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孩子能考上北大清华,就行了。”曹大哥点了点头,没有发作,沉默了许久,这倒把曹儿吓得个肝胆俱裂。到了晚上*点钟,快要睡觉了,曹大哥一家才到二楼去睡。在就寝之前,曹大哥走到曹儿的房间,帮着曹儿盖好了被子,缓缓的说道:“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总而言之,读书不好,像我一样,呆在这穷乡僻壤,早晚都有苦受……”说罢,熄了曹儿房间的灯,关上了门,就和张嫂到另一间卧室睡了。
张嫂在床上还频频对曹大哥说曹儿的事,曹大哥这天在工地上做的极累,多半是人事关系上的,现在只应付着张嫂说“知道,知道。我累了,明早还要照顾爸,我先睡了吧。” 。 想看书来
三
张嫂嫁到曹家,提及这件事,还颇为坎坷。张嫂的老家在外县,那地方应该算是福州市的地界,她也是一个半的福州人了。张嫂嫁到曹家前,她的母亲早死,她的父亲害了中风的病,张嫂的家庭生活迅速的走下坡路,实在等不及张嫂清醒过来,就已经是一败涂地了。此后,张嫂在中学辍学了,到福州去找工作,连连碰壁,只好来到长明镇,胡乱的找了个闲职,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张嫂都快三十了,她的父亲也劝她,她的那些鬼同事也劝她,她受不了这莫大的压力,心脏突突的直跳不停。之后,也忘记是怎样遇上曹大哥的,在曹老爹,以及她那些同事的撮合下,终于和曹大哥办了结婚证,至于婚礼也不像样。张嫂屡屡遭受生活的愚弄,搞得她似乎变了,每天在办公室混半日,再和外人来打麻将,又搪塞了半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舔着舌头,一页又一页地撕着本年的日历,她来不及舒口气,在无尽头的折腾之中,好不容易整出最后的一部分精力,用以关心曹儿。
今年张嫂三十四岁,比曹大哥小了几年。
自那日曹儿被老师留了下来,过了几天,张嫂的激动到底也缓了缓。这时,曹老爹的病已经好了不少,又拗不过曹老爹的偏执,张嫂只得把接送曹儿上放学的事,重新交还给了曹老爹。
张嫂今天很晚起来,这几年的懒觉也让她轻蔑了她的工作,常常一睡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整了整本该秀美的长发,然后骑她自己的自行车,约莫行了几百米,去长明镇上班。要说这上班,也容易,只要是办公室主任没有什么任务交代给她,她就能在办公室玩上大半天的电脑,要是有人来检查,她顺手关掉电脑,装出一副撰写报告的样子,持续几分钟,就行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员,就更是这样,懒懒散散的。
多半时间,张嫂是在打麻将的。这天,张嫂的几个狐朋狗友打来电话,张嫂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她的粉色手机,接了,问:“喂?”
“哎,午饭过后,去旺来茶馆打麻将,有空没有?”
“嗯嗯,再说一遍,听不太清。”张嫂提高嗓门问。
“你头脑乱了吧,什么耳朵?去旺来茶馆!”
“多少钱?”
“跟往常一样,几百元几百元而已,你该不会又心疼了?”
“哪里的话!好好,一定去的。”
张嫂挂了机,她的同事也凑上来,道:“你前几日输得惨,这回可要争点气。别忘了赢钱要请客的,我可是整天帮着你签到,蒙混过关的,你得记着点。”
张嫂苦笑说:“前几日手气不好,当然输了,今天我的第六感,倒叫我信心满满哩!”
