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说你呀!”
带着几分惋惜,源五郎对目前的发展感到莞尔。只是,在他再次沈思之前,下方
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抱……抱歉……三哥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把我挖出来……我全身好像
又被万马奔腾过去一样……”
“咦?不行吗?为什麽?”
离开众人栖身所,兰斯洛便匆忙赶往梅园。与石存忠的一战,令他信心大增,也
更想获得比现在还强的功力,既然体内的真气只解封一成不到,那麽再多增加一点,
效果一定会更好。
只是,这要求却遭到了主治大夫的拒绝。
“不成的,柳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内力是怎生修来,但是以你体内功力之强,短
短时间内解封一成已经是极限,如果再多几分,承受不了的肉体会先行崩坏,非常危
险。”
就算风华没有这麽说,兰斯洛也心中有数。自己现在虽能使用内力,提气运劲时
大感精神健旺,但每当催运太急,如沸水般翻涌的真气,就会令胸口好生郁闷,早先
与石存忠比拼内力,逼催太尽时,失控的真气在各处经脉急速鼓荡,要不是源五郎立
即出手相救,说不定当场就炸成一滩碎肉。
“至於说自保,就柳大哥现在的功夫,应该也自卫有馀了,不是吗?”
“这个……”
石存忠并非无能之辈,相反的,在近十年的江湖新生代中,他绝对排得上前五名,
换言之,能与他拼得不相上下,自己的武功就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要自卫,绝
对不是什麽大问题。
但是,自己想要的不只是自保无虞,而是比那还要多上许多。想要不负此生,想
要在这辽阔的大陆上大闹一番,创一番能令自己满足的事业,所需要的能力,绝对不
只是单单自保而已。
自己体内的深厚内力究竟从何而来,兰斯洛实在弄不清楚。然而,仅仅能运用其
中一成,就能挫败在江湖上名头响亮的石存忠,那麽倘使有五成内力能自由运用,要
在这次暹罗城的比武招亲中大干一场,傲视群雄,决计不成问题。
打从下山之後,始终有志难伸的抑郁、对未来的徬徨、感觉到自己与源五郎和花
次郎间的差距,这些情绪的累积,转化成一股拼命想提升自己实力的欲望。兰斯洛知
道这样急速增强是危险的,但是因为过长等待而消失的耐性,令他不得不漠视那份危
险,不顾一切地去抓住这个机会。
兰斯洛道:“如果是一般状况当然够啦,可是我和我的兄弟们比较倒楣,惹上的
人也比较麻烦,那些石家的人,个个心狠手辣……”
“石家?”风华惊道:“是艾尔铁诺的石字世家吗?”
“是啊!那天追着我们的玩蛇变态,就是石家十三太保之一。”兰斯洛奇道:
“咦?你怎麽会知道石字世家的?像这种事,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应该不晓得才对啊!”
说到这里,兰斯洛不禁有些赧然。与风华相处也有数日了,除了晓得她极通医道,
对武术似乎也有几分研究,其馀的一切却毫无所知,别说家世背景,就连她到底是属
於什麽年份的鬼魂都不得而知。话说回来,石字世家成立不过二十馀年,她既然晓得,
看来变鬼的日子也不长,起码不是上千年的高龄厉鬼。
“那位玩蛇的先生,是十三太保之一?”风华喃喃道:“我不知道,那天柳大哥
你动手太快,他未及两招就被你击败,我来不及辨认他的武功家数……嗯!他会用毒
物,又缠蛇在身,那该是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了。”
比起刚才,这番话更叫兰斯洛诧异。像这麽三言两语,就从人物特徵、兵器、武
功路数,判断出人物身份,这需要对当前江湖各方势力有相当了解,如果是源五郎或
有雪,有这份见识不足为奇,但是风华……一个生长在封闭环境,连异性都未曾接触
的纤弱少女……
另有一件奇事,风华双目早盲,与周围的接触只凭听觉与触觉,那日与石存和对
战过程极短,她又怎麽知道其中经过?不只是这样,这几日与她相处,风华因为眼盲,
平时习惯闭上眼眸,但对於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清楚得如同亲见,丝毫不输给明眼
人。难道这也是鬼物的神通?
