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便又笑着离开。害她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代……曾经,吴卿在高中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今年的暑假他们结的婚,明年她就该毕业了,通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是最后一个属于自己的秋天。
“那个……寒假我想去旅行。。。。。。”对方刚要说话,颜薄又补了一句,“我自己一个人去。”
“记得早些回来。”话语里带着轻笑,她知道他是同意了,她舒口气,还没缓过劲,突然又来了条短信。
“别被人拐走了。。。。。。”
颜薄震了一下,迅速地合上手机,她不想这趟旅行的目的这么快地暴露,她想见吴卿一面,最后一次。
A城,在颜薄尘封的记忆里被定义为吴卿的城市。
颜薄游荡在大街上,行李箱划过柏油马路的刺耳声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梦游,她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所熟悉的空气,想让大量的潮气浸湿那段枯萎了的记忆,她渐渐清醒,自己是到了A城。
人来人往,车走车停,“一切都没变。。。。。。”蹲坐在公共汽车站牌下的颜薄满意地点点头,这里的一切都留有他的残影。
突然看见人群里熟悉的面孔,不曾熟知的记忆瞬间在脑海里快速地闪过。。。。。。接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淹没了那张脸。
她明白该去哪里找他,她也知道只有酒吧那种地方最适合他,因为他喜欢夜,喜欢城市里花花绿绿的灯火。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令人遐想的灯光,柔和的打在吴卿的身上,浮起了一层光晕,俊俏的脸庞带着她所熟知的笑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笑容,颜薄笑着朝他挥挥手,吴卿惊讶地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杯子走了出来,他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
“我来看看你。”抢在吴卿之前,她开了口,她是不习惯熟人间见面什么都不说的,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她也真的只想看看他。
他挠了挠头,觉得这一切像是梦一样,“呵呵,你那么想让我记住你呀!”
但颜薄知道,他迟早会忘记。随着时间的冲洗,自己便会慢慢淡在他的记忆里,一层一层的,直至变作空白。。。。。。而当多年以后,彼此再次相见时,他会怎么想都想不起关于她的种种,在脑海里的,只是片可怕的空白,而她自己呢,却可以面作坦然,对着他嫣然一笑,像是嘲笑般的语气说着:“哟,故人相逢。。。。。。”
当然,这些不过是见面后对未来的遐想,她就是这样,总是将以后的事都想好。
只是这一次就只能是遐想了。
“请客,我要吃米线。”颜薄将笨重的行李箱递了过去。
“是去东街的还是西街的?”
“东街。”
两个寂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口的拐角处。
她要的这场旅行,正在进行中……
她对面前的东西不是很有食欲,虽然很喜欢,但不知为什么,却咽不下口。
“不喜欢了?”吴卿坐在他身旁掰开一次性木筷,大口大口地将粘满红油的米线送进口中。“对了,当初,你怎么那么喜欢米线,天天吃都不腻。”
她听着他的罗嗦,掰开手中的筷子,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喜爱的东西送进嘴里,咀嚼着,她感叹如今的味道居然还和多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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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兮:十一月分开旅行(3)
从前,颜薄喜欢吃巧克力冰淇淋,那时吃一杯那样的冰淇淋是一种奢华的行为,现在,她可以用自己赚来的稿费买上一桶的冰淇淋;曾几何时,她如此依恋比自己大很多岁的地理老师,现在,她可以将这种依恋完完全全地放在自己老公身上了……
可不论再怎么样回味,再怎么想要当初的调调,却从未回到从前,因为时间从来就不能回到从前,就像他们的爱情。
颜薄沉默地吃着,就像是在吃掉曾经。
“你怎么喜欢吃米线呢?”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吃着同样的米线,问着同样的话……记忆最后一次播放他们在米线馆里对话的情景,
“一碗米线的爱情。”
“你编的?”