“那就好”那个同事也苦笑道。
另一个同事,坐在靠近办公室的门旁,远远地对张嫂说:“我跟你说坐了庄以后,就得拼命的‘吃’,你又不信,我当年就是靠这,瞎猫碰上死耗子,大赚了。”
说罢,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
下午,张嫂吃过了午饭,和李姑奶奶一起洗了碗,午睡也不,看了一会儿电视剧,就匆匆忙忙又走了。来到旺来茶馆,问了服务小姐,房间是几号。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张嫂就随那位服务小姐,走到了一间上等的厢房。坐在麻将桌旁的,已有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微胖,顶着将军肚;那个女的,是张嫂的朋友,还有一个女的没来。张嫂放下手提包,挂在房间的架子上,她拍了拍她裙子的灰尘,把外衣的拉链解下来,仅仅披着,然后拿了茶喝了一口,不时还跟那个陌生的男人聊起来。而那个女的呢,有些不耐烦,翘起二郎腿,嘴里咬着牙签,奋力地打电话,催那个迟到的人快来。好一会儿,人终于齐了,可以开始打麻将了。
那是自动麻将桌,正当洗牌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抽起了一根烟,在袅袅的香烟烟雾慢慢升起时,一轮麻将被张嫂对桌的那个女人给自摸了。接下来一轮,张嫂沉不住气,反又让那对桌的给胡了。
张嫂耐不住刺鼻的烟味,一连喝了好几口铁观音茶,喝完了,叫服务员进来倒茶,直到张嫂喝了三杯进去。有时张嫂也赢了,但又吞没在他人连续的胡牌声中。越到后面,张嫂越是力挽狂澜,不知为何,竟时时的流局。张嫂她尽力了,最终她输了二十元钱,没有沦落到输数百元的境地。
天色也晚,张嫂精疲力竭的回了家,胡乱吃过剩饭,没跟曹大哥提起输钱的事,而且她早早的就去睡了。
张嫂对曹大哥的感情若有若无,曹大哥经历多了,更不爱思虑那么多,而曹大哥打心眼里就厌恶张嫂打麻将,觉得这是极浪费时间,无聊无益,并且会沾染许多恶习。
到了这一周的周末,旧式洋楼附近的杂货店,没什么生意,高妈就干脆事先关了店,到旧式洋楼找李姑奶奶闲聊。她们聊着聊着,起了劲,到一楼的客厅,要摆开麻将消遣,李姑奶奶一并叫上了曹莲儿,张嫂来。曹莲儿不爱打麻将,因为是李姑奶奶叫她,她只好来应付一会儿;张嫂本来就闲得没事可做,既然要打麻将,也就下楼来了。前两轮,张嫂都赢了,惹得张嫂好快活。恰好那天,曹儿也在家,因为小小年纪也讨厌自己的妈妈打麻将,而且暗中得了他父亲曹大哥的支持,于是,在第三轮洗牌的时候,曹儿便傍在桌旁,偷了一个花牌下来,得手后,迅速就藏到一个废箱子里,执意不让张嫂打麻将。
当然曹儿是小孩,瞒不过大人的眼睛,不一会儿即被张嫂发觉了。张嫂马上从高凳上立起,追着曹儿,一把揪住了他,要曹儿交出来麻将牌,曹儿说没有,张嫂就急了,骂道;“小年纪,就学会了骗人,将来肯定是小偷的料。”曹儿见他母亲这样,心中似乎有一万个道理顿时化作灰烬,哼哼的抽泣起来。高妈见了,也不站起来,直接劝张嫂道:“不要这样啦,孩子也是好心,我们就用空牌代替吧。小孩子要那张花牌,就让他玩去。”曹莲儿起身走过去,劝住了张嫂,张嫂这才作罢,回到了座位上,全心全意的打起第三轮牌来。
这一轮,张嫂又赢了。可怜这都是打着玩,没有什么赢钱不赢钱的。李姑奶奶瞧出张嫂这态度,也呵呵一笑。
晚上洗漱前,曹儿向曹大哥告了状,稚气的倾泄一番了自己心中的不平。曹大哥爱起了这儿子的执著,果然,当晚就对张嫂好言规劝。张嫂的脸渐渐拉了下来,摆得尤其不好看,她来气了,她朝曹大哥凶凶地道:“我前几天还输了二十多元,怎么着!”曹大哥的嘴不尖,想要顶撞却也噎住了,他一时涨红了脸,脸上添了许多不愉快,沉默好久才从曹大哥的嘴里蹦出一句:“我辛辛苦苦赚钱,你打麻将,难道还有理了?”
