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我拿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碰到姑娘。”
“你说没碰就没碰?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
叶少臣微微挑眉,所以她的意思是?
苏龄玉随意地靠在床头,“叶小将军悄无声息地进我闺房,取我随身的物品,这让小女子往后怎么见人?”
“我以为,姑娘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
“我就是啊。”
苏龄玉表情夸张,“公子如此行事,可是打算不负责任?没想到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苏龄玉眉毛微挑,“都说公子青年才俊,在京中名声赫赫,小女子被污了清白,自然只能……以身相许。”
苏龄玉看着叶少臣的眼睛,她哪里是想要嫁过去,不过是想恶心他罢了。
一个堂堂将军,大剌剌地随意进出自己的屋子,当她好欺负吗?
哪知道叶少臣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和不屑,沉吟了片刻,“可以。”
“……”
可以个鬼啊!
苏龄玉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叶少臣声名在外,她只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孤女,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叶小将军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苏龄玉决定当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叶少臣眼里笑意闪过,却也顺着她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请你帮我医治一个人。”
“就这样?”
“就这样。”
苏龄玉笑了,有求于她,还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可不多见呢。
“可我为何要帮你?”
叶少臣英挺的眉毛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邪气来,“姑娘都要以身相许了,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当然?”
“……”
苏龄玉的脸肉眼可见地黑沉下去,这人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
“公子若是打算继续污蔑我的清誉,此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女子总是害羞的。”
叶少臣妥协的语气里,似是包含着无奈的宠溺,听得苏龄玉几乎克制不住杀气。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能让公子做出私闯闺房这样不可规矩的事情。”
“这人,说起来你也识得,他旧疾缠身,从前也找了许多大夫瞧过,只说没有几年好活。”
苏龄玉忽然坐直了身子,眉头隐隐皱起,“你说的,莫非是姜先生?”
叶少臣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姑娘瞧出来了?这么说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
苏龄玉满心不可思议,叶少臣怎么会替姜先生求医?他们两人瞧着进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
可叶少臣放在自己面前的,当真是姜先生从前让大夫开的诊方。
“这两份是御医所开,说得大同小异。”
苏龄玉接过来,目露嘲讽,“公子可真看得起我,御医都无能为力,小女子又能有什么法子。”
“姑娘可是要以身相许在下的人,哪儿能妄自菲薄?”
“你再提这事儿,公子就先请回吧。”
叶少臣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只眼睛仍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些诊方,苏龄玉只大概地看了一遍。
她知道姜先生的身子不适,且并非是表现出虚弱的那种不适,而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随时可能会将他击垮的旧疾。
可她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举动。
苏龄玉知道自己的性子冷清,甚至凉薄,她从一个熟悉的世界来到陌生的宁朝,面对着被人憎恨和谋害的处境,她做不来圣母。
她一个异乡人,自顾不暇都来不及,为何要为这里的人操心?
“可能要让公子失望了……”
苏龄玉将诊方放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公子请回吧,我的丫头一会儿该进来了。”
叶少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个姑娘的眼睛里,并没有丝毫波动。
“你确定,你也治不好?”
苏龄玉扬了扬嘴角,“公子这是要强人所难?”
叶少臣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让你心动的条件。”
苏龄玉不置可否,就在她想着叶少臣会不会死缠烂打的时候,他居然站了起来。
“也是我疏忽了,惊扰到姑娘是我的不是,那么,下次再来拜访姑娘。”
说完,他身轻如燕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苏龄玉竖着耳朵,半天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想来应是无人发现。
“还有下次?”
她咬了咬嘴唇,下床将袖珍针囊攥在手里。
下次若是有机会,她非得用针扎出一窝窟窿出来!
……
西苑,前面儿是白日里教习功课的地方,后面则是供姜先生休息之处。
姜先生的院子尤其清雅,特别是在何容知晓姜先生身份尊贵之后,上上下下都叮嘱了一遍,一应用度都是给最好的。
院子里青竹挺立,风吹过时发出簌簌的声响,下人走路都极为小心,生怕发出半点声音惊扰到先生。
书房内,姜先生坐在书案之后,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卷。
旁边窗户掀动,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跳入,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水喝下。
姜先生丝毫不受影响,待手中的书卷看完,才无奈地抬起头。
“你就不能好好从正门进一次。”
第六十七章 总要试一试
“哪里都是一样的,从窗户进我自在。”
叶少臣见先生抬头了,自动自发地走到他的面前站好,脸上带着一丝恭敬。
姜先生叹了口气,“说吧,传书与我让我来傅府教书,又与我装作不相识,为的是什么?”
