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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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阴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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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逊。可是,笛福笔下的主人公可以凭借海岛上的丰富物产开辟一片天地,在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又能指望什么创造奇迹。

  唏嘘之余,极目远眺,依稀望见西南方向有一抹阴影,难道是成排的树林?他的心底升起一线希望,有树木必定有水源,生命之花也就不会枯萎凋零。目测距离,似乎并不遥远,如果不是海市蜃楼的幻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脱离困境,方品奇不再犹豫,振作精神,沿着倾斜的沙梁大步前进。

  由于心急如焚,方品奇恨不能摇身变作“神行太保”,腿上绑上四个甲马,口念法咒腾空而去。但这正是缺乏经验的表现,起始阶段发力过猛,使他很快就尝到了苦头,腿肚子如同灌铅,足底火辣辣的生疼,抬头观察目标,距离竟无改变。

  不得已调整步伐,在绵延错落的沙丘间踽踽独行。值得庆幸的是天气还算平静,风速仍然稳定,只是随着太阳露出云端,气温也大幅上升。这一点足以加重方品奇的负担,饥肠辘辘的感觉还能支撑,口干舌燥的滋味却难以忍耐。

  但他没有放弃或逃避的余地,惟有矢志不渝,一往无前,并根据日影的变换估算着时间。大约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摩顶放踵的努力初见成效,视野里出现了一些灌木类的植物,脚下的沙层也硬实了许多,只不过一个健康男子的全部体能已到了强弩之末。咽喉肿胀,呼吸困难,空瘪的肠胃象是萎缩成一团,阵阵刺痛苦不堪言。脚底的血泡粘连一片,没有绷带,就解开外套,脱下衬衣,用尖利的砂石分割成布条草草包裹。纵然勉强止血,虚弱的身体却已拖不动沉重的双腿,最后只能膝行向前,直至匍匐移动。

  渐渐地,眼前的绿色越来越近,方品奇却没有了坚持到底的自信。由于大量出汗,他已经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气若游丝,心率变异,神志也越发模糊,偶尔听到几下驼铃声响,却分不清是确有其事还是耳鸣造成的错觉,想挣扎着翘首察看,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脑袋一歪,不醒人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2…3
仿佛深陷于朦胧虚幻的梦境,方品奇的意识像一缕时断时续的轻烟,感觉身体在颠簸动荡,耳边的“叮当”“叮当”驼铃声此起彼伏,并夹杂着一些人的交谈。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言,间或有几个熟悉的词汇,方品奇试图分辨,却又一次昏厥,直到一股清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喉咙汩汩注入胃腔,头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帐篷里,四下弥漫着一种动物脂肪燃烧的气味,侧身观察,看到一盏摇曳闪耀的油灯,由此可见帐外已是夜幕降临。卧榻前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高鼻凹目,须发卷曲,穿一件类似马甲的酱紫色对襟小衣;另一个则和方品奇相同的黄面黑发,穿一件青色粗布短褐。

  陌生的脸庞和奇特的打扮让方品奇顿生悚惕,但随即看到两人面含微笑,神情友善,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盛水的木勺,想必正是那一勺清水让自己止步于濒死的边缘。面对救助者,方品奇的戒心很自然的松懈,勉强坐直身子想要开口致谢,感觉喉间依然肿痛,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

  两人相视一笑,穿青色短褐的人对同伴说了句话,用的是方品奇听不懂的言语。高鼻卷发的汉子点头答应,两人相继走出帐外。不一会儿,穿短褐的人去而复返,又领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人相貌端正,气度沉稳,鬓角已经斑白,梳理整齐的发髻被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和前两者不同,他的服饰更加考究,一袭织工精细的锦衣,宽敞的领口和袖口纹有花边,裁制成月牙弯曲状的前襟下摆打着一排密裥。

  根据自己的学识,方品奇认出这就是汉代服装里的“襜褕”,当即不免心神激荡,莫非自己果真来到了两千年前,对方的发式及坐姿也是充分的佐证。可是,究竟具体什么朝代,处于什么区域,最先看到的两个人说的又是哪种语言,似乎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

  “敝姓宋,单名一个‘钧’字。”来人先作自我介绍,又问:“请教足下尊姓?来自何方?”