风华,这个栖息在沈家梅园的一缕芳魂,可真是事事透着古怪!
“石字世家财雄势大,高手如云,在大陆各地都有偌大影响力,如果惹着了他们,
这样的武功确实是不够的。”风华细声道:“柳大哥,你是为什麽会和石家人结怨
呢?”
谈到正题,兰斯洛登时抛开其他疑惑,耸肩答道:“哪还需要什麽理由,你看那
玩蛇变态的阴险模样,就晓得他是坏人,物以类聚,石家的大票坏人要追杀好人,好
人要想办法活下去,哪还需要什麽理由?”
他这段话讲得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论及自己这行人与石家结下的恩怨,谁是谁
非,实在难说得紧,但无论如何,梁子总是结下了,照情形推演下去,和解的可能也
甚是低微,横竖是当定仇家,把他们全看做坏人也不算过份。
“坏人……和好人……就是这麽简单吗?”风华幽幽自语,似乎有什麽事想得出
神,兰斯洛不敢打扰,保持沈默。
“柳大哥,请把你的宝刀再借我一观,好吗?”
夯由来地,风华开口借刀,兰斯洛虽觉奇怪,但也不疑有他,摘下无名神兵,倒
转刀柄递去。
这个男人,在他目前所说的话里头,有几成的真实呢?
柳一刀之名,是当前大陆上排名第一的采花淫贼。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
就一个采花贼来说,他身上的气味太乾净了,并没有长期接近女子的脂粉味。而一个
采花贼必修的轻功,他完全不会,以这样的武功,是不可能成为柳一刀的。纵然是,
也仅是同名同姓而已。
但是,他也不是个会仅仅满足於自保的人。早上分别至今,还不满几个时辰,当
他再次回来,身上的血腥味又浓了。那不单单是血的气味,还有一种悲伤、怨恨、遗
憾的感觉附着其中,这代表,在厮杀中不仅是见血,更有了人命伤亡。
亡灵们对人世的种种羁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恨,透过鲜血而附着,形成了一股
常人肉眼难见的怨血。吸收了这份怨血,这男人腰间的无名神兵,几乎是雀跃着期待
出鞘,要在下一场战斗中痛饮人血。
能让它兴奋若此,险些就要跃鞘而出,早先杀伤的人命,必然不只一两个,起码
也是十几二十名。此刻,隔着刀鞘,那些被神兵囚禁其中的阴魂们,他们悲恸的呻吟
与呐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本着只要有缘相遇,能医一人便医一人的医者胸怀,帮这男人治伤,增长武功,
这本是好事。但因为这好事,又造成了二十多条人命伤亡,未来或许更多。假使自己
视而不见,那日任由这男人伤发而死,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现在,这多出来的二十
馀条人命,岂非有一半也是自己的责任?
唉……早晓得要救坏人并不容易,为何却连救一个好人也是那麽难?
夯由来地,风华长长叹了口气,兰斯洛正感奇怪,她已将宝刀抽出。梅林中本是
幽暗森冷,隐约日光透过枝叶洒下,刀身荡漾出的,竟是一片血红色的凄艳厉虹,慑
人心魄。
兰斯洛以为这是刚才血战後忘了擦拭,以致血迹凝留刀上,暗想等会儿要好好擦
洗保养一番,却见风华将手掌平贴刀身,慢慢地抹过。
自知宝刀锋利无双,女儿家掌心柔嫩,这样摩擦过去,纵不见血也是好生疼痛,
兰斯洛本想阻止,却又念及风华并非人类,这样的动作该於她无损,一时间也就住口
不言。
“铮──”风华抚掌擦拭刀身,到尽头时弹指敲在刀尖上,进行着异样的洗涤,
当这动作进行到第三次,刀身蓦地无风自鸣,声音尖锐急促,似乎对她的动作感到不
满,同时,二十多点碧油油的惨绿萤光,彷佛脱出束缚,争先恐後地自刀身飞出,转
眼间消逝无踪。
失去了战利品,神兵有灵,愤怒地尖鸣、震动,却给一双白玉无瑕的手掌镇住,
不能有所表现。好半晌,当尖鸣声逐渐消失,风华还刀入鞘,递交给兰斯洛。
目睹了玄奇奥妙的一幕,兰斯洛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当
风华将刀递来,迳自收回腰间。
“柳大哥……”
“怎样?”
