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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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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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的传统是“为尊者讳”,陈不群不能明显指责父亲,他这番话,实际上说的意思是:陈季常年轻时性格冲动,喜欢惹事生非。陈季常的父亲陈太守恰好是前线最高军事长官,他就从军中挑了一批打架高手,帮助陈季常打架。
  依靠这批打手,陈季常获得了很大的侠名,而实际上,他自己除了射箭技巧稍好,单论打架打不过手持牧羊鞭的胡人……后来,陈季常父亲丢了官,陈季常失去了打手,这才搬到山沟隐居——也许是因为吃过亏后,明白了事理。
  “哦——原来如此”,作为现代人,赵兴立刻明白了。
  这不奇怪,而且古今同理——侠客从来都是靠打手出名的,西方人称这为“团队力量”,现代香港黑社会称之为“社团力量”。
  “那你就跟着金不二好好学习,勿坠了你父的名声!”赵兴吩咐。此一去大约需要数年时间,陈不群有足够的时间学习真正的拳脚艺术。
  数天后,蒲易安带来了三只船,而此时江边的码头没有修好,大船只好停在江心,等待摆渡船靠上去。
  临别时,程阿珠颇有点恋恋不舍,但赵兴却显得很坚决,他温柔的抱一下程阿珠,轻轻说:“等我回来。你若是寂寞,就把你爹接来。杭州庄园草建,这里多依靠程族宗亲,等我回来,就把航运交给别人,我们就在杭州安居下来,生一堆孩子,富足的过下半辈子。”
  程阿珠感动的一塌糊涂,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赵兴反身上船。身边跟着三名来自江夏程族的年轻人,四名程家坳的小孩,还有金不二、萧峰、萧峰的兄弟萧崎,陈慥的儿子陈不群,而萧山也在她身边向他两个孩子挥手告别。
  这是三艘大船组成的船队,船队出港后,在海面上稍稍整理了一下队形,赵兴招呼几艘船的船长来到了他的旗舰。开始给几名正副船长分发物品。
  一人一具单筒望远镜,宋人还得到了一副微缩版的堪舆盘——这就是后代罗盘的雏形,只不过方位按照八卦排列,宋人一看就能看得懂,而阿拉伯人看到那些古怪的排列就傻眼了。
  简单的教授了几名宋人如何看堪舆盘,大发他们各自回船后,船队继续前行,蒲易安拿着单筒望远镜,好奇的看着不停。不仅是他,其他有资格获得望远镜的人,也好奇的摆弄着手里的“千里眼”,熟悉着它的操作。
  “神奇的小子”,蒲易安放下望远镜,感慨的望着赵兴:“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几片薄薄的水晶,竟然让世界变的如此之小……
  幸好,我没有小看你的智慧,这次我在杭州,与你采购了同样的货物。现在船已离港,你能告诉我你所选择的货物为何如此奇怪——糖与瓷器?好奇的组合,为什么没有丝绸,没有茶叶?“
  糖是什么?
