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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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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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极……”

    他不再说话,脸上带着股倔强和狠劲,手上却仍是毫不着力地替我继续擦背。

    我不由得脸上一烫,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毕竟是个男孩子,如此赤身相对于他,我仍不免感到紧张和害羞。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般,擦完后背擦胳膊,擦完胳膊擦前胸……

    我抗议地低呼,他只是冷漠地瞪了我一眼,那个眼神看得我心寒,我竟然不敢再吭声拂逆他,乖乖地任他伺候着。

    这个……就是日后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慑力吗?

    我不禁瞠目结舌,好厉害!就算面对努尔哈赤,我也没如此的窝囊!

    我将半张脸埋在水里,只留出鼻孔来透气,默默地想,一定是我潜移默化中,对日后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

    “皇太极……”我浮出水面,闷闷地开口。

    他不吭声。

    我继续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最终会改变很多事情?”

    “……例如呢?”

    “例如……褚英和代善……”低声说完这句,我又沉了下去。

    空气里死寂,屋外啾啾虫鸣。

    水流声哗地重新响起,皇太极沉默地将手探下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也许吧。大哥是长子,按着长子嫡出继承爵位的既定规则,他从小便有些目中无人,这原也不奇怪……按顺位第二有继承权的二哥,又是他同母兄弟,自小相亲,加上二哥又是个禀性温纯的主儿,从无争胜之心。接下来的三哥、四哥皆是庶福晋所出,不值一提。剩下一个正出的五哥,偏又性子莽撞鲁钝……”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哥继承建州,似乎已是必然趋势,但前提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我在水里瑟瑟发抖,“你……什么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变端出在二哥身上……现在连我都无法预测到他将会做些什么……”

    兄弟争权吗?!

    我倏地仰起头来,盯着这张年轻的、略带稚嫩青涩的脸孔——难道皇太极不是顺顺利利地成为清太宗的吗?

    难道历史有错?难道……难道……

    历史?!我所了解的历史知识里有什么?努尔哈赤的儿子们,除了一个皇太极,我还知道将来应该会有个摄政王多尔衮……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许……因为我的介入,这段史实将被彻底改变!

    “他俩……可是亲兄弟……”我颤声,胸口郁闷得难以呼吸,“这是我的错吗?对!是我的错!我原本不属于这里,如果我没有,没有……”

    如果我没有喜欢代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未必!”皇太极叹了口气,“谁让他们是阿玛的儿子!是阿玛的儿子……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有权势的地方就有纷争!你这个傻瓜是不是又想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水冷了……”我突然感觉很疲惫。

    “还用换水吗?”

    “不了。”

    于是他扶我起来,我冻得全身发抖,他用一块大毛毯将我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可是我仍然觉得冷气逼人。

    “要不要唤葛戴进来伺候?”

    “不用,我想躺会儿……”

    他把我扶上床,替我盖好被子,拿着那块毛毯细细地替我搓揉湿漉漉的长发。

    “皇太极!”

    “嗯,我在。”

    “你……将来也会这样吗?”

    “什么?”

    “你将来也会为了争夺这份权势,而不惜兄弟相争吗?”

    他沉默。

    “不必瞒我,我知道你不甘屈于人下……我想听真话。告诉我,你会吗?”

    他叹了口气,终于回答了一个字:“会。”

    “为什么?权势很重要吗?”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有时候……那东西的确很重要。”

    我别过头去,虽然明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和答案,但是这样的皇太极太让我感觉陌生,仿佛我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又将离我远去。这让我的心好痛,痛得眼泪潸然而下,却无法出声。

    我本不该介入他们!

    他们有自己命运运行的特定轨道!每个人都是……

    褚英、代善、皇太极……不管是谁,我都不应该介入他们命运的轨道!

    代善……以后,我该拿你怎么办?

    黯然伤心中,皇太极从脚踏上缓缓站起,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我闭上眼调匀呼吸装睡,窸窸窣窣声中感觉他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替我腋好被子。

    房间里寂静了好久,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时,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然后额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濡湿的吻。

    “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不小心爱错了人!”

    脚步声渐渐离去。

    我咬着被角无声地流泪。

    爱吗?不!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从来不信世上会有一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的感情,令我爱得痴迷沉醉,盲目得失去理智。

    我不信那样的爱情!

    但我喜欢代善!

