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可以买什么?
且看物价:梗米十一文一斤;白面九文一斤;猪肉羊肉六十文一斤;牛肉略贵,大约一百来文一斤;三四斤重的下蛋母鸡百文一只,若是公鸡,只七十文;鸡蛋五文三枚;冬日少有青菜,鲜菜干菜卖得相对贵些,酱菜是稀烂贱,最大号大坛子的酱菜也不过四十来文。
韦楷又是个优秀的采购员,侃价功力十分了得,于是乎,五两银子购买了大半车年货,将大车上夏小满行李箱子之外的地方占了个满满当当,论量,足够寻常人家仨月嚼用的。
原本后面车上还带了俩跟班的粗使婆子,是带来替夏小满搬行李什么的,并不留下贴身伺候,也是安置好了夏小满就跟车回去的。现在车里是坐不下她俩了,只得直接车辕上凑合坐了。
夏小满本来想着再雇一辆车来着,毕竟大冷天的,让两个上了岁数的人坐车外面冻着,也不是个事儿。但是韦楷说这儿离车马行比较远,也不是想雇就能雇到的,俩婆子又忙不迭道坐外面也不碍事,夏小满这才歇了念头。她便将想用来雇车的百十来钱赏了两个婆子,俩人欢天喜地的接了,谢了赏。夏小满一琢磨,这发奖金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落下谁都会心生嫌隙,干脆舍出些钱来,跟着出来的小厮车夫统统有赏,韦楷也是得了块碎银子吃酒钱,一时皆大欢喜。
夏小满对这个物价水平是很满足的,自己现在手里有一百五六十两银子,若真独立生活,不过奢侈日子,还是能挺很久的,而且,阜泽毕竟是帝都,物价极可能还别外省高一些。现在就只差不知道房租了,如果房租也不高,那么独立生活至少在物质基础上是可行的。
一路购物,走走停停,行到了阜泽城北,已经是晌午了。
阜泽城北住的多是平民,房舍要矮上许多,除了几条官修的主干道外,道路多是狭窄。夏小满他们这满载年货的车到了巾子巷巷口说什么也进不去了,只好叫夏小满所乘的小车先行进去,然后再招呼人往里抬东西。幸而夏家住在临近巷口的位置,抬东西也不会走很远路浪费很多力气。
马车停在夏家门前,韦楷先行前去叫门。这边儿豆蔻麻利的跳下车,放下板凳,跟着茴香一道扶夏小满下来。 夏小满早就隔着车窗看了这一带的居住状况了,看惯了年府的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后,眼前这些低矮陈旧的房子那就是标准的贫民窟了。不过从前她也是惯见摩天大楼和低矮平房的,早已经习惯于这种巨大的反差,所以如今看到这些,甚至连唏嘘也没有,心里非常现实的琢磨着,这样房子得多少钱一平……==|||
豆蔻是苦孩子出身,在人牙子手中辗转颠沛时,窝棚也住过,瞧这房子是毫无感觉的;茴香则不然。她虽然奴才之家出来的娃,但家里还算宽裕,宅子是府里赏的,几经修葺,虽比不了大户人家,但比寻常百姓还是要好的,因此瞧见巾子巷里的房宅,只觉得简陋而破败,心下就有些不喜,认为主子在这边定是住不惯。
这会儿她扶着夏小满的胳膊,瞧着周遭,真想和主子说,这样房子怎生得住,不如瞧瞧就回去吧。可这是主子娘家!她只能死咬着嘴唇,把那句话生生压在舌头下。自己倒是好心,可跟主子说她娘家不好,莫不是昏了头了?
她正懊恼着,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夏小满的手搭上了她的,她心里一惊,以为主子察觉了什么,忙抬头去瞧夏小满,却见夏小满一脸尴尬,嘎巴嘎巴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茴香有些诧异,忙问道:“主子要什么?”
