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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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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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下也赶往重庆,与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会面。
  此次会面将是西征建国军入川之后第一次举行高层联合会议,除了商议川西作战各部进军方向之外,四川的战后安排也将由这次会议决定。
  第151章 铜梁(上)
  崇山峻岭,长路漫漫。
  山脚的小溪边歪着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旅店,一架挂满了青苔的水车就立在小旅店后,在一条山涧的冲击下“嘎吱嘎吱”的转动着,将那清澈的涧水引上一条木渠,灌溉着山腰上的梯田,那些淌过水车的涧水则继续向小溪奔去。
  在山涧汇入小溪的石滩边伫立着一座露天酒坊,作为那间小旅店的附属设施,这间酒坊负责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各种烈酒,味道虽及不上那鼎鼎大名的泸州老窖,但在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庄的乡间却也算得上解乏的佳酿。
  这里是川中铜梁县境,属重庆府管辖,往北走就是潼川府,往东是合川,往西是大足,往南就是壁山县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铜梁县自古就是潼川府、资州府前往重庆府的陆上交通要道,虽说重庆周遍水路交通便利,但对于山里人家来说,若想将积存的山货换成铜钱、银洋,这最好的贸易商就是那无处不在、无处不走的马帮,马帮自然是走陆路的,这铜梁县就是四川马帮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和补给点,正是通过这种古老的交通方式,广洋百货才得以日益广泛的向四川内陆渗透,如今这年头,就连山里的大户人家也用上了外国马灯,那灯里头灌的也不是桐油,而是洋油,点出的光比桐油灯亮得多。
  南来北往的马帮不仅带来了新鲜的广洋百货,同时也带来了各处的江湖传言、华洋消息,正是靠着这些马帮,山里人才知道如今好象已经换了天子,那摇摇欲坠的大清国已是亡了国祚,现在坐天下的新天子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北洋首脑袁项城,而且如今的新天子也不叫“皇帝”了,那叫“大总统”,不仅管着天下黎民,也管着天下兵马。
  只是由于川督大人的不服王化,这四川就成了新天子的眼中钉,于是各路王师从四面八方杀进了四川,眼见着四川战事吃紧,一向消息灵通的马帮也收起了敛财之心,这路上走的马队就显得格外少起来,如今还敢在路上走的马帮不是袍哥经营的老字号,便是领了洋枪官照靠洋枪护卫的大马帮,寻常小马帮基本上都消失了。
  前几天从重庆那边传来消息,新天子派来的建国军已经攻克了重庆,现在正在向北扫荡,大清国的各路溃军也正向北、向西亡命的狂奔,这两天来从这间小旅店前走过的队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半都是奉命增援重庆的团练,幸亏他们走得慢,还没到重庆就得知了城陷的消息,于是眼也不眨扭头就往回走,这一路走还一路顺手牵羊,就连这间小旅店也遭了殃,养在店后的那些鸡鸭都被饥肠辘辘的溃兵抢走了,幸亏店主早有准备,那头拉磨的驴和养了打算过年的猪都被赶到后山放养,粮食也都藏在了山里,不然的话,这间小旅店连开伙都做不到。
  由于时局太动荡,前两天又抓住了几个建国军的探子,人心惶惶,铜梁县现在已是封城禁足,不许城外的人再进城,如此一来,一些原打算到城里躲避战火的马帮不得不在城外投宿,于是,这间山脚边的小旅店迎来了一个生意兴隆的机会,不仅那几间大通铺现在已住满了人,就连后院的柴房也成了客房,房钱虽涨了几倍,可陆续来投宿的马帮仍是络绎不绝,店里实在住不下了,于是店主又在附近起了几座竹棚,安置这些江湖人物。
  这住店的人一多,胆气也就壮了许多,再加上一些马帮备有枪械,那些落在部队后头的零星溃兵倒也不敢再来滋事,这间旅店就成了城外马帮的避难所。
