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好事。
厕所门口还站着保镖，她却有些不愿回包厢。这时，有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用什么坚硬的利器顶住她后背道：“跟我走一趟。”
不是女人的声音，却有一张比女人漂亮的脸。周乔仔细朝镜子看了看，才确认道：“卡尔？你……原来有这种癖好？”
涂脂抹粉穿裙子。除了身份魁梧了些，乍一看像个金刚芭比。周乔忍不住笑了起来。卡尔火爆性子上来就吼道：“再笑对你不客气！”
周乔倒不觉得如何，做了噤声的手势便道：“你这么大声是想引来外面的保镖吗？说吧，要我去哪里？”
卡尔收起刀子，退开一步道：“有人想见你。”
“谁？是我想见的，还是我必须见的？”
“是你既想见又必须见的。你没有选择。现在别给我啰嗦，马上脱衣服。”
周乔看着他手里拿的袋子就知道是为了让她变装准备的。可他说得太凶，让人有些不爽。周乔双手环胸，挑眉道：“让女士换衣服，要说个请字。难道你想我当面脱给你看？”
卡尔把手里的袋子往她手上一扔，便别过脸不说话。可想而知，他没有多少接近女人的经验，因而显得十分粗鲁。
周乔原谅他的鲁莽。毕竟他是来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的，一切都可以忍受。她想见的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只有一个，是不是？
第43章
十分钟后，餐厅火警警报响了。卡尔趁乱带周乔冲了出去。他们的装扮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很快就成功逃了出来。
周乔跟卡尔上了车，只为了一句想见的人就踏上了未知之旅。卡尔开车时突然问：“看你这么镇静，你就不怕我骗你？”
“你不是说我是魔女？魔女看得出哪些人能够骗人，哪些人不能。你就属于不能的那种。”
卡尔听了心里不爽，狠狠地踩了油门。车子一直开到了海边。这一带是偷渡和走私猖獗的海域，一般都有势力在此盘桓。卡尔带周乔上了一艘小艇，然后将开来的车子送进了海里毁灭证据。一切都做得极为干脆利落，不留蛛丝马迹。周乔在这里的气氛中再也没心思调侃，唯有祈祷卡尔真的兑现诺言，而不是要将她毁尸灭迹。
小艇很快出发，开到了公海海域。为了避免遇上海警，他们所选的路线极为隐蔽。不久，有一艘渔船接应了他们。卡尔将周乔安置在船舱说：“船要开一夜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会儿。”
周乔对舱内弥漫的鱼腥味有些不适，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无从选择安逸。她听话地对卡尔点头，没有不满的情绪。没有气势的周乔看起来总像无害又乖巧的小女生。卡尔为她盖好毯子便守了她一夜。
翌日早晨，周乔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卡尔躺在她身边，顿时吓了一跳。她别过脸去从船舱向外看，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实际上，他们来到了靠近菲律宾附近的海域。这里散布了许多小岛，GPS导航都难以精确找寻。
上岸后，周乔跟着卡尔在当地人的集市中穿梭，不久便拐进了巷子里，来到一家诊所前。这家诊所相当简陋，四周的环境也不太卫生，散发着臭气。
周乔被拉进诊所时便问：“为什么会来诊所？谁受伤了？”
“你自己去确认看看。”
卡尔说完便推她进了简陋的病房。病床上一张惨白的面孔着实吓了她一跳。波卡安静地躺着，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渗着血丝，血浆正一滴一滴输入静脉。周乔都有些难以相信，他这样身手的人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很是心疼，像往常那般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的眼睑。他似乎也有了感觉，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他的心上人，不觉露出微笑。
“嗨，你看起来怎么这么严肃？”他挤出点笑容说。
“看到你伤成这样，我能笑得出来吗？是枪伤吗，谁干的？”
“你说起话来真像个女毒枭。”他很有心情地说，“没事。我身上的伤疤挺多，不差这个。”
周乔气闷。这种场合下他都能开这种玩笑。她伸手去抓他修剪得极短的寸板头，算是惩罚。这是她惩罚他粗鲁的手段之一。他们相拥的记忆一下子浮现上来。
波卡便要请求道：“女士，请温柔地对待伤患，例如，要给温柔的吻？”
周乔听见他这样说，也知道伤虽然重，却还没到致命的程度。她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俯身咬她的嘴唇，耳朵和锁骨，然后说道：“你可以不跟我说受伤原因。但我要在这里陪你，直到你伤愈。你如果赶我走，我以后都不会吻你了，你自己拿主意。”
他无辜地看着她，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卡尔居然带你来，我要处分他。”
“哼，你尽管试一试，看赶得走我不？”
周乔倔起来八匹马拉不动。她一旦决定留下，除非被强行带走，否则决不妥协。为了能在这简陋的诊所里照顾波卡，她很快打了电话给爱德，告诉他要在香港逗留两个礼拜。爱德劈头盖脸地凶了她一顿，却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这间诊所的医生很快给了周乔一个小房间安顿。周乔则每天跟卡尔一起上街采买各种给病人滋补的食材。她很久没有这么居家了，早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专心烹制食物，全心全意伺候人。她会为了几毛的菜价砍价，也会为挑到一个好的水果在摊子前停留半个钟头。