    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温柔,喜欢和他在一起……

    睁开眼,瞪着漆黑一片的虚空,我终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睡至中夜,忽然从骨子里透出一阵阵的寒意,身体冷得不行。我蜷缩起身子,裹紧被褥,头脑昏沉沉的,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

    之后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很多的嘈闹声,我想命令他们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声。好容易撑了一会儿,又似有什么东西撬开了我的嘴,把苦涩难吃的茶水倒灌进我嘴里。我下意识地抗拒,可结果那些水却呛进了气管,害我边咳边喷,苦不堪言。

    再一恍惚,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却发觉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不禁思忖,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头脑里凌乱的梦境而已。

 第五章 伤情(9)

    再次合眼,昏昏睡去。

    浑浑噩噩间,意识陡然间被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吼醒:“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好霸道的声音!

    好霸道的男人!

    我暗自冷笑,他这是在威胁别人呢,还是又想以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我又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总算见到了满室光亮。我轻轻嘘了口气,真是一夜乱梦,好在天已大亮,我也总算从梦魇中醒来。

    正想挺身起床,忽听床边有人紧张地说:“别动。要什么我拿给你,是不是要水?”

    我眼珠转了两下,眼前突兀地现出一张憔悴的脸孔,满脸须楂,神情委顿,眼眸中满是疲惫……

    这是谁?这是我认识的努尔哈赤吗?

    “爷怎么……在这儿?”我的声音居然出奇的沙哑。

    他怔怔地瞅着我,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眼底是赤裸裸的喜悦,“五天了……你终于醒了。”

    “五天?”

    “你发高烧。”他简略地说了这四个字,扶起我喂我喝水。

    我困惑不已,难道我不是在做梦?我发高烧足足昏迷了五天?他之所以会这么憔悴不堪,是因为担心我?

    “你十岁那年也是这般的发高烧,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小心地扶我重新躺下,用宽大的手包裹住我的双手,搁在他唇边轻轻摩挲,“我还真怕你这次又会和那时一样呢。”

    我不由得轻笑,笑声扯动身上的肌肉,全身像是散了架般的酸痛。

    “我若能再次失去所有记忆,岂非更好?”

    他的瞳孔骤缩,神情冷峻,“若是想趁机忘了我,那永远也不可能!”

    “忘了你的我,也许才有可能喜欢上你,否则……”

    他忽然用唇堵住我的嘴,但随即松开,喘着气决然地说:“没有否则!”

    他很霸道!

    我模模糊糊地想,也许褚英就是这点很像他——同样的蛮不讲理!

    “对了,爷的婚礼……”我依稀记得这几日栅内正在筹办他和阿巴亥的婚礼。

    “婚礼延期。”他哑着声说,“布占泰那小子,一听说你病了,本来还想赖着不走,被我一脚踢回乌拉去了。你瞧瞧,你的魅力有多大。”

    我有些许吃惊,但面上却丝毫未露,只是抿嘴浅笑,“那是,谁让我是女真第一美女呢。爷不也正是看中我这一点么?”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眼,“果然是第一美女!”说完,沉下脸站起身,在房间内背着手转了一圈,忽道,“褚英和代善为了你,大打出手!你是何想法?”

    我心里一痛,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没什么想法。”

    “是么?”他冷冷一笑,重新坐到床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很诡异的笑容,“褚英有些脾气像我,诸事争强好胜,想要的东西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弄到手;代善则不然,他性子像极了他的额娘,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生性淡泊,在我看来他似乎并不适合出生在爱新觉罗家族……”

    我凝起眉,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只有勇士巴图鲁才配驰骋在这白山黑水之间,做这片天地的英雄和主人!代善不行!他太软弱!我一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两年前我忽然发觉原来我一直错看了这个儿子,代善带兵攻打哈达的那股狠劲,绝对是我前所未见的,他有勇有谋,竟是比褚英更得将士们的信任与拥戴……”

    我瞪圆了眼睛,渐渐有点领悟到他的意图,不禁感到一阵心寒无力。

    “我竟不知道,我一直忽略掉的这个老二,武功谋略,竟是无所不能。常人马上开弓,能射几何?他却能三箭齐发,百发百中。啧啧……我真是看走了眼。”他连连摇头,“建州正是创业之期,我求才若渴,为何放着大好的可用臂膀而弃之不用?可那孩子死心眼,打从哈达回来后,又在人前装出一副懦懦无为的蠢样来!我知道,要让他真心实意地站出来,再次燃起斗志,需得给他下一剂猛药!”

    我牙齿咯咯打战。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猜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不会如此阴暗残酷!绝对,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而你……就是那剂猛药!”

    轰的一声,我的头脑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当真是这样!当真是……

    “你以为你和代善每日里偷偷摸摸的行径我会一无所知?这建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在我的土地上发生的哪一件事又是我所不知道的?”他倏地捏住我的下巴,冷笑着凑近我,那双冰冷的眼眸闪着可怕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芒,“东哥!你自负聪明,其实还是很天真……你再如何折腾,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我说过的,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要得起你!”

