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叶落的责怪,灵界猫阿黑伸出爪子轻轻挠了挠叶落的鼻翼,乖巧的喵呜一声回应。
叶落将灵界猫的腿包扎好,一人一兽间又不免玩耍一回。午夜的时刻终于到了,叶落欣喜地靠近墙壁,闭上眼睛,讨好般要俄伊斯讲那些说不完的传奇故事。
“奥伦西斯的帕留孙啊,你的锤音锵锵震慑我心,每当我想起你那雄壮的战鼓,便禁不住泪血飞滚!请将我的血骨投入那神炉内吧,请让那炉火烧得通红,当吾的血肉与坚铁相融,定然祭炼出令敌胆寒的神兵!”
“父亲,帕留孙是谁?他是个铁匠吗?为何他打起铁来还要敲鼓呢?”
对于叶落接二连三的追问,俄伊斯早已习惯,他忍住突然袭来的阵痛柔声说:“我的儿子,帕留孙是我魔族伟大的匠神,他一生功绩赫赫,升魔后归乎上苍,留下了一生打造过的数不清的神器,譬如说流传于乌斯兰大陆已久的五行弓,令敌胆寒的诛神剑,等等,这些伟大的神器杀尽了多少顽敌强寇!他最有名的法器便是地裂战鼓,当鼓声敲响的时候,他会斗志昂扬,力量和智慧往往会发挥到极限,从而才能打造出超凡的神兵利器来!”
少年的脸上露出神往的色彩,对于那些史诗传说中的英雄极为敬佩,不禁抚胸起誓:“父亲,我向伟大的魔帝林兰起誓,一定尽我所能,恢复我族的山河,重现祖神的荣光!”
俄伊斯面露欣慰之色道:“敌人非常强大险恶,你首先务必要学会保存自己,唯有保存自身才有希望!你要好好努力,不可一日懈怠!”
叶落应诺,俄伊斯又道:“你的冥想练的怎么样了?预言境界突破了聆心第三层没有?”
叶落面上露出欣喜之色道:“父亲,我刚刚突破到聆心第三层知理,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俄伊斯叹道:“我预言师一脉,修行颇难,第一境为聆心,其下聆界,其三窥天,其四知命,其五通神。通神之上,早已遗失不闻,老夫穷毕生心血,方修到知命之初,可见其艰难。所谓聆心,体会脉搏心跳,气脉回转,血肉毛发,死去生还,最终要做到知己。聆心共六层,其一听声,修到极致,可闻蚁虫之音。其二闻气,周身血肉气流回转,吐故纳新,遍及毫发,无不生动在心,最终要做到收发自如,天崩地裂而毫无挂碍,而后通明真我,始乃有成!其三为知理,体合自然,进止有规,褪去凡思,识得造化之功。其四为合体,思与肉合,命与骨接,要做到内外不分。其五为通灵,天慧开通,褪去凡胎,做到此处,方算刚刚入门。其六为明心,明心明心,明己之心,明外人之心,明事物之理,最后要做到心如止水,内外如一。你既能练到知理,幼小年纪,也还不错!”俄伊斯循循教诲,不厌其烦,这一晚,他讲得很详尽。
“那马拉德休斯的善符你且画来我看。”
善符为马拉德休斯真言之符。魔族供奉祖神十二,每个祖神各有祈福之符,善符是马拉德休斯象征福符,譬如,智慧之神加曼斯的象征之符是幂符,尤其难以绘写,等等。所以,预言师进阶的标准往往靠画真言符咒来检验。
闻言,叶落取来水滴,口中念诵不断,凝神专注,念力延伸,水滴缓缓分散,迂曲流转,慢慢结成一个奇异的符号,当首尾相接的一瞬,便听来一声悦耳之音,符咒上登时光芒闪现。符咒缓缓飘过来,没入叶落的印堂间,顿时遍体生出无限愉悦之意。
俄伊斯面上露出宽慰之色叹道:“算来,我预言师一脉历来颇弱,近不能防身,远不能伤敌,修到通神境界的大预言师少之又少,适逢末世几乎绝迹,可叹,可悲!”缓了缓,又道:“如有机会,我的儿子,你修魔吧,那似乎才是属于你真正的命运!”
