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欢和生物研究所就是这么合作的,算是很初级的产研一体,或者说,算是很初级的挖研究所墙角,这也就是没有专利法了,要是有了,能让他赚翻过去。
不过,生物研究所是基础研究所,能直接应用的东西不多,加上是国家单位,利用起来总是不那么顺手。
杨锐所在的西堡中学实验室虽土,却是五脏俱全。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的杨锐,应该很容易被说动。
夏侯欢以为实验室是西堡中学的,他看中了杨锐的研究能力,就想尽办法的试图挖人。
能一个人撑起一个研究室的家伙,就他供职研究所的时候,也不多见,这些人很少有下海的,即使有,也多半是选好了落脚的地方。
所以,无门无派的杨锐就变成了夏侯欢的极好选择。
在夏侯欢眼里,杨锐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也不指望承包来的厂子自建研究所,但杨锐这样的孩子做个技术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锐自然是再次拒绝,说:“我现在没什么时间做研究以外的事,你要工厂指导,就得派人到西堡中学,或者打电话写信也行。其他的,恕不奉陪了。”
“做研究是极好的,可你光做研究,不看看外面,说不定效率更低。你看这样如何,除了你给厂子里做研究的材料,我一个月再给西堡中学1oo块的材料,指明给你。除此以外,我一个月开3o块的奖金给你,再补贴五块钱车费。”夏侯欢说出了待遇,期待的看向杨锐。
“奖金什么的用不着……”杨锐想说自己不缺钱。
夏侯欢直接打断了他,道:“奖金必须要给,35块钱是起码的,等再过两年,五十一百都有可能,你跟着我好好干,这个就是和厂子同进步,厂子的效益好了,你的收入也高。以后啊,你要是想找工作,就直接来我这里,我给你开个高薪。你要是考上了大学还愿意继续做研究,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我们生物研究所就经常请大学生来帮忙的。我就这么说吧,只要这个蒸器做出来,你读书的费用,我给你包了。”
杨锐有点愣,他没想到夏侯欢的心思这么大,这是要收自己做小弟吧?
我都没收你做小弟呢,你还收我小弟?
夏侯欢认为杨锐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乐呵呵的道:“你要是同意了,这个蒸结晶器就是咱们厂的第一个产品,咱们抓紧时间做出来……”
“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杨锐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真有被绕到沟里的危险。紫外分光光度计是许多生物实验的标配,杨锐的实验室里迟早要买一个。
夏侯欢会错了意,点头道:“你要用紫外分光光度计是吧?生研所里倒是有,这样吧,我给他们说一声,咱们尽量保证一两个月能用到一次。”
“夏侯厂长。”杨锐语气加重,打断夏侯欢的自以为是,道:“我对你工厂,还有你要生产什么,全无兴趣,我的实验室呢,也不需要您的赞助,奖金什么的更没必要。你如果想让我帮你解决蒸结晶器的技术问题,很简单,你弄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给我,我帮你解决技术问题,要不然,您就找省里最好的研究员,自己分解算式去。”
如果夏侯欢今天不是想收小弟,杨锐会说的委婉一些。不过,他既然都明码标价买人了,杨锐也就明码标价卖时间了。
要是自己有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那才是真的省下了时间。
夏侯欢的脑袋一点,脖子都要摔地上了,诧异的道:“你知道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要多少钱?”
“我知道一台德国产的蒸结晶器要一万多美元,相当于十几万元人民币,你用我的法子生产,做出来的蒸结晶器的成本只要几千元,这是几十倍的利润,只要卖一台,就够买好几台的紫外分光光度计了。国内现在需要蒸结晶器的单位不少,上百台的需求是有的,哪怕一台卖1万人民币,这也是上百万元的利益……”
“那也要能卖掉才行,再说了,德国货卖一万美元,我们自己产的哪里能卖一万多,我得卖多少台,才能买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查账,也没有法律保护,我肯定是要分成的。”杨锐轻轻的扫了一眼夏侯欢,道:“你能赚到这个钱,固然是因为自己有工厂,有门路,但你能赚到这么高的利润,还因为有我的图纸。我也不要你一半的利润,我就要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必须达到目前的国际主流水平,一手或者二手的无所谓,要能正常工作。”
高级仪器虽然娇贵,但只要保养适宜,用一二十年是很轻松的,而以它们更新换代的度,杨锐根本等不到它们坏,就要强迫其退役了。以功用性来说,二手仪器和一手仪器基本相同,区别只在于故障维修是否方便,杨锐自信是能对付这种老旧的家伙的。
夏侯欢沉默不语。二手的紫外分光光度计也要近万元人民币,先他是舍不得,其次,他还没有从蒸结晶器这里见到钱呢。
没有见到钱就给杨锐一台机器,他心里过不去。
杨锐看他不吭声,照旧做自己的实验。8o年代的国内生意场,锱铢必较的谈判多数在酒桌上完成,即使是商人们,其实也有点羞于谈钱,装豪爽装义气的是大多数。夏侯欢刚刚装过好爽,没想到杨锐的要价如此之高,现在装不下去了,说也是白说。
要是没有前两次的拜访,夏侯欢现在肯定转身回家。
但是,他现在已经弄明白杨锐的能力有多强,也知道了蒸器的图纸多有用,又有多难,,应该说,他要想做这门生意,最好的解决方式就在杨锐身上。
“你帮我解决结晶蒸器的问题,再签个声明,保证不给别人解决此问题,等我的第一笔回款到了,我弄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计给你。”夏侯欢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你对我不够了解。”杨锐笑笑,高喊了一声:“苏毅,来帮忙送个客。”
实验室本来就建在体育室跟前,外面不远处就是卧推器材,吃饱喝足不缺蛋白质的锐学组男生们,总有人在上面练习的,他们除了早晨上课,其他时间都是不定时的。曹宝明、苏毅等几个人,换着班在卧推处执勤,以保证不会有人卧推受伤。如今都有人卧推到了*十公斤,没有保护是不行的。
这会值班的是苏毅,他过来用一只胳膊,就把夏侯欢给挡了出去。
出了实验室,夏侯欢的生意人基因终于被激活了,不恼不怒,跳着脚问:“你要怎么样?”