附近的集市盛产新鲜的海鱼和热带水果。虽然物产并不十分丰富，但还算是个自给自足的小岛。波卡每天被逼着吃鲜鱼汤，说是滋补养生。他甘之如饴，从不推拒，时不时再劝上一句，让周乔快些离开。周乔则尽心竭力地服侍，像个主妇一样任劳任怨，但从来威严十足。
他们没有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几年来相见一面就匆匆别离。因而，虽然危机四伏，他们却有机会真真正正地谈恋爱。
真正的恋爱谈起来相当幼稚。周乔快觉得自己成了十几岁的小孩，无论多么无聊的事也能聊得津津有味。他们花很多时间来相处，一本相当无趣的杂志都能在一起看上一整天。
周乔喜欢把他的手臂圈在自己身上，然后两个人在病床上看书。看的内容无所谓，主要有个东西能消磨时间。波卡时常要抱怨：“明天能不能不吃鱼？。我的小肚子都要长出来了。”
周乔试探着摸他质感良好的腹部，说：“没有啊，小肚子离你远着点。你嫌胖了，伤好后自己减肥。现在就得吃得白白胖胖的。”
“我觉得你快成三姑六婆了。”
“哼哼，已经开始嫌我啰嗦了？我非多煮些东西逼你吃不可。”
波卡吻她的脸颊，笑道：“哪里敢？我只觉得幸福到不行。你又漂亮，又能煮饭，谁拥有了你谁就是幸运儿。我快离不开你了，乔。”
“这话我爱听，幸运儿。”
他们接吻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响亮。卡尔还想推门进去，听了这声音便立马住了手。他突然感到心口闷得很，身体渐渐燥热。这痛苦让他无法站立，直瘫坐在门外捂着心口发疼。
两个星期之后，波卡的伤势基本无须担心。周乔不得不按照约定离开。卡尔照旧原路送她回了香港。他们已经熟识，相处起来不再那么拘谨。临别前，卡尔对她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次受到袭击是因为探知到了那批人的巢穴。而那些被偷去的资料买家已经找到。其中一个就是美国南迪家。我听说你多年前就因为跟南迪家的人来潘多拉被捕过。这件事我希望你心里有个数。”
周乔波澜不惊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是意外，永远留给人深不可测的表情。她稍稍做了感谢就登机飞离了香港。抛开那些复杂的内幕阴谋，她开始怀念那个小诊所里的日子。如果将来能那样跟他生活在一起，她愿意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
第44章
回到美国，周乔很快就约了时间去找了沃利。因为沃利身边的安全级别十分高，真要见上他一面着实不易。协调了一个礼拜，周乔才在一处私人领地里见到他。
那里是一处广袤的牧场，蓄养了三百只绵羊。作为牧场主，沃利有时候会亲自给羊剪羊毛。周乔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穿着工作服，雨靴，戴着手套，看起来十足一个阳光青年。
周乔叹了口气说：“幸好是我来。你那些客户来谈生意，看见你这样子都不知会不会购买坦克飞机。”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卖什么坦克飞机。这样开家农场才是我的愿望。在读书时候，我对未来的构想就是，劳动完一天回家，你给我做了香喷喷的苹果派。”
沃利说完便去洗澡换衣。周乔坐在牧场一座小木屋的前廊等他。有个戴着草帽的男孩给她端了杯柠檬水，她笑着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那男孩突然道：“我看过你的电影，你是周乔！请给我签名！”
周乔意外遇上影迷并不准备拒绝。她从包里拿了签名笔出来问：“签在哪里合适？”
给签名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歌迷影迷要签的地方五花八门，有人爱签在衣服上，皮肤上，怪癖多得很。这眼前的男孩倒很认真，摘下草帽示意签在帽子上。
周乔签“祝你永远快乐，给亲爱的……”。她不知他的名字，男孩说：“我叫乔，请签乔伊就好。”
“哦，原来你跟我同名。”
“嗯。少爷说喜欢乔这个发音，但更喜欢叫我乔伊。”
周乔了然，痛快地签下大名。男孩目光灼灼，兴奋地说：“我会当传家宝一样珍藏的。”
周乔和他拥抱，真诚祝福他。沃利回来时看见眼前的场面便打发乔伊干活去了。乔伊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跑开。周乔意味深远地说道：“可爱的孩子。像以前的你。”
“乔，你也太认老了。三十岁没到就叫十八岁的男孩做孩子。”
“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不认老不行。”
两人悠闲地坐在屋外的前廊欣赏牧场的风景，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沃利见她一杯柠檬水动也没动，便问道：“是有什么话想问吧？别顾忌太多，说吧。”
“我一直想问你那次去潘多拉的目的。为什么你对波卡如此执着？”
“我是读生物的，自然对未知的异种动物有兴趣。世上能有一个物种像波卡一样令人着迷吗？我第一次听说就着迷不已。”
“你不会把这个研究用于新型武器的制造上吧？我听说有人用它试图控制印度洋的鱼群。”
“乔，你是不是已经将我当成什么威胁世界安全的邪恶分子？”
“不，不是的……”
