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中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这仗还有得打,听说趁着停战之机,日军开始大规模修筑外高桥、川沙和老湾口几个港口,不断地输送钢筋水泥等物资,日军分明是想把浦东经营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桥头堡。”
安毅点了点头:“日军确实是在黄浦江东岸修筑永固工事,整条工事贯通黄浦江和金汇河,从长江出海口一直修筑到杭州湾,日军固守的决心很大,不过这也是我感到不可理解的地方,日军既然苦心积虑要开辟第二战场,其核心目的自然是攻陷南京,'逼'迫我国民'政府'投降,尽快结束战事,否则战争拖延下去,***的经济迟早会崩溃。但现在看他们在浦东的行动,又像是坚持长久作战,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治中沉思一会儿,缓缓分析:“这个问题很好理解,防守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只要日军牢牢地控制浦东一线,那么他们就可以通过浦东这个地方,源源不断地向浦东地区派遣兵力,随后在战舰的保护下,分别于杭州湾和长江两翼实施强攻。
“日军舰炮的威力,此前我们见识过了,试想一下,若是日军用战舰炮火一路覆盖金汇河口至金山亭、金山卫、全公亭、乍浦一线,日军水陆结合,实施强突,短时间内形成局部优势,步步蚕食我们的阵地和生存空间,截断沪杭铁路和公路,进而将我上海军队与后方割裂开来,从战略上来说,这是一步极为高妙的应对,我们不能不引起足够的重视。”
安毅细细一想,张治中说得很有道理,如今日军占据着海军的绝对优势,空军实力也在稳步恢复,一旦再投入数量巨大的陆军,以***人的一贯狂妄自大,采取硬碰硬的方式强行突破是完全有可能的,因此原本心中隐隐不安揣测的日军会不会采取“声东击西”之计从江苏或浙江沿海登陆的疑虑消散许多。
告别张治中,已经是二十日凌晨,安毅放弃了去拙政园打扰返回苏州处理公务的叶子欣的想法,连夜赶往嘉兴,与夏俭等二十六军将帅商议加强浦东及杭州湾防线等事宜
黑龙江省,绥化城。
由于绥化外围三道阵地连续丢失,同时深具威胁的日军野炮兵联队的重炮也损失殆尽,第五师和第六师将帅成功会师于绥化城东北方向的火车站。
“老胡,你们第五师攻城好大的声势,这么大口径的重炮,我们第六师想都不敢想!这些日子,我带着部队在南边小打小闹,天天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传来,不服不行!”
在前方激烈的枪炮声中,第六师师长何毅飞、副师长夏宇凌带着师部一干参谋人员,匆匆而来,向迎下列车的第六师师长胡继秧、副师长李啸和参谋长的唐问大声称赞。
自渡河作战以来,唐问表现极为出'色',不管是作战计划的制定还是部队新兵种、新序列的建立,唐问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李啸觉得自己这个副师长挂着个参谋长名头颇有些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味道,于是在占领瑷珲城后,主动向师长胡继秧建议,二人联名向救***军部提名,由作战参谋唐问担任师参谋长职务。总部很快就复电,同意了第五师的请求。
胡继秧笑着道:“若是没有兄弟部队支持,我们哪里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这次咱们合伙打下绥化,以后这大、小兴安岭,就是咱们的栖身之所,少不了合作的机会,以后这种客套话就不要再提了。”
何毅飞指着流光溢彩、弹雨纷飞的绥化城,问道:“这里距离哈尔滨不过一百多公里,打下后能守下来吗?”
胡继秧道:“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过这附近有的是大山,咱们就在这儿和小鬼子耗下去。打下绥化后,我们得抓紧时间坚壁清野,战略物资和机械设备全部运往瑷珲城,背靠苏联进行重建,然后坚决执行军部的命令,迁移平原地区的民众到远东进行垦殖,就算背上骂名也要果断行动,否则待日军援兵北上,这松嫩平原的人力物力就尽为日军所有。战争打的就是综合实力,人力也是一种巨大的资源,这个时候咱们不能有'妇'人之仁。”
何毅飞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双方将校大都是叙府士官学校的熟人,这会儿见面一阵寒暄,不知不觉就聊到了英明果断的胡继秧身上。现在第五师完全可以用暴发户来形容,不仅缴获大量日军的武器装备,再加上靠近苏联作战近水楼台的优势,又建立起了一个坦克团和迫击炮团,炮团的实力也再次得到加强,第五师兵强马壮,声势远在渡河作战的其他友军之上。
特种兵出身的第六师副师长夏宇凌上校有些惭愧,正是由于他的不理智行为,导致在强渡松花江时出现大量伤亡,结果渡河后只能采取游击作战的方式,'骚'扰敌人的后方,虽然通过缴获和发动群众,部队的实力有所增涨,但比起第五师来,就差得太远了。
胡继秧早就注意到夏宇凌的不自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老夏,你可是特种部队的天才,以后咱们第五师的特种大队建设,还得请你多加指导才是。你不知道,昨晚现在该说前天夜里了,我们进攻北安的时候,特种大队可是发挥了巨大作用,没费多少工夫就占领了重兵把守的县城。咱们安家军这个优势,可得在咱们手里继续保持和发扬才行。”
听到自己的老本行,夏宇凌神'色'舒缓许多:“一定,一定!虽然制定作战计划统筹全局我不在行,但对于特种作战,我敢说北上的队伍中,没人能比得上我。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以后要长期在大小兴安岭地区进行游击作战,不好好***练一下特战技能怎么行?”
