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最远的鹤鸣治估计也有,并且鹤鸣治家业颇大,是敌人报复的首选目标,只会遭到最激烈的进攻。
庞易见他脸有怒色站在那儿发呆,过来轻声问道:“教主,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到消息,今晚极有可能有人袭击各地分坛,除了鹤鸣治或许有一战之力,其它各治都没有高手驻扎,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庞易脸色也变了,时间如此短促,敌人却早已埋伏好,哪里有办法救援?除非周全能化身千万同时去分散在各地的坛口。
“教主,如今只有靠你神行之术,迅速通知他们撤离,一些屋宇财物失去了也不算什么,只要人在,很快就可以重建并报这个仇。”
周全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面子总是要找回来了。你帮我照看着这儿,我去去就来。”
“教主尽管放心前去。”
周全使了一道缩地成寸符,眨眼之间便到了兴平治之内,逮住一个负责人,三言两语说明情况,要他们立却收拾贵重的东西分批离开,装出是出去随便走走的样子,走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全部分散了躲起来。紧接着北平治、闽南治、汉阳治都一一通知过去,总共也才十来分钟时间。
到鹤鸣山时,鹤鸣治众人正在上清宫外赏月,山阴虽然乌云蔽空,四川却晴空如洗,月圆如轮,光照人间。
周全现出身来,鹤鸣治众人大惊,成精子、成华子等大弟子上前问讯:“教主此时不是在庆典大会么,怎有空到这儿来?”
“我得到密报,今夜可能有外敌来袭,你们立即召集所有教众,收拾贵重之物撤离上清宫。”
众人面面相觑,面有难色,成精子说:“不知是什么样的敌人来袭,上清宫数百年基业怎能不战而退毁在我等手中?”
周全说:“我得到消息,其它各治附近都已出现敌踪,想必敌人是要趁着各治首领赴山阴庆祝、各治空虚之时袭击本教分坛。敌人势力如此强大,必定不会放过鹤鸣治,来的敌人只会比其它治更多更强大。鹤鸣治是本教根本重地,你们都是重要骨干,若是你们有个闪失,我心何安?宁可回避一下,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可为,若是没了人,空留上清宫何用?等过了今晚,我定带了你们复仇,重建鹤鸣治!”
成风子说:“教主一心为我们着想,我们感激涕零,但我们从小在这儿长大,对此观视若已家,鹤鸣治数百年的香火更不能在我们手上断了,我们宁可血溅七尺,横尸当场,誓与此观同存亡!”
上百人齐呼:“誓与上清宫同存亡!”
周全见众人士气高昂,并且人数众多,应该还有一战之力,于是改变了主意。“难得诸位如此肝胆,实是本教之福,既然如此,且听我安排:成风子带一队人马在上山的必经途中埋伏,仗着险要地势以一切手段拖迟他们上山;成精子指挥众人将各类典籍、重要财物搬到山中藏起来,以防万一,然后埋伏在宫前山林中,敌人来时不可与他们硬拚,依据地利与他们周旋,能战则战,斗不过则撤退,或是想法拖住他们,等我处理完庆典之事再赶过来助战,反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众人齐声应是,个个斗志昂扬,周全再三交待不可与敌人硬拼,保全实力减少伤亡为第一,然后又将身上带的较高极的攻击道符留了一部份给他们。如冰风暴符、火球爆裂符、七返天雷符、呼名落马、刀枪不入等,只要敌人没有超极高手领队,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周全交待完毕,飞回山阴庆典会场,来去共花了半个小时,正好到了吉时,众人正翘首以待,庞易已经急得脸上的冒汗了,见他到来才松了一口气。
周全稍作整理便上台,面向众宾客,说了一些感谢光临,路上辛苦之类的客气话,然后礼炮七鸣,鼓乐齐奏,仪式正式开始。