夏小满尴尬的摇摇头,道:“没啥……没啥……”
她刚才是一时冲动,想问茴香,待会儿见着了原版的爹娘,她称呼啥……囧rz,打她穿越就一直没注意这个称呼问题,谁也没在她面前喊过自个儿爹妈啊,她怎么知道咋称呼,昨儿也没想起来,这临到头了,傻了,叫啥?叫妈?娘?娘亲?母亲?夫人?太太?
……额娘……咳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很想知道这个称呼问题,但是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见鬼,她要是抓着丫鬟问,我得管我妈叫啥……丫鬟会崩溃吧……>;_<;|||
叫母亲吧。她最后决定。到底还是书面称呼妥当些,虽然对自己亲妈这么称呼,总让她觉得假,可总比出错强吧。
门板因为日久腐朽而发出空空的声音,好像敲一敲还能震下点儿灰灰土土渣渣沫沫的。院里传出声清脆的应答声:“来了……谁呀?”
来应门的是十三四岁的少女,相貌和夏小满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如果不是她偏瘦,整张脸可能会更像一些。她身上穿着半旧的素色衣袄,头上什么头饰也没有,露出袖口的腕子上却戴着一只通红通红的玛瑙镯子,乍一看特别不协调。
她开了门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了韦楷身后的夏小满,还没待韦楷张口说话,她先尖叫起来,也没招呼客人,而是转身就往回跑,口中喊道:“娘!娘!!大姐回来了!!”
原来是叫娘。夏小满松了口气,很好,终于知道咋称呼了。若要她一口一个母亲叫着,也着实别扭。不过,唔,为啥她咋觉得这个妹子似是惊吓多于惊喜呢……汗……
看着女孩儿消瘦的背影,她心里浮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穿越了,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应该在享受这个身体的所有权利的同时,担负起其所有的义务。权利和义务永远是捆在一起的,没人能够独享其一。这她是知道的,打过来以后,也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的。但是打心眼里,她对于背负“原版”的旧债实在没什么兴趣。
说她自私也好,什么也罢,现实就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时候,让她谋划着去养活对她来说是陌生人的家人,她很难心甘情愿。所以,她一直笃定的认为,扶贫帮忙没问题,但都是有限度的,别给自己找麻烦。
可当真看到这些人受苦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那么笃定。无涉同情心是否泛滥,只是有些时候,真面对一些事情时,确实没法子无动于衷。
韦楷见那女孩回去报信了,极低的声音极快的向夏小满道:“姨奶奶,已经告诉亲家老爷夫人您不慎跌了一跤,从前的事情记不得那么多了。”
夏小满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头道:“嗯。好。我晓得了。”
韦楷这才躬了身,恭敬道:“这边儿等着没得冻着姨奶奶,反正是自家,您请先进院吧。”
正说话间,刚才跑进去的女孩引着一对儿中年夫妇往门口来,身后还跑跑颠颠的跟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
都说女儿像爸爸,儿子像妈妈,一点儿不假,夏小满姐妹就像从她们老爸脸上扒下来的一样,容貌极像。那妇人倒是和两个女儿没什么相似之处,倒和儿子是一个遗传基因体系出来的。
一样的脸上挂着不一样的表情,没有亲人见面的相拥痛哭,也不像陌生人那样彻底的疏离冷漠。 两个家长脸上挂着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话语貌似极力想热乎起来,然而却让人感觉不出一点儿暖和气儿。
他们道:“大丫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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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15、我的父亲母亲①
更新时间:2009…1…10 18:12:51 本章字数: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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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双方模样太像,夏小满真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年家找来的群众演员,咋就一点儿亲爹妈的质感都没有呢?
或者,他们之间隔了什么?
是五年的时光,还是卖掉女儿的愧疚?
