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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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6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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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整,鞭炮与鼓乐声中,张府开了正门,管家一声“老爷上路了”,然后,那浩浩荡荡的移灵队伍就正式出了门,沿着道路缓缓前行,拉棺材的是一辆加长型豪华防弹轿车,这本是大总统黎元洪的专车,现在充当灵车的牵引车使用,前后各有数十辆各式汽车护送,有的装着僧道,有的装着乐队,至于治丧委员会的委员们,也都坐在那些各式豪华轿车里,神情肃穆,臂戴黑纱,而张府人等无不披麻戴孝,神情更是凄凉。
  这阵势,赶得上当年袁世凯出殡了,当年袁世凯也是先将灵柩移往寺院,后来才送回项城老家,不过相比当年,张副总统的移灵仪式就“气派”多了,光是那一串豪华国产轿车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毕竟,这个国家的工业早已今非昔比,只是这民间的习俗变化却是不大,而且凡事都讲究一个排场。
  路边的人群黑压压的,记者们也忙着拍照,他们只注意到了那豪华的阵势,但是却不能理解那些治丧委员们肃穆神情之后的东西,实际上,这场政治斗争已经随着张謇的去世而达到了白热化阶段,明争暗斗的双方都在摩拳擦掌,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这场决战恐怕已很难再用和平手段进行了,暴力终究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方式,剩下的就看哪一方的暴力更狂暴了,这场政治游戏,赢者通吃,败者将完全退出历史舞台。
  第1018章 信与不信(上)
  道路有些颠簸,这里毕竟是郊区,自从大萧条之后,为了保障社会救济所需资金,政府缩减次要开支,虽然雇佣了大批失业者进行道路的维护与保养,但是经费最主要的支出是在人员的生活方面,而不是道路本身的养护,实际上,这护路的经费是被削减的,在这种局面之下,主要的干道的保养与维护是可以保证的,但是次要道路的保养与维护基本上是谈不上了,因为缺乏必要的养护材料,许多地方的道路维护工作现在就是靠天吃饭的状态,倒是地方缙绅偶尔会因为桑梓利益而出面提供资金,为那些连接乡村与主要干道的支线道路组织一些路面保养工作。
  就是在这样的一条破碎不堪的乡间道路上,一支车队正颠簸前行,走在最后头的是一辆国产豪华轿车,这是金融钜子邹廷弼的私人轿车,不过此刻坐在车里的人却不止他一位,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人,只是此人却不是他的亲属,而是一位政客,正是兰芳宪政党的党魁熊成基。
  邹廷弼与熊成基刚刚结束了张副总统的移灵仪式,从京郊寺院赶回城里,现在,他们的轿车正在前往北京的路上,距离市区还有不到五公里。
  坐在车里,邹廷弼与熊成基仍在讨论葬礼的事情,按照熊成基的打算,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他或许可以亲自护送张副总统的灵柩赶去江苏,盘桓两日之后,就去南京,由南京上船,直接赶回南洋。
  对于熊成基这么急着赶回南洋,邹廷弼非常奇怪,于是不免刨根问底一番,而熊成基在迟疑了一下之后,也决定实话实说。
  “不瞒邹先生,此次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兰芳,主要是因为跟赵振华做了一笔政治交易,我回南洋,赵振华则答应,一旦他当选下届总统,就立即解除对兰芳外交与国防事务的监督,使兰芳可以在外交与国防上取得自主,而条件就是我尽快回南洋,而且不能协助国民同盟进行总统竞选。
  我知道,这个政治交易非常的肮脏,而且在国民同盟看来此举不讲信用,不过我现在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下届总统大选,赵振华是志在必得,先不讲他在军方的影响力,只看他现在的民间支持率,只怕国民同盟的候选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以赵振华在联合阵线的影响力,他肯定能取得联合阵线的多数党员的支持而成为联合阵线唯一总统候选人,以目前的形势判断,赵振华赢得下届总统大选的胜利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这个时候,有没有我的助选班子,国民同盟都不可能在竞选中击败赵振华。在这种情况下,我留下,于事无补,我走,却能为兰芳的宪政事业开辟一个新局面,换了你,你会如何选择呢?
