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南海暴风;所以被称为白浪暴风;正是由它那雪白的样子而得名的。在一些历史事例中;人类的鬼蜮伎俩可也忘不了使用这样强有力的一种辅助手段。当那奋不顾身的根特白巾党人(一三七九年;东佛兰德的根特人;由于不满外族统治者;群起组织白巾党进行反抗;在约亨。里昂的领导下;白巾党在根特市集上杀死了一个监守者。)用他们团体的雪白的标志蒙面;在市集上杀害他们的监守者的时候;它可给弗鲁瓦萨尔(让。弗鲁瓦萨尔(1337?—1410)。。。。。。法国年代史编者;诗人;著有年代史四部;专记英;法;古代佛兰德;西班牙十三世纪间的大事。)的文章增加了多么巨大的效果呀!
而且;在整个人类世代相传的总经验上;并不乏证明这种色泽的神奇的意味的例子。可以肯定的是;在死尸的外貌上看到的那种使人丧胆的特质;就是那种依依不舍的大理石的苍白色;仿佛那种苍白色之作为阴间的恐怖的表征;也正是阳间的人类的战栗的表征。我们就从死尸的那种苍白色中;借用了那种意义深长的尸衣的颜色来把死尸包裹起来。甚至在我们的迷信观念中;我们还是会给我们的幻影兜上这种雪白的披风;一切鬼神都是出现在乳白色的迷雾里的。。。。。。而且;当这种恐怖慑住我们的时候;我们可以这样说;甚至那种恐怖的帝王一旦化身为福音的传教士;骑的也是苍白色的坐骑。(《新约。启示录》第六章八节:〃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
因此;在人的另一种心情说来;随他怎样把白色作为多么庄严或者多么仁慈的象征;谁都不能否认;在白色这种最为奥妙的理想化了的含义中;到头来;还是不免要叫人想起一种特殊的幽灵来。
虽然在这一点上还不能肯定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是;人们究竟对它怎样看法?要把它分析一下;倒也似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能否通过引证其中有白色这种东西的一些事例(虽说暂时全部或大部分抛弃了故意要给白色添上任何使人恐怖的一切直接联想;可是;还会发现这种白色的东西在对我们施加哪怕是很轻微的魔力);我们能否从而希望偶然碰上一种幸遇的线索;引导我们找到正在搜索的秘密原因呢?
我们不妨试一下。可是;象这种事情;这种巧妙得靠巧妙来解决的事情;如果没有想象力;谁都不能跟着别人登堂入室。虽然;毫无疑义;这些行将提出的想象的意念中;也许至少有一些是大多数人都有同感的;但是;说不定当时完全认识到这种意念的为数寥寥;因此;现在也许记不起这些意念了。
为什么对现代一个不很熟悉奇事怪物;而具有无师自通的想象力的人;只要一提到那个圣灵降临周的司仪人员;他就会在心里想到那么怕人的。悄没声音的长长的队伍;那些慢步前进。垂头丧气;满身洒着新雪的香客呢?为什么对中美洲的目不识丁的;朴实的新教徒;偶然一提到白袍僧或者白衣尼(白袍僧和白衣尼。。。。。。白袍僧又称加尔默罗会白衣修士;为十二世纪一个意大利十字军战士所创;后该团于十五世纪又组白衣尼;同属这教派。)时;他心里就会出现这么一个无眼睛的雕像呢?
