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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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张脸-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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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挤满了人群,留宿的宾客,各路的武林豪杰,一脸凝重,纷纷注视着大厅里呈列的两口黑色棺材。
  “老于!你说这棺材打哪来的?〃嘶哑的声音传来 ;慕容天昊虚弱坐在中央,浑身哆嗦。
  〃回……会老爷,小人今天早起开门时就发现门口摆着这两幅棺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指明是说……说……给小姐和姑爷的……〃 于管家哆哆嗦嗦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条,额头满是冷汗:“小人觉的奇怪,就打算到小姐和姑爷的婚房里去看看,没想到……遇见阿绮尖叫着从婚房里跑出,小人上前一看……小姐……和姑爷……居然……居然……〃
  众人不语,大厅内两具棺材里还没来及入殓的尸首正横生生摆在面前,被白布覆盖,据目击者说,当时宁以辰腹背插着尖刀,慕容婕语胸口也是一把尖刀,脸部更是吓人……好像被人撕去面皮,面容狰狞如鬼魅,着实恐怖。
  海茉心一跳,望向慕容天昊,只见他两鬓苍白,一夜间仿佛老了许多,他勉强的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稳,看了看了四周,忽然双膝一弯朝众人跪下。
  众人皆惊,几位门派长老连忙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手拒绝。
  “我慕容天昊为官十余载,经商二十年,除了在战场斩杀敌军,从未滥杀无辜,也未曾与人结怨,创办这慕容世家也只是为武林尽一份心力,我此生做事无愧于天地良心,本想在武林大会之后退隐江湖,跟随女儿和贤婿回到江南安度余生,却没想遭此横祸!我慕容天昊此生就这一个独生女儿,却死得惨不忍睹,今日各位英雄豪杰在此,我愿散尽家财求各位鼎力相助,为我的女儿和贤婿讨一个公道!!” 说着,慕容天昊重重的向地下连磕三个响头。
  众人也跟着跪下,泰山派掌门道:“慕容大人太过见外,武林大会召开以来,祸事不断,这等于向我们武林同道宣战,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同心协力查找凶手,为小姐和宁公子报仇!”
  这话一出下面众人皆相应,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不好了……不好了” 只见容府一个家丁跑来,气喘吁吁:“易少侠受伤了!”
  海茉大惊,奋力挤开人群,慌忙朝易风凌的房间跑去。
  此时,天色已亮,缓缓升起的太阳被一层灰色掩罩,灰蒙蒙的毫无生气。易风凌的门口也集聚不少人,一身绿衣的易曲烟,手执银鞭狠狠的抽打周围的花草。
  “灵儿灵儿!” 海茉焦急的拍打着房门,急的快要哭出来。
  一股力气狠狠的将她推至一边,只见易曲烟面罩寒霜,一双杏眼凌厉的盯着他:“我爹正在给凌哥哥疗伤,你瞎嚷嚷什么!〃
  “灵儿没事吧,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海茉没有注意到易曲烟的疾声厉色,慌忙的想推门进去。
  一道银光闪过,银鞭死死的缠上海茉的手臂,肋出道道红印,易曲烟猛的将她拉过,大喝:“你还嫌不够乱,凌哥哥疗伤需要安静!你想害死她吗?!”
  海茉一怔,眼眸迷乱起来,喃喃道:〃我只是想确定他没事,就是这样!“
  “不用你操心!”易曲烟松开鞭子,瞥了她一眼,哼道:“我们是凌哥哥的亲人,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海茉低头不语,小手死死的攥住,依依不舍看了房门一眼,迟疑了一下,猛的转身走了。
  ……
  昨天还是一片红色喜庆的慕容府一夜之隔全都换上白色,昨天贺喜的宾客一下子变成丧礼的悼客;鞭炮四起,唢呐齐鸣,昨天的喜乐吹起今日的哀乐。转变如此之快,如此之大,叫人如坠梦境,只盼早点醒来,不过是噩梦一场。
  慕容天昊白发人送黑发人,遭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丧礼的前前后后都是他的师弟和于管家忙里忙外。有不少人注意到,此时应该出来当家管事的、一直和慕容天昊形影不离的冉夫人忽然不见踪迹。
  易风凌房内。
  海茉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粘稠的浓汤,轻轻吹口气,往易风凌的嘴边送。
  “姐姐我没事的,不过是小伤。” 看着海茉一脸凝重的样子,易风凌微笑摇头,乖乖的喝下。
  汤汁入口,鲜美爽滑,一股灼痛忽然从胃部蔓延,易风凌浑身一僵,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了?〃 海茉放下汤碗,担心的看着他:“伤口痛了?”