杨锐低着头做实验,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夏侯欢被赶远了,才挣脱开来,气的想放弃,转念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扭头去找学校,他决定按照杨锐说的那样,了解一下这个学生。
第84章 海外关系
在8o年代,有海外关系是比有官员关系更令人羡慕的东西。
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亲戚,也就是方便一点,实惠一点。有个海外亲戚却是截然不同了,那是立刻就能抖起来的赫赫威风。别的不说,在82年弄一笔外汇买一台彩色电视,整个大院都要被震动,农村里要一笔钱来,盖房子办养猪场都能瞬间改变生活。要是稍微富裕一点的,无论是借还是换,用外汇插队买辆大几千的东风车,那全家奔小康也就是一两年的事。
8o年代初,票房过亿的片子里面,《庐山恋》的女主角是侨居美国的国民党后代,全片讲述了一个爱学习的傻小子与华侨“公主”的爱情故事。《牧马人》的男主角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美国老华侨父亲,两人在纠结父子情的同时,还有一位不羡慕外国生活,甘愿留在贫苦的草原的农村姑娘,姑娘的扮演者因此得到了法国政府的奖学金,幸福的出国去了。
可以说,海外关系就代表着美好生活。
此时的人们,对外国了解的极少,但从有限的资源可知,人家外国人到中国来玩一趟,花的钱就比我们一辈子赚的多。国外亲戚寄一封信过来,里面只要夹一张外国钱,不管是美钞、钢笔还是日元,其面值都比三口之家一年的收入多。若是能有幸出国,即使在国外洗盘子,也能积攒下一笔丰厚的财产……
“这个杨家,不是本地人吗?有出去的亲戚?”从溪县送信过来的邮递员干脆就没走,留在邮政所里,要等杨锐来了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和不存在的责任心是时代赋予的特权,送信这种事儿,到南湖地区还有个准点,到了乡镇就很随便了。
西堡镇的邮政所也无所谓,人家爱看就看呗,只有本地的邮递员骑车骑的飞快,带着一把平信和包裹的消息,去做通知。
第二天一早,杨锐才下山来取包裹,而溪县的邮递员,也就等了一天一夜,人家还不着急,巴的从柜台侧面伸着头,说:“拆开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当场说明,离柜概不负责啊。”
“谁说离柜不负责的?你先检查包裹是否完好,完好的话,不用在这里打开的。”小美女吴倩向着杨锐,瞪了溪县来的邮递员一眼,又对杨锐道:“他就是想回县里去吹牛,见过国外寄过来的什么东西。”
邮递员一点都不恼,呵呵的道:“你不好奇?”
吴倩一顿,道:“那也不能叫人家在柜面开包裹。”
邮递员把乱糟糟的头一拢,却是扭头问杨锐:“你们这亲戚,什么时候出国的?这多年都没个消息?怎么寄信还寄给你,不寄给你爸?你说他们的名字也够怪的,这么长一串,怎么出国就不用中文了?”
这一堆问题,算是让杨锐弄明白了情况,顿时笑了起来。《生物化学系统生态》用英语说,可不得一长串吗?
