说，家人不能背叛、不能说谎，要永远在一起。」
「嗯嗯，没错，这就是家人。」
青仁附和着，想到阿斯蒙迪居然也有这种深厚的家庭观就觉得可怕，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这种角色啊。
「哥哥是家人，所以青仁是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虽然泰亚自顾自地说得开心，但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青仁想纠正她的想法，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无法从泰亚的眼神移开；无法开口也无法动弹，整个人似乎快被吸进那墨绿色的双瞳之中，如同坠入湖水一般全身冰冷，周遭的景色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静默的黑暗。
青仁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倒在泰亚身上，瘦小的泰亚却撑住了他，相当珍惜地抱紧他。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我会带你回家的，青仁。」
第四十一章 灰袍人的真相
在黑暗中，某人不停的踱步声令人焦躁，空气沉重、冰冷地难以呼吸，这时一股温热的吐息吹向脸庞，青仁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泰亚贴在与他极为靠近的位置，粉唇刚好就在他鼻头边，小嘴传出平稳的吐息，她睡得相当安详。
青仁小心坐起身，按揉仍然沈重的脑袋，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由粗糙岩石砌建的宽敞房间，毫无窗户应该就是空气冰冷且不流通的原因。唯一的光源是墙壁四角，悬浮在空中的青莹色球体，青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房里应有尽有，除了没有厨房和厕所，一切生活设备齐全不缺，还有一堆象是给孩子玩的布偶和玩具，感觉意外温馨。
若没有那扇由铁条制成的门和门外不停走动的守门人大叔令这里看起来像监牢外，他差点以为他只是到了一处比较冷的住家里。
他们被抓了吗？说起来，他记得前一刻他还在皇宫跟泰亚说话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泰亚也在一起，难不成他们两人都被抓了？
守门人发现青仁已经醒来，却只瞄了一眼，没有其他动作。青仁疑惑着他们究竟是被谁所抓，不期然眼角暼见一个身影令他大叫出声，全身汗毛直竖。
一名灰发杂乱披散，长到遮掩住全身的人瑟缩在床脚，从发丝间隐约可见对方双眼紧盯着他们，似乎既警戒又恐惧。
青仁确认眼前这位真的是人（而不是鬼）后，战战兢兢地想跟对方打招呼，对方却试图将身体缩小、退得更靠近床脚边，尽管已经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让他缩了。
被床上的骚动吵醒的泰亚睡眼惺忪，在青仁跟另一人之间看来看去。对方看见泰亚醒来又缩了一下，简直快跌下床了。
「青仁你想跟『妈妈』玩吗？」泰亚笑得灿烂天真，这样的笑容在王国时根本没出现过。
「妈妈？」
青仁瞥向那披头散发的人，从那瘦骨如柴的身型勉强可以看出是位女人，但她哪一点像泰亚的妈妈？她甚至不像正常人。
「她是我妈吗喔，阿斯蒙迪大人说我的血是妈妈给我的，所以她是我妈妈！」
泰亚说得一副理所当然，但青仁实在无法跟上这诡异的发展，他的疑惑太多，除非一个个解决掉，不然大脑难以再塞进更多问号了。
「泰亚，她是你妈妈的话，为什么……我们跟她会在这里？」
泰亚偏头笑了笑，「因为这里是我家啊，家人都要在一起不是吗？」
这样一个牢笼居然是泰亚的家？青仁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你家，这里还有人在看守耶。我想我们是被人抓了，得尽快回去才行，亚斯蓝他们一定开始担心了。」说完，青仁赶紧看向门外的守门人，以为他的企图会被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守门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真的是我家啊，我跟妈妈一直都住在这里，因为青仁是哥哥，所以我就带你一起回家了。」泰亚眨着大眼睛，那欢乐的笑颜不像在说谎。
青仁不禁注视泰亚，她墨绿的眼眸让他隐约回想起一段模糊的记忆，当时在他房门前那彷彿堕入深渊的感觉仍未消失，脑袋沉的如颗重石，泰亚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泰亚爬下床走到几个被随意摆放的木头柜边，从柜子里拿出梳子和小剪刀后，又爬上床到瑟缩的「妈妈」身旁，熟稔地坐在旁边替她梳头发，要是遇到有打结的地方就干脆地剪掉，丝毫不在意美丑的问题。
