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终于来了，雅典娜！我还以为你们要一直磨蹭到太阳落山呢！”
并不算讥笑的口气，勉强来说还是偏向打趣多一些。
“你是谁？”
这样的口气，就算不说是亲昵，也是很有几分熟稔了。对方到底是谁？
流传下来的古希腊众神故事虽然不能全盘接受，但多少也算是个依据。可要说和雅典娜交好的海洋女神，倒也勉强有一个帕拉斯，但人家早就死了，据说还是雅典娜亲手误杀的呢！
眼前的这个女神有是哪位？难道我想错了？这次来的神虽然是属于海洋的那一边，却不是为问她家海王的事情，而是为着私事？！
也许是因为身为海洋女神的缘故，即使在海中和海豚嬉戏，她的身上照样穿着白色的希腊基同，并没有因此就影响了她在海中的敏捷程度。任白色的基同和蔚蓝的长发纠缠在身上，也不特意除去那些水分，对于自己称得上狼狈的模样，她没有一点在意，但此刻，听到我说的话，她的面上却出现了惊讶的色彩。
“雅典娜，你在问我是谁？”
开始的时候是惊讶，但她盯着我的脸，表情却慢慢变化，轻眯起的眼线中透出了犀利的色彩。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雅典娜。”
“原来如此。”
虽然是应该用恍然大悟的口气说出的话，实际上却没多少惊叹的色彩，坐在我对面位置上的海后陛下的表情依然平淡，甚至还比不上她刚刚跟着我们一起走进岛上的咖啡馆时流露出的诧异好奇来得多。
海后。
是的，海后，一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物。她根本没有在和海界的一站中出现，所以我就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存在，以为她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说来也是，我也多少听说了一点你和哈迪斯的冲突的情况。以前每次你和哈迪斯的对决后，都会回到原来的身体中，没想到这次却和哈迪斯达成了和解。看来这次你是不准备立刻离开人界了？”
离开这个身体？就算我想换回原来那个雅典娜用了几十万年的身体，那也要我知道那个身体被我的前任，在转生的时候放在了哪里好不好？！连东西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换啊！
“大概吧！我暂时是没有离开的准备。一直以来都忙着转生和与哈迪斯纠缠，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的生活。反正时间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一向是最没有意义的，我不介意在大地上多呆一段时间。”
心里苦笑，我嘴上含糊地说道。
“人类的生活吗……”
“和英雄时代相比，人类的生活确实变了很多。我刚上岸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了！”
似乎是我的话勾起了她的某些心思，海后安菲特里忒侧过头打量了一下餐厅中寥寥无几的客人，和风格虽然怪异了一点，却也无甚可惊讶的餐厅布置这才说道。
心里一跳，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故作平静地试探道。
“说起来，这几千年我和哈迪斯争斗不休，前段时间连波塞冬都搅和进来过一次，怎么一直没见你出面？”
“我？我可是才刚醒没多久呢！”她轻笑着说。
“原来以为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海宁芙和特里同，是因为那家伙又看上了哪个大地上的美女，没想到却是被你给封印了。”
除了美丽没有其他的词汇可以形容的大海的统治者轻嘲中透着一丝解脱地说道。
我本想问再追问，但想想希腊神系动辙千万年的寿命，对于时间的计算说什么也不可能像寿命短暂的人类一样敏感和斤斤计较，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自己的丈夫被封印了，做妻子的却不悲愤……就算是夫妻之间有间隙好了，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该是这种口气吧！？
“那么，安菲特里忒，你这次来是为了让我解开波塞冬的封印吗？”
带着戒备，我问道。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海洋的使者除此以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目的，但听了她刚才的口气有又隐隐有了一丝不对的感觉。
“解开？我为什么要解开他的封印？！”
安菲特里忒反问道。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了解他，就算是宙斯亲自将他封印，他也一定会努力挣脱出来。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雅典娜，当初你和冥王的战斗在即，你不可能把全部的神力都放在他身上！如果没有加固的话，那样一个小小的壶，能够将他困上一千多年已经算是克罗诺斯的帮助了！”
她微微地苦笑摇头着说道，到说到后面，眼中却透出刀锋般的锐利光芒。
“而且，从英雄时代到诸神黄昏，我忍他已经忍地够久了。现在他被困在你的封印里，我正好可以重新掌握海界的权利！”
不为解封，而是想掌握海界的权利……
“你想和我结盟？”
那么就是为了这个了，对我来说这确实有好处，但心里坦白说却多少让我有点不舒服。
