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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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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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麟躲闪地回答:“赵大人的手真长,我听说你早就在插手广西的事情,如今还伸手到了福建。我没你那么多的本事,荆湖南路才刚刚稳定,我想明年出兵荆湖北路。恰好我听说你在淮南有点势力,黄州、扬州还有许多属吏都是你的旧人……赵大人能给我点帮助吗?”
  赵兴坦然回答:“我的枪械局今年扩容,年产快枪已经达到了一万杆的产能,大炮也能日产十门左右。此外。众所周知,我广南地火药配方跟朝廷选用的不一样,爆炸威力更大。谢大人要枪要炮。要火药,只管拿钱来。”
  谢麟笑着把脸别过去,眼睛看往别处,答:“我要是有钱,还跟你说这话……得了吧,我听说火枪队可是一个吃钱的老虎。训练一支火枪队,足够训练十倍的禁军了。我养不起,不过,你广南的手雷若能卖给我一些,我倒是需要。”
  谢麟这是询问赵兴彼此联合的可能,而赵兴跟对方谈火药军械,是在隐晦的告诉对方,他可以在军事上跟谢麟联手。但谢麟拒绝了这一建议。不管拒绝的理由是什么,他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想像赵兴那样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只要手头地兵够用就行。
  赵兴重新从桌子上拿起了小扇。谢麟见到赵兴懒洋洋的,他连忙掀开了底牌:“我听说明年朝廷科举。两广要专门组织学生上京赶考。我荆湖与两广同属指射之地,这些学生一旦考中,总不过回乡任官,我想与赵大人联手在京城活动活动,让他们每个人都得一个好官。谢麟这是想从”文“的一手努力。通常”指射之地“地贡士及第后,很少会在朝堂为翰林、为馆阁,而谢麟这是想让两湖的应届考生全部回到家乡,充实地方官。
  荆湖地区的学生都被谢麟教导过,谢麟是想打着老师的名义,让他的学生去把持地方政务,如此一来,他就能在两湖一带一呼百应。
  文人,想出的办法总是文绉绉地。
  赵兴一拍桌子,欢畅的说:“应老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两广地区地方官也不够用,正想着去京城活动,让他们考完以后回乡任官,应老也有这个意思,正好我俩可以联手。”
  谢麟正过脸来,正式的说:“我在吏部有几名同乡与故旧,赵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是亮底牌,赵兴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吏部我也有些熟人,苏三丈(苏辙)当年在户部也留下一些人,这两个部的一赐乐业人跟我也很熟。此外,范锷、李常曾经跟我谋划过胶南大运河与铸造新钱的事情,那时任官的户部侍郎、记都认识我。应老是知道的,我平常被人叫做钱袋子,户部地吏员也常爱与我打交道,我们相处得不错。”
  双方都没有谈到具体地人手,赵兴这是告诉谢麟:你在荆湖剿匪,或者荆湖需要朝廷拨来的款项,我可以帮得上忙。
  谢麟点头:“如此,太好了!我听说单锷在你那里,刚刚整修完广州通向大理地河道,我能把这个人借一下。”
  谢麟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打算借整修荆湖河流的原因,向朝廷申请拨一笔款项,你能帮助我吗?
  赵兴答应的爽快:“单锷这个人太孤僻,一直勤勤恳恳住在河道上,这几年我琢磨着也该给他升升官了,我看他做一任知州,很合适。”
  谢麟答应:“就让他做宜章所在的郴州知州……你那所大学不是要建在宜章吗,有他监管着,一定妥当。只是吏部那里,需要我们一同努力。”
  赵兴试探的问:“谢大人,我其实最强的力量在枢密院,你不打算在枢密院活动一番吗?”
  赵兴这是又在问对方军事联合的可能。谢麟摇头:“我估计枢密院里,章相的势力最大。现在夏人求和。天下太平了,我猜测,接下来各地厢军、禁军都要逐步裁撤。章相更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们这些元党徒。谢某能在卸任前平定荆湖,已经很满意了,而你才平大理,用兵的地方多。章相可以不管广东,而我……不可能的!”
