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跟我爸说说。让他帮你把这案子压下去。”说这话,妮子并无多少底气。她爸张定邦,刚直不阿,奉公守法,Y市警界无人不晓。
    “不用!”周良帮妮子拨开额前遮了眼的刘海,直视她那被泪水朦胧了的一对明眸,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抬眼看向了门外,凑在妮子耳边说:“妮子,起来啦!有人来了。”
    来的,是两名男警。审讯结束,案情大白,该将周良移送到拘留所暂行关押。
    ……
    局长室。
    “张局,你看,这案子应该怎么处理?”犹豫再三,祈镇海决定直言相问。案子棘手。祈镇海自觉无力处理。
    本案中,已是植物人的受害人张立生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正常情况下,一个泯灭人性、罪不容赦的罪犯,就算是在审讯过程中莫名其妙的没了小命,又有谁会去关心?更别提替他喊冤叫曲,伸长正义了。
    而所谓的刑讯逼供,虽然已被国家法律明令禁止。可是,有谁会相信,在实际操作中,一些取证困难的重大刑事案中,警方的高效侦破能力,全部来自常规审讯?
    许多时侯,对于警方来说,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王道。案子侦破,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利益得到保证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件案子是市纪委移交公安局查办的。而在Y市,纪委书记萧长生和公安局长张定邦不是一个阵营的。在明年上半年市委换届的背景下,纪委方面突然搞这么一出,背后的隐意就很值得深思了。
    现已查明,本案属于公安干部重大失职,导致在公安局内部发生非公安人员,在公安局内刑讯逼供犯罪嫌疑人,并致人伤残事件。
    在这个法制严明的年代,如果有这样的重磅消息被社会公众所知,再经过某些媒体推波助澜的话,会给Y市公安战线的声誉造成多大的打击?对负责法制工作的政法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张定邦的政治生命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在祈镇海心里,这已经不是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可以杀人不见血的政治博弈了。矛头指向,便是他向来敬重的局长张定邦。
    “依法查办,禀公处理。一切,按法定程序来吧。”张定邦略略有些失神。
    叶志农和钟云是他的多年的老部下、亲密战友。而周良又是他心爱独女的意中人。
    禀公处理,意味着叶志农、钟云两人将受到严重的纪律处分。就算最后能保住公职,可是免除职务,开除党籍在所难免。周良更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从政治方面考虑,这么简单直接不具半点官场艺术含量的处理方式,对于张定邦的政治前途来说,也是最为不利的。
    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张局,这……”祈镇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想说,也许,可以通过政治妥协的方式,和纪委书记那个阵营达成默契,采取官场上常用的技术性手段,将这件案子冷处理,达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
    他也考虑过,也许,可以利用周良的名声和影响力,通过恰当的宣传手段,来博取社会公众的同情和理解,尽量把这案子的恶劣影响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更让祈镇海犹如哽骨在喉的是,这事件的背后,分明是有人给张定邦下套子啊!他却主动配合地往套子里钻。
    “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担起责任。谁也不能例外!”看了一眼神色焦躁的祈镇海,张定邦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将要出口的言语。“镇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我们是警察,不是政客!”
    祈镇海身子一震,脸色数变,最后立正肃容,向着局长敬了一个姿势标准,却令他备感沉重的警礼。
    是啊!我们是警察……
    ……
    十一月二十四日,周六,晨。
    Y市公安局终于公布了因为“姐夫”周良涉案,而引发全国民众普遍关注的那件案子的案情。
    案情调查结果被刑登在了《Y市法制日报》上面。占了整整一个版面。
    文章开头,是一段开宗明义的事实阐述。“经本局侦查审讯,Y市市民周良,涉嫌故意伤害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其本人对于犯罪事实亦供认不讳。故,‘姐夫’有罪……”
    并声明,本案的侦破工作已告完结。相关的案卷与嫌犯已移交检查院,不日即将由检方提起公诉,由人民法院依法审理。
    结果一出,举国震惊!