    我涩哑地开口,声音抖得不像是自己的:“你要……如何对付代善?他……可是你的儿子……”

    “怕了?当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寒意更浓,“你放心,如你所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以后还要重用他呢。而且我会如他所愿,等我百年之后,将我所有的妻妾全部交由他来收养……但是,这并不包括你在内!”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我,“这辈子我若是得不到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我两眼一阵发黑,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喉咙口直冲而上,咯的一声,我咳出一口痰来,还没等视力恢复,便觉努尔哈赤已慌乱地抓住我的胳膊,怒吼:“来人——”

    金星乱舞,我模糊地看着他的脸,蔑然冷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你敢!你敢死!你若敢死我立即杀了代善!”他抱紧我,我能感觉出颤抖的不只是他的声音,还有他的身体。

    他在害怕什么?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努尔哈赤吗?

    努尔哈赤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意识逐渐消沉,灵魂却像是被某种东西禁锢住,我使劲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

    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再看见你!

    既然已经无法选择生的方式,我至少还有选择死的权力!

    我要死!

    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第六章 成长(1)

    我最终仍是没能如愿。

    虽然我抗拒就医,但在努尔哈赤“救得活赏,救不活死”的威胁下,那些医官大夫们无一不战战兢兢,玩命似的二十四小时守着我。

    不仅如此,隔了两重门,萨满丁零当啷的念咒声仍时不时地在我脆弱的神经线上扎针——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些萨满在心理上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恐惧,他们每念一次咒,我刻意想昏迷的意识便清醒一分。

    如此,挨过了七八天,那些大夫们终于喜极而泣地告诉前来探病的努尔哈赤,东哥格格的性命已然无忧。

    看来宿命果然无法违背!

    注定我无力在东哥命定离世之前做出逆天之举!我注定要乖乖地在这个身体里继续留下来,饱受痛苦的煎熬折磨!

    时年中,努尔哈赤始建旗制,设黄、红、蓝、白四旗。

    每三百女真壮丁编为一牛录,首领为牛录额真;五牛录为一甲喇,首领为甲喇额真,统领一千五百人;五甲喇为一固山,首领为固山额真,一固山即为一旗,共七千五百人。

    各旗以不同旗色为标志。

    四旗中,正黄旗由努尔哈赤亲领,余下三旗任命舒尔哈齐为正蓝旗旗主,长子褚英为正白旗旗主,次子代善为正红旗旗主。

    四旗旗主的任命同时也意味着代善由此踏入建州统治高层,开始参与时政,而他与褚英兄弟二人的角逐业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这……正是我最最不愿见到的!

    转眼秋去冬来,我的精神却始终提不起来,葛戴每日都会扶我到院子里晒太阳,给我说笑话儿逗乐,我却很少再开口说话。

    努尔哈赤打那以后便没来过,褚英来不来我不清楚,代善却每日必至,只是我从没让他进过屋。

    我知道我是狠心!但唯有对他狠心才是为了他好!

    这期间皇太极偶尔也会过来探望。

    他的气势愈发冷峻逼人,孩童稚嫩的气息正从他脸上缓缓褪去,逐渐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涩俊朗。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最终也将和褚英、代善一般渐行渐远,永远留在原地的,唯有我一人而已。

    十一月中旬,努尔哈赤和乌拉那拉阿巴亥的婚礼办得异常热闹和隆重。葛戴因是阿巴亥的堂姑姑,竟被临时硬拉去充当了新娘的娘家人——这个无理的要求实在有点过分,葛戴被侍卫带走的时候,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我心里隐隐有些猜到,这个不是阿巴亥的主意便是努尔哈赤的主意,想来无非是想借此向我炫耀示威。

    隔天葛戴回来后便摇着头对我说,太过奢侈了,只怕阿巴亥无福消受。

    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她有福无福那是她自己的事!各人只管活各人的,毕竟能在这个世上按自己意愿随性而活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

    完婚后半月,传闻努尔哈赤竟再没迈进过其他福晋的房门,一味专宠阿巴亥一人——这下子栅内又像是被捅了蜂窝,我这平时门可罗雀的小地竟被那些女人轮番踩了个遍。原我还以为她们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谁想那些失宠的女人们在新的目标出现后,竟又自动将我视做了她们的同盟军。

    真真可笑至极!

    我受不了她们频繁地来骚扰我,勉强忍了数日,终于在某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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