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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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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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昌端起酒杯,先敬了众人一杯,然后放下酒杯,说道:“诸位不必心灰意冷,我虽下野归隐,然则诸位还是可以继续为共和政府效力的,上午赵振华给我来了一封电报,言辞颇为恳切,他也说了,现在的中枢以维持为上,各人位置,能不动就不动,他做总统,不是来砸别人饭碗的,只要与中枢同心同德,那就是共和政府的好官员。”
  杨度木然问道:“赵振华没有挽留徐相么?”
  徐世昌苦笑,说道:“他倒是在电报里头对我归隐田园很是羡慕,说我是个有福的人,不用再操心国事,还建议我去武汉看看,请我去那里创办实业。”
  “他是巴不得徐相快些走吧。此人似乎倒不喜欢作伪。”阮忠枢也是苦笑。
  “那是他手段高明。以前,我是轻视此人了,看走了眼,现在,我自罚一杯。”杨度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高明是高明,不过他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呢?北洋眼看着就要垮了,联合阵线固然可以控制国会、控制政府,可是现在的这个局面,那是风雨飘摇,国弱民穷,列强环伺,只怕就是唐宗宋祖也是束手无策,别说是一个小小革命党了。对了,那赵北今年多大年纪?”一人问道。
  “二十七岁。”另一人回答。
  “二十七岁的民国大总统。啧啧,厉害。这若是从祖上继承的基业倒也罢了,可是此人却是崛起于草莽,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君临天下,这手段和际遇未免太好了些。”
  听到那人的感慨,在座众人都是唏嘘不已,确实,赵北的崛起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才?或者,赵北就是那传说中的“真命天子”?
  “君临天下?现在不是过去了,国会已然召开,就算是民国大总统,也是要被制约的。”
  “你未免小看了赵北的手段,国会在他手里,不过玩物罢了。”
  “便是玩物,也有扎着手的时候。”
  “国会倒也罢了,关键是洋人,那可不好糊弄,现在英国公使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担心赵北跟德国结盟,日本公使也是红着眼睛在东交民巷里到处乱窜,煽动各国公使联手反对赵北当总统。现在的局面,可是步步惊心啊。”
  “以前,赵北没在中枢,自可在一旁上蹿下跳,跟中枢使绊子,现在,他即将入主中枢,以前袁项城、徐相要应付的交困局面现在就轮到他来应付了,不知他如何应付?以前我还以为他怎么说也要先在底下发展几年实力再说,可是现在,他这么急匆匆的入主中枢,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用他们革命党的话来讲,这叫‘时不我待’,占了中枢的名义,有好处也有坏处,就看他怎么权衡了。”
  徐世昌等人坐在酒桌边,小声议论着时事,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酒店里生意冷清,就只有这么一桌客人。
  众人都是心事重重,这闷酒喝不到几杯,就已有些醉意,这诗兴也渐渐起来,正在为徐世昌琢磨几首饯行诗时,酒店门口人影一晃,一名身穿军装的人走进酒店,径直走到徐世昌身边,却是步军统领江朝宗。
  江朝宗一脸的水滴,却也不知是雨还是汗。
  “徐相,您还没走,这最好不过。段芝泉让我们到处找您,请徐相回陆军部主持全局。”
  江朝宗言辞恳切,但是他的话只换来徐世昌的一声叹息。
  “我已引退,国事与我无关了。”
  “这不是国事。”
  江朝宗扫了在座众人一眼,然后小声说道:“这事关系着北洋生死存亡,徐相非去不可。徐相现在去,北洋或可喘息些日子,徐相不去,北洋倾覆在即。”
  “何事?”徐世昌愕然望向江朝宗。
  “刚才得到的消息,联合阵线设在郑州的特别军事法庭已经做出判决,吴子玉(吴佩孚)被判了死刑,而且已经在郑州城东执行枪决了!”
  “什么?当初南北议和条件中不是说不追究战争责任了么?联合阵线竟敢出尔反尔!欺人太甚!”
  徐世昌拍案而起,怒火中烧,这个消息确实太让他震惊了,北洋军的后起之秀吴佩孚竟然被联合阵线给枪毙了,这简直是目中无人。
  自从吴佩孚等高级将领被俘后,北洋中枢一直在想办法让联合阵线释放他们,但是联合阵线方面一直拖延,现在竟然明目张胆的将吴佩孚给枪毙了,这简直就是在扇北洋的脸,联合阵线就不怕因此激怒北洋其他将领并使他们同仇敌忾么?
  此事只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徐世昌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冷静下来。
  “联合阵线枪毙吴子玉,罪名是什么?”徐世昌问道。
  “这个……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吴子玉被枪毙,这罪名不是‘战争罪’,而是……而是‘一级谋杀’。”江朝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一级谋杀?这是什么罪名?”徐世昌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杨度。
  杨度也是诧异,说道:“这是英国刑法中的条文,用来审判杀人犯的。只是不知,吴子玉杀了谁?”