张嫂又气又急,闹着到曹儿的房间,和曹儿去睡,留下曹大哥一人睡着。曹老爹以为什么事,正想到二楼问问,看见李姑奶奶朝他招手,曹老爹不明白什么意思,也就把这桩事搁置到明天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四
第二天,是周日了,别家院落的公鸡啼不停,天还蒙蒙亮。李姑奶奶从三楼,扶着楼梯下楼来,赶着做饭。曹老爹不一会儿也从三楼下来,随便吃了一碗锅边糊,擦了擦嘴,就径直出门。他开了院子外的小铁门,牵了三轮车出去,挣钱去了。
曹大哥这下也来到客厅的桌子上,由于工地上还要赶工,他便快速的吃了一碗,摸了摸肚子,跟在曹老爹后面,也出门了。
李姑奶奶弄好一家人的早餐,自己觉得今早比较困倦,她按了“保温”键,于是又爬楼梯,回房间睡觉去了。
洋楼一楼的客厅,寂静了许久。
因为是周末,大家都睡得迟,起得晚。一直到了早上*点钟,曹莲儿才刚刚起床,不一会儿,张嫂起床了,接连的是李姑奶奶,最后方是曹儿。
张嫂好像是忘记了昨晚和曹大哥吵架的事,轻轻松松的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她禁不住曹儿的撒娇,偶尔拿调羹喂曹儿,偶尔也和李姑奶奶,曹莲儿说笑。半小时过去,那三个女人,以及一个小孩,终于把早饭给吃完了。李姑奶奶就在这时提议,一起去镇上的永辉超市逛逛,顺带着买些菜回来,张嫂说好,曹儿也嚷着去,唯有曹莲儿说没空,拿着她自己的手机在上网,眼珠子盯在那手机屏幕上,一边看着,一边凭着感觉,走回自己的二楼房间,歇息去。李姑奶奶趁曹莲儿还没有走远,便朝着曹莲儿的背,用力喊:“别坏了眼睛!”
李姑奶奶并不介意曹莲儿,还是兴致高的挽着曹儿,和张嫂并肩走。路上,李姑奶奶还问张嫂什么是“互联网”,张嫂见识的新鲜玩意儿,当然比李姑奶奶多得多,张嫂便滔滔不绝把这来龙去脉,讲了个力不从心出来,李姑奶奶竟不觉得烦,一路谈到了超市的门口。这时,李姑奶奶说:“既然这么好,你什么时候记得跟曹大哥说,攒些钱下来,我们家都两台电视了,再买一台电脑又有什么,别顾忌着钱不钱,好歹也新时代了。”张嫂淡淡一笑,哼哼哈哈的;曹儿好奇的眼睛,此时睁得极圆极大,可爱极了。
等到买菜回来,原路返回,路过街心公园时,正巧看见有人在拍婚纱照,新娘子穿着大红的裙子,特别显眼,路边还有结婚是的车队,缓缓驶过,一路上放着鞭炮,啪啪的不绝于耳。张嫂,曹儿和李姑奶奶也就驻足观看了许久。这样一直到她们三个人回来,都已经十一点多了,一回到旧式洋楼,李姑奶奶就忙开了,张嫂在一旁帮着忙,不时传来笑声。二楼那个曹莲儿,赶着太阳正盛,这时正在晒衣服呢。
曹大哥回来了,李姑奶奶一见他进来,哎哟的一声,歪着嘴,侧着身问曹大哥:“不是工地还有活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曹大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回答:“是的是的,因为今天那个工头病了正在挂瓶,所以同事们都散了,过两天再继续……”曹大哥没说完,也没看一眼在一旁的张嫂,就急冲冲的脱了脏外衣,小跑到了一楼的浴室,要洗脸擦身。
李姑奶奶煮的的饭也弄好了,菜也弄停当了,就让张嫂打个电话,叫曹老爹回来吃午饭。这边张嫂去打电话,那边曹莲儿就下楼来,哄走了吸着鼻涕地曹儿,便打开了电视机,观看文化类的新闻。
若是站在洋楼的三层楼顶,向远处望:曹老爹耷拉着半旧不新地三轮车,正往洋楼这边来。
曹老爹一进门,张嫂就迎了上去帮忙,曹莲儿也起身帮着李姑奶奶摆椅子,摆筷子的。曹大哥换上新衣,走出浴室的时候,只听见嘀嘀几声,而后是:“人民航空,为您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曹大哥这时也敲了敲墙壁,落地有声地道:“吃饭吃饭!”