  “不是,” 易风凌笑笑,薄唇有些苍白;他看了那碗黑色的汤汁,不经意的问道:“这是什么汤?”
  “黑鱼和白萝卜,” 海茉松口气,柔柔的笑道:“我还加了一些箭芪,听说喝这个对伤口有好处,我在厨房熬了好久呢。” 其实早就做好了,早就想端来,可易曲烟每天守在灵儿的房间里,一副“生人勿近”的厉色,好不容易趁这会她不在,才悄悄端了进来。
  “辛苦姐姐,不过我真的没事,伤口就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易风凌捏起手指比划,又端起汤碗,眉一皱喝了个底朝天。
  “不要这样说,我……很担心。” 海茉心疼的抚上易风凌被包裹纱布的左胸,水瞳雾气隐现:“如果可以,我愿意为灵儿承受这些痛苦。” 听潇湘子说,灵儿的左胸的伤口很深,尖刀再刺进一寸,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灵儿的武功不是很高吗?是谁下的毒手,居然能伤他如此?
  海茉一下想到冉夫人,慕容婕语和宁以辰的离奇死亡让她不在迟疑,于是把那晚亲眼看见冉夫人撕皮的事情告诉了易风凌。
  “你亲眼看到的吗?” 易风凌蹙起剑眉。
  海茉点点头,抚上他的大掌:“ 我被带走的时候,好像听见冉夫人再和一个人说话,是个男人。” 想起那晚的对话,海茉犯疑,到底是谁能够让冉夫人没有杀她,只是把她带走,而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昨晚我跟踪的神秘白衣人,也是非常诡异,不过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易风凌已经听说了慕容婕语和宁以辰的事情,想起让冉夫人要送的大礼,似乎明白了什么。
  “都是我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没想到这层!” 易风凌猛的捶床,喉间涌上一丝甜腥。
  “灵儿你怎么了?” 海茉摸着他的手掌,大惊:“怎么那么凉?〃
  “我没事!” 极力抑制喉间的腥甜,易风凌微微一笑:“我真的没事,你看你吓的。”
  “砰……”的一声,铃声阵阵,海茉还没反应过来,易曲烟已经推门而入,她拧眉看着海茉,又望向一脸苍白的易风凌,连忙跑之床边,担心的问道:“凌哥哥你怎么了?”
  “都说了,我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
  易曲烟狐疑的盯着他,忽然看见旁边的汤碗,碗里剩下的黑色汤渣,她连忙起身,拿过碗一闻,花容失色:“凌哥哥你喝了?”
  海茉一震,只见易曲烟美眸圆睁,凌厉的扫向她:“你给他喝的吗?”
  海茉点点头,又望向易风凌苍白的面色,心里觉得隐隐不对。
  易曲烟将碗朝地上狠狠一摔,碗被砸的粉碎,海茉心里一惊。
  “曲烟你干什么” 易风凌轻喝道。
  易曲烟仿佛没有听见,一步一步的逼近海茉,如花的容颜居然有几分狰狞:“你居然……居然让他全喝了!,凌哥哥什么都能吃,唯独这个……!”
  “够了曲烟!” 易风凌一下打断她的话,忍着痛楚,下床伸手将海茉拉至身后。
  “凌哥哥!” 易曲烟咬紧银牙,眼一红:“你明明知道是吗?因为是她做的所以你全喝了是吗?你不要命了吗?”