  言辞略显隐晦,却是明白无误的汉语。方品奇越发激动,支支吾吾地急于回答,只是干涩的嗓子仍然不听使唤。宋钧淡淡一笑,缓缓伸手捉住方品奇的左腕,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上面,稍作停顿又换右腕,然后沉吟着说:“左寸无力,右关沉紧,脏腑虚弱皆因劳乏饥渴,邪热鼓动又导致暂时失音。所幸本身体质健旺,只需饮食调理即可复原。”

  诊断结果完全对症,方品奇颇有意外之喜,脱险伊始遇到一位道行高深的医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犹自欣慰,饥渴感再度袭来,不由得目眩神药,冷汗直冒。

  “朱兴,”宋钧吩咐旁边穿短褐的人——大概是他的仆从,“去看帕昆准备的食物如何,好了就端来这里。”

  “是,”朱兴答应着起来,却又踯躅不行。

  “还有何事?”宋钧问。

  “宋公,”朱兴瞟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方品奇,趋步来到主人身侧。小声说:“这个人身上没带‘过所’,衣裳和鞋子的样子也很古怪……”

  “喔,知道了。”宋钧摆手打断他的话,朱兴顿口不言,欠身退下。稍后帕昆,也就是最先出去的那个卷发汉子重新进帐,双手端着一只食盘,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食盘放在方品奇身前,上面有一碗熬得很够火候的米粥,两只颜色焦黄的烤饼,类似新疆维族的主食——馕,还有一碟青韭和一碟干肉脯。虽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对方品奇的诱惑无与伦比,迟疑地看了一眼宋钧,脸上的渴望无从掩饰。

  “请吧,”宋钧做一个肃客的手势。方品奇巴不得这一句,早抓过一个馕大嚼了一口,又就着两只食碟开始喝粥。

  “慢点,不要急。”宋钧善意地提醒。

  方品奇充耳不闻,被热腾腾的米粥烫得呲牙咧嘴,索性将青韭和肉脯倒入碗里,泡着掰碎的馕狼吞虎咽。不消片刻,粥碗见底,一只馕也下了肚,当他的手伸向另一只馕时,却被宋钧坚决阻止。

  “饥馁过度,最忌暴食,还是先歇一下。”

  方品奇也看过资料,灾年荒月官府开仓放赈期间,总有饥民胀毙的例子,足见空腹贪食的危害,于是只得怏怏作罢。

  宋钧命帕昆撤去食盘,只留一盂清水在卧榻边,又对方品奇说:“足*气尚亏,重在静摄,请早些安置吧,明日启程前定有起色。”

  方品奇感激地点头致谢,目送两人出帐。接下来独卧榻上,思绪万千。首先是面临飞灾横祸的凄惶挥之不去,戴思聪和其他同伴在什么地方,是安然无恙还是遭遇不测?怎么样和他们取得联系,还有没有机会返回自己的时代?倘若既成事实无法改变,又如何适应一个完全生疏的环境呢。想到这里,忽然有所警醒,自己固然需要了解周围的一切,譬如眼下处于什么方位,宋钧是什么人,明日启程要去哪里,而与此同时,他们对自己岂非也存在着疑团莫释的观感,如果不能建立一种融洽的沟通模式,想要获得更多的帮助只怕极其困难。所以,在和宋钧等人进一步接触前,必须虚拟一套完整的身份背景,以便消除双方之间的隔膜。本来这些内容归旅行社策划安排,目前无所依傍,只能自行构想。此刻他的专业特征起了作用,冥思苦索,几乎把关于汉代的知识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基本上形成了相对合理的方案,无奈身体状况欠佳,未及仔细推敲,就感到神思倦怠,旋即沉沉睡去。

