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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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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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任烽,他父亲曾是南牧云的左膀右臂,也是为了保护南牧云而死。当初任烽被托孤给南牧云,南牧云一直是当成自己亲儿子对待。虽然任烽和南楠的婚事至今未定,然而对于南牧云来说,这必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只是早晚的问题,我的介入,也许也像之前南楠的其他情人那样,终成过客。
  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对于目的不单纯的我。可是我不能就此放弃。
  因为……因为卧底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中午时打给南楠,我说要去她家,她道,来吧,再无他话。
  南楠头发挽在耳后,略显蓬松的效果是用定型水打出来的。她微微倚着隔断餐厅的矮柜,穿着一件仿古的对襟白色上衣。小盘扣一丝不苟地扣好。宽大的衣摆直到膝盖。房间里飘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略显刻意的掩饰。
  “阿乐……”我看着南楠的嘴唇轻轻张开又未未闭合,顿了一下,最终抿起。目光透过她的耳坠,磁石安静地趴伏在冰箱上,往日的字条便似乎重现眼前。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呢?
  转身走向卧室,步子迈得很大,怕自己有丝毫迟疑。床铺收拾得整齐,床上用品都已经换过。余光扫过卫生间的置物筐,布料露出一角,花纹都很熟悉。
  南楠完全愣住了,直到我把燃烧了一半的床单扔进浴缸里,又盖上了被罩。火舌微微压下,又猛地腾起。火星沾着那些化学布料,烧得出奇的块。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我面对着被火光映得明灭的马赛克墙,烟瞭着眼睛,想流泪流不出来。
  南楠抢过来把我拉开,打开蓬头,水流直直浇下,火苗翻了个跟头,熄灭了。红色的灰瞬间冷却,变成黑色的脏水,打着旋流入下水道。幸免的布料湿达达地躺在浴缸底部。
  靠着玻璃墙,隔水布把我包裹在中央。这层帘子不常拉上的,但我宁肯相信早上时像现在一样完全遮挡住玻璃墙。
  “阿乐,别这样……”南楠转身揽过我的手臂,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推开南楠,身体晃了一晃。捞起湿透了的布料,再度掏出打火机。
  南楠劈手夺过,“你冷静一点。”
  “我现在很冷静……”如果不是这样的冷静,又怎么会如此憎恨自己,没办法开口说自己有多失望……恍然发现,竟然不敢与她对视。
  “想怎么样,你说我都答应。”
  “哼……”我冷笑着摇头。
  “来就是为了烧这个?”
  “我用过的东西,不想被别人再碰,那么恶心……”
  “啪!”南楠给的耳光十分响亮。我眼中一定露出了无比冷酷的目光,竟然让南楠松开抓着我的手,失神地愣在那里。
  后退着撞在大理石台面上,这一下撞的太猛,一时直不起腰。脸上火辣辣的,血直冲而上,反倒忍不住笑起来,
  “是我错了……他是乘龙快婿……你们……合情合理,是早晚的事情。所以……都无所谓对不对,我也该像你们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
  “不,不……昨天是我不好,心里很乱,喝多了……任烽他送我回来……”
  南楠显然被我苦情的戏码逼乱了阵脚。
  “有什么好解释……”
  “阿乐……我昨天说的都是你……任烽他心里也明白……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不通你瞒着那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南楠整理起思路。
  “你心里全是我,他还是肯跟你做?他真够体贴了……”
  南楠眼里带着一丝刺痛的表情,我没有办法继续发表自己的不满。
  任烽他真的明白吗?明白什么?我都不明白!为了南楠什么都可以忍吗?有这样对南楠一心一意的男人,我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的节节败退。握紧拳,只能咬着嘴唇保持沉默。
  “是我不好……”南楠退让道。
  我知道对于南楠这才应该是最平常的事情。就算她同时和别人在一起,我凭什么指责。所以她等着我上门,她赏我耳光,甚至不需要道歉。而她的退让只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避免无休止的争吵,像暂时安置一个还算吸引人的玩具。她所作不是为了气我激我,只是最最自然的因为厌倦我而转向别人以求休息。
  我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我所信念的坍塌了。
  拨开她的手臂,向角落里退了一步,“算了……我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解释和道歉……你说得对,我瞒着你太多事情,我够了。你和任烽,我能说什么呢?就算亲眼看见,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我疼得要死都是自作自受。南楠,我瞒不下去了,我是警方派到六合会的卧底,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南楠把我压在墙上,手指紧紧抠进我的肩膀,“卧底?你胡说什么?”
  “是……刘静怡和我曾经是战友……所以她死了以后我变得那么失控。如果我不是那个样子,就不会伤到你。你也不会非要杀了孟浩翔。可是我是警方的人,就算恨透了那个条子也不能要他的命……我知道你这些安排都是为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我没有办法……就算眼看着和你距离越来越远,看你进到别人的怀里,我没有选择……”
  “你撒谎……”南楠盯着我,眼中现出一刻的迷茫,这打击或许太大,让她直愣愣听我一说到底。我不相信她对我的身份毫无知觉,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吧?她嘴上说我胡言乱语,但也只需稍加思索就知道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一时戏言。她指着我,却并不坚定,不断摇着头,竟然向后退去。
  “我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我有什么资格?……南楠,我没办法再骗自己了,我爱上你……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疯了……你是我最亲近的人,真相早晚会暴露……”
  “你知不知道会里最恨警察?这样说出来,想死吗?”南楠猛然掐住我的脖子,伴着剧痛,空气逐渐稀薄。
  “与其等你查清楚,不如现在做个了断……”
  “你以为我不敢?!”
  “咳咳……”我不知道事情有几分是我预想的样子。我一直努力抑制,但毕竟不是理智的人。
  “为什么偏偏现在说……你有胆骗我就一直骗下去好不好?!”
  “我早想好……死在……你手里……”
  “郑乐你是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让我对你愧疚,不忍心下手……”声音越来越远。我突然地抓着墙壁,放弃了任何挣扎。马赛克花纹席卷而来,我努力按压胸口,好像要把心抓出来一样,但无济于事。我再一次被浪潮淹没……
  