  赵兴听完谢麟的话,慢慢地舞动着扇子,黯然的叹息:“瞧这个歌舞升平地大宋,瞧这个捂住嘴巴的盛世,谁又知道其中隐患重重。
  没有人!因为处身于这个年代,文人士子们早已看到那悬于头上的园丁剪刀,于是他们聪明了,他们自觉的向着园丁的想法看齐——他们活的很好,因为他们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而那些坚强地灵魂。是给予这个时代最尖刻的反讽,也是对皇宋最大的悲悯。
  嗷嗷嗷——坚强的灵魂,这时代还剩下几个。王岩叟死了,刘挚死了,吕大防……还有谁活着,继续说话?
  众人皆醉啊,谢大人,你不知道。我现在想哭!“
  谢麟一翻眼,反问:“如今各处灾害平息,夏贼俯首,光这两项,朝廷每年能减去多少开支……赵大人,不是我说你,朝廷的财政状况一缓和,你我可不能再为所欲为……
  你说皇宋隐患重重,那里有隐患?北方:梁太后被毒死。国相梁乙逋也被毒死的梁太后灭去。辽国不愿再与我大宋争执;南方,你力压南洋群国。我听说你在要求贸易归贸易,朝贡归朝贡。如此一来,朝廷对南洋只有贸易收益,朝贡赏赐的东西全凭朝廷恩义,这不是只进不出吗。
  我们对外少了许多支出,收益却在节节攀升。我还听说你在大理开了五个铜矿,三个银矿,还在勃泥开了一个油矿,这几个矿现在还在建设,等这些矿建好了之后,我大宋再不缺铜、缺铁、缺油,收入只会节节攀升。
  这才是太平盛世啊!章相公虽然专横,可章相公的节操还不错,独相六年,不肯以官爵私所亲;四子连登科,独季子援(章援)尝为校郎(从八品),余皆随牒东铨任州、县,迄无显者。
  我以为,章相不谋私利,此人尚可算一个能臣,只是性格偏狭……嗯,就是你说的:不知道团体的利益。为相者,胸怀不可不广,所以章相不是好宰相。但章相虽然刻薄,我依旧以为,我皇宋地朝政还没有坏到难以救药的地步,毕竟朝廷的规矩还在。如今章相如日中天,我等不得不蛰伏待机。但章相终究还是老了,他若退下,我们还有机会让朝政重回正途。“
  谢麟说罢,又盯着赵兴,目光灼灼地说:“我遍观天下,章相去后,能有宰辅之才的人不过三人,赵大人胸怀宽广,能忍人之不能忍,生财的手段一流,尤其难得是还很年轻。年轻就是一个优势,在赵大人这年纪层,百官之中无有能效比者。我料离人将来必然登阁拜相,而且我坚信这一天早晚到来,那时,就要看大人的手段了。”
  赵兴眼珠转了转,笑了。
  谢麟点出了一种可能,赵兴现在将两广地带经营的铁桶一般,朝廷轻易不会动赵兴,但要想打破赵兴的势力与割据现状,唯有一个可能:让他升入户部,或者给一个宰相之位。
  在官本位思想下地古代中国,没有人能拒绝宰相的高位置,朝廷只要摇晃着宰相的大印诱惑赵兴,赵兴只能离开广州势力范围,吐着舌头,乐呵呵的进入朝堂,担任丞相之意。如此一来,赵兴把两广经营的越好,对朝廷越有利。
  大宋朝是很难出现军阀割据了,宋朝的官员自律性都比较强,即使以章的凶暴,依然有这严格的道德自律,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真要压迫赵兴,即使赵兴顽抗,他手下的官员也没几个能够拒绝京城地诱惑。
  谢麟正是看到了这点,他提醒赵兴,无论后者怎样经营好两广,怎样军政两手都不放松,终归是徒劳。还不如联合文人士子,造出一种诗人声势,一边蛰伏待机,一边积蓄力量,等待拨乱反正地机会。
  也许,谢麟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正是看到了赵兴地优势,所以才预作投资,打算与赵兴联手以地方抗拒中央。
  这是古代士大夫的习惯思维与习惯手段,但谢麟却错估了赵兴。赵兴心中一转念,已经想通了谢麟的目的,他淡淡一笑,随意的说:“我昨日接到消息,福建民变,我出营操练的士兵受到变民的袭击。”
  谢麟一惊,连忙问:“在哪里?局势怎么样?”
