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城- 第11部分

　　我没有理韩思彤，也没有打算送她回家，现在的我可能也需要人送我回家了。我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我的眼前全是一团模糊得像被洗过的油画一样的风景。

　　但，我明白，我终于得到一个结果了。

　　原来，我一直是害怕着结果。

　　穿过巷口那满天飞舞的枯叶，听着周围人的咒骂声，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迈着脚步。我和韩思彤这场故事，或者具体点说是事故，像经历了一场耗时一年的结石手术，她这颗本不必属于我的‘石头’已在刚才成功的被摘出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此刻，我本来应该觉得轻松，但我却突然的想不到了方向。

　　小巷里不断地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歌声，嘶心裂肺般的给这个城市增加些许的生气。

　　路，还是那熟悉的路。

　　我想努力的闭上眼，想使劲的挤上几滴眼泪来给自己祭奠一下，让周围那些没事闲逛的人也知道我是悲伤的。可这一切却只是徒劳，我没有哭出来，却笑起来了。

　　这确实挺好笑的，我为什么没事来跟韩思彤道什么歉，道这个歉为了什么，以后还能做回以前吗？还是可以做个朋友？

　　我走得很慢，觉得自己好似回复了一些曾经熟悉的生机，那些关于以后，关于婚姻，关于责任的东西，已经远离我的身体，远离我的生活。

　　苏纯的房间还亮着灯，隐隐约约传来类似自言自语的诵读声，我没有心情听，径直走回了房间。房间里灯亮着，老鬼却不在，这让我有些纳闷，这老小子干嘛去了。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还经历了一场失恋的戏，还是应该多沉浸在那种悲伤情绪中才对。便懒得去想别的问题。

　　在几年前，我曾经还想过给自己写一个剧本，让自己以后照着剧本过生活。那时的自己好像总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的容易把握，而现在我连我明天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无聊的秋天，除了这些随自然法则而到来的大把枯叶把凄凉和寂寞带给我，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得到什么。

　　朦胧中，我被老鬼给踢醒了，看着这老小子，我没心情还击他。

　　老鬼愣了一会，又仔细的看了我了半晌，才又贼笑道：“木头，你小子真有本事。”

　　我看了看老鬼，想从他那带着猥琐气息的表情上找出他想说的主题，却发现只是徒劳，便问：“怎么了？”

　　老鬼从他身上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说：“才出去一会，就有女人给你打电话。”

　　我应该是刚才出去得太急了，手机丢下了。我接过手机，看了看，原来是秦瞳，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欢喜，但随及又消散在我那不知名的难过中。

　　老鬼看了看我，接着说：“我刚才就是帮你去见她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你去见韩思彤了啊，然后让她以后断了念想。哥们这么做够帮你忙了吧，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

　　我给老鬼这话弄得有些莫名的火大：“你他妈的乱说什么，你这说了我以后还敢见她吗？我有那么臭美吗？”

　　老鬼嘿嘿一笑，说：“看把你急的，没有不是更好，以后你们就更没可能。”

　　我仔细的看了看老鬼，突然明白了过来，这老小子现在没事拿我开心呢。便懒得再答理他。

　　老鬼见我不理他，又问：“你刚才跟韩思彤谈得怎样了？”

　　“还能怎样，明摆着嘛，我得进行下一次爱情发育了。”

　　“好！”

　　“老鬼，我被甩了诶，你还说好。我操。”

　　“甩甩更健康嘛，而且现在的事不是明摆着吗？你们可怜的爱情，就像只小木船，停在小港湾里还行，哪能经历得起那些风浪啊。而且，你跟那个汤建，明显就是面包跟金条嘛，环境也不是什么无人荒岛，所以是个女人就会选金条的。”

　　“让你这么一说，我死了算了，别活了。”

　　“木头，你看你这么极端干嘛？你要真死了，韩思彤那娘们更有吹牛的资本了，以后逢人便来一句，想当初还有个愣小子被我甩了，去自杀了。咱这声已经近狼了，到那时名也籍了，就真成声名狼藉了。”

　　“老鬼，你这是安慰我吗？你孙子这是落井下石，看耗子就放猫，打击老子。”

　　“木头啊，我对你那是真的好，你看你现在这不就振作多了。”老鬼看了看我，又笑了笑说：“没想到你小子真能装，以前见你对韩思彤那样不在乎，现在才知道你小子还像个情种呢。”

　　“老鬼，你孙子现在就得瑟吧。别以为是你把我安慰好的，我刚才只是觉得做为人类应该把一些人类遇到的悲伤事情表现一样，不然我的进化史就可能被例为异类。知道那些秃顶的科学家怎么对异类的吗？老子不想被切片，被研究，现在你知道了吧。你他妈的当自己是老学究啊，没事拿起你那烂*的大道理说教，像老子要你救赎一样，你是不是兼职干着牧师啊？你也不惭愧自己的形象，影响市容不说，还天天顶着一脸脱俗高人的德性玩什么‘大隐于市’的调调。”我一口气骂完老鬼，心中只觉得那个爽，我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的一气呵成了。

