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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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6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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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桑维翰就激烈地反应,认定了冯道通敌,并奏请石重贵将冯道斩首以儆效尤。

    但石重贵当日却觉得桑维翰反映过度了,只是今天看来,老桑是多么的远见英明啊。

    “陛下啊!”桑维翰道:“我们还有机会的。”

    “机会?我们还有机会?”石重贵苦笑一声。

    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张迈的军队,当初在云州的时候,张迈还只是掌握着几千人的陌刀战斧阵,外加党项骑兵而已,汗血骑兵团和鹰扬铁骑,都还没有南下,那个时候,石重贵还拥有战场上的兵力优势,战场后方还是完整的,进可攻张迈,后路有太原可退,雁门关可守,中原的腹地基本完整,幽州方面还有石重贵这个强大的后援。

    在那种情况下,石重贵都不敢在云州城下与张迈一决!

    更何况今天!

    现在石重贵有什么?

    一座表面完整实际上却千疮百孔的洛阳城。

    没有后方,没有强援,甚至连手下兵将是否忠心都未可知。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机会?

    “有的!”桑维翰似乎看出了石重贵的迟疑:“契丹虽败,却还未灭!天策虽强。却有隐忧!”

    契丹?

    “你和契丹还有联系?”石重贵十分诧异。

    现在洛阳这边与契丹远隔半个河南路,一个河北路,关山遥远,山海阻隔,桑维翰还怎么能和契丹有联系?

    “张迈他太大意了!”桑维翰道:“他自得河北以后,一味示宽。纵容商人自由往来贸易,就连辽东、高丽那边的商人来往幽蓟之间也未加阻止。却不知道商人无节操,买卖人能来,契丹的细作也能来。商人可以往天津去,臣的人也能混在其中。所以,臣不止是与契丹还有联系,更通过商人与诸方豪强都有所沟通!”

    张迈是崇尚以农定国、以工强大国、以商富国的,商道畅通一直是天策政权的特色,不只是境内。甚至对境外,甚至对东北!

    尽管与契丹仍然处于交战状态,但张迈并不阻止商人与契丹控制下的东北做生意,当初范质曾经质疑过这个决定,认为可能会存在隐患的时候,张迈只是淡淡一笑:“契丹会派间谍来,我们就不会派间谍去么?现在,我们的国力与文明都处于优势。人心总是向上的,让双方的民间力量接触得频繁。会让后进的社会更加仰慕先进社会的生活,进而倾心于我,为往后的汉化埋下铺垫。开放最终只会对我们有利,哪怕因此而泄露了一些情报也是利大于弊。如果断绝往来,反而让契丹有了闭关自守的机会,到时候得益的只会是契丹。”

    张迈的这番言论。桑维翰自然是没听到的,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这个商业体系必然存在的漏洞从事他的谋略。

    “陛下!请不要灰心!现在张迈貌似强大,其实处处都有隐患。西南的孟蜀,经过这两年的低迷之后,也有心振作一番。金陵的徐知诰更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毙的雄主。更别说还有契丹这个天策的大仇。现在大家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只要时机一到,四方力量一起动手,那时候何怕张迈不败!”

    石重贵哦了一声,却显得兵不是很动心:“当家三家联手,也奈何不了只据西北一隅的天策,何况现在。而且只怕……只怕我们挨不到那个时候!”

    “能的,只要陛下有信心,一定能的!”桑维翰道:“洛阳固然已不可守,但河东尚有山河之固,长安刘知远也是固守不下,秦晋互为犄角……”

    他还没说完,石重贵的脸色就变了!

    不说刘知远就罢了,一提起刘知远,石重贵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提刘知远!这个叛臣!”

    他怒火冲天,大声道:“天策的骑射尚未切断道路之前,西面的道路何曾堵塞?结果如何?连续十二道金令过去,也不见西都那边派来一兵一卒!刘知远!我岂能还相信这个老匹夫!”

    桑维翰也知道石重贵对刘知远的愤怒,不敢接腔,等到石重贵发泄完了之后,才道:“陛下,刘知远固然不是忠臣,但当前形势,只要能帮助我们与天策对抗的,便是可用的棋子啊。虽然恼恨,大可打败张迈之后,再找他算账。”

    石重贵哼了一声,也不接口,但也没有反对。

    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还能如何?

    “更何况,臣以为,刘知远也不是不来,他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啊。”

    “机会?”

    “对,机会,一个天策四面烽火、自顾不暇的机会。当前局势,张迈发动四十万大军逼宫围城,西都也罢,太原也罢,多来几万兵力少来几万兵力,都扭转不了中原的败局了。但只要我们再守一阵,待到辽东、漠北、江南、巴蜀、关中,四面八方一起出事的时候,使得张迈首尾不得兼顾,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石重贵听得并不是很用心,却还是意外得留意到了漠北这个词。

    “漠北?”

    “是。”

    “漠北不是被张迈征服了么?”