周乔心中是怀疑的。她已不了解现在的沃利。任何事确实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即便这样质问他，他若否认，又有什么办法呢？
沃利有了一丝难过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动那心思。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买那些情报只是想完成读书时的心愿。而那些研究资料只针对生物科技而言是有用的。于军火制造上毫无意义。你若还怀疑可以去好好调查。”
周乔有些无地自容了。她受了他多年的照顾，如今似乎在恩将仇报。沃利抚摸她的脸，安慰道：“对我，永远不要自责。你是我的女孩，只要你记着这个就足够。要是我们能够相爱就好了。灵魂的伴侣，我不知道这一生还找不找得到？”
“会的。我祝福你，沃利。”
这次见面过后，周乔便很难再见上他一面。虽然他仍在暗中默默给她支持，但周乔总觉得他们疏远了许多。也许见面已是给他带来太多的痛苦，不去打扰才是最好的办法。
后来迪斯尼出了部名叫《机器人沃利》的动画电影。她专程去看首映。看完后，她泪流不止。若她能拥有这样一种纯粹的爱，是比世上很多女人都要幸福。可是相爱实在是件困难至极的事。世上六十亿人口，能多幸运才会遇上一个彼此钟情的恋人？他们不能相爱，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这件事过了不久，因周乔拍摄电影而在全球知名度的提高，爱德终于开始筹划她的世界巡回演唱会。这个项目的预估资金就需要9位数。因此，星际唱片的股东会对此项提案尤为犹豫。
周乔作为公司的旗下艺人，没有权力参与决策，只有明里暗里向爱德旁敲侧击。她已不能像从前那样寻求沃利给予她商机上的帮助，因而不敢再奢求暴利高风险产业短期内得到的丰厚利润。这样的话，她唯有靠着自己的实力和名气一分一分地挣钱。
明星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公司分红就会让收入减半。世界巡回演唱要在短时间内赚回成本获得利润，其后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小柯每天看着周乔的通告行程已经开始担心她的体力和健康是否能继续下去。她不得不给周乔的母亲打个电话，让周琼芳来劝周乔。
周乔常年在外工作，已经很少回去。她接到周琼芳电话时都有些吃惊。原来金国祥得了肝硬化，一直住在医院。周琼芳既要撑着餐馆生意，又要照顾病人，忙得忽略了女儿，被小柯提醒才想到打电话来劝周乔注意身体。
周乔听了家里的情况，二话不说就买了机票回去。直到回到唐人街的家，周琼芳见女儿回来，却没有特别高兴的情绪。餐馆的生意火爆，她已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招待女儿，推给她一个食盒就要她去给金国祥送饭。
食盒里装的一碗熬得稀烂小米粥，一打开就香味四溢。周乔在病房里拿下乔装用的帽子和墨镜，盛了一碗给金国祥道：“金叔叔，我妈特地熬的，您吃吧？”
金国祥笑着接过来说：“小乔终于是回来了。去年媒体报道你失踪那会儿，小士又失了踪，你妈妈急得快发了疯，幸好你们都平安无事。以后就算工作再忙，也要常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啊。”
“是，金叔叔。”
“你妈妈跟你都是一个脾气，表面装得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面比谁都急。你和小士若都是我亲生，咱家也许会更好些。”
周乔听他说“咱家”，心里就有些愧疚。她记得她第一次上演舞台音乐剧，观众席中唯有金国祥是她的家人。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现在的一切都不可想象。也许是要改口叫爸了。
金国祥吃完粥，随口说道：“小士的事琼芳跟你说了吗？”
“没。我弟他怎么了？”
“也没……”
“金叔叔！你们太宠他，会把他宠坏的。”
“只是有一次，他因藏毒被警察抓过，本来是要留案底的，但你的老板出面保了他出来。小士回来以后就说是被人栽赃的。他自从失踪回来脾气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这件事之后也搬了出去，再没音信。我听说你的助理跟他在谈朋友，你也许可以打听打听。”
第45章
周乔从未听过小柯对她说起这件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知会她，周乔不免有些生气。她很快打电话给小柯询问事件的来龙去脉，却听小柯说道：“小乔姐，小士前段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要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他很久都没跟我联系了，看来是真把我甩了……”
小柯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周乔安慰了她很久才挂了电话。她的弟弟从来没这样绝情过，抛弃家人和恋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一切全都因她而起。她不知有多么愧疚。
回到家的时候，她看到周琼芳在周士的房间里收拾东西，背影看起来异常孤寂。偌大的家只剩她一人，她却从来不曾显露任何伤感的情绪，竭力支持家里的生意。她曾经是个美丽的女人，现在仍然是。
周乔说：“妈，小士的房间我来收拾。您早点休息吧？”
周琼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