“着啊!就等着你这句话了。走,上车叙话,前面把整条战线巩固下来发起下一波进攻还得一段时间,咱们先聊聊。”
胡继秧说完,就拉着何毅飞和夏宇凌的手上了火车。一行人刚刚走进指挥车厢,通讯参谋快步走了进来,大声汇报:
“报告!六师侦查部队来报,哈尔滨日军抢修完呼兰河上被炸毁的铁路和公路桥梁,迅速派出援兵北上,目前其前锋部队已经顺着铁路旁的简易公路进至绥化东南方向五十余公里的石人镇,六师布置于公路铁路沿线的部队正在阻击。”
胡继秧和何毅飞对视了一眼,一脸的惊讶,显然都没有想到日军的援兵会来得那么快,这就意味着在进攻绥化的同时,还必须分出一部分兵力阻挡绥化西南方的日军,否则战局极有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
“日军前锋部队有多少人?”胡继秧问道。
通讯参谋回答:“来援的是日军混成第二十八旅团及***三十五旅团,这两个旅团原本驻防于辽东半岛,于昨日上午抵达哈尔滨,此外这部援兵中还有伪军一个满员师,敌人援军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人!”
“三万?鬼子倒真舍得下本钱!”何毅飞四处看了一眼,大步来到车厢壁挂着的、缴获自日军的北满地图,拿起指挥棒,指着石人镇北面十公里的白垩镇道:“白垩镇以南的铁轨,早就被我们六师劫掠一空,连铁路路基都给炸没了,因此,他们只能继续步行,短时间内威胁不到咱们。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建议分出一部人马前往迎战,待拿下绥化后,再迅速南下,一举吃掉这股援兵!”
胡继秧若有所思:“一口气吃掉日军三个***旅团,胃口显得稍微大了一些,不过若是不解决这股敌人,我们接下来就不能放手发动群众迁移,所以就算再难啃,也得坚决地把它吃下来。”
“可是,绥化城之敌也很重要!”
脸'色'严峻的唐问说道:“如今在绥化城内的守军数量不少,起码还有五千日军和六七千伪军,对手拥有城防上的巨大优势,我们两个师加起来有三万五千余人,若是分兵阻敌,这仗难度很大!”
“我觉得,分出一个旅去阻敌,把我们六师的坦克和装甲车配备给阻击部队,应该可以完成阻击任务。日军快速北上,重装备肯定不会有多少,平原之上,正便于我们机械化部队展开。”
李啸提出自己的意见。
六师师长何毅飞点了点头,李啸的建议极为不错,以救***一个旅加上坦克装甲车,完全可以抵挡住一支没有重武器随行的日伪军轻步兵部队攻击。六师副师长夏宇凌却觉得李啸的建议有些不妥:“我们以不满两个师的兵力,攻击拥有坚固城防的守军,凭借的就是苏联援助的坦克和装甲车!若是没有这些先进的武器,我们很难击破日军的乌龟壳!到时候攻坚不力,防守也吃紧,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胡继秧笑着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觉得应该这样部署:分出部分坦克和装甲车协助防守,另外部分则参与进攻!一旦进入巷战,坦克和装甲车若是没有步兵协防,很容易被鬼子的“敢死队”炸毁,所以我认为,进入绥化城内的战车数量不宜过多!”
两个师的将校又经过合计,最后决定由第六师副师长夏宇凌亲自率领六师十八旅前往绥化西南方的兴隆镇阻敌,第五师派出在瑷珲得到苏联远东红军继续加强、已经扩编为一个团的装甲部队两个营前往助战。为加强炮火力度,第六师炮团和防空营配属给阻击部队使用,攻击绥化城的炮火,则由第五师炮团包了。
夏宇凌领命离去,胡继秧又向第五师奉命阻击的各部下达完命令,微微喘了口气,然后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为了在天亮前拿下绥化,胡继秧果断下令:
“给炮团、装甲部队十五分钟准备时间,随后五师、六师,一起对绥化城外围阵地发起最后的攻击!”