再说;除却那些关于帝王武士被囚的传说(这个不完全足以说明问题);是什么东西使一个孤陋寡闻的美国人;会对伦敦的白塔(伦敦白塔。。。。。。即伦敦塔的主塔;通称伦敦塔。);比对其它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建筑物;也就是它的邻居。。。。。。小监塔(④ 小监塔和血塔都是伦敦白塔中的一些小塔。);甚至是血塔④更加激起强烈的想象呢?而对于那些更雄伟的塔;例如纽罕布什尔的白山脉(白山脉。。。。。。在新罕布什尔境内;最高峰称华盛顿峰;高达六千三百英尺。);只消一提到那些名称;就会情绪奇特;心头掠上一种巨大的鬼影;而一想到弗吉尼亚的蓝岭(蓝岭。。。。。。弗吉尼亚和卡罗来纳的阿伯刺畿山脉的极东山系;以风景著名。);却就令人好象进入一种柔和的迷蒙蒙而若即若离的梦境呢?为什么不拘在任何地方;一提到白海(白海。。。。。。在苏联欧洲部分的西北边的一个内海。)这名称;想象里就会出现一种鬼怪;反之;一提到黄海;就会使人身心舒展地想到海上那一派柔和得象中国漆的悠悠的午景;和日暮时分的最炫丽而最使人睡意蒙的景象呢?或者再挑一个完全不大现实的例子吧(纯然是对爱好幻想的人说的);为什么我们在念中欧的古代神话的时候;就会想到哈茨森林里(哈茨森林。。。。。。哈茨山脉;在德国极东部;遍山是森林;故称哈茨森林。)那个〃高大而灰白的人物〃(指哈茨森林的恶魔王。);仿佛看到他那不变的苍白色在绿树丛里悄悄地闪来闪去。。。。。。为什么这个鬼影会比之布洛克斯堡(布洛克斯堡;又称布洛垦;为哈茨山脉的顶峰;高达三千七百六十余英尺;由于郁郁苍苍;流传有许多民间传说。据说每年五月一日;系八世纪时一女圣徒瓦普几斯的祭日;是时举行夜会;魔女等各乘扫帚;火铲;山羊;犬;疾翔到布洛垦;对魔王行朝见之礼;各与其情夫宴乐。)的所有的骚闹小鬼更使人感到恐怖呢?
利马之所以教人看来会是一个欲哭无泪;最奇特。最悲伤的城市;并不仅仅是因为下列这些缘故:把大教堂震垮了的地震(利马大教堂建于一五三五年;一七四六年遭大地震后又重建。);疯狂的海浪的冲击;从来就不下雨的干涸无泪的天空;辽阔的田野里枝茎倾斜的作物;歪七倒八的冠石;全都垂挂着的十字架(好象是因船舶碇泊次数过多而倾斜了的船坞);以及郊外的街道中有着一堆散乱的扑克牌似的。彼此倚靠着的屋墙。不;完全不是因为这种缘故;而是因为利马罩有一层白色的帷幕;在它这种悲伤的白色中;有一种更为叫人恐怖的气氛。这种白色跟皮萨罗(弗朗西斯科。皮萨罗(1478—1541)。。。。。。秘鲁的征服者和发现者;当时将利马作为西班牙总督的所在地;后即成为秘鲁的首都。)一样古老;把那废墟罩得永远如新;毫无满地草莽的颓废景象;弥漫在它那残破的城垣上的;正是那一片跟它本身相称的害中风症似的僵硬的苍白色。
根据一般人的理解力说来;我知道这种白色现象并不是作为夸张那种本来并不怎样可怕的恐怖事物的主要原因;而且在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看来;那种情景也许一点也没有什么可怖之处;不过;在另外一种人看来;这种情景之所以可怕;简直也就正好是包括在这一种现象里面;尤其是当它以一种完全迹近沉默或者浑然一体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时候。我对这两种说法的含义;也许可以由下列事例分别加以说明。
第一;在船只逐渐驶近异乡口岸时;如果当时正是夜间;有个水手听到激浪的号啸而惊醒过来;他会觉得那种恐惧刚好把他的精神都激发起来;不过;如果是在同样的情况下;人们把他从吊床上叫醒起来;让他去看看船只穿过午夜的乳白色的大海时。。。。。。仿佛正有一群白熊打从崎岬里冲了出来;在他四周起伏漫游;那他就会感到一阵悄然而来的。非常迷信的恐怖了;那种幽灵似的白浪滔滔的洋面;在他看来;可跟碰上一个真正的魔鬼一样可怖;任凭那个叫醒他的人怎样对他说;他还是不放心;他们既定不下心;又掌不来舵;要等到他又看到蔚蓝的海面;这才能安定下来。然而;有哪一个水手会对你说:〃老哥;触礁的可怕;比起那使我如此激动的讨厌的白色来简直算不上什么可怕。〃