    “征服?哪有那么容易!漠北虽然一时被张迈压制,但张迈是怎么压制漠北的?那是一路杀过去的!八千里大漠,那一寸土地不是人头滚滚,用杀伐换来的不只是漠北暂时的臣服,更有所有大漠部族与张迈的血海深仇!这仇恨一旦被点燃了。就将无法收拾,到时候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整个漠北就会反转过来!”

    “可是,谁会振臂一呼?”

    “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

    桑维翰犹豫着,犹豫着。好一会,才道:“耶律阮!”

    石重贵微微吃了一惊,作为太原留后,对契丹内部的时候,他还是知道很多的。耶律阮是什么人?那是契丹曾经的合法继承人之一,是人皇王的儿子,也是现在漠北赞华活佛的儿子。

    即便是在张迈的体制之下,耶律阮也依然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他也要反张迈?”石重贵有些诧异。

    “他当然要反张迈。”桑维翰道:“虽然耶律阮与耶律德光有隙,但那也是国族内部的斗争。争的是谁做皇帝。而现在,张迈都要将契丹给灭了且不说这份仇恨,就说对耶律阮而言,匍匐在张迈脚底下,做个毫无实权的顺义侯,又何如回归契丹,重振声威,成为掌握万里疆土的北国雄主!”

    “那么。耶律阮打算什么时候起兵?”

    “这……”桑维翰一时答不出来:“他,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对于桑维翰的回答。石重贵并不是很满意。

    机会,机会,都在等待机会。

    可那个机会就一定会来么?

    更何况,耶律阮或许能等得到那个机会,刘知远或许会等得到那个机会,可是他石重贵……他没多少时间了啊。

    张迈就在城外了。随时可能发动攻城,他还怎么等待那个不知道会否到来的“机会”?

    若是要退走,却又退到哪里去?

    石重贵现在是谁也不能信任了,刘知远不能,安重荣也不能。西面是不用想了。刘知远很明显有自己的打算,至于河东,虽然是自己的老地盘,但就算自己狠下心来,退到河东,谁知道现在的安重荣是什么心思。

    从张迈放开北面的缺口不围,就可以推想张迈不怕自己逃回河东。

    万一自己跑过了黄河,安重荣却一声令下切断了北上的道路,那时候自己怎么办?

    一个被撂在通路上的皇帝,就是一个大笑话。

    桑维翰也退了下去,石重贵召药元福来,简单几句话说了桑维翰的打算,问他意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从河东一路跟来、作为自己副将的药元福,已经取得了石重贵的信任。

    药元福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才说道:“兵家大事,是很难说的。有时候明明已经大获全胜,但转眼之间,就兵败如山倒了。”

    石重贵精神一振作:“这么说,药将军认为有机会?”

    药元福道:“如果陛下下令死战,那么臣会战到最后,如果最后不幸城破,臣愿为陛下殉节。”

    石重贵愕然,怎么又忽然说这样不祥的话。

    却听药元福道:“但是桑维翰的计划……嘿……臣以为,那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痴人说梦?”

    药元福道:“人主的衰败,必从内部引起,且都有蛛丝马迹可寻。但张迈现在的作为,哪里有一点衰败的迹象?其破石重贵,征伐山东、河北,全不在臣意料之外,但有魄力办法免税令而国用不困,诛除群恶而国势不乱,反而在短短半年之内,令河北、山东,有了大乱之后迅速大治的氛围!如今的形势,张氏尚未称帝,而齐鲁燕赵百姓皆已服其管辖!民有所归,士有所奋,这是国将大兴的大气象,在这等局势下,谈什么四方围攻,谈什么五路分唐,臣以为,都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石重贵神色黯然,挥手让药元福退下去了。

    等到宫殿之中再无第二个人,这个石晋王朝最后的皇帝猛地发出了一声惨嚎。

    药元福的话,他觉得是真话因为他内心深处,也是这样判断的。

    现在不是瞎子。谁会看不出来这天下大势?

    冯道虽然可恶,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老匹夫也不过是顺大势而行罢了。

    至于桑维翰,石重贵也知道彼是迫不得已!

    现在的洛阳,已经没有希望了。

    天空是灰蒙蒙的,石重贵的心。也彻底灰了。

    天策八年,三月下旬,冯道扶石重贵出降。

    石重贵手捧传国玉玺,张迈绕到西面,在洛阳的西面,张迈接受了石重贵的跪拜,冯道从石重贵手中取过玉玺,封给张迈,张迈从冯道手中接过了这块破了一角、在历史上曾经失踪的传国玉玺。

    身边的两个文臣。一个是一路随军的李沼,另一个是从邺都赶来的魏仁溥,看到张迈捧过玉玺,魏仁溥兴奋得发抖。

    二玉、二铜、二金的至高印玺体系,就差这一块了!而天策政权礼制最后的一环,也补齐了!

    他看了冯道一眼,冯道也正望过来,两人同时跪下。对着正手捧玉玺的张迈高声呼道:“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是围城的将兵以及跟随而来的天策文臣武将,一边是从洛阳走出来的投降臣民,见状一起跪伏,成千上万人齐声高呼:“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迈此刻没有站在很高的地方,但当所有人都跪下,他看所有人的眼光就变成了俯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皇帝是怎么来的!