“我们家没海外亲戚,里面装的应该是书。”尽管对面是个小人物,杨锐也得把话说清楚了。
杨家在市里也算不得大家族,一点儿闲话,说不定就会惹出多少麻烦。
对方自然是不信的,却也不说,就看着。
杨锐摇摇头,还就在柜台上,把包裹给撕开了。
寄给杨锐的样刊共有三本,除此以外,还有厚厚的3o本单行本,鼓囊囊的装了一个纸箱,给人以极大的遐想空间。
所谓单行本,是国外期刊正规化的产物,就是将该论文作者的文章单独列出印刷,从而让论文作者能够向同事和朋友分自己的论文。对于整天埋于实验室的研究者来说,这是最令人迷醉的一刻了,多巴胺的分泌能比做*爱还多。
印3o本单行本是免费的,再要多印的话,杂志社会收取不菲的费用。比如印刷25o本,就可能收费5oo美元,印25oo本兴许要15oo美元,对于那些需要参加学术会议,或者过于兴奋的研究者来说,他们很愿意支付这笔钱。
与普通杂志的表不同,绝大多数的国外期刊都是没有稿费的,或者说,是稿费和版面费相抵。行量较大的杂志多印几个单行本,就算是对作者的优惠了。等到再过十几二十年,网络展的好了,订阅杂志的人更少,连赠送单行本的期刊都会变少。
纸箱很快被掏了个一干二净,剩下一封信,杨锐毫不顾忌的打开来看,却是一封制式的机打信件,大致是欢迎杨锐再次投稿云云,没什么意思。《生物化学系统生态》是sci检索的期刊,全世界的研究者都往这里投稿,稿件从来都不缺的,毕竟,外国研究员也是要评职称的。
邮政所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杨锐掏纸箱,结果一个汇款单都没看到,一张美钞都没见到,最后的信封里还真的是一封信,等了一天的溪县邮递员受不了了,不爽的道:“你们这个亲戚真没意思,寄一堆书过来,又不是古董什么的,有啥意思?”
“古董不能寄的。”吴倩小声说了一声,她最近在准备邮政所内部的考试,规章条例记的烂熟。
邮递员“哼”的一声,说:“谁知道外国人让不让寄。这些究竟是啥?”
他这是问杨锐了。
杨锐笑了笑,将单行本放回了纸箱,打开一本样刊,翻到中间部分,找到了自己的文章,指着标题下的署名,道:“看见这个没有?”
“鬼画符一样的……”邮递员嘟囔了一声。
“这是拼音拼的,吴倩会吗?”杨锐将样刊转了一个方向。
“会一点。”吴倩迟疑的回答。她的拼音是最近才捡回来,为了参加邮政局的统一考试而自学的。她读书那会,学校里教语文的是一个头扎白毛巾的老农民,纯纯的贫下中农,天天拿着一个鞭子给学生娃讲捡粪的重要性,常说自己为了当一个车把式,付出了多少的汗水和努力,为此感谢了一圈人,还经常带着孩子们去附近搞实践,孩子们玩的很开心,也很喜欢这个敢打老师的老爷爷,就是到了毕业,才现什么都没学会。
带着一抹羞涩,吴倩盯着杨锐指尖的拼音,用了十几秒,才将声母韵母分开读了:“yang……r……ui……”
“杨锐?”吴倩突然惊喜的叫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自己拼出了拼音,还是拼出了杨锐。
杨锐微微点头,道:“我写的文章表在了外国期刊上,这是人家寄给我的样刊。”
这个答案可是比海外亲戚还让人惊诧了。
所里年纪最大的李大姐“呦”的叫了出来,问:“你以前在咱中国的报纸上写文章,现在弄到外国去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咋没稿费呢?”李大姐的声音更大了,忽然在柜台上低头寻了起来,道:“是不是有汇款单没见到?”
“这种期刊没稿费。”杨锐无奈阻止对方的好心,又把单行本拿出来,道:“这种期刊会把我的文章单独印刷成册,但是不给稿费。”
“外国人比咱还省啊,稿费都不给……”
“外国的杂志给,期刊不给。”杨锐焦头烂额的普及期刊和杂志的区别。
柜面上的人左耳进右耳出,只顾着双手捧着单行本传看,不停的出“啧啧”的赞叹声。不一会儿,镇里来办事的人,也拥到了柜台,争着看外国人的杂志书。
西堡镇是个小镇,西头有人放个屁,东头立马都能知道。外国杂志这种东西,不用十分钟,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邮政所的人多了,有做买卖的,把摊子给旁人,自己就跑来看热闹了。
还有些抠脚大汉,耳中听到的是外国杂志,脑子里想的是县城放的外国人不穿衣服的录像带,心想“镇里都有这东西了”,然后快奔而来,一个劲的往里挤。
杨锐倒是挺高兴自己的名声传播的,杨乡长的儿子在外国表了文章的名声,总比杨乡长的儿子又带民兵欺负人了好。
不过,为了保护数量稀少的样刊,杨锐先将之收归手头,然后将两个单行本放在柜面,自己顺着后门走了。
单行本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大家有看到杨锐的拼音,也就满足了,至于没有外国娘们不穿衣服的照片,这种事还是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翌日。
夏侯欢被杨锐叫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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