  邹先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政治人物,虽然我依旧关心中国的事务,可是我现在毕竟是兰芳宪政党的党魁,我不可能在中国直接参与政治,带领宪政党掌握兰芳中枢权力才是我当前最要紧的工作,也是我的首要目标,当年许多人都说,兰芳将成为宪政的南洋试验田,可是现在,这块试验田里还没有真正出现让人满意的宪政果实,反而国内先实现了宪政,这未免有些让人唏嘘。明年也是兰芳的大选年,我有信心带领本党赢得大选胜利,这种时候,宪政党太需要一个新局面了。
  这几天里,我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琢磨这个问题,到底是留在国内协助国民同盟建设宪政呢,还是返回南洋,在兰芳建设宪政?本来我拿不定主意,但是赵振华的这个政治交易帮我拿定了主意,只要他信守承诺,兰芳实现真正的政治自主目标就不远了,而那时候,也将是兰芳宪政体制真正建立的时候,当年众位宪政同志的理想才算是真正实现了,孙先生、黄先生他们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甚至连陶先生、宋先生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告慰。”
  “那,如果赵振华食言呢?”邹廷弼问道。
  “我会让他立下字据,如果他食言,我就将这个字据公之于众,让他威望降下来,让他的政治对手得到反击他的武器。”熊成基很认真的说道。
  邹廷弼笑了笑,熊成基从政多年,居然现在还用这种原始手段来确保别人的承诺,此举在他看来,多少是有些迂腐了。
  邹廷弼甚至怀疑,熊成基的话并不是全部真相,或许他与赵北之间的政治交易不止如此这般简单,但是既然熊成基就说这么多,那么邹廷弼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毕竟,他之所以在回城的路上邀请熊成基与他同乘一车,这主要目的就是不让熊成基脱离目前的这个政治旋涡,不仅不能叫他远遁南洋,而且还要想办法将他拉上贼船,利用熊成基“革命元勋”的这个光环以及宪政党党魁的位子协助他们这帮“反赵派”倒赵。
  既然敢请熊成基上车“闲聊”,那么邹廷弼事先就已做好了准备,这话该怎么讲,人该怎么劝,都已胸有成竹,不怕熊成基这个宪政分子不入毂。
  “味根,我看你是有些胆怯了。现在赵振华利用退伍军人大进军这件事,将目前的这个局势搅成了一锅粥,黎宋卿和他的政府对此毫无办法,焦头烂额,而赵振华却利用此事将他的威望进一步提了起来,现在他是众望所归,但是同时,也是四面树敌。
  此次张季直病故,徐东海等人齐聚张府,难道只是为了来吊唁老友?非也,非也。这是在向赵振华示威呢,这是要让赵振华看到他们的不满,在这些人看来,赵振华逼死了张季直,这只是他行动的第一步,接下去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这个‘狂人’手里呢。”
  邹廷弼一番话,让熊成基眉头一挑。
  “此话怎讲?赵振华所作所为,固然是为个人政治前途,但是同时也对国民有好处啊,他建议扩大选民遴选范围,这有利于国民保护自己利益,他主张对豪门征收遗产税,这也有利于社会之公平,这些政务举措,无疑将使国家更加安定,难道这些财阀为了一己私利,竟如此不识大体么?”
  熊成基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毕竟邹廷弼也是个大财阀,这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了。
  邹廷弼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摇了摇头,说道:“味根,你是当局者迷,看不清赵振华到底有多么阴险,为了排除政敌,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干掉任何挡路的人,无论这个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部下,如果味根你挡了他的路,他也会毫不念旧情的将你干掉,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所以啊,我倒是理解你的胆怯,还是早走早好,免得死在这里。”
  “此话怎讲?赵振华做事果决,这我当然清楚,不然的话别人也不会叫他‘狂人’。邹先生,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你尽管讲,我分辨得清楚。”
  熊成基有些不高兴,他也听出了邹廷弼话里的激将味道。
  “也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将憋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听不听在你,信不信也在你。”
  说到这里,邹廷弼顿了顿,然后提起了一件很多年之前的悬案。
  “味根,我知道你是宋钝初先生的关门弟子,你现在的宪政理念实际上就是继承的宋钝初的衣钵,此话你不否认吧?那么,我也相信,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对宋钝初当初的遇刺身亡耿耿于怀,这个分析也没错,是不是?当年,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认为杀害宋钝初的凶手是满清余孽,关外八旗,因为宋先生的尸体是在京城旗人聚居区发现的,而且尸体被巡警发现的时候,附近还散落着一些满清复辟的传单,于是,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旗人杀害了宋钝初,因为他是革命党,而且还是革命党的大人物。
  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杀害宋钝初先生的凶手另有其人,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还告诉你,关于宋氏遇刺案,目前仍有关键人物活在世上,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关键人物可以告诉你宋氏被杀的真正原因,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告诉你,杀害宋先生的这个凶手居然也是一名革命党的大人物,你相信不相信呢?”
  邹廷弼一连串的“相信不相信”问下来,将熊成基吓了一跳。
  “你是说……当年派人刺杀宋先生的主谋是他?”
  熊成基这一惊着实厉害,他实在不敢相信,邹廷弼指控的那个幕后主谋竟会是那个人,所以,他甚至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而只是用“他”代替。
  熊成基说的这个“他”到底是指谁,邹廷弼也很清楚,毕竟,刚才两人所谈论的那个重点话题就一直围绕着这个“他”展开,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除了那位赵总司令,还能是谁?”
  邹廷弼点了点头,语气冰冷得可怕,这让熊成基感到脊背一阵发冷。
  “可有确实证据?”
