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 第1部分

第一章　　　　楔　　　　　子
第一章　　　楔　　　　　子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一天，华川县供销社三楼会议室里，人头攒动，进进出出。

　　这天早上还没有到上班时间的八点钟，会议室的大门早已经打开了。虽然会议要八点半才开始，但做事素来就很认真的办公室老王早早地来到了会议室。

　　七点过一点，老王就又在会议室不停地忙碌着，把头天已经打扫得很干净的会议室又重新检查巡视了一遍，自己觉得很满意了，这才急急忙忙到锅炉房把灌满了开水的暖水瓶一个一个往会议室提，快到八点的时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主席台已经摆好位置，铺好了崭新的床单，把每个领导的尊姓大名已经写在他要坐的桌子上，并且逐一放好茶缸，沏好茶，椅子也是挨着摆好了的。

　　主席台下面一排一排挨着放好了长条凳。虽然比较拥挤，简陋，既没有舒适的椅子，也没有茶几，但看起来还是比较整洁干净，给人舒适的感觉。

　　抬眼望去，只见主席台上方写着：“华川县供销公司企业承包经营大会”红纸黑体几个雄劲有力的大字。再朝两边看去，两条横幅映入眼帘。左边是：解放思想，勇于改革，深化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右边是：努力进取，奋勇争先，不断提高企业经济效益。

　　这时开会的人员也络绎不绝来了。八点过一刻，会议室就已经坐满了人。

　　主席台下面坐的大多是各区供销社和县城各公司的主任、经理，还有就是县社机关各科室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平常见面联系就很多，许多都是熟人了，于是在一起就相互打起招呼来。有些还窃窃私语起今天会议的主角来。

　　“李科长，供销公司又有哪几个人去参加竞选呢？”离县城较远的华亭区供销社的王主任打听道。

　　“人事上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再说我也不管这些事，所以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听说好像有张德富和李进川吧！”县供销社农副产品科的李正才回答道。

　　“那么说来，李进川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哦！”

　　“哪也不一定。据说李进川不想干了，想回县社。但也说不清楚。恐怕只有到最后才能见分晓！再说李进川这人阴得很，一般人难以摸到他的底。如果县社领导能给他安排一个职务，这样的话他回县社的可能性就大，那么张德富就可以说是成功了。”

　　“张德富，就是哪个经常跑采购，说话吊儿郎当，老不着调的张德富？”

　　“就是。他还是从你那里出来的啊！”

　　“我听说过。但我到华亭去的时候，他早已经调走了。听说过，但没有一起共过事。所以不是很了解。”

　　这时，喇叭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大家静一静，我们现在开始开会了！”如同滚烫的开水淋在焦炭上，“嗞”的一声，喧嚣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竖起耳朵，静候大会的开始。

　　“现在我们开始开会，各区供销社主任、县城公司经理们都来了，大家要认真听讲，作好记录，回去以后要传达给每一个职工，使广大职工都知道企业不改不行。只有认真进行改革，才有可能出效益，企业也才能走出困境。不要以为企业改革离我们还很远。供销公司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不管是承包也好，租赁也行，反正都要改革。所以大家要认真听，认真记，把会议精神原原本本带回去传达给职工。现在我们请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刘正威同志给我们作重要讲话，请大家欢迎！”主持会议的县供销社党委书记赵正杰扫视了下会场说道。

　　坐在主席台正中位置的刘县长清了清嗓子，正视主席台下面，说道：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很及时，也很重要。本来，我今天还有好几个会要参加。但当你们王君威王主任给我汇报说，今天供销公司要召开企业承包经营现场会，我还是就来了。

　　“企业公开选拔能人，我认为这很好，我们的企业干部领导体制就是应当进行改革，让有能力的人来领导企业，这叫能者上嘛！还有供销社这几年生存很困难，职工收入明显下滑，历史包袱很重，能够通过改革，为企业走出一条出路，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供销公司今天就开了一个好头。我希望，从今天以后，全县供销系统所有企业都要陆陆续续进行改革，实行承包或者租赁经营，让有能力的人来领导企业。只要我们认真去干，相信目前的困难局面会过去的。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说道：

　　“今天基层企业都来了人，是不是应当考虑一下，我们应当怎样结合企业实际进行改革，把改革推向深入。同志们，不改革不行啊！”刘县长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你们继续开会，我还有个会去一下！”随手端起茶杯子喝了口茶结束了话题。起身再次凝视了一下会场，挥了挥手，随后在县供销社李副主任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场。

　　“下面请县供销社王主任作工作安排。”

