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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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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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照资历算的话,鲍贵卿做师长也并无不可,但是僧多粥少,袁世凯的亲信太多,不可能一一顾得过来,也只能委屈鲍贵卿先做旅长了。
  为了早日做上师长,鲍贵卿不得不想办法巴结张镇芳张议长,张镇芳说往东,鲍旅长麾下的北洋第四旅就不敢往西,也正是靠着鲍贵卿手下这近四千人的部队,张镇芳才能与河南都督赵倜分庭抗礼,在这河南威风八面。
  不过赵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手下的豫军虽然素质、装备远不及北洋军,可是人多势众,仅是嫡系部队就有八千人,加上那些各地来投的民军、会党,赵都督手里的部队已超过了一万人,靠着这支部队,赵倜才能与张镇芳战个势均力敌。
  可是河南境内不仅有北洋军、豫军,在豫南还有一支人马,叫做“湖北军政府北伐先遣军”,这支部队名义上隶属于共和军序列,可是实际上是一支半独立的武装力量,其指挥权由奋进会掌握,无论是袁世凯还是赵北,都无法直接指挥这支部队,只有奋进会的领袖杨王鹏才指挥得动,这支部队原本只有河南新军的一两千残余部队,后来陆续补充兵员、武器,在合并了王天纵的绿林武装后,部队迅速扩充到数万人,现在留在河南的部队还有两万余人,虽然装备低劣、人员良莠不齐,但身后站着湖北的共和军和整个南方的革命党人,所以其势不容轻视,无论是北洋军还是豫军,都不敢主动挑衅。
  除了这三路人马之外,在豫西北还有一支特殊的武装部队,叫做“豫陕联军”,由同盟会员刘镇华控制,名义上归奋进会指挥,但是实际上是自行其事,与奋进会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而且由于其成员多半都是河南的蹚将、陕西的刀客,部队的组织性更差,匪性更强,装备也更低劣。
  四路人马会中州,这河南的地面也上演着一幕现代版的春秋战国,只是由于各方的克制,这河南的地面反倒比湖南、贵州平静许多,至少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换句话说,现在的河南,各方势力处于平衡状态。
  但是只有局中人才明白,河南现在的形势也很微妙,四方势力的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就像那湖南、贵州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炮火硝烟的战场。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鲍贵卿往张镇芳寓所跑得更勤快了,袁世凯的一些密电都是由张镇芳转交给鲍贵卿,就连河南都督赵倜都不得与闻,也正是从那些密电中,鲍贵卿嗅出了一丝南北决裂在即的味道,如何在这场乱局中取得足够的利益成了鲍旅长最关心的问题。
  今日一大早,鲍贵卿就跑到张镇芳寓所请示,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返回城郊的旅司令处,但还没坐下,张镇芳又派了一个心腹随员匆匆赶到旅司令处,邀请鲍贵卿前往省议院议事。
  河南省垣是开封,但考虑到京汉线的重要性,鲍贵卿和张镇芳坚持主张省议院应该驻在郑州,他们打的旗号是“军民分治”,可以与都督府驻地开封区别开来,豫督赵倜对此虽有不满,可是也并未强烈反对,所以,与四川的情形相似,河南的省议院驻地与省政府驻地不在同一个城市。
  鲍贵卿赶到省议院的时候,一帮临时召集起来的议员正在开会,鲍贵卿不是议员,也不是记者,自然不好赶去会议室旁听,于是只能在接待处等候,一边等一边琢磨张镇芳召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等了小半个钟头,不见张镇芳过来,正不耐烦时,吴重熹却走进招待处,向鲍贵卿问道:“鲍旅长,你也在这里?可是张议长召你过来的?”
