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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金花是一种比胆量、比智慧、比运气和比金钱的游戏。但是，第一次玩这游戏的亦凡居然小胜了三十块钱。这令家境本不宽裕的亦凡十分兴奋，要知道，三十元钱就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晚，躺在床上，亦凡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要是能再赢三十元，就能买台袖珍录音机了。毛宁的《涛声依旧》很好听，亦凡也想象同学一样，戴上耳机，躺在床上，听那动人的旋律……
第二天，何亦凡不再需要同学做工作，他焦急地等待游戏开始，然后主动地加入到游戏队伍……这一次，他的运气没有昨天那么好，将昨天赢的三十元输了还倒输了十多块钱。不过，没有关系，亦凡安慰自己，这钱反正是姑姑送给我的，就算全输了，也不影响这个月的生活费！再说了，说不定明天运气好，还能赢回来呢。
诈金花可不是凭运气就能赢的游戏，再说，亦凡的运气也不是特别好，不，应该说是特别不好。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到处借钱了。他不敢向家里问钱，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所不能想像的。他只有寄希望于某一次运气特别好，能连本带利全赢回来。
但债务还是越积越深，而且，他越来越难借到钱了，因为借钱给他的同学发现他几乎没有偿还能力……他开始要节食了，一天三顿饭变成了他的经济负担，他减少为两餐，最后变成了一天一餐饭。可是就是这样的没钱，只要口袋里有点钱，他还是要玩诈金花游戏……
这是一段如梦般的日子。他几乎没有了学习的动力，每天上课时伏桌而睡；他的整个生活，都沉浸在赌博之中。不仅少年的梦不来了，刘流也不再在脑子里了，连那个叫刘轶鸥的给他“初恋”的女孩，也不再有吸引力了。
这是一段艰难的日子。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忍受同学的怨言，从桌子上抢过一块钱当作“分红”当作第二天的生活费……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如雾；天气阴沉的时候，阴云压抑；下雨的日子，雨花似箭……
何亦凡不再是刚入校时的那个*潇洒的青年了：他的眼里总是布满血丝，他的脸色苍白而且憔悴，由于营养不良，他瘦了很多，走路的时候，他的脚步轻飘飘的……
有时午夜梦回，何亦凡也想，难道，我的灵魂就这样颓废下去吗？但是，他无法抵抗诈金花的魔力。
那天中午，何亦凡正在食堂吃饭。他的午饭很简单：五两饭，外加一份蔬菜。荤菜对于他来说是奢侈品。他吃得很急，因为有一天没有吃饭了。他勾下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五两饭就消灭了，他还感到饥饿……这时，他听到有个女孩的声音：“亦凡，你这是怎么了？你病了吗？”
8 “恋 爱”（３）
何亦凡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瞟了一眼。
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女孩，似曾相识。但是，这女孩子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嘴唇很厚，眼睛突出，脸上有些斑点，牙齿微微乏黄，身材有点胖……但是，他记不起来，这个女孩子是谁了。
“忘记了吗？”女孩微微一笑。谁说的去了，笑是一个人的名片。微笑能让一个人变得很美。突然间，亦凡觉得这个女孩也不算是太丑。但是，他真的记不起来了，“……我，那个……”他嗫嚅着。本来就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他，更加紧张。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她浅浅地笑着吟诵，“记得我是谁了吗？”
何亦凡忽然记起了那晚的一切，还有她说的一句话：白天的太阳和晚上的太阳是不同的，夜晚的太阳是会骗人的。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在夜的掩饰下，这个女孩的一些细节上的毛病没有被他发现，所以，后来，他还去找了她……
“哦，是你啊。刘轶鸥！是吗？”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何亦凡失神的垂下了头，是啊，现在的他，再没有两个月前的骄傲，他现在，是一个没有钱，没有生命力的浪荡子，是个赌徒，是个不值一提的最差劲的学生。他的眼里忽然涌出了些许的水气：两个月前，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还是那么自信，可是，现在，他却只能低下曾经高贵的头颅。
“何亦凡，你好象病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刘轶鸥象个大姐姐关心地问他。
“……”
“你的脸色好苍白，你好瘦，你的表情好无助……”
“你如果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话，”何亦凡下决心地说，“你就请我吃顿饭吧！”自尊早已被饥饿消磨掉。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