  “还不是上次在郑州下令开枪驱散百姓的事情?‘湘黔事变’一起,河南的那帮革命党人煽动国民,向省议院请愿,结果把省议院给围起来了,当时正赶上吴子玉率领北洋陆军第九师开进郑州,吴子玉下令开枪驱散暴民,子弹不长眼,打死的加上踩死的,一共死了四十多人,现在联合阵线就以这个借口控告吴子玉‘一级谋杀’,而且一共是四十多宗罪名,死一人就算一宗,吴子玉一共被军事法庭判了四十多次死刑,听说最后行刑的枪手也是四十多人,打了四十多枪。”
  江朝宗虽然知道一些情况,可是他对于法律也与徐世昌一样,完全是外行,于是讲述完毕之后,又问杨度:“皙子,你法律学得好,你倒是说说,这叫什么判决?死刑判一次不就够了,居然一口气判了四十多次死刑,这是个什么道理?”
  杨度半天才回过味来,叹道:“这叫‘程序正义’,洋人法律最讲究的,这倒不是联合阵线目中无人,他们这是在学英国法庭呢,这也是在堵别人的嘴!从这个判决来看,联合阵线军事法庭不是在用军法审判,而是比照着刑法审判呢,吴子玉受审的时候只怕也不是以军人身份受审,而是以普通罪犯的身份受审。其实,这里头也不是没有漏洞可寻,咱们可以仔细找找,或许可以将联合阵线一军,不过这得找到审判时的笔录和卷宗……”
  “皙子,你不必说了,联合阵线此举,绝不是什么‘程序正义’,他们这是杀鸡给猴看呢!”
  徐世昌打断了杨度的话,向江朝宗看了一眼,却见对方连连点头。
  “还是徐相明白这里头的道理,没错,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江朝宗抹了把额头的雨滴,顿了顿,又道:“这判决一下,首先叫好的是山东都督王占元,还有黑龙江镇守使卢永祥,这两人都是北洋叛将,他们表态倒也没什么,段芝泉他们担心的是,有这两个叛将跟着表演,咱们北洋只怕转眼就要分崩离析了。而且,虽然枪毙了吴子玉,可是另外那些被俘的北洋将领都被释放了,那个吴凤岭还腆不知耻的拍了封通电,说自己被俘期间很受联合阵线礼遇,这不是明摆了要对咱们北洋威逼利诱么?识相就给条活路,不识相就毙了拉倒。”
  这番分析,让在座的多数人立刻明白了段祺瑞的担心所在。
  联合阵线的策略很清楚,简单来讲就是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徐世昌说得对,吴佩孚就是那只鸡,其他的北洋高级将领就是猴,联合阵线就是在杀鸡儆猴。
  现在,鸡已杀了,就看那些猴子们如何抉择了。
  确实,这事不能算是国事,但却是北洋的事。
  徐世昌颇为踌躇,虽然他已辞去民国大总统的职务,可是他现在名义上还是北洋集团的掌门人,在段祺瑞那帮人选出新的北洋掌门之前,他徐世昌依然是北洋的一分子,理论上讲,如果北洋遭遇危机,他不能袖手旁观。
  但是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已经对政治前途心灰意冷的下野政客,徐世昌身心俱疲,他已决定不再插手政治上的事情,而且,他也自问自己没有那个手段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
  所以,当江朝宗转达段祺瑞请他去陆军部主持全局的邀请之后,徐世昌迟疑起来,他下不了决心走,也下不了决心就这么与北洋一刀两断。
  不过,很快就有人帮助徐世昌下了决心,这个人是孟恩远。
  就在徐世昌坐在酒桌边迟疑着到底去不去陆军部时,一名副官匆匆奔进酒店,将一份文件转交给了江朝宗。
  江朝宗看了那文件两眼,脸色变得煞白,将文件转交给徐世昌。
  “徐相,刚才收到孟恩远的通电,他已在南京宣布加入联合阵线,而且联合阵线也随即给了他一顶‘庶务委员’的帽子戴,现在,北洋南进第一军已经归联合阵线指挥了!”
  “咣啷!”
  有人打碎了手里捏着的酒杯,然后,酒店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很久之后,徐世昌才放下那份文件,扭头望着酒店外头的秋雨,淡淡说道:“陆军部我不去了,这个烂摊子我是无能为力了,北洋里头也没有什么人有这个能耐。江统领,请你回去转告段总长,我劝他们几句,不要再白费工夫了,还是认真的考虑一下赵振华的建议吧,北洋军全体接受改编,与联合阵线的部队合并为国防军,统一由国家指挥,这样做,还能为北洋留一点元气,否则,北洋只怕连片破瓦都留不下来了。”
  说完,徐世昌站起身,冲着在座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徐某就此别过,他日若有闲情逸致,诸位不妨来与徐某小酌几杯,咱们悠游田园,总好过在官场里勾心斗角。”
  与众人道别之后,徐世昌带着随从离开了酒店,飘然而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对于徐世昌的抉择,他们也只能理解。
  北洋,确实是完了,徐世昌救不了北洋,段祺瑞救不了北洋,因为这个北洋已经分崩离析了,在赵北“顺昌逆亡”的强势面前,顽抗到底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不想死的人必须离开北洋。
  于是,孟恩远离开了北洋,或许,用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人离开北洋。
  这就是历史大势,这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新旧势力的交替过程中,只有聪明人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第407章 北行
  河南,郑州,火车站。
  那绵绵的秋雨终于停歇下来,但是天依然阴着,光线不亮,虽然是上午九点钟了,但是看上去好象天刚刚亮一样。
  “一连列队!”
