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太像是来好好讲话的。
“艾尔铁诺的周大元帅吗?这样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头,该不会是想缉拿我归案
吧!”
手按刀柄,兰斯洛说着挑衅的话语。从这反应,公瑾心头已然雪亮。之前与紫钰
多次对谈,自己就有所推测,现在再看兰斯洛的表情、眼神,事实非常明显:他并不
认得自己,甚至可能全然忘记了发生在杭州的那段过往。
并不多言,公瑾有了动作。躬身行礼,态度十分谦恭,是那种对于友邦国君的最
敬礼,而万难想到对方有此异举,兰斯洛便万分地吃惊。
自己并未登基,此刻在雷因斯仅是一个随时都会完蛋的蹙脚亲王。他以艾尔铁诺
头等重臣之尊,手握雄兵近百万,对自己这般恭谨,可以说是给足面子,就不知道打
的主意是什么?先礼后兵吗?
“兰斯洛陛下,若我艾尔铁诺与白鹿洞全力助你登上雷因斯帝位,你可愿与我缔
结友邦,互不侵犯?”
就兰斯洛目前的处境,这样的提案无疑诱惑力十足,但他仍是想也不想,一口回
绝。
“想也别想,我与艾尔铁诺的纠葛,你一句话就能撇清吗?”
“我国陛下退位致歉,对四十大盗的死难者公开表扬,并致以一亿金币为慰问金,
如此可否请陛下以百姓为念,息止刀兵,两国和平共处?”
一亿金币,便算是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白鹿洞,也要应付维艰;风之大陆上最富
有的白无忌,也得大摇其头。在不能割地为礼的大前提下,这已是艾尔铁诺一方为求
和的最大诚意。
但显然是不足以打动兰斯洛。
“去你的金币。毁我心血、杀我兄弟,我与你们艾尔铁诺誓不两立,你要曹寿老
小子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那些条件不能说没有诱惑力,但想起发生在枯耳山上的一切,愤怒就狂涌上兰斯
洛的胸口,令他一口拒绝。
而到目前为止所摆出的低姿态、优厚条件,是公瑾为了和平解决事端,不让运场
无意义战争发生所做的努力,但既然对方始终也无意接受,那唯有让一切诉诸于武力。
那些意念兰斯洛感受得到,所以在他出言拒绝时,也已劲运全身,防备对方摔起
发难。
这时,来自广场内的杀气激荡,让兰斯洛晓得里头已发生武力冲突。四名天位高
手正自缠斗,未分胜负,这些讯息让他稍微分了一点心。
公瑾出手了。
兰斯洛预备接招,却惊讶地发现公瑾并非动武,只是捏碎了手里一个铃铛状的异
物。
不解其意,但瞬间,潮水般的冰冷杀意,浸过了兰斯洛全身。不是来自公瑾,也
不知来自何处,天位意识告诉兰斯洛,对方修为不在天草四郎之下,在暗处窥待已久,
并将全副精神锁死自己,只待时机一到,就要发出雷霆万钧的必杀一击。
劲走全身,风华刀已掣在手上,但一滴冷汗自兰斯洛额上淌下,使他完全没有把
握,去接下这将不知从伺方杀来的绝命一击。
公瑾与兰斯洛的碰头,源五郎早已感知。他对于公瑾的最后底牌深感好奇,所以
虽与花残缺动手,但仍有大半心神牢牢锁住场外的兰斯洛,随时应变。
他曾推想,若自己与公瑾易地而处,那么手边所能动用的最强力量,莫过于持隆
基弩斯之枪出击的紫钰,以她小天位第一的力量,配合这神器提升,当有媲美强天位
高手全力一击之威。
但此刻,当公瑾碎铃,凌厉杀气瞬间高涨扩散,源五郎面色大变,再没有原先的
冷静,惊叫道:“他信任你到这等地步!连这东西都肯让你带出来!”再也顾不得花
残缺,催运九曜极速,就要赶奔兰斯洛一方赴援。
可是花残缺、郝可莲却似早知有此一着。特别是郝可莲,竟不顾自身旧伤未愈,
硬受妮儿一击,全力出手,与花残缺阻截源五郎。
九曜极连天下无双,虽事发仓促,源五郎仍可改变方向,将两记重击险险避过,
但却也耽搁了少许,给予公瑾最需要的时间。
兰斯洛全神贯注,要面对那神秘的强绝一击,也要同时提防公瑾的出手,一心两
用,极感吃力,突然,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
“唉!好好一个告别式,喝酒跳舞把马子不是很好吗?干什么非要弄得这样剑拔
弩张的呢?”
