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听人说起的。”露娜回答，“对于伦敦的女仆，我们协会尽量进行资料的搜集和记录。这样当你们上门求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了一些基本情况，就能更好地具体施助，就会让你们觉得，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琳达喃喃地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吗？”
“是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露娜柔声问道，“给我说实话吧，如果找不到工作，你还能维持几天？”
琳达迟疑了一下，艰难地说道，“我已经身无分文了，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报酬，克莱尔先生把我赶走之前，还没有给我。”
“什么，你连一点生活费都没有了？”露娜吃惊地说，“他突然中止合同。不给违约金遣散费什么的就算了，怎么还要克扣你本应有的工钱？”
“对克莱尔先生来说。他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我去，这是哪一门子的宽宏大量？”
“克莱尔先生本可以用盗窃罪的名义把我交给警察。而他只是把我赶了出来。”琳达苦涩地说，“所以他虽然有一个半月的工钱没有给我，我也不能和他要吧？”
“这是两码事！”露娜生气地说，“教授并没有受到损失，已经拿回了自己的金表。而你就算做错了事，再怎么说，你跟着克莱尔先生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不了解你的家庭，不可能不知道你的现状。但他竟然一点不考虑你的处境，这不令人齿寒吗？”
“克莱尔教授那时候非常生气，觉得被我愚弄了。”琳达小声说道，“而且他觉得我是个罪人，不管落到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是啊。”露娜笑了，“对他来说，因为关乎他的自尊心了，满足他的正义感了，于是他不管怎么发落你。都可以觉得心安理得，都可以觉得不算过分。至于他发泄了之后，你一个小小女仆的生死，你那三个孩子的嗷嗷待哺。根本都是无足轻重的尘埃，不必考虑的琐事。”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琳达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女仆。本来一切就靠着雇主，仰人鼻息地活着。”
“正是有了你这样的心理。我们才会一直受人摆布。”露娜沉着脸，“没有和雇主斗争的勇气。那就永远会被他们欺压。”
琳达嗫嚅着说，“我们要怎么斗争？”
“比如说，我们可以去告克莱尔教授，指控他犯了蓄意谋杀罪。”
“什么！”琳达大吃一惊，“他这就犯了杀人罪？”
“你太轻贱自己的生命了。”露娜怜悯地看着她，“寒冬深夜把人赶到街头，还把工钱扣个精光，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是什么？”
“我……”
“克莱尔没有因为你的偷盗行为把你交给警察，你就感激不尽了？”露娜严厉地说，“你实在是太愚蠢了，他只是放过了你的盗窃罪，而你是放过了他的杀人罪！还不止是你一个人的生命，甚至应该包括你的三个孩子。”
在露娜看来，琳达简直比天朝的农民工都大大不如，被人逼到绝路上，居然连讨薪的心思都不敢有，还一点不赶怪罪对方。
“那我怎么办呢？”琳达呜呜地哭着，“让我去和克莱尔先生打官司，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又一点不懂法律条文，怎么可能上得了法庭？”
“是啊。”露娜点了点头，“单个女仆想要维权，是一条步步艰难而且基本无望的道路。但是，我们现在有协会哪！”
琳达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说，协会愿意帮我和克莱尔先生进行诉讼？”
“协会当然可以帮你，但是最关键的还在于你自己。”露娜叹了一声，“如果你自己都不觉得被压迫，如果你自己都不觉得有委屈，那我们就算想要帮你，也无从下手。”
“我有，我有……”琳达抽泣着，一边哭一边说，“我兢兢业业服侍了克莱尔先生那么多年，为什么最后连条活路都不给我啊，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难受，非常非常委屈！”
“是啊，你为他服务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露娜点头，“既然你已经想要讨回不公待遇，我们的法律团队会进行相应的准备，到时候你配合出庭就行了。”
“哦。”琳达回过了神，可怜兮兮地说，“露娜小姐，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维权，还想要再找到一份工作，你会帮我的吧？”
“怎么会不帮你呢？你不用这么紧张地看着我。”
露娜顿了一下，说道，“因为克莱尔肯定对你进行了非常糟糕的评价记录，暂时没有办法给你找到工作。”
“这……”琳达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就停住了。
“所以我会先给你一百英镑的救济费用，你回家好好照顾你的孩子吧。”
琳达面露喜色，这笔钱即使度过一年都绰绰有余，不过终非长久之计，“那么，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工作呢？”