　　“长话短说，由于时间关系我也不准备细说了。关于这次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刚才刘县长已经给我们讲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总之一条，不改革不行，不改革就没有出路，就只有死路一条。去年全县的销售总额又在上一年的基础上减少了百分之二十，全县利润总额呢？竟然只有区区六十万元啊！而今年一、二月份，情况更不容乐观。要知道，春节期间可是销售的旺季，商家最盼望的就是一、二月份啊！哪晓得是这个结果啊！我成天都在想这个问题！”这时会场鸦雀无声。王主任抬了一下头，继续说道：

　　“年初我们班子研究工作时，就形成了一个共识，非改革不可！不改革就没有出路，要坚决打破企业吃国家，职工吃企业的大锅饭，落实企业自主权，全面推行承包经营责任制，扭转目前的局面。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先在供销公司试点，然后逐步推开。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今天终于正式开始了。通过宣读标书、答辩，由职工代表和县社领导共同组成选聘小组打分，公开选举企业领导人，分高者当选，当场宣读，而且还要公证。我想，今天既是供销公司承包经营大会，同时也是各基层供销社主任、县城各公司经理的工作会议、动员大会，希望你们在参加完会议之后，也要思考一个问题，你们所在的企业如何进行改革，尽快把方案制定好上报县供销社，成熟一个，审批一个，实施一个。以最快的速度推进改革。下面请赵书记继续主持会议！”王君威以非常恳切充满磁性有力的话语结束了他的话题。

　　接下来依次是李进川、张德富宣读自己写的承包经营责任制标书，发表自己如何进行改革，提高企业效益的措施。

　　李进川，也就是已经任职三年的现任经理。在这之前，先后在黄龙区、美峰区供销社担任过主任，然后又在县供销社担任过基层管理科的科长，从事经营管理、担任领导的时间也比较长，有着多年经营管理的经验，写的竞选材料也比较详实、得体，说得台上的领导，台下的同仁们颔首点头，似乎志在必得非他莫属。但是从他宣读的情况来看，文字是华丽的，但措施略微显得有些不足。

　　张德富的情况呢？只有干巴巴的几条。一是彻底打破大锅饭，职工可以参选经营部负责人，经营部负责人也可以自由选择员工，将一切收入与销售、利润、费用、员工工资挂起勾来，年初签订合同，严格考核，奖惩兑现。二是扩大经营，不仅要在现有门市销售的基础上下功夫，而且还要走出去，尽量扩大销售额，从而实现利润。三是强化内部管理，大力压缩行政等后勤管理人员，公司仅保留会计、出纳和综合各1人。对于选聘落岗人员，公司只发三个月的生活费，三个月之后再进行选择。短短的三条，还不像是他自己写的。虽然他也读过书，而且还是初中毕业，但我们从没有见过他写过什么东西。所以一听，就不像不是他自己写的。更主要的是他的发言，虽然对于他的为人有所了解，但还是有些出乎人们的预料，让人大吃一惊。他这一说不打紧，在座的企业职工顿时像炸了锅似的，说好的，说歹的，大有人在，人声鼎沸。整个会议室变得热闹起来。

　　“安静！请大家安静，让他们先把话说完！”

　　依照事先确定的程序，接下来便是答辩。当然这又不是什么论文答辩那么严肃，只不过是台上领导象征性地问几个问题，然后就是选聘小组成员打分、唱票。

　　结果呢，二十张票，张德富居然得了十五张，远远高于李进川的票数。根据事先约定，张德富当选了。

　　“下面请华川县公证处的李玉光公证员宣读公证词。”

　　“根据华川县供销社的要求，华川县公证处对华川县供销公司企业承包经营大会进行了现场监督，程序符合事先规定要求。张德富当选为华川县供销公司经理，特此证明。华川县公证处”

　　“今天，我们召开供销公司企业承包经营大会，公开选聘了企业领导人，张德富同志当选为华川县供销公司经理。首先对张德富同志当选表示祝贺。待后县供销社将正式出文，并将正式签订承包经营合同。希望张德富同志作为一个经营者，严格按照承包经营合同的要求，依法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依约交纳承包费。同时也希望各方支持张德富同志的工作，把我们企业经济体制改革推向深入……”赵正杰的话算是给大会作了一个总结，大会到此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欢迎各位修改指正！同时也欢迎提出宝贵意见！借此机会，祝各位老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章　　走马上任
第二章　　　走马上任

　　没过几天，华川县供销社果然如其所言，下发了《关于张德富等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正式任命张德富为华川县供销公司经理。

　　在等待县供销社任命文件的这几天里，其实并不是完全纯粹地等待。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做准备工作，一旦正式任职文件下来后就好立即开展工作。张德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同时也还有点担心，担心县供销社还临时改变决定，一切又成泡影。