刘轶鸥的心里一阵难受，她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能让一个骄傲的男人象乞丐一样，乞求一顿饭。她不能想像他遇到了什么事，泪水涌出，她急忙跑去卖饭的窗台，打了一份饭端来。
待到何亦凡一口气吃完饭后，她再一次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亦凡顿了一下，说：“我的钱被偷了，我没钱了。”他可不能说自己是输光了所有的钱。
“你就不能借些钱过日子吗？也可以写信跟家里说啊。”
“我不想借，更不想让家里知道我没钱的事……”想到家里，想到父母，何亦凡为自己输了那么多钱而悔恨，声音开始哽咽了。
“唉，亦凡！”刘轶鸥怎知他是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她以为何亦凡为家境贫寒而伤感呢。“来，我这里有点钱，你先借去用……”
“不要，我不要！”亦凡说。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动了，啊，可以去玩牌了！这许多天来，因为没有钱，他都没有玩诈金花了。手，还真的有点痒痒的呢！
刘轶鸥从钱包里面拿出十张十元的纸币，递给何亦凡，亦凡假意的推辞了一下，就接下了，他双手捧着钱说：“我一定会尽快地还你的钱的！”
晚饭时，刘轶鸥在路上拦着何亦凡，要他请她吃点菜。吃饭后，她却抢着付账了。
晚上，刘轶鸥问亦凡，还记不记得跳舞？亦凡说，今晚有点事！其实他是想玩牌。刘轶鸥有些失落的回寝室了。
只两个晚上，刘亦鸥给他的钱，他就输光了。
想去想来，何亦凡知道，只有刘轶鸥才会借钱给他，可是，以什么借口借呢？他找不到借口，后来，他想，先解决肚子的问题再说吧！于是，这天晚饭时，他等到刘轶鸥一起吃饭。晚饭后，他和刘轶鸥在校园里散步，谈天说地。慢慢地，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
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开始形影不离了……
由于生活开始正常了，所以，何亦凡的脸色开始正常了，精神也开始好转了。
日久生情，何亦凡觉得自己，也真的爱上了这个并不美丽的大三女孩。
这时，何亦凡并不再沉浸在诈金花中，他只是偶尔地玩一玩，虽然还是输钱，但是，也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觉得生活真有乐趣。
上课，恋爱，诈金花，每天都是在充实中度过，每天都过得飞一样的快……
9 始乱终弃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刘轶鸥毕业的时候。
此时的刘轶鸥，一颗芳心已经紧紧地系在何亦凡的身上。半年来，她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他。她感到对亦凡是那样的难舍难分！她甚至想，亦凡家里这样贫寒，那我就用我的工资来支持他完成学业吧！
何亦凡却不象刘轶鸥那样恋恋不舍。一方面，刘轶鸥可以在他困难时提供资金和饭食，在他身体需要的时候，她能满足他，这样的一个女孩离开，他不可能不伤感。另一方面，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并不爱她，如果不是用了她太多的钱，他一定会和她分手了。所以，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摆脱她，他有些庆幸。虽然，何亦凡还没有想好，在刘轶鸥离开后的日子会怎样度过，但是他已经决定了……
刘轶鸥毕业分配后，多次回到学校找何亦凡。但此时的何亦凡已经是情场老手，四处留情。对待刘轶鸥，他随着心境的好坏而时冷时热。刘轶鸥虽然痴心一片，但心终被伤透，半年后，她终于梦醒魂回，从此不再找何亦凡了。以后的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日子里，亦凡总是会在不经意中想起她，这个借钱给他的女孩，这个供他泄欲的女孩，这个痴心的女孩，这个有些丑陋的女孩……想起她时，何亦凡的内心有些自责和内疚，不过，他没有后悔过。他知道，自己并不爱她，长痛不如短痛！
何亦凡希望能找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但是，这个女朋友应该象刘轶鸥一样的温柔和痴情。
但是，她这样的痴心于他的女子毕竟是不多的。何亦凡寻寻觅觅，到处追求。虽然也交往过几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子，但他总是不自觉地会与刘轶鸥比较，这样，他交往的女孩子很难超过两个月！有时，为了找到心里期望的女孩子，他甚至会脚踏两只船……
然而，到他大学毕业时，他都未能如愿。
在读大学的三年中，每个假期，何亦凡都会到刘流的家去玩，他觉得，刘流给他的快乐，要超过那些他所交往的女孩子呢！
如果说，少年的梦让何亦凡感到羞涩，从而让他自闭；和刘流的同性恋史让他的*觉变态；与刘轶鸥的交往使何亦凡轻践女子；那么，后来的两年的滥交史，使何亦凡彻底的堕落和扭曲，他沦落为一个玩弄女性，不负责任的浪荡子……
那时的教育就是这样，一个象何亦凡那样的从不务学的学生，也能顺利地拿到毕业证，并被国家统一分配……
一个经过三年“洗礼”，叛逆的，极其扭曲的灵魂，就要被随机地安置在某个中学！
1 分 配
何亦凡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亲戚朋友也都是小人物，没有人能在毕业分配的事情上给予他帮助。所以，在毕业分配时，有不少同学都留在了城区工作，但他却只能接受被分到农村中学的命运。好在教育局负责分配的领导还算是开恩，让他在农村中学中任选一所中学。
