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理解简一的做法,毕竟村里也有不愿一辈子守着田地、而去城里做工的年轻人,何况是本就出生于大府的简一,她的能力也不能埋没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但经过大半年的相处,村长对这个温和大方、聪慧手巧的简一很是不舍。
简一把城里新住处的地址告诉了村长,以后村民进城若是当日不能返回村里,可以去简家留宿,若遇到难事儿了,只要力所能及,简家定会相帮。村长一直很欣赏简一的为人处事,无论是把自家马车让与村民使用,还是从城里带回好东西总会分给村民,这回儿离开了也不是把往日的情分立马抛开,却还是记挂着村里的人。
就算简一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简府小姐了,但在村长的心里,她毕竟是城里人,总比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高上一等,然而,过去的这段时间,她们这些农村人却得到了一个城里人发自内心的平等相待,这怎能不让她感动?现在,简一就要离开了,叮嘱简一有空就回来看看的村长眼中隐含泪光。
在村民的不舍相送中,简家一家人乘坐着马车驶离了这个开启他们全新生活的地方。在把决定搬到城里的消息告知家人时,简一说出了实情,虽然两个弟弟只有六岁,但这里的孩子早熟,他们已经能辨别是非,也有一定的警觉能力了。
简一没提青玉的事儿,只说黄真发现最近有人藏在暗处,监视着简家,简一和黄真都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以及对方的来意,未免给柳村带来灾祸,简一决定一家人搬到城里,但对外要说搬家的原因是简一在城里找到了工作。简一安抚众人不要慌乱,以免对方察觉,还有黄真的手下在暗处保护一家人呢,到了城里若要出门,必须得有黄真陪同。
也许是简一这个一家之主的镇定影响了大家,也许是家里众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承受力比一般人强些,初时有些紧张的众人后来镇定下来,对简一的安排没有异议,对她的叮嘱也牢记于心。
城里的住处是平民聚集的地方,转过一条热闹而又拥挤的长街,第二条巷子的第一家就是简家的新住址了,这里的地理位置简一很满意,不是太靠近长街,相对安静,要去采买,转过两条巷子就是长街,也很方便。
一进门是宽敞的前院,一排平房足有**间,中间的一间可以当做全家人聊天说事儿、吃饭的地方,其他的房间每人一间,两个弟弟还是愿意共用一间,后院也很大,足够妹妹练武,另外还有几间房,正好招待客人。
简一让黄真寻找房子时就说了自己的想法,那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更具可观性的院落并不实用,那种每人都有独立院子,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要花上一顿饭的时间不适合简家,简家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住在各自小院儿的亲人见个面儿费事不说,见面了也是客气有礼,简一一家还是像普通人家一样住在一个大院,热热闹闹,关系亲近。
简一这边忙着搬家,樊多那边也没闲着,得知娘亲决定了亲事的樊多虽然对娘亲的“先斩后奏”表达了不满,但并未反对娘亲的决定,身体一恢复就像往常那样去“绝迹”处理生意了。
这让之前有些担心的樊府府主放下了心,儿子毕竟说过要自己决定亲事,与简一的关系还处在纠缠不休的阶段,自己冒然决定了他与秦锦凤的亲事并宣扬了出去,担心儿子知道后不会同意,没想到儿子只是对没有事先通知他有些不满,对亲事倒没说什么,显然同意了。
樊多真是这么想的吗?在与简一的接触中,他逐渐了解到简一只是外表平凡,而她的聪慧与特别不输于自己见过的女子,否则自己也不会独独对她动了心,但家人并不了解简一,自然不会同意自己嫁给她,现在樊府亲自放出樊秦两家就要结亲的消息,若是再悔婚对樊府的声誉也有影响,娘亲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事发生,这时自己的任何反对都是没用的,如果自己坚持说要嫁给简一,把娘亲逼急了还可能给简一带来危险,这种走进死胡同的局面让樊多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只好先稳住众人。
每日明着去“绝迹”做事,实则思索应对之法的樊多得知了简一全家搬进城里的消息,一时有些疑惑也有着欣喜。疑惑的是那日在城外从简一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对目前在柳村的平静生活很满意,可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搬进了城里?欣喜的是,面对不像农村那么安宁的城里生活,简一又如何信誓旦旦的以接纳自己简家就不再安宁为拒绝自己的理由呢?