“我……风华想再闻闻你的味道,你可以再坐近一点吗?”
兰斯洛忆起,风华曾经说过,喜欢自己身上一种彷佛森林的气味,後来回去询问,
什麽是“森林的味道”?花次郎大笑说就是乡巴佬的土气,教人好生摸不着头脑。
谈得正重要的时候,突然说要闻气味,女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生前死後皆然。
“呃……好啊!”
移坐到风华身边,甫一坐定,一具如雪花般轻柔、又似寒玉般冰冷的身躯,轻轻
贴靠入怀里。
依旧还是那个气味,像是与山林同在的赤子之心,自然、真诚、不做作而充满活
力,当初自己就是相信,有这样气味的人不是坏人,才设法助他增长功力,难道这个
判断有错吗?
这个男人武功极糟,难以判断他的家数来历,但那一身内力却骇人之至,强横霸
道的程度,实为生平仅见,若有天心意识加身,立刻便是天位级数的高手。
而且,那与自由都市在经历上次魔震後,许多人凭空暴增的内力不同,这男人身
上的内力,明显是有人长期苦练之後,转注於他,照内力的浑厚判断,时间不少於数
百年,甚至可能破千年。
是什麽人肯做这样大的牺牲,将千多年苦练的内力转赠於他呢?能有如此渊源,
想必这男人也是大有来历的吧!
轻轻抚摸这男人的脸庞,风华在心中勾勒出他的相貌,脑里更是思潮如涌。
如果使用读心术,很快就可以透视他心中所思,知道他所隐瞒未说的一切,只是,
从过往许多悲伤回忆所得到的经验,自己已决定不再随意使用这种窥探人心的优俩
了……
夯有察觉怀中玉人正想得入神,兰斯洛仍在烦扰着自己的武功。忽然,一种奇异
的感觉刺激着皮肤,留神一看,是风华的长长黑发,如绢、如瀑、如云,贴靠在自己
胸口,痒痒的、香香的,甚是舒服。
想想真是奇怪,她是个虚无缥缈的鬼物,这些感觉其实根本都该是幻觉,可是,
偏生就是这样美好。
觉得这想法有些愚蠢,兰斯洛笑了笑。老头子说的故事里,女鬼不都是最擅长迷
惑男人,然後吸取他们的生气、精血吗?或许真是这样吧!
“我说,风华啊……”
“柳大哥?”
“你的头发……好美啊!”
第一部第三卷第二章旁听学艺
夯法在风华这边得到帮助,兰斯洛唯有将注意力转向,以较辛苦,却较扎实的方
式增长武功。最直接的路子,自然莫过於和花若鸿做同学,一齐接受花次郎的荼毒与
操练。
当然,他用的理由是协助教学,不然要是让花若鸿晓得,自己这四骑士之一,在
招数上强不了他多少,那谎话就拆穿了。
自从知道兰斯洛能有效学到自己传授的剑法,花次郎心里着实犯着嘀咕,一方面
是不愿意白鹿洞剑法外传,一方面也是黯然於自己苦心整理的诀窍,要传授给这种粗
鄙不文的莽夫。
然而,教到学习力强的学生,又是每个教师都心旷神怡的乐事,在源五郎的数次
游说之後,也就当作没看见,任由他自观自学。
“不要小看我教你的东西,也不准质疑我的教法。像你这样的白痴脑袋,怎麽会
理解天才的想法呢?”
在这一日的习剑之前,花次郎先向花若鸿做精神训话,而光是这个开头词,就令
竭诚惶恐的花若鸿为之肃然起敬。
“武功这东西,除非用了些大损自身的诡道,不然是绝对没有捷径可言的,特别
是你们这些庸才,更没有第二条路可言,死心给我好好苦练,不练到吐血不准停!”