    谁也没有想到,“姐夫”从“英雄”变成“罪犯”,只是轻轻地一个转身。
    震惊过后,便是波及全国范围,多达数亿人参与的激烈讨论和争议……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这是一场关乎正义与良知,道德和法律的辩论。
    “姐夫”虽然有罪,但因他的罪,十三名尚自懵懂的婴幼儿得以与家人重逢,十三个因为孩子失踪从此陷入悲谷苦地的破碎家庭再度圆满。
    因“姐夫”的罪,受害的只是一名罪犯。一名罪大恶极为世人所不齿,且死不悔改,被捕后仍然不愿为所犯的罪行埋单的顽固犯罪分子。
    除了极少数恨不得身化“愤怒的小鸟”,拿自己当炮弹,“吱吱喳喳”呐喊着,砸毁一切他们认为发展至今已经严重畸形的社会构架的愤怒青年,奔走呼吁执法机关无条件释放“姐夫”外,大多数人能够保持基本的冷静和理智。
    当然,冷静并不等于冷漠。“姐夫”被定性为犯罪这一事实,再次和许多于情可原于法不容的事件一样,拷问了整个社会的道德良知和法律意识。每个关心这事件的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倾向。
    有许多人认为,出于正义的目的,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伤害了罪犯的人身,却成功拯救了十数个代表未来的婴幼儿的“姐夫”,至少应该被代表社会公正和法律威严的司法机关免于起诉。或者,在被宣判有罪之后,给予特赦也行。
    毕竟,整起事件中,“姐夫”是有功的,而代表政府执法的Y市警方是低能的,有过的。
    若非Y市警方的办案效率令人怀疑,在犯罪份子落网之后,迟迟未能审问出那些孩子们的下落,“姐夫”也不会越殂代疱,酿成大错。
    并且,让“姐夫”成功越殂代疱,也反应了公安*部门的制度漏洞和公安人员的重大失职。不然,这一切可以避免的。
    所以,“姐夫”尽管有罪,但不是不可宽恕。受害人遭受人身侵害,责任也不尽在于“姐夫”。理应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可仍有不少所谓“斗士”、“卫道士”的专家、学者通过各种渠道叫嚣着,“姐夫”打着正义的幌子,极其粗暴地践踏了法律的尊严和威严,应该依法处理,才能彰显政府公信,维护社会正义。
    这些人一口咬定,法不容情。强调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得到什么结果,犯罪就是犯罪,就该接受法律的审判和制裁,决不能因为其他客观理由搞特殊化。
    另外,如同许多“黑洞”事件中的“相关部门”一样,在本次案件中扮演了“丑角”的Y市警方也应该被彻查到底,严格问责。
    更多人只是单纯地替“姐夫”感到婉惜,并替他不值。认为,你一前途无量、事业有成的大好青年,凭啥以为自个是救世主,不自量力搅和到警察办案这码子破事中。现在好了,把自己给填进去了。
    ……
    周良家,客厅中,四位忧心忡忡、神情憔悴的妹子聚在一起。四对不安的眼神,同时聚焦在置在几上的属于程嘉的手机之上。
    她们是在等待着李副市长的千金李心怡的电话。
    自打周良投案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周良。不知道周良的近况和事情接下去的发展,让她们寝食难安,魂消形瘦。短短三天时间,四位妹子中,最少的也瘦了五斤。
    根据国家的相关规定,在未被判决前或者判决后尚未生效的在押犯罪嫌疑人,是不允许家属或者朋友探视的。
    制度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所以她们找上了和她们一样关心周良,并且也能使得上力的李心怡妹子。
    四位妹子俱都只是单纯的想见周良一面。见过之后有何意义,该当如何,几位早已因为牵肠挂肚而心思凌乱的妹子却是无有考虑过。
    时间,保持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速率,一秒一秒地跳过。四位妹子的心却像被定格在某个时空节点,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对此时她们来说,“度日如年”这个词,并不只是一种艺术的修辞和夸张的比拟。而是一种情真意切的体会。
    终于,几上手机开始震动,悦耳却无法令忧郁的四位妹子产生并点愉悦之情的铃声也开始逐渐地由小变大。
    一只葱白玉嫩的小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抓起了手机。八只眼睛,同时聚焦。
    “心怡,你爸怎么说?”程嘉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李心怡的语气充满了抱歉。“对不起,嘉姐。我爸说,现任的公安局局长是位油盐不进的主。他也无能为力。不过,你们可以聘请一位律师前往看守所会见周良,这样至少能够间接获取他的消息。”
    程嘉脸上瞬间布满了失望的神色,怔怔地拿着电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嘉姐,嘉姐!你怎么啦?”见电话那头没了声响,李心怡不由有些担心。
    “我没事……”
    “哦,那就好!嘉姐,其实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据我爸分析,周良这件事影响很大,甚至牵动了整个社会的神经,考虑到民意民心和社会影响,司法机关很有可能在接下去的审判中从轻减轻判决的。是极有希望争取到缓刑的。所以,你们也不用着急啦!”李心怡安慰道。
    “嗯……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程嘉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嘉姐,那先这样吧。你可要好好保重啊!有什么事,我一准第一时间通知你。”
    放下电话,程嘉无意识地将手伸向几上的纸巾盒,却和另外三只同样目的的玉手发生了轻轻碰撞。
    是可怜、小雪、洛儿她们,已从程嘉的表情和反应中得知了结果。俱都抽泣不已,泪流满面。
    ……
    Y市电视台,记者办公室。
    “张大嘴!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冷空气南下气温剧降了吗?还开个冷开调干嘛,存心想冻死人啊!”