  吴重熹是原河南巡抚,袁世凯兵谏之后,他在北洋第二镇的炮口下也宣布响应立宪,理论上来说,他不仅是立宪党人,而且也是袁世凯篡清的功臣,应该委以重任,但是实际上,清室退位让国之后,吴重熹并未得到重用,做了一段短时间的河南省议院代理议长之后,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张镇芳,至于他本人,则只得了个“河南宪政委员”的头衔,从袁世凯那里领取一份津贴。
  吴重熹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自从担任宪政委员以来,他就一直低调处事,张镇芳不召他去,他便闭门谢客,在寓所与几位幕客诗画自娱,偶尔应邀参加一次政府会议,也是沉默不语,如同木偶一般,这也算是明哲保身的理智。
  鲍贵卿知道吴重熹现在的处境,见他发问,于是淡淡说道:“正是张议长召我过来的。吴委员只怕也是应邀前来的吧?”
  吴重熹在鲍贵卿对面坐下,点了点头,向跟在身边的一名长随要了根旱烟杆,用嘴叼着,却没点燃,迟疑了片刻,才又说话。
  “今日张议长召我们过来,只怕是商议湘变、黔变的事情。”
  鲍贵卿故作愕然,问道:“湖南、贵州事变,虽是热闹,可关咱们什么事情?”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湘黔事变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场变乱啊。”
  吴重熹吩咐那长随将旱烟点燃,“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缓缓说道:“鲍旅长没听说么?昨日开封所有公私学校一律罢课,无论教员还是学生,都在街上游行,发表演讲,谴责湖南、贵州政变,还向河南都督递交了请愿书,要求民国政府严办杀害军政府文武官员的叛乱分子。开封是省宪所在,那里一闹腾,其它地方也得跟着闹腾起来,所以,这议院才紧急开会,商讨应对办法。另外,前几天制宪会议已表决通过了组建讨逆军的决议案,袁大总统对此很是不满,去电质问,却得到两封内容截然相反的回电,此事也是蹊跷啊,现在的制宪会议只怕自己也是打成一团了。”
  鲍贵卿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吴委员言重了,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过就是到街上喊两声口号,派些揭帖,又有何惧?大不了用兵弹压,我就不信了,一帮愣头青还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至于制宪会议里那帮南方人搞得小动作,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别把他们当回事,民意?民意能当饭吃?”
  “民意固然不能当饭吃,可是却是一根鸡毛,拿着它就能当令箭啊。鲍旅长熟悉军伍,但对民政事务却不是很了解,不要小看了那帮革命党,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可是挑唆百姓、指鹿为马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此次湘黔事变有些蹊跷,还是应该慎重对待。”
  吴重熹罗嗦了几句后又沉默不语,像个乡农一般神情专注的抽着旱烟,抽完了一锅烟叶,又摁了一锅,但还没等抽上几口,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喧嚣。
  “消灭叛乱分子!”
  “革命万岁!”
  “打倒君宪派!”
  “拥护革命政府!”
  见鲍贵卿脸上的神情古怪,吴重熹抬起手,指了指窗外,说道:“看看,我刚才怎么说的?这不,闹腾起来了吧?”
  “一帮草民,翻不了天的。”
  鲍贵卿脸一拉,站起身整了整军装,转身就离开接待处,领着几个马弁走出省议院。
  到了议院正门一看,却见黑压压一片,省议院已被百姓包围,街面上聚集的百姓不下万人,官员、教员、学生、工人、贩夫、走卒,各色人等将这河南省议院门前的街口挤得满满当当,不少人手举标语,高喊口号。
  鲍贵卿本打算出来吼上几声吓唬吓唬百姓的,但眼前这架势立刻让他打消了原来的念头,他确实没有想到,革命党在郑州城里的号召力竟如此大,轻轻松松就拉起了上万人的示威队伍。
  吴重熹说得对,民意虽然只是鸡毛,可是如果运用得当,这根鸡毛也是可以当令箭使用的。
  第275章 形势微妙(下)
  正当鲍贵卿站在议院门口发愣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喊了一声。
  “鲍旅长,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召集兵队,保护省议院。”
  说话的人正是河南省议长张镇芳,身后还跟着几位议员,吴重熹也跟了出来,手里依旧拿着旱烟杆,这些人里也只有他显得气定神闲。
  张镇芳跟鲍贵卿一样,都是脸色铁青,有些手足无措。
  不等鲍贵卿领命,一名议员就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叫道:“不好了!议院被围起来了,出不去了!”