3…1
诚如宋钧所言,补充了饮食,再加上一夜好睡,方品奇的身体状况明显改善。脚底的血泡已经结痂,四肢关节的多处擦伤经过药敷痛楚大减,早晨帕昆又送来一套洁净的衣物,洗漱过后,替他换下了原先磨损不堪的行头。

  内衣是一套“短夹衫”,外面是深紫色的直裾禅衣,一条裆裤的质地是细绢的。方品奇略感好笑,他知道细绢做成的裤子在汉代被称作“纨绔”,也就是后世浪荡公子的代名词,足见宋钧手面阔绰,非富即贵。由于身在行旅,特意预备了一双皮革制成的鞋子,叫作“鞜”,结实耐磨,也相当轻便。

  整束停当,吃罢早饭,方品奇走出帐外,阳光明媚,清风徐来,开始留心察看四周的景象。这里毗邻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隔路相望就是那片险些埋葬自己的沙漠,虽然荒僻空旷,却已没有了的凶恶死寂的氛围,因为随处可见稀疏的胡杨、红柳以及难以辨认的灌木草甸,偶尔还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鸟叫,传达着生命的讯息。

  宋钧等人象是一支小小的旅行团队,以宋钧为首共有七人,仆从中除了朱兴外都类似帕昆的体貌特征,服饰语言也有别于中原民族。宋钧正招呼手下拆卸帐篷,收拾行李放置放置骆驼和马背上,看见方品奇,施施然走了过来。

  方品奇仍感觉咽部不适,但已确定自己恢复了语音功能,只是内心打定主意,与对方交流必须随机应变,切忌率先开口,以免露出破绽。于是按照汉代礼节对着宋钧作了个揖,便微笑静立。宋钧以礼相还,之后重复了昨晚的征询。

  姓名年龄无须杜撰,结合本身的口音,方品奇自称世居南阳——秦昭王三十年设郡,汉朝已是国内五大都会之一。

  “咦,”宋钧颇感诧异,“贵乡富冠天下,何以奔波万里,来到这正朔不通的西域塞外?”

  西域?方品奇更加惊讶,虽然凭印象大致推断眼前属于北方地区,但西域的概念何其抽象,狭义上指玉门关以西,葱林以东的地方,广义上则包括中亚以及印度半岛等区域。究竟身处何地,还是无从参详。

  “家门不幸,遭了无妄之灾,”方品奇含糊其辞应付着提问,“乡里无可安身,不得已和几个朋友结伴外出做买卖,辗转来到此地。”

  “自从博望侯出使西域,几十年来出关经商者倒是越来越多了。”宋钧说,“可是,你怎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唉,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出关不久我们遇到了一伙强盗,驼马货物尽被掳去。更糟的是,仓皇逃命之际又和同伴失散,以致身陷迷途。”方品奇一边回答,头脑里一边加紧分析捕捉到的信息。宋钧提起的博望侯就是因凿空西域而名垂千古的汉使张骞,由他开辟的东西交流大道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在2000年后被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男爵命名为“丝绸之路”。方品奇记得,张骞首次从西域返回长安是武帝元朔三年,即公元前126年。如果过去了几十年,此时应该是武帝末年或昭帝初年,无疑比“寻梦之旅”设定的年代晚了不少,但不容细想,宋钧又开口了。

  “难怪既无旅伴向导,又无车马给养,昨日初会,还以为碰到一位苦行修法的僧伽呢。呵,不知方公子此行经营什么货物?”

  “从敝乡收购了几包丝绢,原指望将本图利,谁曾想……”方品奇随口回答,摇头叹息。

  “噢,”宋钧似乎相信了这一套托词,只是眼神深邃无比,难以洞察真实的内心感受。“无论如何,总算是化险为夷,方公子接下来有什么计较?”