兰斯洛与公瑾俱是一惊。虽说两人全副精神都放在彼此身上,但来人能在他们毫
不察觉的情形下,如此迫近,显然绝非庸手。而当这人随话音而近,公瑾原本冰冷的
目光,更形锐利。
“东方家主?”
兰斯洛闻声大喜,侧头一瞥,来者浑身酒气,果然是当今东方世家家主,与自己
有八拜之交的义兄,东方玄龙。
惊见这人出现,公瑾眉头紧蹙,他知道兰斯洛与东方玄龙有交情,却没想到这人
会不顾自身的立场,在此时出面袒护兰斯洛。
当前天位众高手中,自己最感到模不透的,就是源五郎与这老人。单以力量论,
似乎只是小天位;天位意识亦仅算普通,但陆游恩师所提点,一但爆发天位实战,自
己必须特别提防的名单中,便有此人的存在。
“东方世家一向持身中立,家主此刻的一言一行,还是谨慎些的好。”
“嘿!老夫到此是受雷因斯之邀,前来参加女王告别式,路上看你们两位泥塑木
雕一样地干瞪眼,过来看两下而已,没什么立场问题啊!”东方玄龙笑道:“不过,
周大元帅表情这么僵硬,该不会是想要在人家的国土内,有什么失礼的动作吧!”
这番言语意义,公瑾自然明白,只是好不容易有了此刻的机会,若一击不发,兰
斯洛等人下次有了防备,断不会再像今日一般,给自己落单的良机。以那件秘密武器
的威力,要同时应付眼前两人,应该可以做到。纵算不得不与东方家为敌,这个能一
举铲除祸根的机会,仍是得拼一拼。
“老夫久闻周立兀帅深谋远虑,一步百计,绝不会做没把握的傻事。”东方玄龙
道:“我还有一位小兄弟,他抛苹果、骑单轮车一整晚,台下又没人鼓掌,大概也闷
得快睡着了,大元帅要是有兴致,咱们几个人大可一块儿来玩玩,且看结果如何。”
听说是小兄弟,兰斯洛立刻想到结识于暹罗城的花若鸿,登时喜形于色,只是不
知花若鸿如今武功如何,帮不帮得上忙?
这个答案实在错得离谱,因为当东方玄龙话声未毕,公瑾心头就出现了一幕景象。
在广场内的戏台上,那个乏人问津的掷苹果小丑,倏地消失了踪影,紧跟着,源
自千尺高空,一道澎湃如怒海翻潮的绝世刀气,排开云海,遮断冷月,直迫而来。
一反平时的淡泊,刀气中的“意”就在告诉公瑾,若然他有丝毫妄动,所有后果
自负。
也在此刻,公瑾晓得自己已完全失去机会。
另一边,仍与花残缺缠斗的源五郎,心头顿松,知道今晚大局已定,公瑾等会儿
就会对这两人下撤退命令。查探对方底细的目的已经达成,能这样解决是最好,不然
若郝可莲、花残缺转移目标,要杀光在场所有宾客,自己和妮儿势必大为棘手。
源五郎没有料错,公瑾在这时候,确实是预备发出撤退的指令。这场告别式,两
方阵营全力策划动员,又有外来贵客的参与,说得上是高潮迭起,毫无冷场。
而若今晚战局在这情形下落幕,对两大阵营来说,倒也是一次成功的探底攻击,
只是,由于郝可莲的最后一击,整个局面朝向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狂乱地奔流而去。
在与妮儿交手的时候,精明干练的郝可莲亦细心观察周围,得到了一个结论:女
王灵柩是真,只是给某种结界护住,以致常人触摸不着。自己不通术数,无法破解,
但有一个方法,或许能产生效果。
主意一定,她忽地撮唇为哨,一声清亮长呜响彻全场。妮儿骤闻异声,以为这是
如天草四郎般的音剑攻击,连忙劲走全身,收摄、心神,要暂避其锋,哪晓得却什么
事也没有。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一个暗处,负责操纵台上所有机关的有雪,在这声长呜入耳瞬
间,立刻目光呆滞,表情一片空洞。上次在基格鲁附近,他与郝可莲偶然相遇,就被
对方暗中作下手脚,成了一着厉害棋子,现在经由呜声催动,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动
作,狂乱地操作着机括。
首先是封住本台四面的结界被撤除,剩余未发的几十枝短箭也射了出去,被四名
天位高手对拼的掌风气劲碎了干净,最后,在一阵异响中,屏护在灵柩周遭的防卫系
统被撤除,处于幻影状态的水晶棺,缓缓回复实体。
“不好!”