“不,地老说的。”
“就那个非主流大姐?”略带些稚气的脸旁沾上了油星
“说啥呢你。”她将筷子一搁,不高兴地噘起嘴,“我受伤了!”
“死,你个恋母癖!”他又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残存的米线。
“你管我。”白皙的双手叉到了腰上……
瞬间,停止……
回忆的屏幕上黑色的“The End”宣告着这段记忆的永不可重复。
旅行像是蒙太奇,减来减去,却少不了回忆。
吃完饭,他带着她来到了附近的公园,高中的时候,他们经常到这里荡秋千。
公园里的秋千很矮,是专门为小孩设计的,但她仍喜欢蜷腿勉勉强强地坐在秋千上,她之所以想要荡,主要在荡起那一霎那,会有飞翔的快感,就为了那一瞬间,她可以逃一天的课。
“怎么都不太说话。”年头长了,铁链摩擦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不会真的就只是来看看我吧?!”
他点了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老觉得这对于远方的某个人来讲这叫做越轨。公园里的光不很安静,但却正巧照到了颜薄脚前的一片空地上,像是习惯性的,她停下摇晃,伸出双手,将拇指交叉,让其余的四指舞动,一个有着两只头的鸟便在地上摆动着翅膀。
“真笨,大拇指应该重叠才像一只鸟。”他仍继续着吞云吐雾,还一边给她做示范。可她很快就撤回了手,伸直了腿前后摇晃。
“吴卿,你听没听过比翼鸟呀……”
“什么?”吴卿反倒陶醉到手影的乐趣里,手势不停地变着。
“它只有一只翅膀,要飞的时候,必须一雌一雄同时飞才可以,缺了一只,就不能再飞了……”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这问题真简单,再找另一个不就能飞了?”
“你怎么不去死呢!”
其实,她只是想让他明白,她和他曾有过爱,就像比翼鸟一起飞一样,可他却不懂。
颜薄觉得这样就够了,强迫他回忆起那些老了的旧了的、酸都要酸掉牙的事情简直和香水谋杀没什么区别。
只一夜的旅行,她已觉得满足,她得到了她想要,即使什么都没有,至少她知道他看似忘记了他们之间有过爱……
吴卿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他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牢牢地嵌在那里,仿佛一个男人强硬地看住了她的心。
他很爱她,即使在她上大学前他跟她讲了分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他隐隐约约觉得她不是属于自己的,哪怕他当她是另一个自己。
就像是比翼鸟,都觉得彼此就是自己,互不分离。
可比翼鸟不是童话里的雨燕,它是要停的,是要分开的,就像现在的他们。
现在,他们用嬉笑来掩盖心中的伤痛,仅当这是场故人相逢……
欢笑过后,她起身拍了拍裙子,撩开飘到眼前的发丝,悄悄地说:“我要离开,送我去地铁站吧。”
吴卿掐了烟,点了点头。
悲伤在延伸,就像他们的背影,长长的像要盖满整个人行道。
“不再留了?我还想给你买盒冰淇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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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兮:十一月分开旅行(4)
“不了,以后再说吧。”第一个谎,她觉得说得是如此的轻松不带有压力,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三个谎,这样,今天的一切就会成了真理。
“结婚了?”快到地铁站,他问了一句,颜薄感到了困难,她有些张不开嘴,只是盖住了右手,摇摇脑袋。吴卿又点了支烟,他也知道,这是个谎。“哎呀,到了。”话说着,就已到了地铁的入口,秋风开始作怪,在两人的心上狠狠地揣了一脚,很疼很疼,他们彼此都感应到了。
