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的。”我从水里钻出来回答他。
他似乎在门外松了一口气,然后问:“水是不是凉了?换一换吧?”
“不用,我就完了。”我拍打着水面的泡沫。
然后听见他走了,我继续钻进水里,然后让满脑子杂乱的东西在快要窒息时缓解。
隔了一会儿,他又来敲门:“小雪,完了吗?”
“嗯。”我已经懒得跟他解释。
“衣服我帮你挑好了,放在床上,内衣已经洗过烘干了,大家等你一起吃饭。”
“嗯。”我又吭了一声。
然后听到他的脚步迟疑地离去,我就又钻进已经凉了的水里。
林羽石,林羽石,你个傻蛋!为什么要这么傻?你把自己彻底毁了,你知不知道,你个傻蛋!你怎么就这么一根儿筋?我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又傻又笨的蛋?你真的打算在监狱里过完余生吗?你知道多少人会为你哀婉叹息、伤透心啊?
“小雪!”党寒夜又一次来敲门,力气很重。
我在水下,没答话。
呯
门被打开。
哗啦
我从水里探出头来,望着他。
“对不起。”他匆忙转身出去,关好门。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和泡沫,站起来,出了浴盆,打开喷头,将身上的沐浴液冲去,缠着浴巾出去。
他给我选的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我根本不用怀疑尺寸,因为我知道,他比我自己都了解我。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给我选了一条橘红色的裙子,我平时不太喜欢用鲜艳的颜色装扮自己。但现在我只能穿上。因为我没有选择,白色真丝衬衣搭配橘红色的飘逸长裙。站在镜子前,眼前一亮,鲜艳明快的色彩能够调节人的心情。
我打开房门,没想到他就靠在门边的墙上。
“哦,小雪。”他冲我笑。
我点点头,使劲儿挤出笑。
他转身进了房间,取出一条干毛巾帮我拭擦长发,“头发太湿了,容易着凉。”
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是一个很热的天,他吻了我的眼泪,紧张得出汗,我送他到门口,他不让我出去,怕我着凉。
我从他手里拿过毛巾道:“我自己来吧。”我不想在他的温柔里再迷失自己。
整理好头发,下楼去吃饭。看到侯羽箭和林启峰在厨房系着围裙忙碌,小五和猴子几人坐在客厅笑得前俯后仰。
这俩人居然下厨房了!俩人一边做饭一边斗嘴。
侯羽箭:“我这个菜就是这么做的,本帮菜就要求浓油赤酱。”
林启峰:“浓油赤酱也不该变成黑色吧?以往林羽石做这个菜是酱红色,比你弄得也有味道。”
“你嫌我弄得没味道,去把他救出来,让他给小雪做菜,小雪最喜欢的就是他做的菜。这家伙总算进去了,以前我还担心小雪一时鬼迷心窍跟他好了,这下安全了。”
“你别高兴地太早,林羽石进去了,还有王子谦。”
“那个桃花眼根本不具竞争力,别看小雪跟他拖了那么久,亲都没让他亲一下,这次,只要我哥张开双臂,保证小雪立刻一脚踹开桃花眼,投进……”
“阿箭,你们俩做得怎么样了?”寒夜打断侯羽箭,他知道不能再让他的混蛋弟弟胡说下去。
“马上马上。”侯羽箭一回头,正好看到我,马屁立刻拍过来,“小雪今天好——漂亮,宛若仙女下凡,不,比仙女下凡还要美,简直就是,那个……比《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还要美丽、诱人……”他还要说下去,被寒夜一把推开。
谁不知道党寒夜最喜欢的电影是《罗马假日》,侯羽箭在这个时候,把我比成安妮公主,用意显而易见。
但是,我已经厌倦了爱情,那太美丽,太诱人,太具欺骗性。
自信源于实力 二百六十 孰轻孰重
二百六十 孰轻孰重
吃饭人太多,餐桌盛不下。小五他们去地下室把备用的折叠桌搬上来,与餐桌并在一起,铺上桌布,他们还煞有介事的弄来高脚杯,倒上果汁假装香槟。
侯羽箭端起杯子,拿出主持人的架势道:“兄弟们,让我们举杯欢迎我们丐帮薛帮主载誉归来!”