3…2
“还能有什么计较?若非宋公施救,我已经倒毙荒漠,如今举目无亲,身无一物,再也没有什么发财的念想,只愿找到来时的同伴,早日返回故乡。”方品奇愁眉锁眼,一半是做作,一半也是切实的反应,暗暗希望颓丧的表现能够博取对方的同情,最好带着自己一起上路。

  宋钧却像是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方品奇说,“我是第一次出关远行,和朋友走散后,一路颠沛转徙,早已迷失了方向。”

  “你的境况确实窘困,”宋钧说,“斧资缺乏不足为虑,宋某行囊颇丰,可以勉力襄助,但另有一样东西少了就极其麻烦。”

  “什么?”方品奇脱口问。

  “过所,”宋钧说,“你不该忘记这个吧。”

  “过所?”方品奇一愣,随即猛然想起,“关传”与“过所”是秦汉以来吏民出入关津要道时必须携带的身份证明,它的特征功用在《汉书》里曾有记载:“两行增帛,分持其一,出入关合之,乃得过,谓之传也。”随着汉廷势力的不断延伸,过所制度在西域范围也逐渐通行。

  “是呀,我的‘过所’夹在行李中,也被强盗抢去了。”方品奇辩解。

  “这就很棘手了,”宋钧说,“西域诸国的政令虽不及关内严明,但没有了‘过所’,照样无法入城通关,只能在城邑之间的山岭荒地奔走游荡,一则会受到虎狼虫豸的侵害,二则有被兵丁当作盗贼缉拿之虞,况且你的朋友也不可能长久滞留旷野,寻找起来更加不易。”

  形势讲解得很透彻,方品奇越发忧心忡忡,看着宋钧,几度欲言又止,仿佛失去了告哀乞怜的勇气。素昧平生,对方不仅对自己有活命之恩,而且也有慷慨资助的表示,这时候若继续奢求,似乎于理不合,也显得贪得无厌了。

  见他疾首蹙额,宋钧安慰道:“方公子无须气馁,不妨先听听宋某的想法。”

  “宋公请讲。”方品奇毕恭毕敬。

  “老实说,”宋钧慢条斯理,“眼前我无法断定贵友的去向,也腾不出空来陪你沿原路查访。倘若不弃,你可以先随我同行南下,到时候我设法托人领取一道‘过所’,之后的进退行止就会方便许多,不知你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方品奇惊喜过望,一揖到地。

  “何必如此,”宋钧逊让不遑,“也许我们去往的方向和贵友南辕北辙,反而费你不少周折呢。”

  “寻梦之旅”的同伴渺不可期,是否在此时此地降落也是个未知数,势孤计穷之际只有先求自保,方品奇不便明言,只好反复称谢。“宋公真乃仁义君子,深恩厚德何以为报?”

  “不必介怀,”宋钧笑着说,“在这条人迹罕至的路上相逢算是难得的机缘,何况同属大汉子民,在异域彼此照应也是本分。足下的面相望之福泽厚重,即使没有宋某援手,也自会化解横祸。”

  谦和诚恳的态度让人更加钦佩,方品奇还要表达谢意,朱兴跑来请示,营帐行李俱已收束完毕,问什么时候动身。

  “时辰不早了,这就走吧。”宋钧说,吩咐仆从过来搀扶方品奇。走向驼马的时候,方品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不知宋公此行来自何地?又将去往什么地方?”

  “哦,我们是从渠犁国出发的,”宋钧缓缓答道:“准备去的地方是楼兰。” txt小说上传分享

3…3
汉代的天山南北,即狭义称作西域的地方,参差错落分布着许多国度,后被总称“西域三十六国”,但实际数量远不止此,先后差不多出现过五十余个国家。这些所谓的“国家”是以城邑为中心大小绿洲,势力范围相对独立,行政管理比较松散,故又称为“城廓之国”。如果把这些国家比作撒落在广袤西域的明珠,楼兰无疑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颗。

  原因之一是重要的地理位置,由玉门关西行,无论到天山南麓的北道诸国,如车师前国、焉耆、龟兹、姑墨、温宿、疏勒等,或是去昆仑山北麓的南道诸国,如于阗、莎车等,楼兰都是必经之地,作为连接中原和西域的交通枢纽,它在世界文化史上起到的作用无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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