“修魔?”叶落心中疑问,道:“修魔是什么?”
俄伊斯叹道:“那是我魔族自古而来的宿命,修魔之难难于上青天,俗话说,顺天成神,逆天成魔,成神难,成魔难于百倍!可惜我并不熟知其中细节,不然倒可以传授给你。”
“何谓顺天?何谓逆天?何谓修魔?”叶落问。
俄伊斯缓缓言道:“所谓顺天,盖修士修炼时顺乎天地既定法则,明白天意造化,不得僭越于造化法则之外,最后可成为造化之神,是为顺天。简言之,逆天,便是打破天地法则束缚,禀奉本体之意志,按我心意,率意施为,最终能凌驾于造化法则之上,称为魔神。我并非修魔者,只能描述大概,其过程分九,其一为法浸期,其二为法相期,其三为魂变期,其四是神变期,其五为宫变期,其六为夺天期,其七为劫变期,其八为命变期,其九为问天期,修到神变期始称初魔。每一变分九转,共九变八十一转,个中详尽之处,我也无从知晓。一旦修魔,凶险莫测,群魔相互争命,几无生还之理。然神高一尺,魔则高一丈,成魔者无一不是大能,总能压神一头,而我魔族能够繁衍至今而不灭,盖修魔造化之功耳!”
叶落听的颇是神往,不由握紧拳头道:“我会修魔,我要成为最强的魔,父亲,我要拯救你,并拯救我的族人!”
“魔,巫,妖,等等,乃天地造化之族,却最终拼死相争,大致都为了一己私利,却最终为造化所算,悲矣!魔,修身,巫,修魂,妖则是邪类,简言之,为盗,盗人,盗地,盗天,盗造化!日后遭遇这些妖族大能,你要格外小心!”俄伊斯谆谆告诫。
俄伊斯的眼中有了些泪光,他知道,这最后的时刻来到了,他的力气也快要耗尽,生命即将终结,他只是祈愿这个孩子能够成长到那希望的一天!他轻轻哼唱歌谣,不经意间施了一个睡咒,让这孩子沉沉睡去。
在叶落沉入梦乡的时刻,俄伊斯轻轻吟唱,他的脑海命庭中传来刺痛,到后来愈发剧烈,他要分离自己的魂魄,打开那尘封已久的魂印,将魔族的希望传承给这个孩子。当然也正由于那个魂印隐藏在命魂深处,这才能躲过狱魔等凶悍敌人长久以来的严刑逼供!当魂印传承完毕,他的生命和使命也即将宣告终结。
在剧痛的煎熬中,一个玄奥的灵魂符阵从命庭漂浮而出,它浴满崇高灵魂的圣洁光辉,光环向四周缓缓扩散。而此刻,叶落的身体上也升起一个同样的小一些的灵魂符阵,当两个灵魂符阵穿透那坚硬的墙壁缓缓交融后重叠的刹那,叶落的身体猛然剧烈颤抖了一下,而后,那灵魂符阵中央一个耀白的光点倏地射入了叶落他的印堂,隐藏到了他的灵魂深处。这个神秘的灵魂印记被俄伊斯加了古老封印的口诀,在叶落的修为没有到达那个应有层面的时候,这个东西极难解封,也很难被发现。
此刻的俄伊斯好似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变得异常苍老,他艰难的吸了口气,好希望这孩子在他眼下多睡一会,但在这深夜的沉睡时刻,他希望这个孩子赶紧离开,离开这凶险之地,离的越远则越安全,因为,狱魔撒宁的触角无处不在,能躲到现在实属侥幸,撒宁的手段有多毒辣,这个孩子被发现后将无法得以保全。
“吾既生矣未知甘味,尚襁褓兮已失母怙。不甘吾命兮咒其苍苍,虽为蝼蚁兮其志不忘。枯骨抛荒兮游鬼嚎哀,故国不见兮萋萋蒿莱!浩浩歌兮茫茫劫愁,他生不望兮今生何忧!哀吾故族兮颠沛失所,祖神不见兮涕泗横流!”俄伊斯口中吟唱,泪水下落,自亡国之日算起,他的生命已经活过极其漫长的一千多年,因为中了诅咒骨钉的缘故,他日日生不如死,求死却不得,盖因这死灵法术何其顽固和强大,竟然能硬生生拉长和放大他的寿元!而这个死灵法术的副作用则是,在那个被施法者死亡的一刻,他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而承受了一千多年的触及灵魂的痛苦和折磨,这已经是一个何其伟大的奇迹和壮举!