仪式的步骤,首先是周全在香案前祭拜神灵和历代祖师,宣读祭文,正式成为五斗米教教主,接受本教教众的朝拜和各治代表的祝贺;接着是宣布本教统一、山阴总坛成立,任命庞易为山阴总坛的大祭酒,提拔一些骨干人员;第三步是宣讲五斗米教规章制度的改变,特别是对外态度和立场原则问题,与其它宗派和平相处、共同发展之类;其间还要邀请一些名人、嘉宾上台发表演讲,表演才艺,周全和五斗米教的一些骨干表演一些误乐性的法术等等。
不料周全才拜完神灵和历代祖宗,读完祭文,场外就传来了一声略带阴沉但却宏大之极的声音,如同海啸一样滚滚而来:“弥勒教十住菩萨之知足菩萨、精进菩萨、正定菩萨、不争菩萨前来祝贺——”
这个声音响起之时还在极远之处,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到了会场之外,如惊雷贯耳,震得场内场外两万多人耳鼓轰鸣。声音停止之后,两三万人的大场面一片死静,连虫鸣声和风声似乎都没有了。
周全虽然保持着外表的平静,心里却打起了鼓,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势不小。他望了台下道安等和尚一眼,道安和支道林还算从容,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会场入口处人影闪动,出现了五个人,四男一女。女的笑脸如芙蓉,身段婀娜有致,一眸一笑都能令人失魂落魄,不是微生香还有谁?四个男的都光着头,身穿黄色僧衣红色袈裟,标准的和尚打扮。
周全不看这四人的脸还好,一看不由暗暗叫苦,四个人中有三个他都是认得的,一个是孙泰,一个是何简,一个是失踪已久的郑百川,最后一个精瘦的和尚周全不认识,但更具和尚的神态气质——能与何简等人排名一起,其实力和身份可想而知。
玄门第一高人何简,五斗米教豪门一系中极有名望的孙泰,一代宗师葛洪的师弟郑百川,三个都是当代影响力非同寻常的大人物,居然同时剃光了头当和尚,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弥勒教终于正式面世了,并且是以如此强大的阵容出现在众人面前,其野心可想而知。最近佛门中毁佛谤佛的叛逆行为就是他们发动的,叫一个修持有成的和尚背弃佛祖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有迷神法术,能令人失去了自我立场还不知道,最最忠诚的信徒也会变成最极积的弥勒教教众。只要控制了几个高僧,由他们出面去宣传,去迷惑更多和尚,很快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了。
周全却还被另一件事打击着。他一直不愿相信微生香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弥勒教中的重要人物,甚至身份地位还在何简、孙泰、郑百川和那个不认识的和尚之上,因为她并没有剃光了头,也没有穿袈裟,显然她是自由的,自我清醒的。那么他还能抱着侥幸,对她手下留情么?
今晚她带着四个大高手来,以这么强势的阵容出场,目的不言而喻,是要借此机会一举成名,甚至是趁着五斗米教刚刚统一、年轻的教主还没有成长起来之时加以扼杀。她绝对有这个实力,不要说同来的四个高手,单是一个何简就已经没有人可以匹敌了。
弥勒教不仅要在今夜灭了五斗米教各治,连群英荟萃的主会场也在算计之中。
第三十章 弥勒邪教
弥勒教有“十住菩萨”,今晚出现的才四个“菩萨”和一个不知身份的微生香,并且没有带低阶的人同来,显得有些仓促。也许他们还没准备好,本来不会这么早现世,但因周全屡次与他们冲突,打乱了他们的布署,并且五斗米教强势崛起,有称霸修道界之势,令他们不得不提早面世了。
会场守门的人根本不可能挡住微生香和弥勒教四大高手,周全怕他们白白送死,喝令道:“既然是远来祝贺的宾客,且让他们进来。”
微生香天籁般的笑声响起:“呵呵,我们远道而来祝贺,周教主连个‘请’字都没有么?也不出来迎接一下么?”