她定定得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点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确实是我的最终目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安菲特里忒是希腊神话里大海中的女神，海王波塞冬的妻子。在赫西俄德的《神谱》里，她是涅柔斯和多里斯的女儿；而根据阿波罗多洛斯，她是俄刻阿诺斯和泰西丝的女儿。传说中她对于海洋以及海洋生物的权威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从未作为波塞冬的妻子出现在崇拜仪式或是艺术作品中，除非他们被作为地位相当的大海统治者而并列出现。
希腊神系的统治按照今天的神学归纳属于二元制，正式的夫妻往往分享相同的权利。就比如宙斯和赫拉，哈迪斯和贝瑟芬妮，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虽然由于种种的原因，具体的权利分配并不如此，但至少他们的王座是彼此分享的，而也同时被称呼为陛下。
希腊神系之间的婚姻，虽然忠诚性不怎么可靠，但稳定性却是绝对的。
传说中宙斯、哈迪斯、波塞冬这三兄弟的屡次出轨，阿芙洛狄忒嫁给了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之后照样和阿瑞斯偷情到人尽皆知……就算是彼此十数年、数十年不见面，婚姻之名几如儿戏；婚外恋私生子情人一大堆，世人皆知他们彼此不待见；但那些在婚姻的保护神神后赫拉的见证下结为夫妻的男神女神，至少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还是非常非常牢固并且从未动摇的……据我所知，希腊神系的字典中就根本没有离婚这两个字。
和男神们不同，继承克罗诺斯血脉的女神们大多是娇柔的，如同花朵一般需要男神们的呵护。除去那些稀少的，几乎可以说是奇闻的，愿意为了实现独立而放弃身为女神的天赋的处女神外——似乎印象中真成为处女神的，也就那几个和我一样继承了克罗诺斯直系血脉的姐妹亲族；对于女神们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那些被他们所爱上的男性，以及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传闻中对于她们来说，后者的重要性还往往超过前者。
我不是要表示对出轨的支持，也认为人类这种私生子满地走的情况有趣……只是夫妻之间对于彼此的困境袖手旁观，冷眼以对也就算了，至少有阿芙洛狄忒这个先例。只是，为了权利……贝瑟芬妮失踪已久无法比较，但赫拉的妒妇之名传遍三界，要她为了权利一千多年不和宙斯见一面……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
“我以为，你和波塞冬至少是夫妻……”我迟疑地开口说道。
听了我的话，她勾起嘴角。
“雅典娜，你果然是不记得了呢！”
“……？”
“如果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对于我族来说，血缘和婚姻不过是维系盟约的工具。当初他娶我是为了尽快取得海洋的控制权，而我嫁他也是为了海后的王冠。”
她的坦白出乎我的意料，而她也看出了这一点。
“这都已经是宙斯、波塞冬他们天地三分时候的事情了，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你对波塞冬就没有一点点感情？”
我知道这和我无关，不该是我关心的范围。但听了她说的话，心里就是慌得紧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她似乎是想笑，但唇角弯了弯还是没勾起来。
“你知道诸神的黄昏之前，我有多久没有和他住在一座宫殿里了吗？”
“感情……几万年下来，再深的感情也被冲淡了，哪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原来平静的美眸，慢慢地变了神色，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虽然没有波涛汹涌，却是灰蒙蒙地一片罩下来，再不复澄澈。
“我反倒羡慕你和阿尔缇米丝，早知道还不如和你们一样当个处女神。”
听她那么说我心里发堵。
看来是我自己拘泥了。
前世的我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爱情的踪影，自然对于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经验。然而人类短暂的寿命使他们潜意识地追求那些永恒的事物，于是爱情便被推崇倍至，无条件地歌颂赞扬，以人类身份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了的我不得不说也很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
即使我一向自认为不是那种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认为生命中除了爱情就被无他物的类型。
将世界局限于他们所知的范围内，这是人类所独有的陋习。即使我的身体力量都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但意识却依然没能在短时间内适应这一改变。或者说，是适应神的观念。
站在人类社会的角度，指责唾弃那些违背夫妻关系胡乱出轨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对于神……不能说因为时间漫长所以就能够成为背叛伴侣的借口，但没有真的经历过那漫长地，足以将一个文明毁灭重建上数次的漫长时间，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们的所作所为？
“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确实是为了和你结盟，但原因确不是波塞冬，而是因为人类。”