  兵荒马乱的,马帮也不敢再走动,整日闲来无事,众人坐在店里,喝着烧刀子,吃着油豆干,谈论着路上听来的传闻。
  从西边和北边过来的人说,四川总督赵尔巽正在召集兵马,加征田赋充做军饷,并扬言与成都城共存亡,不过这话是真是假却不好判断,据说成都城里的一些朝廷官员已经弃官而走,显然不跟总督大人是一条心,不想陪着总督做大清国的忠臣,建国军还没杀到成都府,这官心就散了,成都能守得住?田赋加征,更是让小民人心惶惶,地主立即提高了当年的地租,小农盘算一番之后,觉得种田还不如到城里做工,于是纷纷抛荒,眼看着春耕即将开始,可是在成都府却是荒田处处。
  从南边和东边过来的人带来的消息则完全不同,建国军占领了重庆后立刻贴出布告,宣布从光复当天起,重庆府历年拖欠的皇粮田赋一律蠲免,湖北军政府颁布的那个《小农田赋蠲免法》同时开始实施,根据这部法律,如果农户拥有土地不超过五亩,则减免全部田赋,以后这些小农种田再也不用缴纳一个铜子的田赋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不征田赋的,即便是兴旺年间的大清国朝廷,也仅仅只能喊一句“永不加赋”的漂亮话,然后各种名目的火耗、乐捐纷纷出笼,草民还是被压榨得一干二净,但你又不能说朝廷说话不算数,毕竟,那征得不是“赋”,而是“捐”。
  所以,这建国军的布告一贴,城里人、乡下人都是半信半疑,谁也不敢相信小农的田赋真的会被军政府全部蠲免,当年明末闯王也说过“三年免征”之类的话,可是到底也没有实现,没有田赋就没有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愿意打仗的军队,这个道理百姓也是明白的,不征田赋,军政府经费从何出?小农免征,地主又怎会甘心?自古以来,跟官府玩心思可一向是缙绅大户的拿手好戏。
  虽然人们揣测着军政府的诚意,但他们的顾虑并没有影响军政府的决心,布告贴出当天,重庆府的第一个“锄社”就成立了,跟随军队入川的农垦团也迅速被派到了乡下,帮助乡民整理田地,准备进行春耕,一些平时横行乡里、劣迹昭昭的劣绅也遭到了镇压,军政府显然打算用雷霆手段在乡村建立新的社会秩序。
  在四川战事尚未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推行新政,这是什么气象啊?
  “这就是坐天下的气象啊!”
  一个坐在角落闷头喝酒的汉子猛然间仰起头,趁着酒劲高声喊了几句,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伙计,喝高了,喝高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另一个汉子急忙伸出手捂住了那醉汉的嘴,随即招呼一位同伴,两人将那汉子架起,朝后院走。
  “慢着!你们把他放下来,叫他好好说说,是谁有坐天下的气象啊?”
  有人站在店门口不阴不阳的吆喝了几声,酒客们扭头望去,却见那人虽是一身黑衣,但头上却戴着顶去了缨子的衙门暖帽,脚上一双快靴,肩上搭着条粗布褡裢,这是衙役的打扮啊。
  当下人人噤若寒蝉,有的人低下头去继续闷头喝酒,有的人则将手摸到了腰间别着的家伙上,没办法,走江湖的人三教九流,没得罪过人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谁知道这位官差老爷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罢了,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得只好抄家伙了。
  那官差眼尖,望见那几个神色不对的酒客,忙又喊了句:“都老实着别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只找那个说‘坐天下的气象’的人,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说着,探手摸进褡裢,从里头摸出只六响左轮枪,拿在手里亮了亮。
  “瞧见没?美国柯尔特六响枪,可不比你们兜里的土铳强得多?都老实着点,别自找不痛快。”
  “哎哟,这不是王捕头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不在城里坐镇,缉拿乱党,咋到城外转悠来了?没了您坐镇,铜梁县还不得翻了天?”店掌柜急忙迎了上去,又是作揖又是奉承,顺势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鹰洋,悄无声息塞到了那官差手心里。
  “什么风?还不是匪风?”