“我……走了……”她拽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想要离开,他笑了笑,仍是那一贯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此时此刻,她却恨这个笑容,“我会再来看你的。”第三个谎,她转过身闭上眼,泪水差点就流了出来。
“喂喂,别说得像是给谁上香似的。”吴卿不自主地抓住她的手臂,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放她走,即使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留的就别再留,可他明白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她不再属于自己,“下次再来,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有病!贵得要死。”颜薄勉强地笑了,但她没有转过身,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流泪。“我走了。”
“再见。”
没有回首,没有拥抱,没有热吻,恍若一场还会遇见的离别,平静而自然,却又隐隐的带着一丝丝的不安和不舍,没有谁能体会到,他们只以为这种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每个人都有最爱的人,而那个你最爱的人却往往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他们一直都这样以为的。
地铁上,颜薄突然摸到了外衣挎包里有东西,他知道是他的,掏出来才知道不过是用了一半的龙舌兰味道的纸手帕。
她又笑了,笑的妩媚而心酸,她不想忘记。
地铁快速的,无声息的,带她来到了城市另一端,她的家就在这里。
推开门,她看见了那人脸上的泪痕,和桌子上绽放着的玫瑰。
闪过他身边,颜薄闻见一股特殊的香水味,那是她很喜欢的品牌特有的品种,缠着老公很多次他都没给她买。
她知道他是不会给自己买的,恍恍惚惚,她又知道了些什么……
“发什么愣呢,小白痴。”
“我累了……”她一下扑进他怀里,将龙舌兰的气味蹭到他身上。
“你身上怎么有龙舌兰的味道?”
她慌忙抬起头,轻轻地对上那张还没闭着的嘴,“你闻错了,那是玫瑰的香味……”
转身进屋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玫瑰和桌子上的半包纸手帕。
“你喜欢分开旅行吗?”快要睡着了,他对她说。
“喜欢……”
第四个谎,颜薄觉得很没有必要,因为他们都不喜欢这样的旅行。
十一月,早已过去,现在是一月。
郭龙:无尘剑殇(1)
一
少年轻轻拭了拭额前的汗珠,重新将背上的行李紧了紧,随后嘴角扬起可爱的弧度,绽放出快慰且自足的笑容。顺着山路,再过半天就能抵达师门了。威严的师父,慈爱的师母,和善的师兄弟,还有师父唯一的女儿、那个自己打小就偷偷喜欢的小师妹,再过半天,就都能见到了。“泥人,不倒翁,还有这个桃花发簪……看到这些小玩意儿,嘿嘿,小师妹保证开心得跟鸟儿一样。”少年嘴角又浮起一丝浅笑,带着些许青涩的甜蜜与患得患失,在晨曦的微光中弥散开来,甜美如幼童。
这座山巍峨峥嵘,高险无比,远远看去,宛如一柄倒转剑柄、直刺青天的利剑,令人望而生畏,正是名满江湖的“铸剑山”。
山得此名,只因山上的“铸剑派”。顾名思义,铸剑派以铸剑独步江湖,所铸利剑非金非玉,销铁如泥。得到铸剑派之剑乃武林中人共同的梦想,因为那是身份、名望与力量的象征,所以江湖中凡有名气者,都或明或暗地觊觎,甚至甘冒丧命的危险上山盗剑。然而铸剑派守卫极为森严,对盗剑者一律格杀,因此非正常途径流入江湖的剑屈指可数。