在场有两万多人,却鸦雀无声,都屏声息气踮着脚尖看这有些诡异的场面,一个绝色妙龄女子带着四个和尚来祝贺,这是哪门子排场?桓冲等认得微生香的人都手握剑柄,怒目而视。
周全可不能在天下英杰面前失了五斗米教的面子,朗声道:“本教庆典只欢迎亲朋好友,或是天下英雄豪杰,不欢迎来历不明的客人。”
“周教主说笑了,前不久我们还言笑甚欢,亲蜜无间,怎不是亲朋好友了?这四位是弥勒教十住菩萨中的知足菩萨、精进菩萨、正定菩萨、不争菩萨,出家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既是当代俊杰,也是来历清楚的人,周教主的三个条件都满足了。”
他们边说边往里面走,众宾客自动退让,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直通正中央的高台。周全站在台中央,岳九真、雨森龙、洪涛、庞易、左寻仙等人都站在台侧警戒着。
周全说:“本教主从没有听说过世间有弥勒教,佛门中的高僧早已在此地,不知这四位算是哪一门子菩萨?”
那个削瘦的和尚说:“老纳本是建康龙门寺的主持慧光和尚,在座应有些人认得,并非无名之辈。”
周全微一惊,四处找慧光找不到,原来就是这个和尚,看体形他就是在秦淮河出现,并在长安皇宫中出现的黑衣面具人,刚才入场时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修为非同一般。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声,显然有不少人认得他或听过他的名字。”
慧光指着何简说:“这位是正定菩萨,出家之前为顾影斋之主,俗名何简。”
何简合什微一礼,并不说话,人海之中则象起了一阵飓风。顾影斋何简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屈指可数,何简出家当了和尚,变成了弥勒教的什么菩萨,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慧光又指着郑百川说:“这位精进菩萨出家之前乃是道门高人郑隐的侄儿、葛洪的师弟,也不是没有来头的人。”
郑百川的名头并不响,但师承来历却让人咋舌,人群中又是一片轰动。
慧光指向孙泰,“这位知足菩萨出家前是琅琊孙家名士、五斗米教的正统传人孙泰,想必诸位也听说过。”
相比较之下,孙泰是名声最不响的一个,但玄门、佛门、道门中身份超然的人物都加入了闻所未闻的弥勒教,已经够令人震憾了,而孙泰今天来,只怕与五斗米教的内斗有关,因此众宾客中的骚动不下前面三人。
周全独站高台中央,居高临下望着五人,心里虽然狂打鼓,脸上却半点不能显露出来,朗声道:“四位前辈若是以俗家的身份前来祝贺,本教主该远出十里迎接。但四位自甘坠落,明珠暗投,既已出家,便不算红尘中人,原有名誉身份付之东流,本教主不必对你们客气。本教和在场各位嘉宾从未听说过弥勒教和什么菩萨,也无意与你们结交,所以不接受你们的祝贺,请速离去,送客!”
微生香这时只是笑盈盈地左看右看,并不说话,慧光说:“本教虽然刚刚创建,百业待兴,却是应运而生,因时而起。当今天下大乱,万姓疾苦,盖因末劫已到,三界不通,因果不循,仙道渐消,佛法泯灭,道德沦丧,善恶无报。如今旧佛已灭,世间无法,妖孽邪魔投胎为人,妄称正道,拢乱人间秩序,罪大恶极!幸得新佛降生,我等当供奉新佛,焚烧毁灭世间一切旧寺旧红,杀尽世间一切不归依新佛的恶鬼邪魔,涤荡乾坤,重振宇宙。。。。。。”
“住口!”数十个和尚接二连三吼叫起来。释道安带着众师兄弟越众而出,“阿弥陀佛,慧光大师也是佛门有道高僧,怎可以如此造谣蛊惑、诽谤佛门,不怕落入拔舌地狱么?”