    不是自己登到了高处。而是其它所有人都弯下了脊梁。

    “原来,就是这个滋味啊……”

    他轻轻啧了一声,没有在众人预期中高举玉玺,也没有作出激烈的反应,只是沉默。

    本来已经匍匐在地面如死灰的石重贵偷偷抬头!

    他看见张迈在万岁呼声中神色如常,也看见张迈手里拿着传国玉玺,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狂热想当初自己刚刚拿到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当他第一次拿到玉玺,第一次坐上宝座,他就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仿佛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神。

    但现在的张迈,却毫不留恋地将玉玺交给了魏仁溥,然后就轻轻地说了一句:“都起来吧。洛阳未平,周边未靖,都警觉些,别给人留机会。”

    将兵们一听马上站直了。

    包括石重贵在内,许多人都不明白了!

    为什么不登基?为什么?

    直到冯道抬头上前,张迈才说道:“这里,还不是值得你们高呼万岁的地方。”

    冯道慌忙问道:“请陛下明示!”

    “长安还没到了,”张迈说:“眼下先办实事吧。”

    天策八年,春夏之交,唐军接管洛阳,在冯道的运作下,洛阳的交接工作顺利地看不到半点火气。当天晚上,在张迈撤换了洛阳所有城防部队之后就宣布解除戒严,登时全城欢沸。

    消息南传,襄、邓诸州宣布易帜归唐,自三峡以东、江陵府以北,在夏收到来之前就全部纳入了天策麾下。而江陵府南平国也迅速上了臣表,张迈命原本中原军区的兵力南移,于襄阳设立荆北军区,将长江以北区域定为荆北路治政。对于这个结果,除了处于长江下游的金陵方面大受刺激外,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消息西传,关中平原大受震荡,渭水以北绝大部分州县也都宣布愿奉张龙骧为天子,在渭南监视着刘知远的郭威未动,而慕容春华则率千骑进驻渭北,兵不血刃地就控制了关中平原渭河以北的大部分区域。

    消息北传,太原以南的大半个河东也皆臣服,一个月后,安重荣的求封使者也出现在前往洛阳的道路之上。

    短短三个月内,数十座军州陆陆续续地都和平归顺了,是真正的传檄而定!

    在一片欢歌喜庆之中,只剩下几个不很和谐的小灰点。

    刘知远还没表明态度,而张迈所忌恨的桑维翰也失踪了。

 第三零四章 辽津

    天策八年,张迈进军洛阳。唐军的攻势,“其兴也忽,其散也速”!

    二月中旬兴兵,三月初三,张迈兵临黄河,初五前锋兵抵郑州,初九汜水关易手,十三

    日三大前锋便抵达洛阳东门,之后围城十日,石重贵出降,君临天下还不到十年的石晋王朝就此灭亡。

    从兴兵到战争基本结束,前后还不到两个月,四月初一,张迈在洛阳犒劳全军各部之后,便下令将三十万民兵解散,大部分人还能赶回去参加家里的夏收。再往后,关中、荆北、河东州县来归,便都只是传檄而定。

    华夏大地,在经过中唐以后将近百年的混乱无序,终于在最近渐渐恢复宁定。一个东至大海、西至河中、南至长江、被越大漠的庞大帝国宣告成型。虽然刘知远尚未投降,太原的安重荣也尚未接受整编,但两人一个龟缩不出,一个上表称臣,张迈似乎一时之间也没有强行讨伐的意思,于是中原大地很快又进入全面和平状态。

    军中将帅,很有几个希望张天子能趁势进击的,其中犹以张从宾最为热心,认为刘知远自不必说,安重荣拥兵自重,显然也有不臣之意,应该早除。

    但张迈却回应道:“给他们一点时间吧,希望他们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然后不但解散了数十万民兵,甚至主力部队也撤出了洛阳到开封、郑州就食,只让折德扆率部驻防于此。

    石晋王朝的旧官吏对此无比失望,他们是多希望张迈在洛阳登基,甚至在石重贵出降之前就已经偷偷将龙袍和各种礼器都准备好了,如果张迈在洛阳登基,在洛阳定都。在洛阳建立新朝,那么许多礼制就能把持在他们手里,未来的朝堂之上也都将是他们站立。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张迈不但没有登基,甚至都没有在洛阳久留,停了不到十日就东行前往郑州。跟着南下开封。对此石晋王朝的旧官吏无比失落,甚至恐慌!

    到现在为止,张迈都还没敕封新臣呢!

    也就是说,这些石晋旧臣在抛弃了石重贵这个旧的老板之后,新的老板竟然都还没正式聘用他们!

    东西两府、六部堂官,大大小小无数官员无不惶然。

    张龙骧到底还要不要我们?

    如果不要,我们该怎么办?

    更让他们惊慌的是,这次魏仁溥西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还带着将近两百个举子!

    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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