铸剑派现任掌门人宗万剑当真是才能卓越,全心研究铸剑三十年,竟然找到了铸造“灵剑”的方法。半年前,宗万剑召集全体门人宣布了此事,并起名“无尘”,取“濯天下之污秽,独收清澈”之意,又命少年和其他几个门派精英下山寻找“自然精华”,而他则亲自去铸剑山绝顶聚集天地灵气。五个月后,少年没打听到任何消息,正自忧心,忽然接到了师父的亲笔书函,称灵剑已成,速回庆贺。少年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在这一天的清晨到达铸剑山脚下。
少年敲响红木大门的时候已是大日西沉。苍山如海,残阳把天穹一角染成血红。
“瘦猴儿,开门啦!”无人答应。
“瘦……哈哈!陈师弟,开门,我回来啦——”
还是没有人答应。少年觉得奇怪,伸手一推,二丈高的大门竟然呀地一声向后倾倒,摔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沉抑声响。
随后,少年惊呆了。
过道上满是残枝落叶,鸦屎鸟粪,还零星洒着已经泛黑的血!怎会这样?莫非……少年脑门一凉,一颗心不知沉到了什么地方。他怪叫一声冲进大门,奔过前庭,奔过别院,奔过后堂,一直奔到后院,像发了疯的野兽那样野蛮而又无助。他骤然加剧的心跳如鼓点般铿锵有力,而他浑浊的呼吸,像极了濒死之人发出的绝望呻吟,仿佛是对人世的扣问与声讨。
昔日整齐别致、花草相映的庭院早就狼籍不堪。师兄弟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连全尸都属少见,已经开始腐烂,师父与师娘的尸体更是被糟蹋得残不忍睹。师父血肉模糊、唇角尽裂,师娘双眼被挖、表情扭曲,二人死前所受的折磨与痛苦可见一斑。
少年瘫倒在地,咬住手掌呜咽起来,声似梦呓,低若游丝。不多时,鲜血便顺着唇角流下,坠落在地,一滴,两滴,像凌空盛开的诡异红花。
少年突然猛窜而起。他还没有看见他的小师妹宗飞妍!他张口大呼,奔前奔后,仍是没有找到。一瞬间他竟分不清自己是悲是喜。
当然,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柄刚刚铸就、名为“无尘”的灵剑。
富丽堂皇的殿堂到处充斥着尸臭。浓烈的血腥味让少年觉得分外恶心,腹中剧动犹胜翻江倒海,喉咙一甜,终于忍耐不住,秽物自口汹涌而出。
少年掘坑将师父师娘、以及师兄弟们埋葬。此时正值仲春,桃花本应开得正艳,却不知为何,漫山遍野的桃花一起飘零而下,纷落如雨,盖住了这上百座新坟,浓墨重彩地点缀了他们的死亡,似乎在印证着生命的无常与善变。少年缓缓抽剑,在臂上清清楚楚地刻下“报仇”两个字。鲜血汩汩而流,触目惊心。
望着桃花,少年怔怔地想,这些艳丽不可方物的小精灵,还不及她可爱……
郭龙:无尘剑殇(2)
少年大哭一场。此后,他的双眸干涸了。
他仔细寻查每一个角落,意欲找到一些仇人的蛛丝马迹。十天后,他终于瞥到一枚嵌入柱子的暗器。此暗器呈梅花状,栩栩如真,几片娇柔的嫩瓣姗姗可爱,细蕊尤其动人心魄,其毒性却是见血封喉——这是持江湖牛耳的落梅山庄独有的暗器。
天边的一抹血红,格外妩媚。
这一年,少年十七岁。
二
铸剑派惨遭灭门一事不胫而走,震惊了整个武林。人们为神剑尽殁深感惋惜的同时,却没想到,一个少年在这场浩劫里逃出,正在铸剑山绝顶发疯一般地练剑,不分昼夜,不惧寒暑。原来少年在整理师父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剑谱,世人只知铸剑派以铸剑闻名遐迩,冠绝宇内,却不知其门中另有一套世代相传、天地为之变色的可怕剑法。只因修习此剑法极易迷魂失心,变成名副其实的“杀人机器”,创派伊始即有门规严禁修炼,由掌门亲自保管。然而少年身负血海深仇,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把诸多事端抛于脑后。
少年拼命地练剑,却要在夜里忍受噩梦的煎熬。起初,他梦见的是自己的师兄弟。他们个个五官糜烂,四肢不全,面目狰狞地扑上来,在他身上撕咬。即使在梦里,他也吓得几乎窒息。虽然他手中有剑,但他又怎么忍心向自己的师兄弟们出手?但终于有一天,他不再感到不忍与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