　　老鬼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木头，你小子终于正常了，好久没听过这么带劲的骂我了。我好爽啊，我决定也要你爽一下。”老鬼说着便跳上床来。

　　我给这厮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早有防范，老鬼果然吃了我一记，狠狠地道：“木头，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我这胸部你也抓，你还是人吗？”

　　“老鬼，你胸部挺丰满了，有B罩杯大吧。”

　　在我和老鬼轮流被踢下床四次后，我俩终于喘着气躺在了床上，老鬼给了我支烟说：“木头，真不想再挽回了吗？”

　　“我拿什么去挽回，像你说的，我只是块面包，而且还是快过期的面包。哪能去跟别人比呢？”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所以你必定要经历这些事情的。”

　　“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也能跟他们一样，本本分分的做事，挣钱，然后娶媳妇，生孩子过完一生。”

　　“哈哈哈…木头，你就别得瑟了，你不可能的，你永远都对现在不甘，你一直在渴望着改变。只是很多时候太没勇气而已，你得受一些刺激。”

　　“老鬼，我其实想不通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大至跟你一样，只是不像你会委曲求全的暂时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我想到要做的事我马上就要去做，如果是我特别渴望的事，即使现在不去做，我以后也一定要去做。我可就这一次生命啊，没被计划生育政策干掉，我还能自己把自己干掉吗？”

　　“那你跟小绵羊算唱的哪出啊？”

　　“智取威虎山啊。”

　　“那你俩谁是座山雕？”

　　“不知道，看到最后谁把谁干掉吧。”

　　“小绵羊家里的事都没听你说过。”

　　“有啥好说的，我跟她家闺女好又不是跟她家人好。”

　　“老鬼，我是又羡慕又恨你这种作风。”

　　“哥们的优点太多了，你羡慕不完也恨不完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节原以为的放下
十五、

　　昨晚跟老鬼扯得多了，以至坐在办公室我还晕得一塌糊涂，还好严经理的那张脸上的表情足够提神，所以我还能清醒的听着他那水分过多的苦口婆心说教。

　　秦瞳不时偷偷的看我两眼，昨晚听了老鬼那番话，我看到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算是应付了过去。

　　本以为严经理抖完那一肚子可能因为便秘而纠结的废话后，我们的耳膜能得以解放。却不料，我们公司那幕后黑手这时却出现了。这下好了，老严那类似我们癌症宣判书的报告完结，老板直接要送我们进太平间了。

　　我被老严那惊起的精神这时候也开始有些溃散。老板又从公司的企业文化开始了，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冠冕堂皇的金钱观被扣上文化的帽子而形成的主义在他嘴里说得如此的流畅。

　　听到最后，跟以往一样，公司的企业文化就是大生产时期的那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公司以后完全可以招聘那些胆比较大的家伙。　

　　老板意由未尽的止住了，我习惯性的拍着手掌，再习惯性的为这些死在虚伪奉承下的细胞感到惋惜。

　　我偷看了一眼秦瞳，这小妮子看来已成功的被老板洗脑了，一张脸上全是那种被称之为斗志的表情。我叹了口气，每次有新人进来，老板总是会做这些讲话，连稿纸都不用准备，每次都是那些，而且表情加口型外带丰富的肢体语言，让我们愕然。

　　秦瞳看了看我，说：“高木师傅，我今天要独立工作了，你也要加油哦。”

　　我看了看她，说：“不是说好不要叫我师傅的吗？”

　　秦瞳吐了吐舌头，说：“下次不会了。”　

　　我被她这稚气的样子吸引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张超这时走了过来对秦瞳说：“秦瞳你今天第一天上班，路线还不熟，一会我们一起吧，那一片我挺熟的。”

　　我怕秦瞳就拿我当稻草，便赶紧往电梯走。我其实不怕她跟着我，反而还挺欢喜，只不过刚经历韩思彤的事，而且韩思彤认定是这秦瞳造成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当然不能让她说中。

　　我骑上车，有些百无聊奈的进出着我熟悉的商店，跟那些老板、店员聊着我转身便忘的话题。车水马龙，我挤进这些人流中，被这阵阵秋风吹得有些开心，也有些落寞。韩思彤的离开确实让我的生活里缺少了很多，脏衣服放在盆里已经堆满了，屋子里到处是烟头和泡面的包装袋。

　　我直接把车骑回了住的地方，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老鬼。

　　老鬼放好他那辆三轮车，也看见了我，忙骂道：“我靠，中国啥都好，就是人太多，每一行都那么多凑热闹的。”

　　我一听，大致明白了，以老鬼这混蛋的习性，一定是起晚了没有进到货。

　　我说：“走吧，咱俩出去吃个饭，快中午了。”