  官差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那两块银圆顺进了褡裢,盯着那口无遮拦的酒客的目光总算是挪到了另一边,那几个酒客才将那醉汉架进了后院。
  “自打建国军杀进四川,这地方上的匪类就又开始上蹿下跳了,这不,昨天县太爷派我去拿会匪,到了地方一看,几千会匪吆喝着要造反,结果老子洋枪一打,那帮会匪就抱着脑袋逃了个干干净净,老子顺着踪迹追去,结果那几个挑头的乱党头子就被我拿住了,押着回县衙,路过你这破店,顺路瞧瞧这里有没有乱党的漏网之鱼。”
  “没有,没有乱党。王捕头说笑了,小人一向痛恨会匪,哪里会叫他们来喝酒?”店掌柜急忙摇头,向伙计使眼色,那伙计捧着一坛酒走来。
  “王捕头,这是昨日刚从窖里取出的‘状元红’,连封泥都没拍。平日多劳您照顾,小店才撑到现在,这坛酒是小人的孝敬,您老别推辞。”
  店掌柜点头哈腰,接过酒坛,递到那王捕头面前。
  但王捕头却将酒坛一推,一双三角眼向角落瞄了过去,吆喝一声,店外又走进来四个端着“毛瑟单打一”的衙役。
  “你们去店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乱党,现在地面不太平,可得放亮了招子看清楚,抓了乱党回去,老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王捕头吆喝两声,那四个衙役就端着枪向后院走,那店掌柜虽是不情愿,但也不敢阻拦,只好向伙计使个眼色,让伙计也跟着过去。
  那四个衙役在后院搜,王捕头也没闲着,提着左轮枪在这酒铺里转悠,走到一张桌前,将一个酒客提溜起来,然后在那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将左轮枪往桌上一拍,呵道:“掌柜的,去把外头的官差都请进来,这路上走得累,就劳烦你上几个热菜,温点好酒,怎么说,咱们也是为你们弹压地面的,没有咱们保驾,你这店早被人拆了。”
  话音刚落,却听见“咔哒”一声轻响,然后脑门就被一个硬邦邦的家伙顶住了。
  斜眼一瞧,刚才那个被他提溜起来的酒客正端着一只左轮枪,枪口顶着他的脑门,再瞥眼一望,自己的那只左轮枪仍是好好的放在桌上。
  不等王捕头回过味来,就听有人在后头喊:“诸位不必惊慌,打不起来的,外头的官差也已拿下了。”
  王捕头用眼角余光瞥去,却见好几个汉子站了起来,手里都挥舞着左轮手枪。
  这年头,装备外国短枪的马帮可不多啊。
  王捕头困惑起来。
  第152章 铜梁(下)
  困惑的人不止王捕头一个,这酒铺里的所有酒客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用左轮枪顶着王捕头脑门的汉子,再扭过头去看看另外几个同样手持外国短枪的汉子,这酒铺里顿时静得诡异,就连醉醺醺的那几位酒客也放下了手里的海碗,琢磨着为何没人说话了。
  “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洋枪可不比土铳,枪枪都带响的,可不好走了火。”王捕头老老实实的举起了双手,小声嘀咕几句,算是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但是拿枪顶着他脑门的那个汉子并未接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放在桌上的那只柯尔特左轮枪抄在手里,至于同坐一桌的那几位酒客,早已吓白了脸,端着酒碗的手哆嗦着,香喷喷的烧刀子洒得满桌都是。
  这时,角落里缓缓站起一个汉子,也是青布包头,小腿上打着绑腿,马帮商贩的打扮。这汉子走到王捕头身边,看了看身后那持枪汉子,再伸出手拍了拍王捕头的肩膀,不紧不慢的说道:“只要你不瞎琢磨心思,我们就不杀你。”
  这人一开口,就是官话,带着江苏腔,马帮商贩走南闯北,各地的方言也多少都学了点,但像这人如此标准的北方官话,却是不多见。