不晓得他当年是否也如此练功,花次郎以极为严厉的态度,督导着学生练剑,而
当花若鸿终於忍不住心中疑问,询问起所练剑法的奥妙道理时,这个从来也不以耐性
见长的男子,不耐烦地解释着。
“你先天内力不足,根基又浅,就算突然灌给你百年功力,身体也没法在十日内
消化,所以就只好从剑法上拿主意。配合我传你的剑诀发招,虽然剑法的威力不会增
加,却会把你全身的精、气、神,凝聚在剑尖一点。遇着硬功高手,或是护体真气了
得之人,你砍他百剑千剑也伤不了他,但当你把所有威力凝聚在一点,就能在关键时
刻发挥奇效。”
听了解释,花若鸿眼前登时开了一个武学新境界,原来同样是内功、剑术,在运
用上却有这麽大的奥妙。难怪前日自己心神专一时,出剑能破石家亲卫队的金刚身,
後来闪神时却无此效。只是,这套剑诀似乎专门针对硬功高手而设,难道……
“王大侠……”
“不要叫错,在暹罗城里,我就是花次郎,你随随便便就喊我的真名,很容易被
人识破身份的!”彷佛玩冒充游戏玩上了瘾,花次郎一本正经地纠正花若鸿言语错处。
“是的。那麽,花二哥,您传我的这套剑法好像是专破护身硬功,莫非您是把石
家当作假想敌吗?”
“当然。石家这次连聘礼都出门了,娶亲不成,岂非颜面无光,他们怎肯甘休?
比武招亲上一定高手齐出,不弄成交易……呃!不娶回新娘誓不罢休。”花次郎冷笑
道:“总之,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要是没办法在比武招亲上击败石存忠,那麽所做的
一切都没意义了。”
“击败石存忠?十三太保之首?小子哪有这份能力了?”花若鸿惊得呆了,论实
力、论江湖地位,自己就是给人家提鞋也不配,要说凭武力正面击败此人,那真不知
是笑话还是神话?
“我管你去死,没有这份能力就给我拼命练,练到有为止。”花次郎道:“你能
不能赢回自己的女人,这事全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面子,我的面子啊!石存忠算
是什麽东西?除了那狗屁金刚身之外,他有什麽了不起?你用我教的剑会败给他,那
我就一剑劈了你!”
花次郎说得激动,大声嚷嚷,手上树枝挥动,彷佛石存忠正在眼前被他大卸八块。
在远处旁观的源五郎、有雪都为之好笑。
“蠢二哥,把话说得那麽满。”源五郎微笑道:“这等豪语已经超过了花风流的
应有能力啊!”
有雪奇道:“三哥!你和二哥一直在谈这句话,这话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呵!机密,现在还不是揭晓时候。”
发完指导者的排头,花次郎持续叮咛道:“配合剑诀出招时一定要小心,因为全
部的威力集中在剑尖,相对的,面对来自侧面的攻击,防御效果就很差,所以假使这
时使用劈、砍、斩之类的动作,就会产生极大的破绽,不信的话,你现在就试试看
吧!”
顺着他的说话,专心聆听的花若鸿举手挥剑,朝身旁的细树干砍去,果然铁器脆
响应声而落。
“你看,我说对了吧!剑折断了,这就证明了……”
话声未完,兰斯洛也挥刀砍向旁边一棵粗壮得多的大树,只闻轰然一声响,大树
拦腰折断,倒在地上。
“呃!花老二,你教得不大对头啊,如果照你说的为什麽这棵树……”
“你这个白痴!为什麽你们这些废物如此低能,你们的爸爸都是猿猴吗?”彷佛
遇到无药可救的学生,花次郎大吼道:“不要故意拿宝刀宝剑砍树,然後来颠覆一般
的常识论!”
这样的情形,在兰斯洛成功偷学到花次郎剑术之後,反覆地上演。每当花次郎对
某事举例佐证,兰斯洛立即也就成功地颠覆例子。虽然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