  “你要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易风凌眯起黑眸,周身一下寒气如霜。
  易曲烟死咬着发红的唇瓣,通红的眼眸嫉恨的盯住海茉,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
  夜,慕容府客房。
  桌上的琉璃灯盏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墙壁上的人影被映得长长的,君少卿正坐在窗前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绿色竹箫,动作轻柔,神情专注,色淡如水的薄唇勾起一抹自嘲:“如今,陪伴我的只剩下你了!”
  这寒竹箫是父亲在他十五岁生辰之际送给他的礼物,当时,父亲带着他在江南小住,并娶了一房小妾,就是冉瓣,谁知她过门没几天,父亲就神秘失踪,她也跟着不见。十多年来,他寻遍大江南北始终没有父亲的消息,直至五年前,他无意中发现慕容天昊新娶回来的小妾竟是就是当年的冉瓣。他暗自追查下去,却发现冉瓣的身世背景非比寻常,和一个神秘的古老家族有关。昨晚慕容婕语死时的惨状再次证明了他的推测,看来他也得有所行动才是。
  “啪!”银色小刀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从他耳边一闪而过,狠狠钉在对面的墙壁上,刀尖上扎着一封信。
  君少卿拔下小刀,撕开信封,展纸一看:
  “听闻大人寻找令尊多年而未能如愿,其思念之怀莫儿亦感同身受。正巧,上月回家之际无意打探到令尊踪迹,大人如肯赏光,三日后请到城内蕙馨小馆一聚,莫儿定当详细告知。”
  君少卿抿唇一笑,眼眸更冷,揭开琉璃灯罩,将信扔了进去。火舌舔着信纸的边沿,纸条化为蜷缩的灰烬,一点一滴地飘散。
  唐莫儿是四川唐门门主唐卷云最小的女儿,生得美艳无比,从小和毒物为伍,一身毒艺练就得炉火纯青。她为人心狠手辣,行事诡计多端,常常搅得武林不得安宁,人送外号:小魔女。
  自从见过君少卿一面之后,唐莫儿就缠上了他,三番五次地设计陷害,想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可君少卿个性冷漠之极,面对她的美色勾引毫不动心,动用武力吧,她又不是君少卿的对手,根本无计奈何。
  不知这回她又想耍什么花样?眸色沉了沉,君少卿暗自思索: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是关于父亲的事情,无论真假,总要去探一探。

  月下心事

  夜色深深,月色融融
  庭院的大树下,横七竖八的散落几个酒坛,一名黑衣男子正抱坛狂饮,几缕黑发垂下,有种狂放不羁的味道。
  海茉轻轻上前,看着他的样子,微蹙柳眉,蹲下身用袖口给他擦拭嘴边的酒渍。
  易风凌抬眸,飘忽的桃花眼似醉非醉,看清是海茉,颊边的酒窝更深了:‘“姐姐来了。” 说着,一把拉她坐下。
  “伤怎么样了……还痛吗?” 海茉看他半醉的形态,一脸担忧。
  “我真的好了。” 易风凌醉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不信姐姐摸摸,真的没事!”
  海茉抚上他的左胸,虽是黑衣,依稀看得见里面包缠纱布的影子,心一紧,又蹙起眉头。
  “想着灵儿在痛,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纱布的轮廓,海茉浑然没有注意到指下的身躯忽然一僵。
  正值仲夏,晚间也是微微的燥热,易风凌本身就一件黑衣,衣衫轻薄,突然被冰凉的小手抚弄,虽然隔着一层布料,却令他的神经更加敏锐地感觉小手游走的轨迹,心神一颤,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至他的鼻间。
  他猛的抓住海茉的柔荑,似被烫到一般的丢开,转过头,轻了轻喉咙:“姐姐放心吧,我已经好了!”
  海茉被他略带粗鲁的动作一怔,看见他又是闪躲的眼神,想到那天给灵儿送鱼汤,他和曲烟似乎瞒着什么,易曲烟自那日起不在让她送饭,每日如母鸡护卫小鸡般紧紧跟着灵儿。灵儿为什么不能喝鱼汤?这到底怎么回事?