第二;在秘鲁的印第安土著看来;雪轿似的安第斯山那连绵不绝的景色;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恐怖;不过;当他稍微想到那种笼罩在这种高峰上的永恒的冰冻凄凉景象时;他也许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如果一旦迷失在这样渺无人烟的荒地里;该有多么可怖。同样的;如果有一个西部的偏远林区居民;看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覆着纷飞的白雪;连打破这个入定了似的白色境界的一棵树。一枝树影都看不见;他也是相当冷淡的。可是;水手在看到南极海的景色时;却就不是这样了;在那里;他好象时时感到霜雪和空中有鬼神在耍可怖的妖法;教他尽抖索着;有如船只已给撞破了;而看不到满露希望的虹彩;可以安慰他的惨境;看到的似乎就是一片辽阔的墓地;和它那冰封的细长墓碑以及破碎的十字架在对他狞笑。
但是;你所说的这番关于白色的涂铅粉似的插话;我却认为就正是从懦夫心里扯出来的一面白旗;以实玛利呀;我看你就干脆向忧郁症投降吧。
那么;你说;有一种茁壮的小马;它生长在佛蒙特州的平静的山谷里;远离一切猛兽;而为什么在日丽风和辰光;如果你拿块鲜水牛皮在它背后一抖(这样它甚至连看都看不到;只嗅到野兽的肉香);它就会砰地一跳;吸溜鼻子;突出眼睛;心慌意乱地尽跺着地呢?在它那种青翠的北方大家庭中;它根本就没有任何野物的血腥气的印象;所以;它所闻到的那种奇特肉香;任怎样也叫它联系不起以前的危险的经验来;因为;这种新英格兰的小马;怎么会知道遥远的俄勒冈州的黑野牛呢?
不;在这地方;你甚至在一种不能说话的野兽身上;也看到了认识世间恶魔的本能。这种小马虽然隔开俄勒冈有几千英里;但是;它一嗅到那种生肉香;那种狂冲猛抵的野牛群就好象当即来到这群落荒而逃的大草原野马跟前了;也许这些小马群这时已把大草原踩得尘土飞扬了。
于是;那种乳白色的海洋的隐隐翻腾声;那结着冰花的群山的凄恻飒飒声;大草原上风干了的雪花的孤寂飘动声;所有这些东西;在以实玛利看来;可就跟那张使小马吓慌了的抖动的鲜水牛皮一样呵!
小马也不知道产生这种暗示的神秘症兆的不知名的东西是在哪里;我也跟那小马一样;总认为这些东西一定是存在于什么地方。虽然在许多方面看来;这个眼所能见的世界似乎是由爱所构成的;但是;那个眼不能见的天体却又是恐惧所构成的。
但是;这种咒文似的白色;我们还没有把它弄清楚;白色为什么对人类具有如此魔力;也还没有弄明白;而且;更其奇特而越发凶兆重重的是。。。。。。如同我们已经说过了的;白色为什么同时就是最具有意义的神力的象征;又是基督教的神的面具;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一切事物中的强化了的神力;就是最使人类惊吓的东西。
我们看到银河的白色深渊时;是不是可以说它是借着它的无定量性来遮掩宇宙的无底的空虚和无垠的空间;又暗地里怀着消灭我们的恶意来伤害我们呢?还是说;就本质说来;白色与其说是一种颜色;不如说是明显的没有颜色;同时又是各种颜色的凝结物;是不是说;因此我们就认为;在一片茫茫的雪景中;就有这样一片意义深长的;没有光彩的空白。。。。。。一种我们所害怕的毫无色彩的;而又非常具有色彩的无神论呢?不过;当我们来细思自然哲学家们的另一种理论时;就发现世间各种色彩。。。。。。各种壮丽的或者可爱的美饰。。。。。。夕阳西下的天际和树林里的可爱的色调;而且还有涂着金色丝绒似的蝴蝶;和少女的蝴蝶似的面孔;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巧妙的欺诈;都不是实际的固有的本质;而不过是从外部敷上去的东西;所以;神化了的大自然完全象是妓女的涂脂抹粉一样;她们的魅力只是掩盖那藏骸所在的内部;如果我们再继续探讨下去;细想一下神秘的宇宙;它虽产生了每一种色泽;产生了伟大的光学原理;可它本身却始终是白色的或者是无色的;如果它对物质起作用而缺乏媒质的话;它就会用它自己的空白的色泽来渲染一切物体;甚至包括郁金香和玫瑰花在内。把这一切都仔细地想了以后;那么;横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瘫痪了似的宇宙就是一个麻风病人了;于是象在拉普兰(拉普兰。。。。。。芬兰北部地区;一般泛指北欧地方。)的那些固执的旅行者一样;他们由于不肯戴上有色的和着色的眼镜;才弄得他们自己那双可怜而没有信心的眼睛;一望到周围那种墓碣幢幢的白色景物就失明了。白鲸就是这一切事物的代表。那么;你们对这种激烈的猎捕可觉得惊讶么?