俄伊斯最后细细观望下他的儿子,开始轻轻唤醒他的灵魂:“起来吧,我的儿子,叶落,你该走了,去投入你生命中的河流,寻找你生命中的因果,成长,战斗,恢复我魔族亿万年相继的伟大(荣)光!”
叶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心中不解:“父亲,我怎能离去你呢?何况我还想聆听你的教诲,学习你渊博的知识,我根本不想失去你!”
“外面的世界太大,这里很小,如果你一直滞留此地,你将永远失去自由,做一个不见天日的囚徒,这和你的伟大理想何其相悖?而如果那样,我不如没有你这个儿子!”俄伊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冷酷起来,绝然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你这般怯懦怕事,我再不愿见你!”
“看来父亲是真的赶我走了!”叶落的脸上滑下了热泪,他学会了冥想,人又聪慧,如何看不出俄伊斯表面冷漠而背后隐藏的的真实心意!而他的离开也是早就注定的事,叶落早有觉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握了握拳头,没有再啰嗦,恭恭敬敬爬起来,向着隔壁的俄伊斯磕了几个头,道:“父亲,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脚下的灵界猫喵呜一声跳上他的肩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俄伊斯。
“你也走吧!你们相依为命,又何必分离。”俄伊斯淡淡道。
叶落轻轻走出了这个荒废已久的囚室,来到隔壁,隔着囚窗,看着那个暗影之中模糊的身影,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想到这险恶的地方,还有那冷酷阴险的狱魔撒宁,他得赶紧逃走,而逃走才有希望,将来才可能回来救父亲。
撒宁,我会回来,那时候,你的每一笔的债我必十倍讨还!
凝视漆黑无迹的上方,叶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
他握紧了拳头,转过身,顺着崎岖的石径向下走去,石壁上镶有奇异晶石,带来弱弱的照射,倒可以看明白脚下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
他的弱小的身子就这么茕孑离去,再不回头。叶落不知道的是,这一别便是永诀!
他才刚刚三岁啊!俄伊斯的眼角流下两行泪,他已无泪水,流的是深红色的血泪!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他了!
“伟大的命运魔神塔桑娜啊,您卑微的信民将最后的仅有全部奉献给您,求您赐福给这个孩子,走向未来命运的正途!”俄伊斯瞑目祈祷,面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别了,我的儿子!