“学生想要治好先生的病。”
“我就猜到,是这个。”
姜先生神色未变,淡然地笑笑,“人命自有天定,我的身子我是了解的,哪里还有治好的可能。”
叶少臣眸色暗了暗,滑过一抹冰冷的寒意,“不管如何,我都想要试一试。”
他很快恢复往日的懒散,“左右先生如今无事一身轻,在哪儿教书都是一样,傅家待您也奉若上宾,您就多待一阵子吧。”
姜先生笑着摇摇头,“也罢,傅府的几个姑娘,也不全是无心向学。”
许是怕人发现,叶少臣很快离开。
他离开之后,姜先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忧虑。
叶少臣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却无法昭告天下,那孩子的命数,也着实艰难。
难为他了,还惦记着自己的身子。
……
晚上,苏龄玉去了老夫人那里用饭。
何容将家里的小辈都叫了过去,说是老夫人喜欢热闹。
“偶尔在一块儿用饭也不错,热热闹闹的才像一个家。”
傅老夫人看着屋里的小辈,眼睛都高兴地眯了起来。
傅敬一和何容陪在老夫人的身边,几个孩子单独开一桌,席间说说笑笑,倒也融洽。
苏龄玉低头吃自己的东西,偶尔抬眼,总能看到叶少臣的目光状似无一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龄玉姐姐,上回你没跟着一块儿逛逛真是太可惜了,天香楼里说了新的话本,可精彩着呢。”
“是吗?等哪天有时间了,一定要去听听。”
苏龄玉淡笑,傅云珍却眨了眨眼睛,“不过姐姐是去治病的,听说碧宛姑娘已经大好了?姐姐可真厉害,妙手神医呢。”
凌松然忽然眼睛看过来,“苏姑娘还会医术吗?”
傅云珍帮她作答,“龄玉姐姐厉害着呢,我们亲眼所见,只不过先前姐姐藏拙,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
凌松然眼睛里浮现出讶异之色,他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还懂得医术。
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一个个也都会一些本事,只大都是琴棋书画。
如此看来,苏姑娘之前的遭遇,怕是真的,很艰难。
苏龄玉抿了抿嘴,“也不过是碰巧而已。”
“这可不是碰巧就能碰上的,不过既然姐姐不想多说,那就算了。”
傅云珍笑眯眯地结束话题,像是不想让苏龄玉为难一样。
没有哪家姑娘会以会医术为傲,士农工商,医者的地位可是极低的。
然而苏龄玉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羞愤之色,她落落大方,仿佛会医术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傅汝炎抬眼,目光落在苏龄玉的身上。
这个表妹总是如此,浑身都散发着淡然和镇定的气质,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一样。
傅汝炎眼中黯然,想起母亲跟他说的话,推心置腹,句句为了他着想,却也句句否定了他的心思。
可他要怎么做才好?他要怎么做,才能自己的心在看到苏龄玉的时候不那么焦灼的跳动。
他要怎么做,才能压制住自己心底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
“对了,再过几日,平城里有庙会,一年只有两回呢,龄玉姐姐,到时候一起去玩吧。”
傅云婷许是察觉出了傅云珍之前的话的用意,换了个话题。
“对的对的,庙会可有意思了,凌公子和叶公子也一块儿吧,人多才热闹呢。”
傅云珍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凌松然。
“我……”
“那是自然,平城的庙会听说很有意思,咱们可不能错过,子观你说是吧?”
叶少臣笑眯眯地应下,转头看着凌松然。
见他已经答应了下来,凌松然只得点了点头。
傅云珍闻言,笑容立刻无比灿烂,哪里还记得跟苏龄玉说话,迫不及待地介绍起往年的庙会上都有什么好玩的。
苏龄玉垂着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落着的目光,到了那一日,她还是找个借口别去了吧。
……
晚饭过后,何容将苏龄玉留下。
“说起来,我与你还不曾好好说过话呢。”
何容让素葵送上消食的甜汤,“快尝尝,总听云婷丫头说,你身边的小丫头做出来的点心十分可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苏龄玉喝了几口,香甜不腻,恰到好处。
“舅母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云婷妹妹夸赞我那里的点心,不过是在舅母这里吃得多了,觉得新鲜罢了。”
何容掩着嘴笑起来,“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疼你,如此玲珑心窍,谁会不喜欢?”