  空气灌入肺部的瞬间,我大口地喘息,咳嗽出眼泪。指腹按在瓷砖拼接的凹陷处,身体却无力支起。意识恢复的同时,腹部钻心地痛。领子被南楠拖住,腹部被膝盖撞击,血腥直涌上喉头。
  我想还好这一次很短暂,不然可能已经死在这里。
  被甩在墙上,我弓着身子滑到地面,剧烈的疼让我浑身无力。
  “咳……对不起……”想笑一笑,黏腻的血从嘴角涌出。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辨识不清。
  我眼前一花,南楠忽然跪坐在我面前。扳着我的肩膀,按在墙上。被强行扶起,牵动腹部一阵抽痛,冷汗从额角冒出。
  “看着我。”南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勉强抬起头,又不由地望向侧面。
  “看着我!”耳光扇过来,我完全没有办法躲避。耳朵里嗡嗡地叫着,身体向另一侧滑下,又被南楠重新摆正。下巴被死死钳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真的?敢不敢看着我说清楚?!”
  “我们是不是结束了……南楠……”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让我怎么信啊?你他妈是不是在演戏?”
  “我不想的……”
  “老娘被你骗得团团转啊,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还生怕伤着你的自尊。利用我这么久,你捞够本了?就要到此为止了?!跟着我上床都是假的吧,你有没有动过感情……”
  “死在这里……你就记我一辈子……”我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南楠心里有这么重,重到她要亲自下杀手。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好像所有故事都要结束了,我却反而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南楠提起手臂,最终没有打下来。提着我的领子站起来,又颓然放手,转过身去。
  我踉跄向前扑着,抱住南楠。头靠在她肩胛骨上,感觉她整个身子都在震颤。血随着呼吸喷溅在她纯白色雪纺衣衫上。她转过身来,凝视着我。模糊里,似乎看到有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我站直身子,吻在她唇上。
  “唔……”她微微挣扎,最终妥协,把我狠狠揽进怀里,像是要把我印在她身体里一样。毫无征兆地,扯裂我的衣服。我被压着退了一步,肩骨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温热的气息沾着血腥在我的唇舌边肆虐。她的手死死拗着我的肩胛骨,指甲深陷进皮肉里。
  她咬着我的颈子,热气喷在我耳边,“你这样……我怎么对大家交代?”喃喃自语般重复着,沿着我的锁骨狠狠啃噬。冰凉的硬物毫不客气地探到我身下,没有任何准备地猛然探入直抵尽头,像撕扯的利刃,冲破我的身体。原来小小的牙刷也可以变成折辱我的工具,原来让我痛是这样轻而易举。而南楠,她嫌我脏?
  疼痛和昏眩。也许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却又不由我控制。到最后思维终于归于一片静默。
                      
作者有话要说:  