  世界的财富是围绕着植物贸易而流动的,现在宋人是用茶叶和丝绸换回香料,两百年后,糖业贸易开始了——蔗糖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等蔗糖贸易衰落,加勒比海盗也消失了。再然后是棉花贸易和罂粟贸易……
  现在离加勒比海盗的时代还有400年,200年后,一位阿拉伯君主见到了甘蔗,他立刻惊叹“不飞蜜蜂也淌蜜”——于是,蔗糖贸易开始了。
  200年后,一磅蔗糖运到欧洲可以换取等重的黄金。
  而在宋代,中国的蔗糖什么价——1文!陆游曾记录他用1文钱买了1块名为“伥惶”的糖。
  这时代,欧洲人只能从蜂蜜中品尝到甘甜的味道,然而中国从唐代就已经引种了甘蔗,在宋代已经可以提炼出精炼白糖,同时,专门记录白糖精炼工艺的《糖霜谱》即将出版。
  曾经有个伟人说:如果重活一次,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伟人。
  赵兴是学国际贸易的,他恰好知道一点贸易历史。现在动手开辟宋人的糖业贸易——世界将由此改变。
  他在泉州订制那些大木桶与大木箱都是用来装糖的,精炼的白砂糖装入木桶中,然后把木桶整齐的码在木箱里,空隙处用石灰填充,防止糖霜吸潮结块,然后将那些木箱像集装箱一样,整齐的码在船舱——糖业贸易开始了。
  至于那些瓷器,是给沿途那些国家的,这些国家也种植甘蔗,但他们的注意力还在传统贸易产品上,蔗糖还没进入他们的眼睛。
  在他们眼里,瓷器、茶叶、丝绸才是宋国的高档货,那么好吧,赵兴就打算用瓷器沿途换取补给,额外不花一分钱航行到非洲。
  船队一直南行一路演练着相互协调能力,赵兴不时地指点一个汇合点,让各艘船相会配合赶到汇合点上,以此训练船长们对罗盘的熟悉程度,以及对海上通信能力掌握程度。这一天,船队按赵兴的要求驶向罗盘上的“庚六”方位,不一会儿,一片大的陆地出现在面前。
  这里是海南岛,现在它还很荒僻,只是作为官员的流放地,犯罪的官员除非遇到大赦,否则终身难以返回大陆。
  目前,整个海南岛也唯有靠近大陆的地方有汉人居住,纳入官府的管理,称为琼州,而岛的另外三面,分别是面对交趾的昌化军,面对南海的朱崖军、面对东部外海的万安军,除此之外都是黎人。
  船队缓缓驶入一个陌生的港口,蒲易安站在船首,望着逐渐驶进的陆地,摇头叹息:“港口太简陋……不,这简直不能称之为港口,就是一片天然石滩而已。泊位没有整修,只能停靠小船……哈哈,不过这里真是一个良港,群山环绕,即使刮台风,船只也不怕被吹到。”
  “走,上岸看看去”,赵兴邀请到。
  蒲易安怀疑地打量着岸上:“你说,这里都是罪犯与逃人活动的地方,当地连粮食都不能自给,是吧?我们上岸,安全吗?”
  “那就带上金不二、萧峰萧崎,让陈不群留在船上照应,命令各船加强戒备,未经许可登船,不管他打着什么七号,哪怕自称当地衙役,也格杀勿论!”赵兴杀气腾腾地说。
  第一部 华丽的前奏曲
  第1035章 不被珍惜的土地
  这里是昌化军藤桥镇,以前这里还有一个名字叫儋州(县),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儋州”被废弃,改为昌化军,原先昌化县行政班子则并入藤桥镇。
  “我来过这里”,赵兴漫步走在伦江江边,指点着周围沉思。
  “你?”蒲易安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是说自己第一次下南洋吗?怎会来过这里?难道是梦里?”
  “不是梦……沿着这条江水一直走,里面就是原先的儋州县,现在的昌化军军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原先反而是昌化军所在……”
  蒲易安瞪大了眼睛:“原来你真来过这里,什么时候?”
  “现代!”赵兴在心里默默说出这个词。现在,这里是洋浦港,海南三大深水港之一,他还记得离这不远就是东坡书院。可这些,他说不出来,只好默默无语。
  在蒲易安眼里,赵兴一直显得高深莫测。现在对方不说,他稍稍想了想,随即把这问题放弃,自语说:“我倒是第一次登上这个地方……瞧,它荒凉的可怜,我听说:昌化军待过的地方简直如蝗虫过境,现在这片遭蝗灾的土地无法养活他们了,他们便夺取了儋州县,把自己原先的土地扔给了小镇。”
  “这不是更好吗?”赵兴微微冷笑着:“这附近还有比这座小镇更好的深水港吗?昌化军不要我们要,跟镇一级单位打交道,反减了不少麻烦……哈哈,妙,绝妙!”