“哈哈哈!”慧光狂笑起来:“地狱在哪儿,谁进过地狱了?三界早已不通,报应早已成无籍之谈,佛祖已经死了,佛门所有经文理论全是骗人的!现在只有归依新佛才有活路,才能拯救苍生!”
道安双眼精光闪动,身上有一股无形神力散开,整个人似乎都高大了许多,对慧光大喝道:“咄,汝误入魔道,还不迷途知返!”
慧光也是双眼大亮,“呸,佛门狮子吼算什么,滚回去!”
道安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后面的人忙扶住了他,站稳时已脸无血色,双眼无神。
道安并没有练武功,用的完全是佛门神通,也就是单纯的精神力震慑,只有慧光一个人能感觉到他的力量;但慧光却是内功和禅功双精,并且会迷神法术,擅长精神攻击,所以道安的当头棒喝不但无功,反而受重伤。
道进站在道安身边,大怒之下一拳就向慧光轰来。慧光一袖挥去,“蓬”的一声,道进踉跄倒退七八步,撞倒了后面三四个人才停住。
在场的大小和尚大怒,一拥而上,眼看就要大乱。一旦打起来,这些精通佛理却没什么武功的大师们可能就要尽毁于此了。周全急忙大叫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喝他运上了真气,声如炸雷,终于喝住了众人。“今日此地是五斗神教庆典大会,不是佛门宗派争执的地方,也不是宣传歪门邪说的地方,这里不欢迎弥勒教的人,请速离开!”
一直没开口的孙泰突然说:“你没有资格说话!你不过是五斗神教闽南治中的一个小小杂役,假借天降神人之名招摇骗撞、欺下瞒上当了个大祭酒,何德何能敢当教主?我才是五斗神教的正统传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今日我既到了,就容不得你再乱来。”
周全怒极反笑,“哈哈哈,我不配当教主,莫非要让你这个和尚来当不成?”
孙泰道:“我虽加入了弥勒教,我的传人还在,足可当教主,有请新教主出场!”
他最后一句吐气开声,远远传了出去,远处黑暗中笙管鼓乐之声响起,接着一支乐队拥着十来个人向会场这边走来。由于刚才微生香和四个菩萨出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到了附近。
走在队前,头戴高冠,身穿崭新道袍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孙恩,紧跟在他后面的两人,捧着宝剑的是孙大生,执着拂尘的是孙大福,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五斗米教中认得孙思的人不少,见孙泰要捧他当教主,都窃笑起来,凭这个小孩子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周全却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寒气——他虽识破了孙泰的阴谋并斗败了孙泰,却没能逃得过弥勒教同样的阴谋。
孙泰曾想靠周全天降神人的名头,扶持周全当傀儡教主,等五斗米教统一之后他再害死周全,全盘接收成果。但这伎俩被周全识破,并且周全的成长速度和能力远超他的想象,在魔灵岛差一点点就杀了他,他靠着何简出手得捡到一条命。后来周全得到五斗米教各治的认可,包括杜子恭的默认,这教主才算真正当上了。
可是孙泰落到了弥勒教的手里,这个失败的阴谋就由弥勒教继续执行了,他们早就有机会有实力杀了周全,但却一直没有对他下手,周全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他们仁慈,也不是微生香舍不得杀他,而是要等到今天,五斗米教所有重要人物和天下英雄齐聚一堂时,从周全手里夺了教主之位,扶立孙恩当教主,整个五斗米教就变成弥勒教的附庸了。
孙恩没有当教主的实力,可是有孙泰和弥勒教做靠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除了少数死忠周全的人,其他人都会屈服,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这是一个很毒辣的计谋,也就是说,周全和对他忠心的骨干,今晚都得死!周全如果不能化解今日的危机,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没有人出面拦孙恩,任由他们一行走了进来,挡住他也没用,重要的是孙泰以及弥勒教。
周全一直盯着孙恩走进来,看得孙恩高昂的头垂了下来,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一想到叔叔在傍边,又挺起了胸昂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