四、沈弘
遥远的霍兰城,在那诡秘的庄园中。
一道圣洁的光辉闪过,出现了一个面目慈祥的妇人。那妇人神色安详,气度雍容,目光所至,瞬间冰消雪融。
妇人缓步来到那个血池边缘,手指当空一划,一道凌厉锋芒顿时剖开了那沉睡女人的肚腹,腹内胎衣自解,一个初生的婴儿冉冉飘起,妇人用衣衫将这个新生的生命兜住,轻轻抱在怀内。
这个刹那,那血衣沉睡女人双目倏地睁开,那双瞳中满是邪恶的黑,口中发出极度愤怒中的低吼,大地开始剧烈颤动不已。
此际看去,那血衣女人竟与这妇人相貌极似,除了肤色、白发以及衣着不同而已。
妇人纤指挥动,圣洁的光芒顿时充塞在这庄园之中,大地之上,数不清的白花齐齐颤动,将淡淡的芳香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中央。
于是,血衣女人双目重新闭合。她剖开的肚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起来,恢复如初。
妇人抱了孩子,出了庄园,脚下步履轻盈,顷刻越过山川大地,渐渐来到了这暗之大陆最为荒凉的北方。
这遥远的北方,寒冷,寂寞,白雪遍野。除了不知名的妖兽偶尔传来怒吼声,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妇人步履所至,脚下环境立时变幻,草芽丛生起来,瞬间接天连地而去,随即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草房,一群叽叽呀呀的鸡仔在草地上追逐争食,一头牛儿在屋边的树下哞哞叫唤,更有一条小河绕过房屋流向远方,河边停着一只舴艋,水下游鱼嬉戏,水面鸭儿欢腾。
夫人怜惜地看着怀里的孩子道:“从今天起,你姓沈,叫沈弘,我的儿子。”她挤来牛奶,装在奶瓶中,看着这个孩子甜美的吮吸着,脸上满是幸福味道。
沈弘的童年无疑是幸福的。她的母亲非常疼爱他,常给他做甜美的饭食,教他游泳,折纸鸢,捉蚂蚱,每天的生活,愉快,充实,甚至还有点懒散。
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沈弘一天天长大起来。
有一天,他急急忙忙跑回家,抱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慌张道:“娘,娘,小兔子受伤了,您给它包扎一下!”
小兔子的腿上血肉模糊,是被一只苍鹰啄伤的,碰巧被沈弘救下来。母亲仔细地给兔子上了药包扎好伤口,沈弘方才放心地抚了抚胸口,不解道:“娘,苍鹰为什么要攻击小兔子呢?”
母亲的脸色变得严肃,道:“孩子,第一是因为苍鹰为了生存,它要杀死兔子,衔回巢穴中去喂小鹰。第二,因为兔子很弱小,它打不过苍鹰,所以便要被欺负和吃掉。”
母亲凝视着沈弘的眼睛问道:“弘儿,告诉娘,你喜欢做苍鹰还是喜欢做兔子?”
沈弘迷茫中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娘,我想不明白,等我想明白再告诉你好吗?”妇人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娘。”
沈弘偎在母亲的怀里问道:“娘,我有爸爸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妇人用一如既往地口气自豪道:“你当然有爸爸,他叫沈君天,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他打败了那么多顽强的敌人,保护我们不被侵犯。当你长大的时候,在你也成为一个伟大战士的时候,你会见到他!”
沈弘的脸上颇是神往,小拳头握的紧紧的,用承诺的口吻道:“娘,我会成为爸爸那样的战士,保护你。我也想做一只苍鹰,但不会欺负小兔子!”
妇人的面孔如春水般笑起来,她抱了抱儿子亲了亲他的脸道:“我的弘儿长大了。那么,今天娘要考考你,看昨天教你的几个字忘了没有。”
妇人带着沈弘来到不远处的沙地上,折下一根树枝给儿子,看他拿着树枝写下的稚嫩的笔迹,颇是欣慰,她抬头看了远方,眉目间满是忧愁,这种神情,儿子可是不会看到的。
母亲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道:“弘儿,你来抓我啊!”
沈弘非常喜欢和母亲玩耍,跳起来口中做出呼呼声威胁道:“你要小心了啊,不要变成小兔子,被我狠狠地捉住哦!”
母子俩飞快地前后追逐起来,蝴蝶和蚂蚱被撵得到处乱飞,而妇人的身体在急速的飞跑中突然转了个圈,手中的树枝优雅地刺出,刺在沈弘的胁下,使得沈弘感到意外的疼,眼中流出泪来。
“把我当做苍鹰!而你是伟大的战士,战斗吧,你爸爸可不愿意你如此懦弱!”妇人神色严厉道。沈弘从未看过母亲露出如此神情,略楞了下,咬了牙,拿起树枝向母亲刺去!
然而,沈弘连自己母亲的衣衫都不能碰到,身体接连挨了数十下的鞭刺,最终疼痛难忍,摔倒在地。
妇人冷色俯视着他道:“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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