女儿帮妈妈梳头发的画面的确还蛮温馨的，只是这位妈妈看起来太过害怕，对于泰亚是一副不敢反抗和拒绝的模样，令简单的整发变得凝重，只有泰亚一脸开心地摆弄着。
泰亚似乎变得不太一样。她脸上表情快乐许多，语气也亲密不少，难道是因为她「回家了」的关系吗？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青仁听说过泰亚的遭遇，因为她住的村子全被烧毁，村人也都死了只剩她一人，才会被路过的阿斯蒙迪捡到带回王国，所以她应该没有家也没有父母才对，这是青仁原本所知道的泰亚。
泰亚会面无表情都不说话，青仁也以为是因为痛失家乡和家人，内心受到打击的缘故，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青仁彻底搞混了，分不清到底哪个泰亚才是真正的她。
眼前的泰亚仍然天真地玩弄女人的头发，青仁无法再沈默下去，开口问道。
「泰亚，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我们的家啊。」泰亚仍然开心地回道。
「我们还在王国内吗？」青仁又问，泰亚摇头。
「我们在北国喔，所以这里会比较冷一点，但是下面的温度还好，要到上面就得多穿几件衣服才行。」
青仁惊讶不已，难道泰亚趁他昏迷的时候一口气将他带到遥远的国外了？而且还是制造出黑魔兽造成王国大乱，意图不轨的北国。亚斯蓝他们还不知道王国一连串的事件跟北国有什么关系，但要是北国真的在计划些什么……谁知道他这个王国的花客在这里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啊！我是已经习惯了，但是青仁会冷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叫来很多很多衣服，如果饿的话也有很多好吃的食物喔，要洗澡的话也可以一起洗，不过要到上面去才行……」
「泰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北国？」
青仁不得不怀疑泰亚，如果可以，他想相信泰亚跟王国一连串的事件没有关系。只要泰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青仁还是愿意相信他并设法让他们一起逃回王国去。
泰亚疑惑地偏了头，就像完全没感觉到青仁的警戒一般笑了。
「我是泰亚啊，青仁不是知道嘛，因为你是哥哥所以才带你回来的呀！」
「如果是这样，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要绑架我来这里？现在立刻让我回去。」
「不行！」泰亚急忙摇头，第一次露出害怕的脸色。「要是回去的话会死的，不能回去！」
泰亚的话证实了青仁的猜测，他会被带来北国绝对不单纯。不过到底是谁会死？是泰亚还是青仁？或者是其他人……王国的皇室之类的？青仁不禁心脏狂跳，深怕什么可怕的事情又会发生，心急地想马上飞奔回去。
第一时间青仁脑海中浮现出亚斯蓝的脸，他只想到他不想再尝到无法保护人的悔恨感，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是亚斯蓝。他直觉地不去细想其中的意义，反正现在的处境也没得让他慢慢思考了。
「泰亚你快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要我怎么安心待在这里！」青仁激动地说道。
泰亚害怕地撇过脸不发一语，而「妈妈」早已躲回床脚，瑟缩地看着他们。
「泰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单独带我来这里，如果你是为了我，那我跟你道谢，但是我绝对不能一个人逃走啊！我一定要回去，非得回去不可！」
看泰亚摇着头，青仁猛然抓住她的肩膀，虽然没有使力，但泰亚还是被吓得不轻，墨绿色大眼充满了惊恐。
「我求你，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无辜受害死亡了！灰袍人那浑帐害赫尔受伤，又杀了那位无辜的女人，我什么也没办法做，所以这次我绝对不能逃，我发誓过要抓到他痛扁他一顿，怎么能一个人躲在这里避难！你快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我们可以阻止接下来所有事的发生啊！」
「不可能的……全部都已经准备好了……」泰亚颤抖地说，表情非常痛苦。
「什么事情已经准备好了？」青仁心头一震，急忙追问。
门外的守门人回来，看着房间内的他们，一脸的鄙夷及不屑。「泰亚大人，国王陛下传唤你。」守门人虽然这么说，却感觉不到任何对泰亚的敬意。
青仁再度不解地看着泰亚，为什么北国国王要传唤一位小女孩？泰亚轻轻挣脱青仁的手，沉默地走向一座被破布娃娃掩埋的衣柜，将布娃娃一个个扫开后，她毫不忌讳青仁跟守门人的视线，在他们面前脱下了蓬松洋装。
这样的举动太过突然，害青仁来不及移开视线，却让他发现了惊人的事实──泰亚是个男的！他有着男孩的削瘦身材，灰色长发原来是假发，底下的真发是一样发色的短发，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他从衣柜中拿出套上身的衣服，赫然就是当初第一次见到灰袍人的那一件长袍。