大家欢喜地入了席,一家人终于坐上桌子开始吃饭了。像这样的家庭,经历了从饥饿到温饱的日子,又从温饱走向了新时代,吃饭当然不拘一格,不会过于严肃,也不会过于放纵。老一辈的吃相,大都是左手端起碗,右手拿着筷子,迅速的刨着陶瓷碗里的白米饭;而像曹大哥,曹莲儿,张嫂,曹小二一辈的,有时看看电视,有时专注吃饭,或翘着腿,或把脸贴在桌上,靠在碗旁,不会过于刻板,说说笑笑是平常的,而且越像是吃饭他们的平常心就愈加的平常,甚至淡化;而像曹儿这样的小孩,是新的一代,是全新的一代,虽说没有机会住在大城市,但即使在这乡镇,心也是一股活水似的,不止的潺潺流,流向四面八方,流向未来,所以,曹儿在饭桌上对大人所谈论的事情,无不激昂着自己的奇思妙想,伴随着他拿着筷子,敲着碗,发出叮叮的响,这便见怪不怪了。
曹老爹的脑袋里忽的冒出了火花,记起了昨晚的事,就断断续续地问曹大哥:“昨晚……二楼怎么……那么吵啊?”
“啊?”曹大哥惊奇了一句,头脑里也闪现出火花,不由得一大堆压在心底的话,突然间在这个闲暇的自由时间里,迸发出来。那曹大哥话语一转,就说道:“爹,是那个——”曹大哥往张嫂的座位努了努嘴,正巧撞上了张嫂的目光,张嫂并不想因为麻将一事,而闹得这么大。现在曹大哥还是不罢休,而且给她突然的一击,张嫂心里急得要哭,用手不断敲打着桌角。
“有屁快放!”李姑奶奶朝着曹大哥大叫了一句。
曹大哥忍不住李姑奶奶的尖锐,终究逼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我叫她不要打麻将,她偏要,血汗钱你们应该知道的。”
曹老爹真的开始窘迫了,多半是为刚才李姑奶奶的那句话。曹莲儿插嘴道:“不就这点小事儿,不至于这样吧。”
李姑奶奶不放过一分一秒,接着便说:“日薪一千的,不在乎每天花一百;日薪一万的,不在乎每天花一千。想必你曹大哥志向也太短小了,这点钱也在乎。真是屈居了我的身份!”
曹大哥不敢说了。
曹老爹只好替曹大哥向李姑奶奶道:“我的好姐姐,消口气,都是我的不好,干嘛要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前几天新闻不是说,美国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跟你讨论讨论,也算是我踏三轮修来的福分了。”
曹大哥声音有些沙哑。大家都不谈这件事了,李姑奶奶来了个收尾:“我说张嫂,你只管打你的麻将,哪一天赚了几百万也说不准。你曹大哥不体贴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曹大哥苦笑了一下,一宿无话。
到了新的一天,张嫂噙着泪水,说要回娘家几天,曹大哥心中有些不平,就不管张嫂;而李姑奶奶亲自把张嫂送到了车站,先前乐观地说:“曹大哥哪里对你不周到,你就和他赌气。”末了还笑吟吟的附上一句:“你回娘家,别忘了回来!”弄的张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自己受到的伤痕倒是有人抚慰她,这真让张嫂感到欣慰。 。 想看书来
五
送走了张嫂,李姑奶奶一步一步的回家。她心里也许是在得意,犹如凯旋似的。也不知为什么,当她能远望到旧式洋楼时,那一栋在七元村,乃至整个小县城里都显得特殊的一栋洋楼,算不清承载了李姑奶奶多少的记忆,难道是李姑奶奶至今还惦记着让她守了几乎一辈子寡的曹仁厚?李姑奶奶觉得像张嫂,曹莲儿这样的子女,应该活得比自己强。李姑奶奶走着,她的心中,心悸似的,越走近那旧式洋楼,心脏就颤得越厉害。但是一进那个院外的铁门,一穿过那个不宽敞也不狭窄的小空地,一到了一楼的客厅的门,所有的如梦魇般缠绕在李姑奶奶脑海中的往事,顷刻间灰飞烟灭。
李姑奶奶跨了一道木门槛,走到了客厅内,家里空荡荡的,该去上班的没回来,该去念书的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