  “这……这怎么是好?若是暴民冲进来,咱们岂不是玉石俱焚?”张镇芳惊慌失措起来。
  鲍贵卿虽也有些紧张,不过到底是上过战场,很快冷静下来,指挥十几名贴身马弁持枪在手,保护张镇芳回了会议室,由他在门口应付示威人群。
  人群中走出几人,簇拥着一名教员模样的男子走到鲍贵卿跟前,鞠躬行礼之后,将一封请愿书呈了上去,并提出要求。
  “务必请长官将此请愿书呈与议长和诸位议员,请他们迅速召开会议,通过决议谴责叛乱分子,并敦促中枢尽快采取果断措施,平定湘黔叛乱,维护国家安定,维护法律公正。”
  “你们的请愿书我一定转交给议长。此处是议院重地,闲杂人等不便聚集于此,你们这就散去吧。”鲍贵卿敷衍了几句,将手摆了摆,示意众人散去。
  但那教员模样的男子却态度强硬,说道:“请长官速将请愿书呈与议长!请议员们迅速开会,发表宣言,敦促中枢严惩湘黔两省武装叛乱分子,救两省百姓于水火,救革命政府于危难!决议不通过,我们绝不走!”
  鲍贵卿脸一拉,呵道:“你们这是要挟!”
  “不!这是民意!这是河南全省百姓的民意!也是民国全体国民的民意!”教员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通融余地,而且话音一落,那聚集在街上的百姓又喊起口号。
  “你……你……”
  鲍贵卿有些惊慌起来,他从来就没有应付过这种局面,如果在兵营里,他还可以调兵弹压,可是现在却被这上万百姓围在议院里,却也是毫无办法,身边的那些马弁虽有步枪,可毕竟势单力薄,万一激怒百姓,谁也逃不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打扮,似是新学教员?”倒是一直站在鲍贵卿身边的吴重熹较为镇定,问那教员模样的男子。
  “鄙人曾昭文,曾留学日本,现为郑州国立中学堂学监。”那教员不卑不亢的说道。
  “哦?既曾留洋,为何如此不明事理?湘黔事变出人意料,中枢正打算派人前往调查,现在谣言四起,你们怎可跟着起哄?”
  “湖南都督孙武逃往云南,贵州都督焦达峰被杀,这总不是谣言吧?”
  吴重熹与曾昭文正在磨嘴皮子的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枪响。
  “啪……啪……”
  排枪过后,又是一阵排枪。
  两阵排枪,这聚集在街面上的一万多人顿时如同炸了圈了羊群,四散而逃,场面极为混乱,不少人被推倒在地,遭到践踏,许多人慌不择路奔进议院。
  被人群一挤,吴重熹、鲍贵卿等人也只好跟着往议院里逃,至于那几位请愿代表也慌慌张张的躲进了议院。
  混乱场面过了很久才得到控制,然后,身穿土黄军装的北洋军就开进了议院。
  “吴师长到!”
  几名副官在议院里到处走动,边走边喊。
  “哪个吴师长?”
  “莫非是吴子玉吴师长?”