妮儿见情形不对,天魔功狂涌而出,要把郝可莲迫离水晶棺三尺,但却仍是晚了
一步,给敌人聚气凝劲,一记重掌凌空发向水晶棺。
“各位,向你们的女王陛下送个飞吻,正式说再见吧!”
“未必!”
九曜极速再次显威,让花残缺为之惊骇的高速,源五郎已抢至最近位置,而知道
原生肉体对天魄的重要,他将紫微玄鉴的星移日换催到最高,一记柔和剑劲,抢先将
水晶棺推开,让掌力把木台轰了一个大洞。
“哈!傻佬,我还有第二掌呢!”
占了距离最近的便宜,郝可莲又是数掌连发,只是这时源五郎、妮儿也已迫近,
分别动手,截停对方掌劲,同时也发出攻击,要敌人收招自保。
三名天位高手一齐施为,劲道伺等之大,如若是寻常钢铁给挤在里头,肯定碎裂
片片,但这经由大魔导师梅琳亲自持咒的水晶棺,确有神异之处,给外力一逼,自身
也发出反震,竟在原地滴溜溜地急速旋转起来。
源五郎反应最快,见状已知道不宜再加劲道,但这种时刻,说要撒手,他又怎敢
冒这种险,结果四力相撞击下,水晶棺给弹得离地而起。
“哎呀!”
“糟!”
“哈!”
妮儿、源五郎、郝可莲心中一紧,前两者情知不妙,却已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
对于雷因斯的众贵族而言,今晚实在是永生难忘的二攸。先是所有灯光熄灭,典
礼台上就乒乒乓乓的干起架来,不久又传来妮儿小姐、源五郎公子的喝声,众人给搞
得糊坚糊涂,只隐约晓得可能有敌入侵。跟着,封锁台面四周的结界被撤除,众人正
想看看里头究竟在搞什么鬼,却看到一样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个闪烁着瑰丽蓝光的水晶灵柩,像是长了双天使之翼,又像离弦的神箭,快速
地从台上飞射出来,笔直地冲向云端。
此刻立足于千尺高空的绝世天刀,惊见异变,脑里一时也糊里糊涂。任这鬼东西
飞过,好像不大应该;但要说出手接住,在空中扛个大棺材,感觉又似乎不大对劲。
最后他选择侧身避过,以免给那几乎是迎面冲来的飞棺砸中,回武炼后成为妻子
的大笑柄。
“哇—————————”
广场内过千名的雷因斯人,正上演雷因斯开国以来的最大闹剧,他们伸长了脖子,
像傻瓜一样地张大嘴巴,异口同声喊了“哇”声的长音。一千多双眼睛,就这么呆呆
地看着神圣的女王灵柩,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越广场,直落向场外。
而在人群中,有一位遮着头脸的美丽女子,此刻也如遭雷匾,像其他人那样伸长
颈子,喃喃道:“人……人家的身体……飞……飞不见了啦!”