怀揣简一遗落的两块儿“老虎玉坠”,樊多敲响了简一新家的院门,一家人正聚在中间的大房间准备用晚饭,柳妈出去开门了,等了一会儿,随着房门的推开,大家有些疑惑的齐齐看向新家的第一个访客,优雅美丽的樊多就这么闯入了毫无准备的众人的视线。
两个弟弟正蹲在地上洗手,因盆架的高度两人够不着,就把木盆端到地上了,古长生站在一边拿着毛巾准备在两人洗完后递给他们擦手,其他人已经入座,简一坐在饭桌正中,与门相对,妹妹坐在她的左手边,挨着妹妹的是黄真,接下来是柳妈柳叔的位置,柳妈的位置空着,去开门的柳妈请客人进来了,本人却不见踪影。
简一右手边摆着三副碗筷,显然是还在盆架那边的三人的。简一对推门而入的是樊多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也没想到他会来,古长生上次和简一进城时目睹两人之间的事,又看出些端倪,倒不是非常惊讶。而没了以往压抑气息的黄真却不改沉默严肃,从过往走出的她对别人也多了些关注,看向樊多的眼神有着审视。
柳叔没见过樊多,同为男子的他突见这样一个美男子也不禁看呆,只是初到湘州时对樊多有着惊鸿一瞥的妹妹弟弟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又不断冒出的崇拜情绪,俨然是前世追星的粉丝常有的神态,因樊多到来屋里一瞬间的安静被姗姗晚归的柳妈打破,只见柳妈脸上明显的尴尬,显然也被这位的来访惊到门边晾了一会儿才回神。
“看来我有口福了”,樊多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没有厌恶,倒觉得这一家人的反应很是有趣,又看了一眼桌上色泽不错的家常小菜,愉悦的开口。
“快坐吧,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敛去初见的惊讶,简一招呼着樊多入座,经历了林间的生死与共,两人之间倒多了些好友见面时的熟络,柳妈给樊多添了副碗筷,弟弟和古长生也很快入座,樊多坐在了简一对面的位置。
开始吃饭的众人也不时把目光瞄向樊多,平时饭菜一上桌,小家伙们可是没多少风度的,因为柳叔和古长生的厨艺深得简一的真传,可今日却不约而同的显出一些优雅,让简一好笑樊多的魅力比黄真的教授还管用。
“你的身子恢复的怎样?”
“完全恢复了”,听到简一的询问,樊多心里一暖,回答的语声带出他的好心情。凭他的武功在这么近的距离从简一的脸色和呼吸中就能察觉简一的身子已无碍,这也是他心情愉悦的原因之一。
“菜很好吃,绝不亚于我家府上的厨子了”,樊多真心的赞到。
“是柳叔和长生的功劳,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他俩烧的菜”,对家人的肯定和夸赞简一毫不吝啬,被夸赞的两人微微红了脸。突然想到还没向双方作介绍,简一随之为樊多一一介绍了家人,也向家人介绍了樊多,虽说大家可能彼此都知道了,但介绍后的一桌人显得更加自然融洽。
简家的饭桌没有那种吃饭不能出声的规矩,所以一顿饭吃的主客尽欢,渐渐不再拘束的小家伙儿们把以前听来的有关樊多的神奇传闻向就坐在身边的真人求证,得到樊多的回答,时而惊讶,时而恍然,甚是有趣。
樊多边为小家伙解惑,边观察着众人。看着简一姐弟四人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间尽显关爱与默契,简一给妹妹弟弟夹菜的自然举动,投向他们的宠爱目光,对其他人不时的关照,让小小的饭桌暖意融融,从饭桌上众人的互动也足见平时这一家人的相处场面有着怎样的温馨。
虽说樊多姐弟几个关系也很亲厚,但远没有简一一家人的亲近与自然,突见这一幕的樊多忍不住羡慕,原来不光是简一吸引人,她的家也是吸引自己的地方。
吃过饭的樊多拿出两块儿“老虎玉坠”,道明了来意,简一猜想他自己或是派水柔又回过树林,感激他的细心和找回遗失的玉坠。弟弟们听说是大姐送给他们的玉坠,拿在手里又发现雕刻的老虎威武又真实,高兴的不得了,连忙挂在脖子上之后还低头细细的端详。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屋外的天却渐渐暗下来,到了离开的时候,樊多却一时间不想走出这片温暖,脑中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也不禁吓了一跳,可是,已陷入绝境、也下定决心绝不会放弃简一的自己还要顾虑那些世俗的观念吗?