她想不出来,也没脑细胞想了,因为她被之后“大丫”这巨囧无比的名字雷迷糊了,拜托,咋是觉得“二丫”还能舒服一些呢……这个,这个“大丫”……囧rz。
乱了,全乱了。原本想好的相处方式瞬间混乱起来。她有点儿懵,也忘了行礼,只傻愣愣的站那。直到茴香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她才转过味来,忙福了福身,弱弱的叫了声“爹、娘”。
她没了章法,她那便宜爹妈却是有章法的。夏老爹夏昌化问完了闺女,转而就向韦楷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韦管家也过来了。您看,又劳烦您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夏老娘肇氏带着些含混的笑容,见闺女行礼,本没什么反应,半路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才忙伸手去虚扶了一下,嘴上干巴巴的道:“到家了,快进来吧,站着干啥……”说话间眼睛却往她身后马车上瞄着。 韦楷见状,摆手道:“姨奶奶和亲家老爷夫人先请进内堂吧,韦某这边先打发人把姨奶奶的行李搬进去。姨奶奶住哪边,还请亲家夫人告之,好叫她们收拾。”
“姨奶奶的行李”这几个字落到夏昌化和肇氏的耳朵里,立刻让两人变了脸色,两人相顾一眼,这个努嘴那个瞪眼,最后夏昌化强笑一声,转向韦楷道:“韦管家,你昨儿说的可是我家大丫只是回来瞧瞧,可不是……可不是……啊……”
想起昨日来报信时这家人的嘴脸,韦楷心里嫌恶,虽脸上不敢带出丝毫来,但话音已经沉冷了许多,他道:“亲家老爷,姨奶奶是回家来‘小’住上几日,还带了些个年货与亲家老爷和夫人,总得容韦某把这些个搬进来吧?”
听到“年货”,夏昌化的笑容就真诚多了,忙道:“这怎么话说的,让您费心了。这……,有,有什么要搬的,我来就是了……”说着又向妻子道:“你傻站着什么?还不快领大丫进去……”
肇氏这才过来拉夏小满的手,道:“是,是,是,怪冷的,快屋里去。”
肇氏的手很粗糙,就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创口。本来对于这样一双手,夏小满应该是心怀敬意和怜惜,但是之前那一出,实在让她敬不起来,怜不起来。
她虽然没琢磨透夏老爹刚才话的意思,但是瞧这光景,心里也有数了,她这热血还没彻底沸腾起来,又冷下去了。天可怜见,有些时候,怕是真没得可怜旁人去,还是留着同情心可怜可怜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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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就一个单独的小院,正中坐北朝南三间正房,居室厅堂厨房皆是相连。卧房又隔成两段,夏氏夫妇在里面,外面是小儿子夏有敬住的。
厢房也不齐全,就只有东厢,还就两间泥坯房,一间是夏家俩女儿住的,另一间原本给肇氏的母亲住的,后来老太太过世,那间就空了下来,如今只堆些杂物。西厢是一片空地和一个养鸡的栅栏。空地应该是用来做菜园子的,上面还支着豆类蔬菜架秧子用的架子。时值隆冬,上下空无一物,越发显得院子破败寒酸。
韦楷在夏昌化引领下指挥着跟班的小厮车夫下来抬年货到厨下,茴香和豆蔻拿着几个应手的包袱,粗使婆子抬着行李箱子,一道跟着夏小满母女三人进了院,往东厢这房里放东西。
待进了屋,茴香等才发现东西压根没个安置的地方。这二小姐住的屋子并不大,还放满了乱七八糟的家具,缺了腿的八仙椅,脱了漆的实木箱,有用没用的絮窝似的挤作一堆。若不是床上铺着被褥,桌上放着茶具,有那么点子生活气息,她们真当自己走错屋了——这间才像是杂物屋。
众仆人皆瞧着夏小满,等她指示,夏小满也是头大,这些东西还是精简过了的呢,当初的担心果然是对的,瞧这小屋子,也真没什么地方放了,总不能放地当间儿吧?!