  旅店掌柜走上来,陪着笑说道:“几位,有话好好说,都是走江湖的,好歹也不能上来就亮家伙啊。”
  “掌柜的,这里没你什么事。”说官话的那汉子笑了笑,将那掌柜支到一边。
  “好汉,敢问你们混哪个码头的?是想要钱,还是看中了咱们手里的毛瑟枪?都是走江湖混饭吃的,这江湖规矩我懂的,都听你们的。”王捕头不敢乱动,梗着脖子说了几句。
  “你这点钱我们还真看不上,不过你手下带的那十几杆洋枪倒是可以凑合着用用。”
  那汉子说了几句,一把扯去青布包头后的假辫子,然后转回身向酒铺里的酒客抱了抱拳。
  “诸位少安毋躁,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共和军的队伍,路过贵宝地,只是打个尖,歇个脚,一不劫民财,二不滥杀人,只要诸位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几个人,都是衙门里的官差打扮,人人也是两手高举过头,脸色煞白,有几人还边走边哆嗦,押着他们走进酒铺的是几个端着步枪的汉子,也是马帮商贩打扮,一进门领头一人便说道:“长官,外头的那几座竹棚都控制起来了,没人走得了的。”
  “把这些官差捆起来。”
  那说官话的汉子将手一挥,众人便将这班官差赶到角落,拿绳索捆了个结实,旅店出入口也都站了持枪壮汉,只许进不许出。
  那些原本呆若木鸡的酒客们此时也回过味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共和军是什么队伍?刚才众人已议得清楚,那是建国军的一支部队,此次攻克重庆城的就是这支革命军,号称南方革命军中的中流砥柱,没有这支队伍,这场“戊申革命”压根就闹不起来,至于统领这支革命军的,便是那位威名赫赫的赵振华赵总司令了,总司令“孤胆破坚城”的传说可是早就在川中流传了,
  正议论时,那后院的出入口又走进来四个衙役,正是刚才王捕头派到后院查拿乱党的那四位官差,不过此时也已被缴了枪,双手反绑,神情沮丧,那副石头里也得榨出油的风光劲头已完全看不到了,押解他们的也是一帮持枪汉子。
  “蹲下!”
  一个持枪汉子呵斥一声,那四个衙役也在角落跟王捕头蹲在了一起。
  “柳参谋官,就在这审问,还是提出去审问?”从后院走进来的一个持枪汉子问那说官话的汉子。
  “分开审问,那班衙役我带到外头审问,你带人留在店里,审问这个王捕头。审问完了之后,再对口供,若是谁敢瞎扯,就拖出去毙了!”
  两人商议完毕,便将这班官差衙役分成两组,王捕头一人留在店里,其他人都被押到了店外,酒铺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革命军审问人犯,众人难得旁听一回,于是人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过门口站着枪兵,不能离开,众人只能在店里听审。
  “砰!”
  那审问王捕头的汉子用力一拍桌子,呵斥一声。
  “你这狗官,老实说,前两天被你们抓去的那五个革命军的战士都关在哪里?”
  王捕头闻言一凛,只觉一股热气上脑,随即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装死?来人,用凉水泼醒。”
  几个汉子提来凉水,照着王捕头泼去,忙了好一阵才将他唤醒。
  王捕头醒是醒了,可是说话的腔调却走了样。
  “好汉饶命!那五个建国军探子可不是小人抓的。”
  “少废话!人关在哪里?说!不说就拧下你的狗头!”
  那汉子哼了一声,从绑腿里摸出一把匕首,往那桌上一插。
  王捕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垂头丧气的说道:“那些人拿回县衙后,县太爷只在县衙大堂上问了两句,看他们没有辫子,就命人将他们提到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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