上猫扑 拿Q币。mPzw。无弹窗
'26'生米煮成熟饭
樊多因“木已成舟”的亲事和自己非简一不嫁的决心、以及简一的拒绝陷入了绝境,找不到出路的他突闻简一全家搬进了城里,疑惑欣喜的同时,还想亲眼看看简一身体的恢复情况,于是,他以还玉坠为由,敲开了简家的大门。一顿主客尽欢的晚饭以及简家成员间自然流露的亲近与关爱,让樊多深深的触动,他愈加坚定,他要走进这方温暖的天地。
察觉到樊多投向自己的目光含语,只是不便当众讲出,简一把他请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里的摆设简单而舒适,是简一的风格。她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两人依桌相对而坐。樊多盯着手中的水杯,握杯的手逐渐收紧,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欲语还休。
简一看出他的为难,主动打破沉默,“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我……,你……,你听说了吗?”樊多脱口要说的话转了个弯,简一听出这不是他原本要说的话,也没揭穿,随明白他后面问话中所指的是何事。
她们全家刚一进城,就有樊多要与秦锦凤成亲的消息传入耳朵,一路走来,似乎还没有哪个人们聚集的地方不在传述着两人的亲事。听此消息的简一心情瞬间低落,那种心爱之物被人抢走的感觉刺得她心疼,简一不禁苦笑,自己还嘲笑那名抛弃古长生在先、后又不许他和别人在一起的女子,现在的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下没后悔药可吃,心情苦涩的简一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仔细观察她反应的樊多见她平静的点头,有些失落,但也曾预料到简一如此的反应,所以并未怯步,“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嫁给你,你还会拒绝吗?”
樊多语末那句轻轻的问话就像一记重锤砸在简一心上,也砸醒了她,如果说最初的退却是自己对比两人各方面条件后觉得彼此并不相配,城外的拒绝是自己虽明了感情却还是理智的选择了家人,对他忍痛放手,那么现在呢?