何亦凡的父亲曾跟他说过，不想他回到本乡本土来教书。因为本地人太熟了，要是没能教好那些熟人的子女，他怕会遭人非议。何亦凡很认同父亲的观点，所以，他排除了回家乡工作的可能。这时，他想到了杉店。
杉店，那是除了家乡以外，他唯一比较熟悉的地方；那里是刘流的家乡；在那里工作，会有更多的机会和刘流在一起……何亦凡心里想！
所以，他脱口而出：“就杉店中学吧！”
“杉店？”那位领导很诧异地望着他。要知道，杉店地处偏僻，很少有师专毕业生愿意到那个鬼地方去工作，他没有想到，这个学生不选离城较近的郊区，不选经济相对发达一点的地方，却选择了“杉店”！
当他从何亦凡的点头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很快，他高兴地为何亦凡办理了分配手续。
何亦凡从领导手中接过这张“派遣单”时，他没有想到，他人生的命运、他的生活与爱情，从此与这个叫杉店的地方不能分割！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了他第一次到杉店时的阳光，那从两山之间洒落下来，刺眼的阳光……
他很感激领导能满足他的分配要求。
其实读者朋友们应该能够想到了，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小伙子，这个有些自闭症状的青年，在很多方面还很稚嫩，他不懂世故，天真，就象很多从大学刚刚走向社会的青年一样，既自傲自大，又十分无知……
两天后，何亦凡按要求，携带教育局开具的“派遣单”，前往杉店中学报到。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何亦凡骑着父亲为他上班方便而新买的自行车，十分兴奋的来到杉店中学。通过打听，他找到了教学楼二楼的校长办公室。他打听了，杉店中学的负责人姓周。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何亦凡迈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老师，还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站在屋子中央，他们正在聊着什么，气氛很热烈。何亦凡心想，这些人以后都将是自己的同事！本来有点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请问一下，哪位是周校长？”亦凡带着一脸的笑意，问，“我是来报到的。”
“我就是！”一个坐在中央桌子边上的中年人微笑着回答。他站起来，主动来和亦凡握手。
亦凡从口袋里掏出“派遣单”，双手交给周校长，趁周校长看派遣单时，他快速打量了一下。他发现，那个站着的女老师看似随意而站，其实是站在周校长的办公桌的另一侧。那几个老师也因为他的闯入而停止了谈笑。但显然，他们都在望着他。
周校长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下，然后非常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局里终于给我们这个穷乡僻壤送来了大学生！”他又看了一下派遣单，“何——亦——凡，是吧？何老师！还有你，龚嫦。欢迎你们。开学工作会议明天开，就在这栋教学楼一楼的教室，你们俩个明天九点之前要赶到开会！”
他环视了一下，开玩笑说：“一对金童*！”办公室里其他的人都大笑起来！
周校长笑完后，说：“两位现在没事，就可以回家了。我们现在就要开会……”
龚嫦和何亦凡听到逐客令，遂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 初 识 龚 嫦
出门下楼，走在前面的龚嫦站定，回头，说：“你好，何老师。我叫龚嫦。龚是龙共龚，嫦是嫦娥的嫦。师范毕业的。”
“我叫何亦凡，师专毕业。”他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三年前，他和刘轶鸥初识那晚，他作自我介绍时说的一句俏皮话：“亦凡，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我是本地人，刚才屋里的那些老师是杉店中学的领导，有几个都是我的老师呢！”龚嫦显得落落大方。“听他们说，这次杉店中学只分来了两个新老师，就是你和我！”
“哦，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请多照顾……”
这时，何亦凡才认真地打量这个女老师：她身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身材苗条，国字方脸（不是何亦凡喜欢的瓜子脸），一根长长的麻花辫，一直没过腰际（何亦凡想起了郑智化的歌词：你那美丽的麻花辫！）。她的衣着也很朴素：一袭碎花白底连衣裙，布料显然是非常低档的。由于何亦凡眼睛的视力很弱，所以，对于她脸部的一些细节，他观察得不是很到位。但是他基本上有这么一个印象，这是一个清纯的女老师。
当何亦凡打量龚嫦时，龚嫦也在感受何亦凡的第一印象……
“你喜欢篮球吗？”龚嫦看到操场立着两个篮球架，问何亦凡。
“喜欢。我特别喜欢看ＮＢＡ。乔丹，皮彭，都是我喜欢的运动员呢！”
“是吗？我在学校，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打前锋。”
何亦凡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扬：“真不错！我喜欢篮球，但我不打球。我喜欢静。象下棋啊，打牌啊，看书啊……我喜欢。”
“乒乓球呢？打不打？”龚嫦问。
“打是打，但是不喜欢！打得也不好。”何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