  “京汉线不是不通车了么?他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兴许是走过来的吧。”
  躲在议院里的议员们纷纷揣测着,见局势已得到控制,于是从藏身之处走出,四下打听,很快得知,那位“吴师长”正是吴佩孚吴子玉,至于刚才的枪声,就是他下令士兵开得枪。
  这位代理师长一进郑州城,就给全城百姓、缙绅来了一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造成了近百人死伤,并使城里陷入了短时间的无政府状态,地痞、游棍趁乱抢劫,直到鲍贵卿将自己的部队也全部调进城里,才最终使全城恢复了秩序。
  “吴师长,此事不易善后啊。你是客将,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卑职却是肩负绥靖地方之责,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我一人可担待不起。”
  用马鞭指着那摆在议院门前的数十具尸体,鲍贵卿面无表情的对吴佩孚发了阵牢骚,在“卑职”两字上加重了语气。作为北洋军的老人,鲍贵卿很不满意吴佩孚指挥第九师,虽说吴佩孚当年也曾在开平武备学堂上过学,算是鲍贵卿的校友,但是鲍贵卿毕竟比他早毕业几年,又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老部下,可谓资历深厚,但是现在,却被吴佩孚这个晚辈踩在了脚下,换了谁都不会服气,何况是这个比吴佩孚年长九岁的军官了。
  用袁世凯的话说,提拔吴佩孚是因为他“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但在鲍旅长看来,吴佩孚还是太嫩了点,难孚众望。
  “你一人担待不起,我帮你担待着!”
  吴佩孚横了鲍贵卿一眼,向身后的议院一指,说道:“冲击议院,就是暴徒,既是暴徒,为何杀不得?若换了我被困在这里,你在外头的话,你又该如何措置?”
  鲍贵卿为之语塞,他确实也拿不出比吴佩孚更好更快的办法,不过他也不忿于吴佩孚的飞扬跋扈,何况他比吴佩孚年长,却要受制于这个晚辈,这心中的不满也是压抑不住的。
  “吴师长,此事无论如何也需要报与中枢知晓。”
  鲍贵卿甩下句话,便带着马弁离开了议院。
  望着鲍贵卿远去,吴佩孚冷哼一声,向身边一名副官说道:“你马上向总统府拍电报,就说郑州民变,已被我弹压,请袁大总统放宽心,河南有我在,就绝不会落入革命党手中!”
  就在吴佩孚意气风发的向袁世凯拍发电报的时候,郑州国立中学堂后的一条僻静的小巷,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几名革命党人正在举行秘密会议。
  他们的首领正是那位向鲍贵卿递交请愿书的曾昭文,他不仅是中学的学监,而且也是同盟会员,早在日本东京留学的时候,他就已秘密加入了同盟会,而且担任过同盟会河南支部的支部长,“戊申革命”爆发之后,留在国内的同盟会河南籍干部杨源懋、暴式彬等人拍发电报,请曾昭文回国主持豫省反清革命,不过曾昭文紧赶慢赶,到底是没有及时赶回,等他回到河南开封的时候,河南巡抚已经宣布响应立宪,而杨源懋、暴式彬等人也已加入了“湖北军政府北伐先遣军”,并做了高级军官,所以曾昭文已不可能被众人推举为河南革命领导人,如此一来,他索性继续隐瞒自己真实身份,在郑州国立中学堂谋了个差事,为同盟会的河南战略做内应。
  湘黔事变的突然发生让同盟会感到措手不及,由于力量不足,只能求助于共和军,但是由于赵北需要“名正言顺”的动用武力解决湘黔两省的立宪派,所以同盟会必须在舆论上发动攻势,策应共和军的行动,于是曾昭文和他的组织派上了用场,导演了今天的这场民众请愿。
  最近几天,南方各省的民众集会、民众请愿活动都有同盟会、光复会背景,河南也是一样,昨天开封城里的请愿活动也是同盟会河南支部发动的,而且进行得很顺利,豫督赵倜已拍通电谴责贵州君宪派杀害贵州都督。
  但是郑州的这次请愿行动却遭到了北洋军的强力镇压,这确实是出乎曾昭文等人预料的。
  “诸位同志,此次行动失败,我们必须检讨!我们的卤莽行动牵连了无辜百姓,对此,我们不必讳言,如果事先料到北洋军竟会开枪,我们就不应该召集这么多百姓。”
  “本就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检讨?人多才声势浩大,才能显示民意、民气!此事完全是吴佩孚杀心太重的缘故!我提议,咱们趁机在城里发动起义!前几天共和军的特战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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