  蒲易安扫了一眼周围,远远地有几位村民围在那里,冲他们指指点点金不二等人已全神戒备,紧紧握住刀剑守在他们身后。蒲易安轻轻摇了摇头:“倒是……这里都是罪犯与逃人出没的地方,岛上官员都是罪官,或者干脆就是贪官。他们被贬谪到此的,一肚子怨气,许多官员被贬谪到此后,甚至生不能离岛,这样的官员怎有心料理政务——他们最易买通。
  但,你也要考虑粮食问题,当地黎人并不喜欢耕作,只以打猎为生。因为这里的猎物太易获得,相对来说,耕作反而劳苦,所以这里的粮食,岛民自己吃都不够,每当风暴季节时,运粮船偶然不能及时抵达,吃惯稻米的贬官与汉民就要饿肚子了。
  在这里设立补给基地?这里的码头能养活多少人,若人力不足,它每年又能周转多少货物?本地有什么货物贩售?建个码头,货物全凭大陆出产,若出货量不大,能维持这座码头吗?“
  赵兴笑的很奸:“我只看中它的隐蔽——岛上罪官终生不能离岛,还最易买通,那么,我在这里弄得动静再大,谁会去告发?
  至于岛上的出产吗?你忘了我船上的货物——糖霜!这里一年三熟,种植甘蔗再理想不过了。只要糖霜贸易做起来,那就是巨额利润,用金子打造那座码头也都值了……怎么样,想投资吗?你我二人把这港口建起来,然后坐地收费,以后即使不跑海贸了,也能日进斗金。
  瞧,我还打算我们的造船基地设在此处,这样,热带的硬木运送到这里,航程缩短,价格低廉,而从这里运送糖霜出港,既可以避开广州市舶司的搜检,还缩短了运送距离。重要的是,海货运送到这里,再换个包装进入大陆……嘿嘿,那就不是海货了,是琼州当地产品,市舶司管不着我们了。
  你算算,光省下来的税,够不够维持这块码头!“
  能闯海求富贵的人大都是些敢于冒险的人,蒲易安听到这番诱惑,心动了:“好,你去把当地官员搞定,让他准许我们修建一座库房,我会从泉州调拨人手,把前期工作做起来……等我们这趟返回后,你与我一起修建这座码头。”
  “看我的”,赵兴吆喝陈不群:“拿我的手本去,送给儋州县令……不,送给昌化军都巡检送去!”
  昌化军都巡检名叫张宛,他是从青唐一带待罪贬谪到昌化军的,罪名是“创造事端以生边害,万死不塞责,诏贬昌化军都巡检”,今日,他正在与同为贬官的军事判官吴源、巡检刘卓坐在后堂郁闷。
  “吾今日要死在这里”,张宛大呼小叫地说:“咱家待惯了青唐寒冷之地,实在受不了这里的酷热,要死了!要死了!”
  军事判官吴源、巡检刘卓官职都低于张宛,但同病相怜使他们忽略了品级,两人都斜躺在凉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热啊,没想到,天下还有这般酷热之地,我等大概都要死在此处!”
  衙役懒洋洋地走进来,有气无力地递上一个名帖,他是主官张宛带来的亲兵,自然有资格在张宛面前使懒。
  “唤上来,唤上来!”张宛看也不看手本,大叫:“我日日在这里等死,还有人来拜访,不管是谁,唤上来一聚!”
  “黄州贡士赵兴赵离人,拜见各位老大人”,赵兴恭恭敬敬地向三位官员行礼。
  三位官员连屁股都不抬,继续懒懒地躺在凉榻上。张宛砸吧了一下嘴:“雄壮,好雄壮的汉子!黄州赵离人,我与你往日并无干办,怎想起拜访咱家这位罪人!”
  “吾师东坡居士,亦是罪人”,赵兴轻轻地回答。
  “东坡居士……不认识!”张宛粗声回答。
  “黄州?东坡?”判官吴源是文人,他经常看邸报,知道点武人不知道的消息:“据闻,黄州有四位贬官,尊师贵姓?”
  “家师姓苏讳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大苏学士!”吴源惊得跳了起来:“怠慢,怠慢!世兄请宽坐,且容更衣!”