「泰亚就是……灰袍人？」
青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的眼里有着无声的控诉，泰亚面向一旁，表情既愧咎又受伤。
「对不起。」他短短说了一句，接着从房门离开，守卫再度将门锁上。
对不起？这不就是泰亚在女人死亡后，在他的房门前对他说的话吗？如果那时的对不起是因为就是他杀了那名女人，那现在的对不起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样的震撼让青仁感到既愤怒又悲伤，他不知道该相信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做才好，他眼前一片昏暗，随即倒向黑暗之中。
第四十二章 恶魔的孩子
再一次醒来时，他多希望这是场恶梦。他没有被拐到又暗又冷的地下室，泰亚也只是个很普通、没什么常识的女孩，跟混帐灰袍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同时他只要走出房门到餐厅，就会一如往常地看见王子们和花客的笑脸，还有那个人别具深意的眼神……
「亚斯蓝……」
青仁躺在同样的床上，傻傻地望着灰暗的天花板，不自觉呼唤了那个人的名字，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看见了那熟悉的碧绿双眸，但随即感觉到现实的残酷。
他被泰亚带到了北国，只有他一个人。泰亚还说了王国将发生可怕的事，会有人死掉什么的……他一想到那景象，心中的焦虑简直波涛汹涌地鼓动，担心和恐惧积聚在胸口，顿时压得他喘不过气。
「亚斯蓝、罗莱、崔斯特、赫尔、柯奈尔、伊恩……紫苑，你们一定要没事啊……」
倏地身旁一阵骚动，青仁转头看向床脚，泰亚的「妈妈」似乎朝他接近了一点，正确来说是「爬」近了一点，双眼瞪得颇为吓人。
「柯奈尔……伊恩……」她嘴里念念有词，语气怪异。
「请问……你认识他们吗？他们也是北国人喔，好像是贵族的样子。」
虽然她的外型和精神状态都非常诡异，青仁还是鼓起勇气跟她攀谈，没想到她一听又爬近了一点，双眼瞪得更大，眼球简直快凸出来，接着更不可思议地开始流泪。
「他们还好吗……？有顺利……逃出去吗？」
她边哭边用干哑的声音问，彷彿跟那两个孩子相当熟识。青仁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总是让他不自觉手忙脚乱，就算是如此行为怪异的女人也一样。青仁急忙安抚她，将柯奈尔和伊恩的近况详述报告，结果女人哭得越来越严重，害青仁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谢谢你们收留了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女人激动了好一阵子，几乎哭倒在床上，不时嘶声尖叫。青仁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女人大力搥床，喘着粗重的气息语气森冷地说。
「全都是那个恶魔害的……如果那个恶魔没来到这里的话……那些孩子，大家就不会──」
「恶魔？」青仁疑惑地问。
「那个恶魔骗了所有人！他用魔法蛊惑了国王和大臣，用花言巧语一点一滴地夺走了一切，足以让他掌控北国的一切！是他毁了这个国家！」女人嘶吼尖声说道。
青仁听王子们说过，北国目前被某人所控制。那个人让国王收回给予贵族的权力和领地，连同财产也一并夺走，因此让身为高阶贵族的柯奈尔和伊恩之后流落到人口贩子手中。一切都是那个「恶魔」为所欲为的结果。
虽然很荒谬，但青仁不禁怀疑，那个「恶魔」该不会就是泰亚？以青仁所认识的泰亚，那纯真不懂事，爱跟其他小孩玩耍的孩子是不可能做出如此残酷的事，但如果是那带走黑魔兽、炸毁图书馆、杀害无辜女仆的灰袍人，青仁可说不准了。
一旁的女人愤怒地全身颤抖，紧抓着床单的手指发白，指甲几乎快撕破那些老旧的布料。
「我居然相信了他……被他的双眼迷惑，让那恶魔带走了我的血……还用那些血制造出另一个恶魔──啊啊啊啊啊！」
女人崩溃地吶喊，但很快就猛烈地咳嗽，她瘦弱的身体禁不起如此的激烈举动，这让她再度哭了起来。
她的话让青仁想起了泰亚，记得泰亚的确说过──「她是我妈吗喔，阿斯蒙迪大人说我的血是妈妈给我的，所以她是我妈妈！」
说到用血制造孩子的话，那不就是王国的圣女池吗？泰亚是在王国出生的……另一个恶魔？
「所以你真的是泰亚的妈妈？」青仁惊愕地问，女人再一次尖叫出声。
「那个恶魔才不是我的孩子！那个恶心的怪物……才出生五年就长成那样，那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是恶魔，他跟那个人一样都是恶魔！」
五年！是说，泰亚才五岁？可是外表已经是个十四、十五岁的少年了啊！连青仁都吓得不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