第四十三章 听!
〃嘘!你可听到那声音;卡巴科?〃
这是夜班(夜班。。。。。。在航海上;一般指夜间十二点到早晨四点。)时分:月色皎洁;水手们站成一条线;从中甲板的一只淡水桶伸展到船尾栏杆附近的大饮水桶。他们就这样传递水桶;加满那只大饮水桶。他们大都站在后甲板那块禁区上;大家都很小心谨慎;嘴不说话;脚不沙沙作响。水桶就在这种阒无声动的气氛中传来递去;只有桅帆不时的拍击声;和不断向前的船骨的不变的哼哧声打破沉寂。
就在这种宁静的气氛中;那个站在靠近后舱口;名字叫做阿基的水手;对他旁边那个绰罗人(绰罗。。。。。。中美洲的一种混血民族;一半西班牙;一半印第安血统。)悄悄地说了上述那句话。
〃嘘!你可听到那声音;卡巴科?〃
〃把那只桶接住好吗;阿基?你说的是什么声音?〃
〃喏;又响啦。。。。。。在舱口下面。。。。。。你没听到。。。。。。一声咳嗽。。。。。。真象是一声咳嗽。〃
〃咳个鬼!把那只空桶传过来吧。〃
〃喏;又响啦。。。。。。就在那地方!。。。。。。好象有两三个人在睡梦里翻身;你听!〃
〃胡说八道!随它去;好不好;伙计?那是你晚饭吃下去的三块泡湿的面包在你肚皮里翻身的缘故。。。。。。旁的没有什么。当心水桶!〃
〃随你怎么说吧;伙计;我的耳朵可真灵。〃
〃是呀;你这家伙在离开南塔开特五十英里的海上;就听得到那个桂克老太婆的缝衣针声;你就是这样的家伙。〃
〃别嚼舌头;会出什么事;咱们总看得到。你听;卡巴科;后舱里一定还藏有没在甲板上露过面的什么人;我疑心我们的老蒙兀儿也有几分知情呢。有一天;值早班的时候;我听到斯塔布跟弗拉斯克说;好象就要出什么惊人的事情。〃
〃啐!水桶!〃
第四十四章 海 图
那一夜;在水手们狂热地赞成亚哈的意图;接着便刮起了狂风后;如果当时你跟着亚哈船长走进他舱室;你就可以看到他走到船尾横木的一只柜边;把一大卷皱皱折折的泛黄的海图拿了出来;摊在他面前那只螺丝旋紧的桌子上。于是;你就看到他傍着桌子坐下去;一面全神贯注地研究他所看到的各种航线和明暗图影;一面又迟缓而从容地用铅笔在以前那些空白的地方再画上一些航线。他还时不时地参考他旁边一大叠旧航海日志;那些航海日志中;有从前各种船只;在不同航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捕到了或者发现了抹香鲸的记录。
他在这样用功的时候;吊在他头顶那盏系着链条的沉重蜡锡灯;不断地随着船身的摇动而晃动;始终把闪闪的微光和簇簇的阴影;投射在他那刻满皱纹的额头上;简直叫人以为;他自己在那幅皱折的海图上划着航线记号的同时;也有一枝肉眼看不见的铅笔;在他那深刻着海图似的额角上划着航线。
不过;亚哈也不是今天晚上才特地孤处在他的舱室里;这样对着海图沉思默想。他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把这些海图拿出来;差不多每天晚上总有一些铅笔记号给擦掉了;又再划上另一些记号。亚哈要靠这些摊在他面前的天下四海的海图;细心穿过这些大小涡流的迷宫;希望能更可靠地完成他心灵中那个偏热症的念头。
任何一个不十分熟悉大海兽的情况的人也许会以为;要在这样茫茫的大海里发现一只孤零零的生物;是一种荒诞而无望的工作。可是;亚哈却不是这样看法;他熟悉一切大小潮流的形势;可以从中预测抹香鲸的食料的漂流情况;也想得出在特定的地方猎击它的正常而肯定的季节;因而对于该在这里还是那里去搜索他的猎物的最适当的日子;也就能够得到合理的。差不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