苏龄玉但笑不语,她知道何容今儿留她下来,可不是为了夸她会说话的。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何容这才不紧不慢地提起了正事儿。
“之前你梅姨过来,问了你会医术的事情,我也听云婷云珍说了,你当真会这些?”
“不过是被逼着会的保命本事罢了。”
何容听出了苏龄玉语气里的淡然,知道她不愿多说。
这件事儿,何容也从安伯那里了解了过了,苏龄玉果然是会些医术,在来平城的路上,她也展示过,理由依旧是久病成医。
尽管听着十分不靠谱,可是苏龄玉也不肯说出其他的缘由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龄玉似乎不太愿意为慕香丫头治病。
何容猜出了得了相同病症的人,怕就是何慕香了。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懊恼,这种事情,赵月梅竟然瞒得这样紧,她之前是一点儿不知道的。
是不是赵月梅就不打算告诉她了?就想什么也不说,将慕香丫头嫁过来?
何容一想到云珍所形容的,那个叫做碧宛的丫头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发寒。
可是她又是从小瞧着慕香长大的,若是苏龄玉真的能治……
“龄玉,你给碧宛姑娘治病的药,是当真没有了?”
“不瞒舅母,是真的没有了。”
苏龄玉说得坦然,何容心里微微发沉,那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我对那药的方子,还有几分印象,也不知道记得全不全。”
“当真?”
何容坐直了身子,“你真的还记得方子?”
苏龄玉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只是时间长了,我也并不确定。”
“如此,你且尽力想一想,这方子很重要,若是想得起来,就太好了。”
苏龄玉乖巧地点点头,顺从的态度让何容心里叹息。
这阵子,炎儿早出晚归,整个人都泡在了生意里。
安伯回来说,炎儿很疲累,却一点儿听不进劝,想来,他是在埋怨自己。
那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一点儿不让人操心,如今这样,何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龄玉丫头,过两日的庙会,听云婷说你也是会去的吧。”
苏龄玉想了想,点点头,“听闻平城的庙会十分有趣,我同妹妹们约了一同去的。”
“如此,那日你们好好儿玩玩罢。”
何容心里生出个念头,那日,让炎儿也跟过去吧,若是炎儿真的心念如此,她或许,该好好想想才是……
第六十八章 我来想办法
何家,赵月梅和何慕香在屋子里说话,地上落了一地的物件儿,零零散散。
“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
何慕香眼睛里满是凶气,眼眶泛着猩红,将手里的杯盘泄愤一般地砸坏。
“香儿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她不肯替我治是不是?苏龄玉怎么能这么恶毒!”
赵月梅捏了捏鼻梁,“我没说是为你医治,她怎么会因为你拒绝?是那药,没有了。”
“她骗人!”
何慕香大叫起来,“那日她明明过来说,我喝了那么多药却不见好,她分明是知道我身上有不妥,她就是不想见我好!”
赵月梅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她知道?”
“她一定知道!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她是故意的,她是想报复我才会说药没有的!”
赵月梅这下是完全听不懂了,慕香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报复?什么早就知道?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耐下性子好好问了一通,赵月梅才听明白了个大概。
“你是说,你让小丫头差点将热茶泼到苏龄玉的身上?”
“最后不是没泼到嘛?是她先勾引汝炎表哥的!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何慕香一想到傅汝炎近来对自己的冷淡,牙齿隐隐发痒。
若不是苏龄玉不要脸,整日在汝炎表哥面前卖弄风情,表哥怎么会被她吸引?
“你怎的变成了如此样子!”
赵月梅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何慕香一大跳。
“娘,你跟我生什么气?”
赵月梅寒着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婚姻大事不需要你这个小丫头过问,你是何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怎么能做出唆使丫头使坏的事情来?”
何慕香被说懵了,“可是,是她先……”
“她做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跟你比什么?她是有自己亲娘做主,还是有父家的助力?你平日学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
赵月梅气得不行,自己的女儿,还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结果没成功,还被人记恨了。
如果慕香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苏龄玉为碧宛姑娘治病,就没那么简单。
怎么刚好她就治了一个跟慕香相同病症的人?怎么刚好那些要紧的药就用完了?
赵月梅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这苏龄玉也够狠的,慕香算计她她不告状不委屈,不声不响让慕香眼睁睁看着希望活活消失。
慕香背上的病,找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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