“这就要看法庭诉讼的进程了，当克莱尔先生败诉以后，你就可以翻身了。”
“好像有点不对？”琳达迟疑着说，“克莱尔先生的错误是把我赶了出来，对我的评价记录应该没有错误吧？毕竟我确实偷了他的东西。”
“你真是太实心眼了。”露娜叹了口气，“我们和克莱尔诉讼得不可开交，让他疲于应付，他才有可能愿意和我们达成庭外和解。到时候我们撤掉对他的起诉，他撤掉对你的工作评价和补偿你的工钱，这不就双方各取所需了？”
“原来诉讼的目的，就是为了达成庭外和解？”
“起诉并不一定是为了胜诉，而是为了让他们陷入诉讼麻烦。让他们意识到不能任意拿捏我们。”露娜说道，“只有这样，他们对待女仆才会克制自己的任性和无礼。”
“我都明白了。”琳达点点头，“露娜，你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哪。”
“你不用这么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琳达满脸都是感激，“以前我做了那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居然还不计旧怨，这么热心地帮助我。在我眼里，你简直和圣母玛利亚一模一样！”
“别！”露娜喊了起来，“千万别说我是圣母，我和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关系？”
“我之所以帮你，只是出于职责。”露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女仆协会的会长，女仆协会的成立是要帮助世界上所有的女仆。而你作为一个有着不幸遭遇的女仆，既然来我们协会求助了，我就必须全心全意帮助你，这样才能对得起我们协会的职责和目标，才能不断提高我们的凝聚力和团结心。所以我绝不会因为我们过去的一些恩怨而报复你，这会影响协会工作的大局，也会损害我个人的领袖形象，实在是非常划不来的一笔买卖。”
琳达愣了，“你居然说的这么直白……”
“不是我直白，而是天下本来就没有圣人。”露娜谆谆相告，“有时候你会觉得某些人的境界高，那只是他们的利益诉求已经在不同的层面上了，所以表现形式也有所不同。”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没有听懂。”琳达说道，“露娜会长，请你告诉我吧，我应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敬意呢？”
“哦。”
露娜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高高指天，“如果你真的想尊敬我，那就称呼我为——会长大人吧！”
第五百四十一章 弹簧腿杰克
完成了自己本职工作的会长心情大好，“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琳达忙说，“会长大人，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也要离开协会了，顺便送你一程。”
露娜拿起一根拖把，背了一副棺材，外面还罩了一件大大的斗篷，说道，“走吧。”
琳达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会长，你为什么要带那东西出去？”
“哦，这是我万圣节时候买来扮演吸血鬼用的。”露娜若无其事地说，“如今用不上了，准备去卖给旧货商人。”
“您可真是童心未泯。”
琳达见她走起路来轻盈矫捷，仿佛什么分量也没有，确信那具棺材果然是一个十分轻巧的道具。
两人走在冰寒的街头，清冷的月光照彻了路面，虽然没有路灯，却也非常明亮。
“今天是月圆之夜呀。”露娜抬起头，天上的月亮如玉盘一般，完满无瑕。
“会长，我就要到了。”
琳达没有听到身后的回答，回头一看，只见露娜眼睛直直地望着街道对面的上方，再顺着她的目光落点看去，险些尖叫起来。
月光之下，屋顶之上，突兀地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双蓝幽幽的眼睛仿佛正在燃烧，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仿佛就有无穷无尽的冰冷杀气正在浸入骨髓。
琳达穿着协会赠送的皮大衣，还走了一段长长的路程，本来已不觉得发寒。但突然间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牙关被冻得咯咯直响。“那、那是什么？怪、怪物吗？”
“琳达，快跑！”露娜喊道。“它是冲着我来的，不会追你。”
琳达不假思索地往前奔了几步，又停下来喊道，“会长，我去报警……”
“笨蛋，不要停啊，快点跑！”
就在琳达话说才了一半的时候，那个怪物在她的视线里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紧接着，照在她身上的月光倏然暗了一下。似乎有个影子飞快地掠过。当琳达下意识地向月亮看去，就见到一个黑影带着两点蓝火，如同陨石般地从上方砸了下来。连眨眼一下都不到的时间里，两只突然伸出来的利爪已经与她的喉咙近在咫尺。
咣当两响，那团黑影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利爪也没有划破她的身体。当头脑一片空白的琳达骤然恢复知觉，就见到一个拖把头正稳稳地放在她的头上。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琳达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扭着脖子往旁边看去，立即看到了一个被嵌入到墙中的背影。在这具身体的周围，还有碎裂的墙砖正在簌簌下落。