绥化城里的日军,重炮群已经全部被摧毁,救***开始在被炮弹炸毁的铁路上,铺上铁轨,以便在部队发起进攻的时候,装甲列车可以贴近绥化城,用240毫米列车炮轰击坚固的目标。
与此同时,第五师炮团的加农炮和高'射'炮,悄悄向前移动,全部对准了绥化城方向。
最后的决战即将来临。
第一四〇三章 战绥化(二)
第一四三章战绥化(二)
安毅正靠着打盹儿,车子突然猛烈地刹车,若不是沈凤道眼疾手快,用手护住他的额头,估计就得与前面的靠背来一个亲密的接触。
安毅睡意全无,扯开沈凤道盖上的薄'毛'毯,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一边问,一边想推开车门下去看看。
沈凤道警惕地拉住他的手:“先别忙着下去,先听小九说说是怎么回事。”
安毅会意地缩回手,透过车窗上的防弹玻璃向前望去,只见在一轮明月照耀下,公路两旁波光粼粼,景'色'极为宜人。不愧是江南,碧波万顷,在其他地方很难看到这种湖连着湖的美景。
没过一会儿,林耀东从前面跑过来,凑到窗前道:“司令,十多个逃难的小孩子堵在前面,其中有两个小孩晕倒在路上了,据说是饿晕的。卫队已经控制了周围,下去看一下吗?”
“小孩子?”
安毅左右看了一眼,除了湖水外别无参照物,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哪个地段,附近有没有我们部队驻防?”
“刚过京杭运河,前面是平望镇,二十六军在这里设有一个兵站,负责物资中转和兵员招募工作,大概有一个营驻防。”沈凤道想了想回答。
安毅释然了:“这样的话,倒怪不了夏俭和虎头他们,预计是从水路从上海逃到这儿的。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下车越过十二辆大豹子,只见十余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蹲在路上,身子蜷缩在一起。看到又有人到来,他们惊恐地抬起头,黑乎乎的脸上满是污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凄怨与绝望。
看着这让人窒息的目光,安毅心中一酸,'摸'了'摸'身上,发现衣服口袋鼓鼓的,心中一喜。晚上和叶子欣、于可馨一起在苏州松鹤楼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昨天是于可馨的生日,安毅没有准备礼物,就叫小九去江南集团的苏州分部,要了些精美的糖果过来,其中就有巧克力糖。吃完饭离开时,叶子欣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到自己的口袋,说开完会后肯定已经很晚了,巧克力卡里路高,正好填肚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安毅蹲***子,掏出巧克力,一一发到这些个小孩子手里。
“小朋友,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没有大人和你们在一起呢?”
安毅看到孩子们不知所措的样子,也不气馁,又从衣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示范着剥开糖纸,然后放到其中一个小孩子嘴边。刚开始这个孩子还很恐惧,但***了***,发现很美味,戒心顿去,贪婪地把糖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其余的孩子有样学样,也剥开糖纸,把巧克力放入嘴里,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为首一个孩子看起来年龄稍大,几口咽下巧克力,壮起胆子说道:“叔叔,我们都是从上海来的。现在上海兵荒马'乱',讨不到东西吃,我们看到租界里到处都是收容儿童的福利院,就和小伙伴们随便找了一家报名。
“昨天福利院的叔叔阿姨说为我们找到了收养的人家,要送我们到江北,于是从吴淞江一直坐船到这儿。可是那些叔叔阿姨太吝啬了,一路上一口饭都没给我们吃。半夜我起来***的时候,听到其中几位叔叔阿姨在说***话,我感到有些害怕,就叫上我们一干小伙伴,趁着船在前面芦苇滩休息的时候溜了下来,一路走到这儿,结果小六、小八饿晕了过去,把你们路给挡住了叔叔,你放过我们吧,下回我们不会挡路了”
“叔叔不会怪你们的,等下还会带你们去吃饭。对了,小姑娘,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话呢?”
安毅微笑着问道。这个孩子声音娇娇嫩嫩的,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子。
社会果然是最磨砺人的,放到后世,这样的年纪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而他们已经走上社会,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另一个脑袋几乎全秃,只有头顶竖着三根'毛'的孩子抢着说:“很简单啊,以前在虹口那边乞讨,那些***人最讨厌了,不仅不给吃的,还要打人,他们那叽里咕噜的话,很好辨认。”
鼓励地点了点头,安毅心里琢磨着,***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跑到中国来收容孤儿?想了想,又问道:“那个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多吗?”
“多,好多!”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为首那个小女孩说:“这家福利院有些古怪,我们进去后才知道,他们一般只收养一岁到三岁的孩子,还派有专人带,刚开始我听那些保育员唱的歌曲曲调很古怪,一直不明白唱的是什么,但今天听到他们说***话,我才想起那些都是***歌曲。小孩子很受优待,一日三餐都有保证,但我们这些年龄稍大的孩子却从来都吃不饱。”
安毅心中越发凛然,沈凤道和林耀东相互看了一眼,沈子凌、成世明都想说话,但安毅已经站了起来,吩咐道:
“把孩子们带上车,我们先去前面的平望镇,给他们捣鼓一顿好吃的。马上通知夏俭和虎头,到平望镇来开会,***人把黑手都伸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不斩断它,怎么能够放心?”
“是!”
通讯参谋领命而去。
安毅笑着向孩子们道:“小朋友,叔叔带你们去吃饭好不好?”
安毅身上有一股天然的亲和力,小孩子些刚刚吃了他的巧克力糖果,一个个眉开眼笑,安毅丝毫也不嫌脏,把那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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