☆、流放

  “哈雷?戴维森,Sportster XL883L,小巧轻便,专门适合女骑……你刚才说要改装成什么?加乘客靠背?!很不和谐诶!真是暴殄天物……”杨风一只手托着车把,另一只手在车身上来回摩挲,恨不能骑上去。忽而两臂在胸前交叉,对着我一劲摇头。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我白他一眼,如此庞然大物他居然说得出“小巧轻便”。对于这个对车的热爱只停留在物质层面的人,实在懒得多说。
  “……”果然,摄于“大小姐”三个字的威力,杨风收了抱怨,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蹲到发动机边,瞬间两眼放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满足地拍拍手站起身来,扭头看到坐在藤椅里翻看电话记录的我,大吃一惊,“怎么还没走?!”
  一般情况下,我把车送来就算完成任务了。反正我对这些机油啊,扳手啊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
  “嗯……”我抖了抖电话本,“居然现在还有找我的人。”
  我喜欢把杨风店里的电话留给女孩子。因为杨风这个人平时遇不到什么好车是很闲的。再加上他那一根筋的头脑,明明了解那么多名车是很酷的事情,偏偏运用不到生活实践中——比如搭讪妹子。所以我把大好的机会提供给他,算是双赢的局面。杨风店里这个专门记录电话的本子,原本自然是为了抓住客户。我赠送的特别福利则在号码后记上心形标记。结果就一度变成我的桃花册。
  “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事了,这几个都是来慰问的。”杨风凑过来,手指在电话本上划过。
  不等我应付,杨风忽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我抬起头,杨风表情怪异地盯着我。我理了理衣领。专门在毛衣里套了一件硬领衬衣,坐下来时还是挡不住锁骨上贴的大号创可贴。
  “哎~忘了说了,前几天,额,上礼拜六晚上,大小姐打来电话问你的电话记录。”
  上礼拜六……那天南楠喝醉了,和任烽……
  “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迫于我眼中的寒光,杨风咽了口唾沫,“大小姐问起两个月前,就你来拿证件那天。算你走运,那天没人找。”
  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那天,我是和刘静怡度过的……南楠是知道了多少呢?是因为我那一晚并没有像自己说的呆在自己家里吗?南楠当时就知道,却一如往常什么都没有问。
  杨风嘿嘿一笑,揶揄道,“被大小姐查出来了?”
  “没有的事,”我站起身来,“这可是大小姐的私事,你也敢套问。”
  杨风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我知道自己说重了,就在这个时候接到阿崇的电话,趁机告辞。
  
  “这两天不见你,怎么样?孟浩翔……就这么算了?”阿崇站在梧桐雨酒吧门口,拍着我的肩膀,让进酒吧。这家伙力气不小,几下拍得我几乎散架。
  “唔……没什么……丁叔找我?”孟浩翔……这个名字真让我头大。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我对刘静怡好像忽然放下了。
  “丁叔还没回来,你先坐着。”阿崇似乎不问清楚不罢休。
  接过玻璃杯,抿了一口。只是苏打水,我有几分怅然。也许是想自己伤死痛死才好。
  “嗯……”阿崇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前天晚上大小姐把你送去医院的?怎么回事?”
  我低头喝水,“从床上掉下去了。”
  “啊?”阿崇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声嘀咕,“床有多高能摔到去医院?”
  “那肯定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南楠那一夜要多狠有多狠,根本没容我沾到床。我却该感谢她没有杀了我。
  “吵架了?”阿崇恍然大悟。
  “哦。”
  “因为任烽?”
  我点了点头,原本就是因为任烽的事情去摊牌的,这样回答不算撒谎。把空杯推给正在吧台里收拾的男孩。填满了推回来,被我捧在手里把玩。
  “哎?难道他捉奸在床?”阿崇小心地扫了我一眼,忙改口道,“不不,难道他不识趣地闯进大小姐家,看见你和大小姐正……然后他一怒之下把你打了,你也不好还手。大小姐就陪你去医院了?”
  “噗,你这么有想象力转行写小说吧。”
  “哎,我真的有写啊,‘一个打手的成长之路’。”
  “嗯……这题目没亮点的,应该叫‘揭秘梁婆街鲜血掩埋的真相’什么什么。”
  “唔,”阿崇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根圆珠笔要往手上记,忽然在我的窃笑声中回过神来,一拍桌子,“算了算了,你就扯吧。不操心的,难怪被踢下床。”
  我耸肩做无所谓状。
  “跟你说个好消息,南先生把一批军火生意交给任烽做了。”
  “和我有关系吗?”
  “那可不,说明南楠肯定不能嫁给任烽的。”
  “……”
  “南牧云很疼南楠的,根本不想让大小姐碰道上的事情。之前为什么传大小姐和任烽传得那么厉害?那是因为任家对南牧云有恩。你看现在南牧云把生意交给任烽,算是把恩情还了吧。任烽肯定没戏了。”
  “看不出来你思维挺缜密的啊。”
  想起从老鹰那里保阿崇的那次。知道丁允是卧底后,就可以理解他的安排了。像阿崇和小松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怎么会想不出他们所做的事情实际对六合会不利,却还是做了,甚至不惜拉我下水。对丁允忠诚至此,让我不寒而栗。
  “要是连你都能看出来我就不要混了。”阿崇拍了一下我的头,“所以说大小姐……你还有希望。”
  “呵呵……”
  “心情不错啊郑乐,这么早就来了。”冷冷的声音传来。阿崇和我跳下吧椅。
  “丁叔。”
  丁允瞟了我一眼,示意我进内间。
  其实这两天我的心情,真是复杂。那晚南楠家里发生什么我都记不得了,包括怎么折腾到医院去。在病房里醒过来,浑身疼,身体里像被刀挫过。穿着南楠一套宽松的衣服,她却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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