事情很清楚了，当这个怪物刚刚要坠落到她头上的时候，被会长一拖把横向打飞，撞进了街边房屋的墙上。
这里是一个商业区，沿街商铺晚上已经关门，刚才的一串动作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会、会长！？”
拖把头落了下来。在她身上轻轻一点，琳达顿时感到了一阵旋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转身向前，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快走。不要回头！”后面是会长的喊声，“那个怪物不是我的对手，你只要安全到家就行。”
这一次，琳达的步伐终于是没有停下来。
“那么，现在可以安心地收拾你了。”
露娜一把扯下身上的斗篷，把目光转向墙上的背影，淡淡地说，“你是，弹簧腿杰克？”
刚才这个怪物从屋上纵身一跃，直接就跳到了琳达的头顶上方。以这份弹跳力来说，露娜丝毫不怀疑它能从平地上直接跃上屋顶，完全对得起“弹簧腿”这个称号。
一爪子拍了在墙上，随着一个巨大的爪痕凹陷下去，这个黑影借力弹了出来。
露娜的眼睛瞪了起来。没错，不是手，而是爪子，否则刚才怎么会出现伸向琳达的利爪？
近乎两人之高的身躯转了过来，现出了一个毛发丛生的脑袋，一双尖尖的耳朵，两只蓝光荧荧的眸子下方，是一个长长的嘴巴，和两排闪亮的獠牙。
“原来……是狼人啊。”
露娜终于正面看清了长相，这个两脚直立顶着一个狼头的人形怪物，如果不叫做狼人，还能是什么？
蹿跳房屋如风，利爪撕裂钢铁，喜欢在深夜出没，像恶魔一样可怕弹簧腿杰克，原来是一只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人类的狼人。这样的真相，貌似非常合理，非常符合传闻。
而且，眼下的月圆之夜，应该也是狼人的力量最强大的时候，也是杀性最疯狂的时候。
呜嗷一声，当露娜还在津津有味打量狼人的时候，这只怪物脚爪猛地向后一蹬，快得像一道闪电扑了过来，爆发的速度简直和猎豹不相上下，力量更是远在其上。
然后就是砰的一下，一根拖把抡起来击中它的腰部，又将它打得横飞出去。
“果然是野兽的智商，一点武学都不懂的。”露娜不屑地看着狼人。
不管是什么怪物，在高速扑跃的过程中都难以改变方向。虽然从表面看起来，狼人的速度非常可怕，但是露娜抡起拖把，跟上它的动作却没有一点问题，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个击球游戏罢了。要知道，顶尖投球手投掷的球速，都是要超过猎豹的速度。
当狼人再一次扑上来被拍飞之后，拖把已经顺势抡到了它的身前。
露娜自觉已经摸清了这种传说中怪物的底细，于是主动发起了反攻。
击球游戏变成了肉搏战，让本来有点丧懊恼的狼人立刻重新兴奋了起来。这个身型高如房屋的巨大怪物，挥舞着力道也足以摧毁房屋的两只利爪。进行着快如闪电的一次次抓刺。
可是令它万分意外的是，每一次重如千钧的利爪探出去之后。都是被一拖把抡飞，就是不能舒舒服服地刺在对面这个弱小生物的身上。气得它怒嗷连连。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像，狼人还是在面对一个击球游戏。
其实，高速跑跳也好，高速出爪也好，本质上都是一回事。因为这只怪物完全不懂得留力，只想着一口气杀死对方，出爪自然根本没有后续变化可言，露娜只要将迎面而来的巨爪继续当作一个个投球，一一地拍飞就行了。
酣斗之中。狼人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啪的一响，脸上已经被拖把重重抽了一击，有根布条甚至扫到了它的眼中。
和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对手过招，露娜也越来越放开了，在用拖把挡开爪子之后，顺势还往它的身上招呼一下。
一时之间，啪啪啪啪，狼人的脸面也不知道被拖把头抽了多少下。虽然它嗷嗷吼着，咬下了几根布条，但是没有任何意义。
露娜打着打着，也觉得没有任何意义。这只狼人不仅动作神速。如同超级弹簧发力，身体上也是坚韧无比，仿佛具备着弹簧承压结构。简直比练得内外通透的天脉武士还要抗打。
这只拖把的杆子虽然是精钢所制，然而对于狼人的坚韧之躯只能打痛。却不能打伤。虽然露娜还有一大把更具威力的杀伤性发劲手段，但都需要一点蓄运时间。以这只狼人出爪如风的频率来说，那是用不上的。
然而，露娜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就是现在，你的死期到了！”
拖把头又一次往狼人的脸上抽去，顶端突然升起了一段雪亮的尖刃。于是这根用于家务工作的拖把在一刹那之间，已经变成了一柄气势凛冽的大枪，而那些碎乱的布条也飞扬起来，成为映衬枪尖的一篷缨花。
这股浓烈无比的锋锐杀气一散发出来，狼人立刻觉得全身的血管一寒，仿佛遇到了致命的危机。它毫不迟疑地双脚全力前蹬，拼了命地将身体后仰，终于避开了咽喉被枪尖扫过的下场，但是一道巨大的伤痕终究在它的胸前划过，剧烈的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露娜挥过这一枪之后，回手正要再发第二次攻击。目光中却突然惊讶地看到，狼人借着这一蹬一仰，整个身体像点了炸药般直接后跃出去，呜呜地跳上了街边的屋顶，头也不回地向远方逃去。
“等等，跑你妹的跑啊！”
瞬息之间，露娜风中凌乱了：狼人不是性格凶暴的怪物吗，在月圆之夜不是特别狂热吗，怎么会害怕得跑掉了呢？难道西方的灵异传说都是骗人的吗，还是我读书太少了？
这只狼人想逃，露娜本来没有什么意见。可它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