然而,莉雅女王告别式的最高潮,却是从现在才开始。如果小草知道自己的灵柩
飞往阿方,身为死者本人的她,非但脖子伸长,连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驾驶着马车,独自在场外的树林待命,身为公瑾第了心腹的蒋忠,晓得自己武艺
低微,没资格参与这场以天位战为前提的明争暗斗。尽管这样,他也诚、心地祈祷公
瑾大人行事顺利。
蒋忠不晓得自己身后这辆马车里,那具棺材模样的木箱,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身为一名尽职的、心腹,他不会开口问自己不该问的问题。
可是,就在刚刚,虽然仅有一瞬间,后方马车里忽然爆发出了恐怖至极的剑气浪
潮,恍若将席卷天地,一发不可收拾。这感觉仅仅一刹那,若非之后自己浑身冷汗不
能扼抑,他真的会以为那是错觉。
但一切归于寂静,马车中的超级武器,到底是没有发出去,蒋忠感到担、心,是
否公瑾大人的行动,出了什么问题呢?
才要再开始祈祷,广场内忽然响起齐声大叫,蒋忠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
作,天上便传来奇怪的破空声,然后,他就看到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
“哇……”
叫的声音短得多,而仅仅一瞥,蒋忠便晓得自己绝对没有能力,去阻挡这来势奇
猛的飞棺,就算赔“性命也不能。纵然有亏职守,仓促问他亦仅能做最正确的抉择……
跳车逃命。
轰然巨响,拉车的两匹马给撞击力波及,当场四分五裂,木块铁屑迸散飞溅,之
后一切又寂静下来。
没等蒋忠上前察看,两边阵营的众强者已然赶到,共同面对这难解的窘境。
在一片血肉、木块的狼藉碎层中,两具棺木像是要一起合葬似的,并排停放着。
公瑾、蒋忠站在一边,黑衣蒙面的郝可莲、花残缺也顾不得身份漏泄,只担忧立
刻翻脸动手,忙赶到公瑾身后保驾。
另一边,兰斯洛、东方玄龙、妮儿、源五郎并排而立,瞪着眼前这幕怪异景象,
在想要抢回水晶棺的同时,也都好奇从哪里又多出了一具棺材。
“喂!老妹,你看这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那个铁面人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会
不会是他的东西?”
“有可能喔!听说白鹿洞的人很重礼仪,他如果真的想要在今晚干掉你,那这具
棺材可能是为你准备的,宰了你之后顺便收尸,好歹你也是一国之君嘛!”
“不会吧!这么麻烦?如果是我要干掉曹寿,直接割掉脑袋就行了,要这么大个
箱子不是好累赘?”
兄妹两人窃语不休,而在他们的对面,公瑾的脸色并不好看。
棺材中藏的,是此行底牌的秘密武器。既然秘密,就没有打算公开现世,虽然原
本打算拿来对付兰斯洛,但也是一现即隐,哪想到现在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双方动起手来,这项武器的秘密可能被揭穿,而在没可能杀尽所有旁观者的
情形下,动手开战一事万万不可,更何况若棺材里的事物有个什么损伤,自己在恩师
面前如何交代得过去?
在往后兰斯洛阵营与公瑾长期对战的生涯里,像此刻的情形确实不多见,因为这
位精明干练、长于智计的周大元帅,这时是真的感到计穷,陷于一个进退不得的尴尬
处境。
兰斯洛一方也不好过。就算最对小草没有好感的妮儿,也晓得这灵柩的重要,不
容有失。兰斯洛掌、心冒汗、妮儿心跳加速,暗暗催起了天魔劲。
此刻的情境,诚然是一触即发,但只要想到爆发之后的情形,众人就难免有种哭
笑不得的感觉。
两边阵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光尽在彼此的眼神问游移。可是也不能这样一
直下去,后方人声慢慢大了起来,显是广场里的人群觅向追来,再过片刻,难道就让
一千多人围着这两具棺材相互干瞪眼?
今晚告别式开始时,双方的智者谋臣,曾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叹花家的肤浅低能,
但命运的有趣,就在于其之不可捉摸,他们现在也倒反过来,智者也好、强者也罢,
都成为了这场闹剧的大丑角。
最后,是源五郎有了动作。明白双方的底细与秘密,他是最有资格让这场闹剧划
上休止符的人。
“如果……大家都不想这样呆瞪下去,也没有打算要动手,那么不才在下有个小
建议……”
回复了平时的潇洒自若,源五郎微笑道:“我们各自把各自的棺材抬回家去,再
喝两杯轻松一下,大家没有意见吧?”
当然是没有意见,正确来讲,双方根本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