    “李小三!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进门之后要记得随手把门给带上。就算是头猪,训诫这多回之后也该长记性了吧,你怎么老是给忘了。”
    “小娟!刚才厕所是你上的吧?又没有冲水!臭死人了知道不?”
    角落里,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实习女记者畏惧地望了一眼一大早就找各种借口对同事们咆哮的沈晚秋,悄悄地推了推身边的吕云,问:“吕师兄,沈师姐她怎么了?就算是那个来了,也不至于这样暴躁吧?今天,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没有一个没被她喷过的。”
    吕云神情复杂地瞟了一眼向来对他照顾有加的师姐,低声说:“也许,是因为‘姐夫’被警方判定有罪吧。”
    女记者眼里闪过八卦的光芒。“难道沈师姐和‘姐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
    吕云想了想,说:“这个……应该没有吧?”
    女记者还想再问些什么,又听到一声堪比河东狮吼的咆哮声。
    “吕云!还在瞎聊什么,不知道马上要出任务了吗?还不快去准备……”
    “可是……师姐!”吕云有些畏惧地咽了咽口水。“那个采访,不是安排在明天早上嘛?”
    皱了皱眉,沈晚秋翻了一下日程安排表,真是她记错了。
    抬眼看向师弟吕云,见他笑得非常勉强。再扫视一眼记者室,发现平日里总爱唧唧喳喳八卦无比的同事们今日俱都反常的安静。莫名的,沈晚秋心里升起一丝悔意。“对不起,各位!今天心情有些不好,请大家原谅!”
    “没事,没事!生活嘛,谁都会遇上不顺心的时侯,大家都能理解的。”被称为张大嘴的中年男记连忙表示理解。
    “晚秋你没错啦!下次我一定记得随手关门。”李小三紧跟着表态。
    “沈姐,其实今天我没上过厕所……当然,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另一个角落里,记者小娟弱弱地解释着。
    “谢谢大家!”沈晚秋躬身一礼,算是道歉,然后疾步离开了记者室。
    她是想上顶层天台吹吹凉风,也许这样可以使她冷静一些。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好的思考问题,才能想明白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说不上为什么。得知周良出事之后,沈晚秋总想帮他做点什么。
第三百六十六章 挺休闲
    在大多数人眼里,“姐夫”目前的状态应该叫“蹲大牢”。
    事实上,以专业的眼光来看,现今的大牢早已被拆解成“拘留所”、“看守所”、“管教所”、“监狱”等等专业名词。
    周良目前的羁押场所——看守所,是其中最为黑暗的。伙食差,环境恶劣什么的就不提了。
    最令人难受的是,国内的看守所,普遍存在着牢头狱霸横行,管理人员又不负责任,严重渎职的现象。
    反正,人进了这里头就很没安全感,特别是新人。出来时还是整个的,还能直立行走的,就算是大幸运。
    比如,前几年某地的看守所内,就发生过一起轰动全国的恶性*事件。
    一群成年男人在看守所内玩一个通常只有小孩子才会玩的低烈度游戏,结果一不小心玩出了人命。
    好在,华国又是一个相当讲究社会等级、人情关系的国度。哪怕是坐牢这码子事,也不能免俗。
    凭着周良前阵子闯下的偌大名头,还有被Y市警界视为小公主的张佳妮之间的良好关系,总算在蹲大牢的时侯,享受了一回特殊照顾。
    看守所给了他一个小单间。
    房间不大,放了一张一米宽的木板床之后,剩余的空间还能再躺个人。
    房内光线有些暗,因为只在东侧的墙壁上开了一扇比成年人肩膀还要窄的铁窗,采光严重不足。
    纵观四壁,墙壁上的石灰早已斑驳发霉,不时还会掉下一块渣滓或漏下一股粉尘。
    尽管这样,对于广大苦不堪言的牢友来说,在这里头拥有一个相对清静且干净的小单间,不啻于在外头享受总统套房待遇,能羡慕死人的。一般人,是想都别想。
    除此之外,他的床底下还摆放着两箱碗装方便面,那是祈镇海怕他吃不惯牢饭特意友情馈赠的。床头搁了几本中外名著,也是祈镇海送的,给他打发时间用。
    每天早上负责看守的警员还会给他送来一瓶热开水。这个时侯,他还可以托警员帮他从外头带些小食零嘴香烟。早已得到祈镇海私下招呼过的警员们也乐意效劳,并且免收跑腿费。
    总体来说,除了条件差了些,环境恶劣了些,小日子挺滋润的,周良很满意。
    尽管风景不怎样,并且没了自由。可毕竟,不再需要像在外头时一样,忙得跟狗似的一天到晚四处乱窜不是。真的足够休闲。
    若不是外头还有些人,有些事,让他有所牵挂,估计他真能把坐牢当度假休闲了。
    周良虽然没有打算把牢底坐穿,可早已为自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建设。
    相关的常识他是知道的。哪怕是最终撞了大运,能够被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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