两人条件的差异并未阻挡两颗靠近的心,自己坚持的平静即便没有樊多的加入也已笼上阴影,何况是此时再多的理智也压不住体内叫嚣的情感,真想把眼前这个一次次勇敢表达着自己情感的人儿揽入怀中,再不放开。
这样想着的简一便也这样做了,她移步上前拥住樊多,收紧的手臂传递着她此时激烈的情绪,喜悦、歉意、感激、庆幸、坚定……,是啊,他的坚持,他的勇气,他的伤痛终于迎来了她积极的回应。
樊多因简一突然的拥抱而僵直了身子,随后却感受到她清晰的情感和决心,僵直的身子渐渐放软在简一怀里,过往一段日子的焦虑、忐忑、委屈和着眼泪倾涌而出,湿了她的衣,烫了她的心。
相拥的两人一时无语,淡淡的喜悦却跳动在两人周围,“简一,今晚我留下吧,”因刚刚落泪而夹着鼻音的话语从正埋头于简一脖颈的人儿口中传出,再次僵硬的身子、加快的心跳、施力的手掌让简一心中大恸。
他这是不相信我吗?是我把他逼到这种地步的吗?高傲的他竟要用身子来确定我的情感吗?简一真想狠狠的甩自己一个耳光,气愤、自责的简一一把推开樊多,对面人儿眼中立现的慌乱让简一激烈的情绪瞬间湮灭,化作心疼。
简一压低身子与樊多平视,决定了不再逃避的她,坚定低缓的说出心中所想,“樊多,我喜欢你,在传出你与秦锦凤要成亲的消息后,我咽下苦涩佯装无事,却没想到你选择的依然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终没失去你,樊多,先前是你一次次的靠近我,那么接下来,换我来靠近你,我去樊府提亲,我来守护你,纵使再难,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简一如此直接而又真诚的表白再次勾出樊多的泪,这一次,他任由泪水尽情滑落,他明白,此时的泪中夹着多少喜悦啊,如果说刚刚的相拥让他明白了简一的感情和决定,为她终于接纳自己而欣喜,那么现在的这番话让他明白了对待这份感情、对待今后的路,她和他有着一样的坚定,一样的坚强,这怎能不让他喜极而泣!
简一并肩坐在樊多身旁,轻柔的擦去他的泪水,她没有劝解,她明白他需要宣泄,就像是在林中那次,自己从狼嘴边把樊多拉上来之后不也抱着他痛哭吗?那是种历尽艰辛后终于成功的刹那,要把之前所受的伤、所忍的痛、所吞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
渐渐平静的樊多,白皙的脸上酝出红晕,未拭干的泪珠随着睫毛的颤动摇摇欲坠,心中微动的简一一手轻轻盖住樊多的眼睛,感受着手心沾上的湿意与睫毛颤动间的痒痒,传到心间,清晰的感受着眼前之人的真实。
“简一”?简一的举动让樊多有些疑惑,简一拿下手,含笑而又认真的看着樊多,在对方的脸上再次现出红晕时,轻叹:“真有点儿不敢相信呢”,庆幸和喜悦不言而喻,回应简一的是樊多明媚而又些微羞涩的笑脸。
“简一”,樊多停顿了一下,看进简一眼里的目光坚定无比,“今晚我要留下来”。简一一愣,她知道自己刚刚的一番表白已经让樊多相信了自己,怎么他还要坚持留下来?
似乎了解简一心中所想,“我第一次提也不是因为怀疑你”,樊多解释道,“府上不会同意你我的亲事,更何况是在娘亲放出樊秦两府结亲的消息之后,所以你去樊府提亲,即便我坚持嫁给你,也绝不可能得到娘亲的同意,为了阻止你我、也为了维护樊府的声誉,娘亲恐对你下手,若是我们已经……,娘亲纵使生气,也只能同意”。
简一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里对男子的名节及其看重,大概除了柳妈能够接纳不再是清白之身的柳叔为正夫,当初垂涎柳叔的村长妹妹也只是打算玩玩柳叔的身子,就连接纳柳叔为侍的可能性都很小。
就算是被众女子疯狂追求、惊才绝艳的樊多,若失了清白,秦府的少府主自然不会娶他,身份不及秦锦凤的女子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娶他,即便有人愿意,也最多把他放在侍夫的位置,这就是男子在这里身处的现实。
明白了樊多的意思,简一却更加沉重,樊多做出不顾樊府声誉坚持选择自己的决定,就意味着在他和娘亲的关系上划下了深深的伤痕,樊多有今日的成就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娘亲的培养和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母子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好?亲手撕破母子亲情的樊多又要承受怎样的压力和伤痛?
现在,他又要以自己的名节为代价,一方面逼迫娘亲同意他与自己的亲事,一方面以此作为取消樊秦两家亲事的理由,如此公之于众的表明清白已给她人,这样的决绝,这样的惨痛,简一不明白短短的时间,出众的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怎么会让这种喜欢到了决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