  张宛见到吴源的惊态,想了片刻,也是一惊:“可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苏学士?”
  刘卓的问题也是同一个:“可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苏学士?”
  “正是!”
  “请宽坐,且容更衣!”三人相继站起来,庄肃地说。
  等这三人换上官服,重新与赵兴见过后,张宛以目示意吴源开口——不是他不想开口,是因为他老粗一个,自惭形秽,怕说出的话不雅,所以才指使文人吴源出面。
  “遮么是学士也要贬职昌化军,所以遣世兄前行?”吴源小心地问。
  “非也”,赵兴先解释了“东坡居士”这个名号的来历,续说:“家师困顿,耕作糊口。学生家贫,无以奉养,故而打算远赴海外,左右弄些息入,以令家师生活改善!”
  吴源长叹一声:“学士就是学士,我怎么遇不到这样的门生!唉,有什么要求,你说!”
  张宛说话较慥:“奶奶地,咱家怎么没有这样的伴当,好,吴源说的话,就是我们三人说得,我等怎么帮你?”
  张兴看了看这座官衙,轻轻摇头:“这房子盖得不好,既不通风也不风凉,学生知道一种建筑法,可以让屋内四季恒温——无他,墙中埋上铜管,让水环绕其中而已!”
  “好!”三人齐声喝彩:“我等不耐酷热,你这一来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承情承情!”
  “学生还有一请,想在藤桥镇修建码头与库房……”
  “由你”,张宛豪爽地回答:“此处‘以军使兼知倚郭县事’,地方上的事我可以做主,昌化军‘户八百五十三’,用不了那么多的地,你需要多少只管去划,哈哈,有了你这码头,今后我等不再有断粮之忧了。这也算是有功于国呀!”
  吴源、刘卓频频点头,吴源答:“如此有益之事,即便是续任官员,恐怕也挑不出刺来!”
  整个昌化军只有八百五十三户?赵兴被这一数据雷到了。他还在沮丧,张宛过来亲热地搂着他,低声问:“你恰才说过墙里埋铜管,能不能……”
  “没问题”,对方爽快,赵兴也爽快:“我那些修码头的工人,也要替我盖个临时居住的地方,顺便,顺便的问题。不过,修官衙?不好吧,不如我们另外修个私邸,如何?”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再然后的话,就不可对人言了……
  这次拜访过后,赵兴在这个荒僻的岛上,划了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
  “我下一站是交趾”,商船再度出航前,赵兴叮咛留下来的程族子弟程远:“这里将是我们南下的基地,我希望你经营好它……这样吧,朝廷官员三年一轮换,我们也比照朝廷官员的任期,你在这里干满三年,便可以回家。
  到交趾后,我会拿瓷器换粮食,往你这里运粮,运稻种。稻种不是用来种的,你给黎人分发稻种,种不种由他们。而后从大陆雇人手修建码头与货仓——蒲大官人派来的人回头就登岸。三年后,你把这片码头与厂区建好就可以回家,我另派人来接替你。“
  交代完这番话,赵兴立刻命令船起锚,离岸后,蒲易安诧异的看着岸上孤零零的两三个人影,问:“你怎么就放心,你不给他详细交代一下吗。”
  “这只是个补给点而已,所要干的事就是建房子,平整土地……简单活!他要是连这干不了,三年后让他回家……而后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来。我只要他能把人手召集齐了,为我们打下基础,就很满意了。”
  蒲易安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海南岛与交趾隔海相望,船只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已经抵达交趾。
  交趾就是后来的越南,在赵匡胤夺得皇位后,越南与赵匡胤有同样官衔的殿前指挥使、福建移民李公蕴也赶走了黎庄宗,建立了越南李朝。李公蕴篡位登基后,向宋真宗上表请求册封,真宗很不好意思地承认其独立地位——不是藩属国。于是,世界历史承认,越南独立建国的历史从这里开始。
  李公蕴即位后,自称越朝,迁都大罗城。由于他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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