“人类？”
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把话题扯到人类身上，而且还是如此郑重的口吻，我诧异地重复道。
“一直以来，和宙斯统治的，到处是人类繁衍的大地；哈迪斯统治的，塞满了人类死去后的灵魂的冥界相比，海界一向是人类绝迹的世界。即使偶尔有一些继承了诸神血脉的半神英雄驾驶着船只经过，那也仅仅限制于最表面的海面而已，从来没有人能进入我等的世界。在进入沉睡之前，我以为这会一直延续到我族毁灭的那一天，却没想到居然会有意外。当我带着一群涅赖德斯（海仙女）在熟悉的海域里骑着海豚呼唤暴风雨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一个奇怪的巨大罐子在大西洲附近活动。”
巨大的罐子，潜水艇？
她都说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数千完年前那个属于希腊诸神可以随意呼风唤雨，可以因为人类的信仰不够虔诚，祭品不够珍贵就随意将整个人类都毁灭掉重新创造一遍的时代了。这点，原来是人类，现在的意识也没有和雅典娜完全融合，是以也也更偏向人类的我自然比其他的神更加地清楚。
可是她神色平静地说着，眼中既没有因为领域被侵犯而现出的怒色，也没有之前说到波塞冬时的波澜。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能把就要出口的劝慰的话给吞了回去。
“……安菲特里忒，只凭你我不可能将人类毁灭重新创造一遍。”
话出口我自己也哑然了，居然能把把人类毁灭这种话那么平淡地说出来……虽然就算可以，我也不会去做。
先不说如今的我还没能完全掌握雅典娜的力量和我对人类的感情，就算是真正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来做这件事情，恐怕也会力量消耗过多而不得不陷入沉睡。哪怕是有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帮助，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最后只会让辛苦的果实落入其他神明的手中。
“就是可以，我也不准备那么做，等宙斯醒来后，要是发现有人越过他动手毁灭了他最喜欢的玩具，只怕第一个要被处罚的就是我海界。”
最喜欢的玩具……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种话实在不太适合从我口里说出来，因为听起来似乎就像是我准备全盘接受对方的要求一样。
“我苏醒后，整个大西洲自然也会跟着苏醒过来。我很不喜欢当塞壬和海宁芙、特里同在大海里畅游嬉戏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人类抓走。不管是那些被赫尔墨斯所庇护的盗窃者，还是将污秽之物投入海洋的冒犯者，我都会让他们在大海中永眠，前往哈迪斯的国度领受冒犯神灵所应有的惩罚！”掷地有声的话语和凛然的口吻，无不说明她的决心。
但下一句话，她的声音顿时又柔和下来。
“不过我无意与你为敌，雅典娜。这些人，我可以交给你处理。”
“怎么样，雅典娜？”
“我答应，不过我有条件。”
脑袋里空白了好一阵子，我终于艰难的给出了回答。
对于从事海洋相关业务的人类来说，我眼前的海洋掌控者所说的话等于是断绝了他们的生路。海洋中的石油、矿产……都是近年来日渐重要的产业，一旦身为海后的安菲特里忒采取打击手段，那人类社会的很多方面都将产生巨大的波澜，很多行业都将面临危机。
如果海洋神都在沉睡的话，那么人类自然可以对海洋任取任求，但现在安菲特里忒已经苏醒，如果任由人类继续下去，她将必定无法对海洋神系的诸神交代，无法建立她的权威。而她对权利的需要必定造成她无法任由后者发生。其唯一的结果，就只有战争，那绝对不是我所希望发生的。
站在同为神族的立场上，我无法指责她。
作为人类，我可以清楚地知晓答应她的结盟条件以后，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多大的危害，但我却无法拒绝她的提议。
我很清楚，对于身为希腊神族的安菲特里忒来说，今天所提出的条件已经给予了多么大的让步。人类从来不在神族的眼中，而且，说根到底，如今的我也是个神。站在神的位置上，即使我不复过去黄金时代，神族最强盛时的记忆，也无法否认，如今的人类是如何的贪婪无度。
“你可以随意处理冒犯海洋的人类，但只有那些深入海宁芙、特里同的生活范围的海下深处人类。就算是在英雄时代，也有很多靠近海洋的岛屿国家，他们的臣民借由出海捕鱼为生。只要他们没有进入深海，近海的人类，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他们！还有，要动手可以，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做出安排，你们必须等一个月以后再开始。”
“可以，这我同意。希腊也有祭祀波塞冬和我的神庙，只要他们不轻率地进入我等神族活动的深海，就不会得到我的惩罚。”
其实为了减少损失，我应该多提出一些具体的条件才是，免得以后再起纷争。可是此刻的我脑海里都是怎么向史昂和其他黄金们解释我接受海后的条件的问题，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纷乱里解脱出来，细细得思考。
“具体的事宜……这段时间我都会停留在希腊，你可以派人来和我的教皇讨论。”
“我有个问题。”
得到了安菲特里忒的承诺，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海洋是你和波塞冬的领域，你大可以自己决定那些人类的处置，为什么要特意来问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