大家这还没吃饭就先喷了,端起杯跟宣誓一般道:“欢迎薛帮主归来。”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压力过大,这么插科打诨地逗我,我还知道,这一次救林羽石就靠在座的这些人了。
我端起杯子道:“谢谢大家一直对我这么好,我虽然已经不再是韩乐翔的人了,但我会一直记得你们这些好朋友,而且这一次,林羽石的事情全靠大家了。”
猴子道:“小雪你错了,你永远都是韩乐翔的人,你身上的韩乐翔精神无论你到了那里都不会消失。别嫌我话说的难听,你和我们这些兄弟一样,生是韩乐翔的人,死是韩乐翔的鬼……”
猴子话还没说完,小五就接住道:“小雪。石头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他也是我们的兄弟,就是没有你,我们一样也会救他的……”
另一个韩乐翔安全部的兄弟道:“不对五哥,应该说就算小雪姐不认识石头哥,我们也把石头当好兄弟的。”
“对,好兄弟!”侯羽箭举杯碰他们的杯。
我怀疑我是上了梁山或者参加了解放前海都的某个大帮会,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聚在一起共商大计。只不过他们的大哥或者叫头目酒精过敏,只好改成喝果汁。林羽石平时言语很少,我以为他很孤独,原来他有这么多好朋友、兄弟,真正的情谊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一个眼神、一段音符就够了。
我欣慰地笑笑说:“谢谢,谢谢大家”
饭后,党寒夜就安排我上楼睡觉。我说:“林启峰,你跟我上来。”
林启峰跟我上了楼,其他人留在楼下。
一到楼上我就问:“你先告诉我,这房子还有哪里没装摄像头。”即使他们的摄像头安的很隐蔽,我还是发现了,因为这房子是我主持装修的。
林启峰径直走向党寒夜的卧室,打开门让我进去,说道:“这间就没有,卫生间也都没有。”
“为什么搞成这么紧张?”
“因为韩乐翔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段途的事情没扯清,林羽石又出事了。越是位高权重者的越怕死,他们不能容忍民间力量太强大。有人现在非常害怕林羽石是政治斗争的杀手,因为党寒夜的势力太强了,无论他倾向于那一边,都足以改变权利的风向。”
“石头呢,石头还有救吗?”我不管政治,也不管谁当权,只要石头没事。
“我和寒夜商量过,我们一致认为,从你安排的思路入手是最佳方案,只不过林羽石太心急了,现在只能将计就计。你放心吧,寒夜说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救下林羽石,你该相信他。”他望着我,眼睛里那种庄严和使命让我不得不赞同。
但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让我在林羽石和党寒夜之间取舍,我将分不出孰轻孰重,我宁愿那个舍去的人是我。
党寒夜敲门进来:“我是不是可以打断一下?”他很抱歉的样子。
林启峰坐到床上笑道:“你不但可以进来,如果你们现在要安歇的话,我这就告辞。”
他这个人不正经起来根本不可理喻,所以党寒夜也不理喻他的话。直接对我道:“小雪,今天什么也别提了,你先好好睡一觉,一切事情,我们明天再说,我向你保证,林羽石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我是信任他的,从来,无条件信任。
“每层的客房都安排了两名保镖,有事就叫他们,除了卧室,其它房间和楼道楼梯阳台都有摄像头。另外,不要一个人外出。”
我又点点头。
党寒夜便对林启峰道:“我们走吧。”
林启峰对我说:“晚安帮主。”然后两人都出了门。
他们去哪儿呢?我追出来:“你们去哪儿?”
林启峰道:“你不让他上床,他只好到我家里借宿了。”
刚来的时候,党寒夜说,如果我觉得不方便,他就搬到别处住,他要去就去吧,我不想再跟他牵扯了。
夜里睡得很不好,总是做梦,梦到林羽石和党寒夜,两个人都给我背影向远处走去,一个走向漆黑什么都不见的地方,一个走向完全洁白的地方,任我怎么呼喊,他们都不回头,我醒来的时候,全身大汗。
天刚刚微微亮。我再也无法入睡。以前和林羽石、林启峰住在一起时,这个时间林羽石就会去跑步,然后回来给我们做好早饭。他做的饭总是那么有味道,每次都合我胃口,每次我伤心受伤,他总在我身边不言不语地陪着我,让我不孤独,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多年前,冰雨中的一幕突然跃入脑海:党寒夜抱他的公主上车离开,我在大雨里狂奔,然后摔倒在浦江边冰冷的石板上,林羽石扶起我说“雪,我们结婚吧。”
今天,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是对我的同情,他是想真的爱我,想帮我和他自己一起抚平伤痛,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我穿了一身运动衣出了房间,我想出去跑步,回忆石头当年的生活。但我刚刚出了房间门,小五就出现在楼道里:“小雪,你要去哪儿?”
“我想出去跑步。”
“家里跑步机可以吗?”
“有那么严重吗?”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要我出门。
“你回来的消息是封锁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不能被吴磊知道。”
我点点头,去了三楼健身房,小五跟着我一起上来。我心里不高兴,莫非他还要监视我?但我依然装出很愉快的样子说:“小五一起锻炼吗?”
“我随便看看。”他笑笑。
我狐疑,党寒夜至于搞得这么严密吗?莫不是怕我逃走?他圈起我来又有什么意义?
小五先我一步进了健身房,先将所有窗户关牢,然后又对健身器材做了检查。
我看着他不以为然地道:“小五,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吧?我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没人会害我的。”
他笑笑说:“寒哥把你的安全交给我。我必须保证你毫发无损,万一你要有点闪失,只怕寒哥……”
他没再说下去,我还是不以为然,没了我,难不成党寒夜还会活不下去?
活动了一下筋骨,打开跑步机,跑了不到十分钟,党寒夜就来了。
“小雪,怎么起这么早?”