  赵兴轻摇小扇,随口说:“出营拉练的是我五十名火枪手,外加三百五十名辅助兵,他们遭到了五百变民的袭击,孩儿们大胜了,仅伤亡一人,现场遗尸两百余具,溃散的变民顺路劫掠了吕氏家族一个支系。”
  谢麟心中发冷,他知道赵兴突然跳到吕惠卿家族的事情,是在告诉他,两人虽然结盟,但赵兴不会看在对方的面子上放过吕惠卿家族。
  这种态度,同时也是一种警告。赵兴的“诗酒之赌”名闻大宋,士大夫心中也未免存有一个想法,希望自己也有这样一名学生。但赵兴的睚眦必报也是闻名大宋的。做他的朋友是件快乐的事,但做他的敌人,绝不会感到幸福。
  谢麟明白这点,他沉默许久,跳转话题问:“我听说赵大人在淮州曾经说过君子六艺新解,今日群贤开堂授课,赵大人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谢麟这番话是表明立场,表明他不再干涉赵兴对吕惠卿的报复,甚至问都不问吕氏家族的损失。
  赵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他刚要张口回答,江边突然想起一阵丝竹声,过了一会,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是赵大官人的船吗?奴家柳京娘,路遇赵大人,可否登船拜访?”
  第三部 大军阀的狐步舞
  第3264章 祸水南移,谁家之祸?
  赵兴一拍手,招呼:“请她上来!恰好梅三娘的鱼脍也快好了,也叫李家清照过来,此际舱内有酒有菜,有丝竹之音,坐听宁静,望看悠远,湖光山色历历入目,这才是风雅。”
  谢麟也拍着手说:“湖光,水色、美人、鱼脍、美酒、佳肴……此情此景,怎不赋诗抒情。”
  赵兴趁机回答:“今日白鹤之会,我是不打算登台宣讲了,我家老师已在台上开坛宣讲,怎有弟子说话的份儿。至于赋诗嘛,我那几位师兄个个都是诗坛强人,大宋诗人不多我一个,我还是专心处理民政,顺便饮酒作乐吧。”
  舱门外响起李清照的声音:“是扬州柳京娘吗?我曾听人说过,京娘在扬州颠倒众生,怎么来到了这广州荒僻之地?”
  柳京娘软软的笑着,如风摆杨柳般的扭着腰登上了赵兴的坐舟——这种扭腰方式现代称作“漂移臀”。一登上赵兴的坐舟,柳京娘扬声唱道:“一派先天妙学,十年克已工夫。割鸡聊此宰中都。人在春台鼓舞。
  昏垫非由已溺,拊摩不异予辜。万家香大祝悬孤。我亦无多颂语。“
  颂诗念完,柳京娘十指一划琴弦,脆声说:“赵大官人,我可是特地从扬州来祝贺你的,怎么你只在白鹤亭见我一面,便一去无踪。今日奴奴若不在江上偶遇,恐怕赵大官人要回转广州了吧?”
  谢麟凑趣,大笑着调侃:“京娘,你今日来此,怕不是偶遇吧。”
  船舱的门帘掀开,柳京娘带着四名艳妆打扮的丽人钻进舱内,这四名丽人是她调教的伎乐,人到中年的柳京娘浑身越发散发出那种成熟的味道,但她也知道。自己这年龄对那些小青年已经失去了诱惑力,故此她一边着手调教接班人。一边把目标转向中年官员。
  赵兴还在回味柳京娘的贺词,这首《西江月》里充满了隐喻与暗讽,比如她说“十年克己工夫”,是在说赵兴隐忍了十年。至于“一派先天妙学”这纯粹是马屁,可以忽略。
  “祸水。你可真是一个祸水!”赵兴起身迎接柳京娘。笑着说:“人常说美丽也是一种权力。是除了地位与金钱之外地第三权力。所以美丽地女娘总是受到眷顾——京娘啊。你不乱放媚眼。已迷得下官两腿发软。再如此胡乱点火。小心。你这祸水救不了我等心中大火……哈。今日祸水南移。不知道京娘你又想祸害谁家男子?”