  熊成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邹廷弼索要证据,人证和物证。
  “这么多年过去了,物证或许还在,但是或许已消失,不过却有一位可靠的人证,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关键人物。”
  邹廷弼非常得意,他知道,熊成基的信念已经动摇了,而只要信念动摇,将他诓入毂中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他是谁?在哪里?”熊成基追问。
  “你真想见他?”邹廷弼反问。
  “见一见也好,若是信口雌黄,莫怪我不客气!”熊成基铁青着脸说道。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不过在见到他之前,我先不告诉你他的名字,等你过去之后,就知道他是谁了。”
  邹廷弼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然后扭头向车窗外头望了过去,看着那金黄的农田,嘴角露出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阴谋,从这一刻起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1019章 信与不信(下)
  在整个北京城里,会馆随处可见,虽然这个时代,随着西洋风气与现代化的渗透,旅馆业已取得了长足发展,但是作为中国传统的一部分,会馆这种场所并没有立即退出历史舞台,而是顽强的在这现代化生活方式与经营方式的冲击下生存下来。
  毕竟,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关系,会馆作为各地国民同籍人士聚集之所,这里的老乡关系可以在某些时候起到重要作用,出门在外,最希望的就是有同乡照顾,而会馆无疑是同乡最多的地方,因此,虽然现在各地会馆热闹已无法与以前相比,但是面对新式旅馆的激烈竞争,会馆终究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为了生存下去,会馆也不得不进行改良,以适应新的竞争环境与竞争时代,过去,会馆一般只接待本地同乡,但是现在,会馆都是来者不拒,广东会馆住着江苏客,山西会馆住着广西客,这已不是新鲜事,实际上,许多会馆虽然还扛着“会馆”这面招牌,但是已经完成了向现代旅馆的角色转变,东家也多半换了人。
  北京城里的江苏会馆就是这些改头换面的会馆中的代表,现在的这座“会馆”,虽然东家还是江苏人,可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却已是来自五湖四海。
  现在,这民国的前任大总统徐世昌就住在江苏会馆天字一号房,徐世昌可不是江苏人,他祖籍浙江,出生于河南,籍贯却隶于天津,按照徐世昌现在的身份,北京城里随便那家高级旅馆都是任他挑选,能住进徐世昌这位贵客,旅馆都会以此为荣,但是徐世昌偏偏选择了江苏会馆作为下榻处,这原因倒是不复杂,因为江苏会馆的对面就是“状元花园”,是刚刚去世的民国副总统张謇的宅邸,此次从天津赶来北京,徐世昌就是来吊唁张副总统的,住在江苏会馆最合适不过,因为距离很近,抬脚就到。
  为了招待好这位贵客,江苏会馆的掌柜亲自带着仆人守在这天字一号房的门前,徐世昌但有什么吩咐,都是掌柜的亲自跑腿,而且还乐得屁颠屁颠,好歹徐老爷也是做过总统的人,虽然只做过短短几天时间的总统,可是这就是贵客,若是因为伺候得好,徐老爷一高兴,再提笔为会馆写一面新的招牌的话,那就更划算了。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能够明白这江苏会馆的掌柜为什么如此殷勤了。
  今天是张副总统移灵的日子,徐世昌本来也是亲自前往护灵,可是路况不好,路上汽车颠得太厉害,半路上徐世昌血压突然升高,随行的护士急忙吩咐司机调转车头,拉着徐世昌又回到了江苏会馆,好在问题不大,倒是不必往医院里送,这一方面是医生的诊断,另一方面也是徐世昌自己的要求,现在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踏进医院半步的,张謇就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徐世昌心里有阴影,他怕一旦进了医院就再也不能直着出来,所以,他宁可在这江苏会馆的客房里打吊针,也不愿意让人把他送去医院住高级病房,让人当作病人看待。
  虽然不愿进高级病房,可是这专科大夫却是不离身边,而这江苏会馆的掌柜现在就等在客房前,专门为这名京城名医跑腿,大夫叫茶,掌柜亲自端上来,大夫嫌热,徐世昌又怕着凉,那么也由会馆掌柜拿扇子为大夫扇风,这叫一个殷勤,只是却不是为大夫献上的这份殷勤,而是献给徐世昌的殷勤。
  好在徐世昌的血压终于降了下来,大夫留下护士看护,然后就告辞了,这江苏会馆的掌柜这才得闲,在天字一号房门前的茶桌边坐下喘了口气,正吩咐伙计给他端来凉茶时,却见一辆豪华轿车在会馆前停下,那车前悬着白绫,显然也是参加张副总统移灵仪式的汽车,于是掌柜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抢出门去,不过还是慢了一步,那车门已被司机拉开,车上走下两名臂戴黑纱的男子,一名老者,一名中年,那老者掌柜的倒是认识,正是名震九州的金融钜子邹廷弼。
  “邹老爷,您回来了啊。”
  会馆掌柜急忙打招呼,也是非常殷勤,他原本就是茶馆掌柜出身,这奉承客人的技巧那是娴熟的很。
  “徐老怎样了?血压降下来了么?”邹廷弼问道。
  “降下来了,现在正在打吊针。我去给您通禀一声。”
  会馆掌柜说完,转身就奔进会馆,去向徐世昌禀报邹廷弼赶到的消息。
  等会馆掌柜离开,熊成基小声询问邹廷弼。
  “原来,你要带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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