我停下道:“睡不着了,早上好,寒先生。”
他点点头:“我带了卡特兰做的早点,吃完饭,林羽石的律师就过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对策。”
“已经给他请律师了?我想请魏律师的。”
“放心吧小雪,这位律师绝对可靠,是我们自己人,并且比魏律师更方便帮助林羽石。”
是不是更方便,我不敢确定,见了再说。
下楼,侯羽箭正在热牛奶,这个浪子现在居然主动担任起厨师来了,他们谁做的饭也比党寒夜弄得好吃。
我招呼大家都过来吃饭,卡特兰做了很多点心,有西式的,也有海都传统的菜饼,而且味道不错。林启峰真有能耐,居然把这个洋妞培养成合格的家庭主妇。
我问党寒夜:“我能不能去看看卡特兰?”
“有机会吧,卡特兰听说你回来了,非要过来看你,但阿峰不让她出门,让她在家保胎。”
“咳咳咳……”一听保胎俩字,我把刚喝的一大口牛奶全呛了,寒夜忙帮我拿纸,我跑去卫生间很咳了一会儿才停下。
从卫生间出来就兴奋地叫:“卡特兰怀孕了?”也不管在座的都是大男人。
寒夜笑笑说:“他们夫妻俩都不知道,前些天卡特兰排练舞蹈,差点动了胎气。幸亏没事,然后阿峰就不准她出门了,档期全推了。阿峰把他**也从济南接来照顾卡特兰。”
卡特兰比我还小两岁,就要做妈妈了,多幸福,我心里泛出酸酸的嫉妒,也许表情带了出来。
侯羽箭道:“女人生孩子做妈妈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赶紧结婚,很快也就能做妈妈。”
我白他一眼,没说话,寒夜低头不语,只是吃饭,小五猴子几人倒是开始起哄了:“就是,小雪,我们私下早就叫你嫂子了,别总让我私下偷偷叫了,快点公开正式化吧。”
“就是,我们兄弟早就商量好了,等寒哥有了孩子,我们把自己的绝技都教给他,别小看我们兄弟的功夫,我们可是三教九流什么都会,哇,到时候,小家伙该多厉害!”
他们说得很热闹,我和寒夜却异常寂静,不要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孩子也是不敢奢望的。
因为我们不语,他们说着说着最后冷了场,整个房间变得空冷空冷的。
饭后,林羽石的律师就来了,居然是位年轻女律师。长发,显然是拉直过的,肤色偏黄,但是她今天用的口红颜色不适合她的肤色,偏黄皮肤的人该用中性色系,特别是她这种职业女性,会更显端庄、知性,她可能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庄重,用的这款棕红颜色偏重,使她的肤色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党寒夜介绍道:“这位是樊律师,这位是薛之雪。”
我向她伸手道:“你好樊律师,请里边坐。”
“谢谢薛总。”她笑笑坐下。
“叫我小雪吧,寒先生说樊律师是自己人,我就不见外了。”
“好,我一直对您非常崇拜,很早就想认识,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我笑笑:“你过奖了,我没有那么优秀。先请你介绍一下林羽石的情况吧。”
她点头道:“是这样的,上月29号是龚书记的生日,他的儿女们给父亲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型的宴会。龚书记的小女儿为了让爸爸高兴,请了几位明星到场助兴,其中就有林羽石先生。据参加宴会的人介绍,龚书记一直很高兴。舞会时,大家都在跳舞,当听到龚书记的叫声和枪声时,他的左胸已经插着一把宴席上的果刀。龚书记的保镖开枪打中林先生的左臂,然后两人都被送往医院。”
自信源于实力 二百六十一 常用桥段
二百六十一 常用桥段
我可以想象出,林羽石看到仇敌时。内心是如何隐忍的。他脑海一定一次次浮现出师姐被戕害时的场景和惨叫,以及她从楼上跳下来香消玉损的惨不忍睹。
而那个残害她的狼却披着人皮依然逍遥法外,在歌舞升平中冠冕堂皇地享受人们的尊敬、拥戴。
我相信林羽石在参加宴会时,并不打算立刻动手,从他用的是现场的果刀就可以看出来,但看到近在咫尺的仇人后,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下去,压抑了十多年的仇恨化作愤怒,终于爆发。
那个龚书记一定知道林羽石就是当年音乐学院的那个小伙子,所以他也有了防备,让他的保镖寸步不离,但林羽石还是找到了一次下手机会,只可惜没有将他刺死。
仇未报、冤未结,林羽石却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等带他的将是后半生的囚禁。
我问道:“樊律师,你见过林羽石了吧?”
“警方只给了我一次会面机会。”
“石头怎么说?”我很急切知道林羽石的表现。
“从事发到现在,林先生一句话都不肯说。”
“他情绪怎么样?”
“精神看起来不错,既不害怕也没反悔之意。”
手刃仇人,林羽石心中一定充满痛快。那块压抑了十几年的阴影终于被扯破一块,阳光会从这里洒进心中,就算去死,他也毫不后悔,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手杀死那个人。
没死了更好,我要留着慢慢折磨那个让林羽石在内心煎熬了十几年的禽兽,我要让他留下的余生生不如死。
“小雪。”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