  “二连列队!”
  “立正!”
  “稍息!”
  口令声中,一队又一队身穿灰色军装的部队在郑州火车站进进出出,肩上的钢枪冰冷,再配合那坚毅的面孔,足以威慑一切。
  火车站的几座站台边都停着火车头,有的已经挂上了车厢,有的却还在火车司机的操纵下缓缓的在冰冷的铁轨上移动着,“咣啷咣啷”的车轮与铁轨撞击声和那“锵嘁锵嘁”的蒸汽机泄汽声交织在一起,演奏出一曲工业时代的铿锵旋律。
  就在这铿锵的工业旋律中,一列已挂好车厢的火车鸣响了汽笛,缓缓启动,驶出了站台,但并没有走远,通过几个道岔转了方向,车头向北又驶进了另一座站台,然后停了车,秦四虎从守车上跳了下来,翻上站台,走向一间调度室,守在调度室门外的几名卫兵急忙立正,持枪敬礼。
  秦四虎还礼,但脚步没停,径直走向调度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总司令,专列已经调头,可以上车了,车长问我,是不是现在就派人来搬总司令的行李?”
  “我有什么行李可搬的?不过就是几件衣服。倒是那辆福特小汽车需要提前搬上火车,好歹我现在也是民国的大总统了,马车我不坐,骑马也不太合适,所以啊,这小汽车就是我的坐骑了。”
  赵北原本是坐在桌前的一张藤椅上的,看见秦四虎走进调度室,于是站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说道:“四虎啊,你把这封电报底稿给蓝总参谋长送去,请他先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瑕疵,如果没有瑕疵,就立刻拍发出去,这恐怕是我出发之前拍发的最后一封通电了,这两天里,光是拍发通电的钱就够我心疼的了,这政治果然是拿钱堆出来的买卖。”
  “是!”
  秦四虎没有废话,走过去,拿起那封电报底稿,看也没看就折起来,装进军上装的口袋里,然后敬礼退下,顺手关上了调度室的门。
  门一关上,调度室里立刻变得有些闷,赵北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一股清秀的透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再次灌进调度室,但是却没有使他的心情好多少。
  宋教仁死了,恐怕宋教仁至死都不相信他是死在他的顶头上司的手里。
  暗杀宋教仁的命令就是赵北亲自下达的,甚至越过了军情局,直接以专用一次性密码向情报员下达的命令,而一旦以这种方式下达命令,也就意味着这个结局是注定的,宋教仁一定会死,即使赵北改变主意,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
  在赵北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宋教仁也是被人暗杀的,根据主流史学界的观点,那个时空位面的宋教仁是死在袁世凯手里的,原因是他试图以国会选举的手段限制住袁世凯的权力,那是一次真正的政治暗杀。
  而现在,宋教仁之死也是一次真正的政治暗杀,所不同的是,下达暗杀令的主谋换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就是他宋委员的顶头上司,也是联合阵线的最高领袖赵北。
  虽然两次政治暗杀事件的幕后主谋不同,但是目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为了完全控制住最高权力,排除可能的政治敌手,甚至不惜对政敌采取肉体消灭的方式。
  这种方式是激烈的,也是卑鄙的,但是这就是政治,在这上头,没人可以犯错,也没人愿意犯错,因为走错一步,往往就意味着以前的努力可能会前功尽弃。
  其实,赵北在下达暗杀令之前,也确实曾经犹豫过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但是,他很快就抛弃了心中的杂念,迅速决定了宋教仁的悲惨结局。
  宋教仁与北洋过于靠近,并准备联手国会宪政派议员在“弹劾总统案”中支持徐世昌,这固然是赵北决定除去宋教仁的理由之一,但并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赵北不会容忍有人背叛自己。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北当然知道,世界政治的主流趋势就是宪政取代独、裁,民权战胜君权,但是同样作为穿越者,赵北也同样深知,这个时代的这个国家不可能按照宋教仁所制订的道路走向宪政,这固然与国内因素有关,但是国际因素更为关键,现在的这个国家,最迫切需要的不是一位民权活动家,而是一位军事家,一位能够将这个国家带出危险境地的军事战略家。
  如果没有穿越者,这个国家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位能够看清历史大势的战略家,但是既然赵北已经穿越过来,那么,他就不会允许别人篡夺这个“军事战略家”的权力,为了紧紧抓住这个权力,他会消灭一切敌人,不论其来自内部还是外部。
  所以,宋教仁作为一个有威胁的潜在政敌,赵北必须将他解决,如果不能拉拢到自己一边,那么,也只有肉体消灭这一个选择。
  即使宋教仁这次不死,那么,他以后也是会死的,只要他还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他就会成为阻挡赵北前进的障碍,早晚都会退出政治舞台的。
  这与道德无关,只与利益有关。
  赵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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