　　还有就是承包经营大会上只是象征性地草签了承包合同，虽然有了这个法律依据。但长期形成的习惯，没有上级部门的红头文件，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一方面是等待，而另一方面是完善相关手续，比如承包合同规定的抵押物，是必须兑现落实的。正如县社领导说的那样，一开始就必须按规矩来做，不能一开始就搞虚的。

　　所以在县社财会科和体改办的监督下，张德富把自己承包合同中所承诺的抵押房屋的产权证交到了县社体改办，不到合同解除是不能拿回他自己的房屋产权证的。换句话说，自己的房子只有使用权，只能自己居住，不能用做别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县供销社的任免文件又下来，一个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现在这个结果，对于张德富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唐突，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抱着赌一把，不行就拉倒的意思，竟然荣升了经理。当初是对李进川的不满意才决定冒着胆子去赌一把，没想到竟然成真了。所以半是暗自高兴，半是不知所措。因为毕竟在他的家族史里，还没有哪个当过吃皇粮的干部，而且还是个带头衔的领导干部。还有就是终于把李进川弄下台了，所以多少还是有些高兴。

　　但高兴之余，心里又不安起来。首先自己是付出了代价的。虽然没有人们传说中那种的送七送八，但是是以自己所住的房屋做抵押的。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经营管理不善造成了损失，自己的房屋就有可能变成公家的。

　　更主要的是供销公司原本是十年前，县社为了拓宽基层的业务，便于基层供销社进货，统一在外组织货源而设立的一个内部科室。说到底就是一个介于基层社和县公司之间的一个中转站。刚开始一年多，还勉强过得去。负责人呢？既是县社基层管理科的科长，同时也是中转站的站长，官不官商不商的，也不觉得有啥不对的地方。反正亏了呢？有县社顶着。

　　但是后来基层社普遍推行扩大企业自主权，企业在这里进货的越来越少，用基层人士的话来说，纯粹就是一个“二道贩子”，加之县社也越来越补贴不了，改成公司，逐渐断奶，要他们自立门户，自求生存，所以日子越发艰难。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自己开店做生意也是很难很难的。

　　首先是他们没有自己的门市，现在只能是租了三个门市小敲小闹做点生意勉强度日。更重要的，公司这几年没有多大发展，人员倒是增加了不少。在县城，虽然供销公司在县社眼里算不了啥，虽然是所谓的独立企业，开会啊之类的事情还常常把它遗忘。对于趋之若鹜想进城的人来说，又是常常被忽略。但确是是一个被不能被忽视的地方。比如为了小孩读书，或者照顾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想进城而又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的人来说，供销公司就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最终去处。如此一来，人员就增加了不少，而且这些人又多多少少都与县社领导或者某个科室负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稍不注意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如何为这些人寻找饭碗便成了重要课题。想到这些，张德富心里就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在，张德富这个人并不在意这些，换句话说，他是个粗线条的人，哪里说哪里就忘了。所以日子还是照旧过着。

　　对于公司的景况，张德富并不完全清楚。过去没有当领导，虽然听领导，也就是李进川在职工会上说过，知道一些但并不完全清楚。现在李进川已经回县社当工业科的科长了，一切有只好凭自己去重新去了解了。

　　对于李进川，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隔阂或过节，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多还是工作上的缘故。主要是他这人太张扬，个性太强，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长久下来就有些瞧不起他的意思。当听到同事们说，李进川写了标书要竞选经理的时候，张德富便萌生了“我也要竞选经理”的念头，而且随着事情的逐步明朗化，强化了这一念头，甚至在心里还有“我就是要和你争一下，即使不成功，也要尝尝我的滋味。反正就是让你不能当得太顺畅、太舒服了”的思想。

　　而今李进川回县社，不跟你争了。剩下这个烂摊子看你怎么整，说不定还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等着看我的“好戏”呢。张德富不禁想道。管他呢？还是做我自己的事情吧！

　　当张德富萌生想和李进川一拼的时候，是找过刘欣私下摆谈过的。对于财会科长刘欣来说，当然情况是非常清楚的。当张德富邀请他一起干的时候，刘欣推辞了。他说：“他不想去躺这一壶浑水”。

　　当然对于老乡来说，张德富是知道的，刘欣现在只是一个想回县供销社，因为他是受组织安排到此工作的。虽然现在他已经在供销公司工作了好几年，可工资关系依然还在县供销社。对于这点他是理解的，但还是把情况告诉给了他。理解刘欣的景况，但他还是不死心，最后只是说：“反正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拼一拼。如果不成，那就算了。但如果我成功了，你老兄还是帮我一把，当我的副手，替我管好这个家的！”无法推脱，刘欣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而今这一切都已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