  晚风吹过,海茉想到这些日子的淡漠疏离,好似一下坠入冰潭,灵儿是她的弟弟啊,他们相依为命长大的,什么时候他们姐弟有了隔阂?
  转过他的脸庞,又被他闪躲开去,海茉不甘心再次转过他的俊脸,水瞳紧紧对上他的黑眸:“灵儿怎么了?讨厌我了吗?”
  易风凌一下起身,扔下酒坛,长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有几分落寞,额前垂下几缕黑发遮住他的眼眸,看不出他的想什么。
  “我怎么会讨厌姐姐呢?” 过了好长一会儿,低沉的声音传来,易风凌背对着海茉,嘲讽似的笑道:“只是觉得我很没用,师母、好友接连死去,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喝着闷酒在这里醉生梦死。”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从没见到如此落寞的灵儿, 海茉慌忙来到他面前:“这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怪你呢?”
  “不是我的错?哈哈,不是我的错?” 肩膀忽然耸动,易风凌笑的有些苍凉。
  “不是!不是!十年前,挽芳楼就出过这样的命案,那时你才多大……”海茉一愣,忽然停下,神色竟有几分慌乱。
  十年前?不就是柳娘说过的那件惨案?好像是死了一名寻芳客吧,之后挽芳楼就关门了,姐姐也不知所踪。
  易风凌紧紧按住海茉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想起十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海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那个男人扒光她的衣服,饿狼一般向她扑来的情景在她眼前来回晃动着……不,不能让灵儿知道这些,不然他会怎么看她?!她稳定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是说……十年前晴夫人不也是这样死的吗?所以……这些事肯定是谋划已久的,怎么……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易风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晴夫人的死,他还记得,明明是十二年前的事,当时他九岁,姐姐十一岁。莫不是隔了太久,姐姐已经记不太清了?可看着看她慌乱的模样,分明又不是这样。
  易风凌心里一沉,皱起眉头,慢慢说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声质问好像另有所指,海茉极力按住如雷的心跳,不敢对视他的眼眸。她强装镇定,微微笑道:“怎么可能?你不要想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你还有姐姐不是吗?”
  易风凌摇头苦笑,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轻叹道:“是啊,我还有姐姐。”说着又掏出一支银色流苏的发簪,轻轻地放至她的手心,“这支桃花钗是我前天过节的时候在夜市上买的,一直想送给姐姐,却耽误了。”
  海茉接过,细细端详:发簪上头用银丝缠搅成栩栩如生的桃花形状,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幽光,煞是好看。她此时满腹欢喜,刚才的不快早已丢到脑后,喃喃道:“是给我的吗?”
  易风凌微微一笑,抽回发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间,那黑亮的发丝配上璀璨的簪子,衬得海茉清新的容颜多了几分妩媚。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她的一头青丝,手指刚举到半空,晃了一下,又缓缓地落了下来,转身质问道:“谁?!”
  海茉不解地望向易风凌,却见他双目紧紧盯着远处,一眨也不眨。她顺着易风凌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月光下,一袭白衣的男子足踏清辉缓缓走来。清风拂过,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
  “是他!”海茉惊喜地开口。
  “你认识他?”易风凌疑惑地望向海茉,又抬眼看向来人:那男子发束银带,脚蹬锦靴,清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颀长俊挺的身影在月色下有几分孤寂、几分冷傲。
  “他就是那日在悬崖救我的恩人,好像也是来参加婚礼的。”海茉微微笑道,“我听人叫他做‘寒竹郎君’君少卿。”
  “寒竹郎君”君少卿吗?易风凌一怔,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与他相关的各种资料:君少卿,上任武林盟主君烈豪的儿子,今年三十岁,以一把寒竹箫名震江湖,武功高深莫测。听闻他前阵子正在闭关,原来已经出来了。
  海茉微笑着上前两步,想跟君少卿打个招呼。自从那日在夜市与他一起吃了牛肉面,海茉就觉得他只是外表冷漠,内心其实并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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