　　老鬼点了支烟，听我说这话连忙点头答应。

　　我骑上车，带着老鬼努力的在小巷中蹭出一个位置来，几步一停让我们也跟着只能步行。看着这些跟我们一样抢着空间抢着位置向前的人，我有些无奈，这何尝不是我们的真实生活，总在努力的竞争着，努力的跟着人群跟着时代向前。

　　终于走出了巷子，我带上老鬼上了正街。老鬼似乎也跟我一样，看到刚才那一幕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我扭过头，看了看老鬼，问：“怎么，这也引发你的感叹了？不会又是文思泉涌得把厕所给堵了吧。”

　　老鬼瞪了我一眼，说：“你才堵厕所呢，上次那是意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前面几个哥们儿排量的前辈打好基础的。”

　　我刚想回他一句，却听老鬼大叫了起来：“红灯，木头，停。”

　　我看了看前面，车并不多，而且我从来在街上都只有绿灯的，当下便对老鬼说：“放心，哥们会让你有传宗接代的机会的。我从来都是闯红灯，纵横全城。”

　　我扭来扭去的算是过了十字路口，正一阵得意间却被一名交警挡了下来，他职业性的敬了个礼，然后说：“你知道吗？你刚才闯红灯了。”

　　以前无数次闯红灯我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被他这一问，我有点愣，随口就答应道：“知道啊。”

　　“知道？知道你还闯！”

　　“这不都闯着吗？”

　　“大家都犯法，那犯法就是对的吗？”

　　我听出味来了，神经也慢慢的活跃起来了，忙说：“交警叔叔，我刚才太鲁莽了，惊了你的驾，我也是图个便利。你就原谅我们吧。”说着我便用肘碰了碰坐在后面的老鬼，让这小子也说几句捧场的话。

　　“念在你改过意识挺强的，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帮我维持一个小时的交通吧。也是给大家一人警示。”

　　“多少钱一个小时？”老鬼这时冒了句。　

　　那交警瞪了老鬼一眼，老鬼给他瞪得吓住了，忙低下头去了，我忙说：“交警叔叔，我们现在就去，你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二十，我们俩站到十二点二十，对吧。”

　　交警说：“对，你们两个的工作就是对那些有安全隐患的行为提出指正。知道了吗？”

　　我俩领了个红袖标，便立在了路上，我觉得挺憋屈的，老子以前无数次的无视红绿灯，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旁的老鬼却是得意洋洋的，来回的看着，一双牛眼瞪得像门神一样。

　　这时，我看到老鬼走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子身边：“喂，哥们，别以为听着MP3，世界就跟人无关。靠边，靠边，把MP3摘了。”

　　我笑了笑，也往四处看去。出于报复心里，我也专门的盯着那些闯红灯的家伙，可气的是几分钟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难道这城市里的人素质突然提高了，就剩下我了？这种手里的权的时间，我真是觉得千金难买的寸光阴。　

　　终于被我看到一辆电动车了闯红灯了，居然还是个女的。我走了过去说：“同志，靠边，靠边。”

　　没想到那女的看了看我，说：“谁是你同志，我是女的，你要找同志，找那边那些男的去。”

　　我给她弄得一愣，但马上回过了神来，说：“你闯红灯了，这是很危险的。知道不。”

　　“知道啊，你不也是闯红灯被抓到的吗？你好意思来说我。”

　　我算是遇到对头了，想了想老鬼那苦中作乐的样子，我也来了精神，忙装出一副可怜的神情，说：“我就是因为被抓住才不想你被抓住啊。你想闯红灯多危险，多少没驾照又想过车瘾的人，多少把马路当他们家后院玩漂移的人，多少想着撞死一两个人打发无聊时间的人都在这街上混在人群中呢。”

　　小妮子被我说得一愣，绷着的脸终于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说：“有你说的那么多事吗？这马路还敢有人走吗？”

　　“那彩票你也知道的，中奖的就一个，却那么多人买。上街也是一样的，你看那么多人都闯红灯，就抓到我了。”

　　“好了，说了半天，你是不是想要我电话啊？”

　　她这话让我愣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我。我拿在手里看着她笑着给我再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自嘲的笑了笑，我又往一边看过，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斑马线上了。我得意了笑了笑了，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司机看了看我，不耐烦的说：“干嘛呢？”

　　“哥们，你这车压线了，那边交警哥哥让我过来跟你说说。”我说着还指了指那边喝着茶的交警，不抬他出来这司机绝对不会鸟我。

　　司机马上换了张脸，我恶心的摇了摇头没理他，准备走，却听到一个人叫我的名字。我看了看刚才那辆出租车里坐的人，居然是韩思彤。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妈的，老子刚弄好的节奏又要被她打乱了。

　　她走了过来，看了看我说：“你不上班，在这里干嘛？”

　　我了指了指一边还拿着鸡毛当利箭过瘾的老鬼说：“我俩闯红灯被抓了，就在这维持下秩序。”

　　韩思彤一听，笑了起来。这些天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只是笑完，我俩间剩下的还是尴尬。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医院看我妈妈。”

　　一提到她妈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