  柳京娘媚媚地做了个福礼。横了赵兴一眼。娇嗔地问:“便祸害不了赵大官人、谢大官人么?!”
  赵兴浑身哆嗦了一下。赶忙摆手:“敬谢不敏!”
  谢麟也连忙摆手:“老夫可没那个力气。求京娘高抬贵手。”
  谢麟其实并不老。他现在也就是五十出头。这样地年纪升到一路转运使。在官场可算是“正青春当年”。然而谢麟学地是关学。关学讲究严格地洁身自律。故此谢麟平常一举一动古板地像个老夫子。只是今日在名妓柳京娘面前。偶而失去正形——古人将这称之为“名士风流”。
  谢麟这一打岔。赵兴连忙以攻代守。反问对方:“那日在十日亭。京娘唱酬之间。像蝴蝶飞舞在个个席上。我都没来地及跟京娘交谈。只记得你这四名弟子倒很出色。哈哈。本官不明白。京娘怎么会在这时间来宜章。如此巧?”
  “不是巧!”京娘毫不见外的贴着赵兴坐下。火热的身躯靠上了赵兴,迷离的双眼。梦呓般地说:“昔日,姐妹行里都羡慕廖大家敢于急流勇退,自京城出奔投了赵大官人。廖大家过世的消息传来,京师姐妹一片悲嚎,因奴奴与大官人有旧,京师十绝之首关苗苗委托奴家南下,拜祭一下廖大家的坟冢。
  奴奴前几日在亭上,赵大人身边人一拨一拨的,奴家尚未急的靠上去,大官人已经回了寺院,幸得今日在江上偶遇——大官人回去的时候,可得带上奴家。“
  赵兴张口想问对方怎么还不嫁人,顺便规劝对方:与其祸害天下,不如回家祸害一个男人……但这个话题过分敏感,他怕对方顺竿爬,便借着刚才的话题,站起身来,郑重致谢:“小小能有这样一群关心她的姐妹,兴在这里多谢了。”
  赵兴这一起身行礼,无形中摆脱了京娘的贴身紧逼,京娘不得已,收起嬉笑的表情,起身答礼。
  这期间,谢麟在对面微笑不语,他隐约猜到京娘南下地理由,但他不愿开口。
  赵兴不知道,这几年,广州无意中成了大宋风尚的源头,因为广州版权法推及到了发明创造上,两广之地便成了“奇巧淫技”的大本营。借着南洋贸易地便利,海外诸藩不停的向广州输送各种新奇玩意。而广州读书人因为赵兴那句先“齐家”,先使自己获得一份优裕的生活,而后再谈“治国”的学说,纷纷放下了身段,开始利用广州丰富的材料,研究各种发明创造。于是,时尚风潮诞生了……
  赵兴以身作则奉行他的主张,身为广东主官,他名下现在有一间玻璃厂、一间帆布厂、一间家窑、一座印书坊,此外还有无数艘海船……在他地带动下,广东学子不以谋生为耻,大量玻璃作坊、纺织作坊如雨后春笋,布满了本路各州。如此同时,邓御夫开办的薯莨纱场也借着赵兴的支持,成为大宋远销海外的新增拳头产品,而服妖军的出现,又使广州在服装革新上大胆而新颖……
  除了服饰、家具、瓷器、玻璃等新产品层出不穷外,苏门四学士闲着没事,也在研究戏剧与各种娱乐项目的创作。秦观在这段时间,已经把《西厢记》重新谱曲。同时,因为有赵兴的参与,这本《西厢记》已经具备了浓郁的现代味,其情节转折更引人入胜。
  另外,广州的说唱艺术也迅猛发展。在赵兴地推动下,浑话、说书已经结合起来。成了一种类似现代话剧地曲目。随着这种新剧目的诞生,还出现了许多新戏剧。借助喀丝丽地手推动,热情奔放的佛拉明戈舞、阿拉伯胡旋舞、印度真腊一带地土风舞也成了官场宴请当中的热门曲目。
  这一切,林林总总,汇合成创造的海洋,让广东成为整个大宋的时尚先锋,而赵兴身在其中。却不觉得自己改变了历史,他时时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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