肇氏打量丫鬟婆子手里的行李,略有试探的问夏小满道:“大丫这是打算常住?带这老些东西回来。” 夏小满有点儿尴尬,道:“只住两天,十一就回去。原本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没想到收拾收拾就这么多了。”
“日常用的啊……”肇氏和夏小妹夏秋令眼睛不同程度的明亮起来。
夏小满却没注意她们的目光,自个儿还四下踅摸放这堆行李的地方呢。这被褥待会儿铺床上就行;盆啊食盒啊都可以一会儿堆旁边屋去,用时候再取;衣服还是得放这屋,不然忒不方便,可放哪里呢?床边儿倒有几个破椅子堆那边,缺背断腿的,看上去好像没啥用,不行就把那里清出来,等走了再堆回去。
她拿定主意了,便跟肇氏商量了把那些破旧的凳子椅子挪动一下。肇氏虽然答应着,但脸上有些个不乐意,道:“依我说,都放旁边屋去吧,也就两步道儿,还省得折腾。”
夏小满想想,也就住两宿,今儿这一天算过去了,十一就得回年府,剩下初十一天,白天得想法子混出去溜达才好,基本上也不怎么在屋里呆着,箱子放哪边确实无所谓,也确实不值当折腾一回。当下也就同意了,让肇氏开了旁边屋的门锁,招呼粗使婆子把行李放了过去。
茴香和豆蔻留在这边,收拾了床铺,桌子椅子擦了一遍,摆好了主子日常吃茶用的茶壶茶盏,又取出香炉笼好了香。一系列收拾利索,俩丫头往屋里一站,四下看看还哪里不妥当。直到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茴香才发觉,这屋没拢地热暖壁,甚至连个炉子也没有!
待夏小满一行转回这屋里,茴香忙不迭说了没炉火的事,然后眼睛往肇氏一旁的夏秋令身上瞄,寻思这屋住着二小姐,这二小姐当知道炉子在哪里吧。
夏小满也觉得冷了,因为刚才嫌麻烦没抱手炉,这会儿手指肚冰凉冰凉的,她搓了搓手指,也瞧向妹妹夏秋令。
夏秋令见大家都瞧她,嗯了一声,才慢吞吞道:“娘说白天不用生火盆子,没的费炭,晚上睡觉时候生就行了。”
天黑再生火?夏小满觉得头皮上筋都有点跳跳。瞧这屋子建造简陋,多说叫挡风,完全没有所谓的保暖,存不住什么热乎气儿,再不点炉子不生火冷冰冰一白天,到了晚上拢篝火都未必能暖和过来,她岂不是要挨冻?
茴香也是担忧,主子这身子骨才好起来,这要冻了可咋整。她偷眼瞧见自家主子也是一脸不高兴,当下直了直腰,陪笑向肇氏道:“夫人,这屋子也忒冷了些。我家主子她前阵子染了风寒,这才好些,莫再冻着了,添了病,主子遭罪,您心疼,奴婢们也担当不起,还请……”
“我还能冻着她不成?”这话依着肇氏本心脱口而出,说了之后,她又有点儿底气不足,毕竟对方人多,瞧着茴香小嘴儿又溜,俩婆子也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怕不是善碴,她忙又补了一句:“白晌有日头呢,哪里会冷?黑天了就拢火盆了,冻不着,冻不着。”
茴香还待说上两句,怎么着也不能让主子挨冻,夏小满却递了个眼神过去,让她噤声。夏小满吸了口气,转而笑眯眯的向肇氏问道:“是我疏忽了,买了年货却忘了买炭。”她说着向荷包里取了块碎银子来,一边儿在手里掂着,一边儿向茴香道:“去交给韦管家,请他打发人买些上等银霜炭回来给我拢火盆。”
银霜炭?!一斤银霜炭能买十几斤黑炭。那块儿银子瞧着少说也有一两,肇氏哪里肯依,忙道:“慢着大丫,这附近也没个卖炭的,我说,家里有就先用着,回头没了我再买就是。”说着一边儿非常自然的伸手去接夏小满手里的银子,一边儿向夏秋令道:“二丫,还不快给你姐取火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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