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大家伙儿见萧瑛领着萧岚与乐恬枭前来,三人身上的穿戴皆不是凡品,且那对年轻男女一个英眉秀目,另一个气宇轩昂,实为一对绝妙的璧人。
小小的医馆内不禁炸开了锅,直道是富贵人家的婆婆领着儿子媳妇前来看大夫,定是那位面容佳好的媳妇身怀有孕了,因为这间医馆虽小,可医馆内的马大夫却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
萧岚偶也听得些人群中的议论,不禁笑得一脸亲昵看向乐恬枭,也不管他是否尴尬,她却是尽量地装出了一副贤良妻子的模样。
“马大夫。”萧瑛走在最前,对准了那个为佟氏瞧过病,诊过喜脉的马大夫颔首,“能否借一步说话?”
马大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今日着一身青色的袍衫,正埋首为顾客看病,这厢听见萧瑛的声音,便是抬起头来应对,眼里写满了陌生,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女人。
“这位夫人,”马大夫看了一眼这一行三人,也同医馆内其余人一样,认为这是婆婆儿子媳妇的组合,“实是不好意思,我这儿虽是小医馆,但看病抓药也还是得站个队,还请夫人带着您的儿子媳妇按规矩排好队再来。”话毕,马大夫又是埋首继续为眼下的病人瞧病去了。
乐恬枭满脸的尴尬,一双大手摁在剑柄上来回的摩挲。
萧岚自是最乐不可支的了,一面小心翼翼地往乐恬枭身边站,她就不相信这个乐恬枭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不热
“马大夫误会了。”萧瑛理了理自己的发鬓,“我们三人可不是来瞧病的。”
“那夫人一定是走错门儿了,请恕老夫不远送。”马大夫这回头都没抬。
萧瑛哂笑几声,尔后却是敛了笑,立于马大夫面前不曾移步:“我们是萧家的人,为了什么而来,您老人家心里应该最是明白吧?”
其实萧瑛与马大夫之间的年龄相差不了几岁,但是因为马大夫之前的傲慢无礼,导致萧瑛现在心里十分恼火,便是直称他一声“老人家”。
话语刚落,只见马大夫的右手一抖,险些扎错了眼下这位病人的脉,他连连为病人赔了不是,尔后唤了自己手底下的徒儿过来为这位病人瞧病,自己却是恭敬地站起身子来,对上萧瑛的视线有礼一句:“夫人请里间说话。”
他这是把萧瑛当成了萧王氏了。
萧瑛心里大概也知道,也乐得马大夫这般作想,便不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四人一行到了里间,马大夫先是吩咐小童去上了茶点过来,待一切安排妥善了之后,马大夫才是坐在椅子上寂寂发抖。
“我们时间紧,这就是开门见山了。”萧瑛从袖中拿出个丹色的锦囊来,推至马大夫的手边,“这里头可是实打实的一百两雪花银,多的没有,你只要做一件事便可得到。”
乐恬枭抱着寒剑站于一旁,一脸冷然的模样,马大夫瞄了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
再看萧瑛,只见她以食指叩着桌面,食指上戴着的翡玉戒指发出幽绿的光泽:“对你而言并非难事,你只需将我们府里佟姨娘怀孕的事儿老老实实说来即可。”
“夫人,老夫一向踏实做人,贵府姨娘小产的事儿,真的与老夫无关呐”马大夫以为萧瑛要将佟氏流产的事儿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萧瑛并不理睬马大夫,只用眼睛四处地打量着这间医馆,尔后面露微笑:“这医馆虽小,但甚在有个里间院子,瞧着温馨,拿来与那些萧家退役下来的老人做做私宅倒是不错的。日后,他们还可拿这前头来开个小铺子什么的呢。”
“但请夫人高抬贵手贵府那件事儿真与老夫无关”马大夫听了萧瑛的话,被唬得不行,腾地一下站起,抬手作揖于萧瑛跟前。
萧岚与乐恬枭面面相觑,还是搞不懂萧瑛想要作甚。
“我何时说了她流产的事儿与您老人家有关了?”萧瑛说得慢条斯理,“不过是想让你向我汇报汇报,佟姨娘她总共怀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害喜,吃得什么药,那胎到底稳不稳,之前有无小产的迹象。”
萧瑛一连串问下来,与在府里问春枝她们的问题差不多。
马大夫更是莫名,这胎已经滑了,还问这些作甚?
还不等马大夫回答,萧瑛却又是冷目直逼:“还是,佟姨娘她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怀孕呢?”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萧岚和马大夫同时惊愕地看向萧瑛
“马大夫,这天儿还不算热的,您额头上怎地出这么多汗呢?”萧瑛脸上渐显得意之色,“还有这百两银子,你到底是要不要?”
“佟姨娘是真的怀了孕,尔后吃了含有附子粉的点心流产的。”马大夫言辞坚决,看来是放弃了那百两银子。
萧瑛不是个非常有耐性的,见状,便是侧过头来看向乐恬枭:“出府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可还记得?有劳了。”
语毕,乐恬枭点头,上前几步,挥手拔出自己的寒剑,剑离鞘之后,锋利而逼人,泛着凛凛寒光,瞬间架于马大夫的脖颈上,吓得他心胆俱裂
在乐恬枭的剑下颤颤跪下,尔后看向萧瑛战战兢兢地求道:“夫人究竟想要作甚?老夫不过是做个小本儿生意,经不住夫人这般……哎哟,大侠饶命,这可是命脉所在啊,小心点小心点……”
“我想知道什么,方才不是问清楚明白了么?”萧瑛心下微松,想来这个马大夫还是个怕死的,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这……这……”马大夫游移着,乐恬枭却是冷目一凛,手上加重了力道,惊得马大夫连连求饶,嘴里喋喋招供,“是是是,老夫如实说来便是”
“老夫,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啊……”马大夫吓得汗如雨下,跪于地上招供道,“那日有个萧家的下人来请老夫去贵府诊脉,佟姨娘要老夫对外谎称她怀孕了,老夫本是不敢扯谎的,可,可佟姨娘却是用银子与手段来威胁老夫……老夫也是一介小人物,怎经得住佟姨娘那般恐吓……才是,才是答应了下来,帮着她隐瞒了你们所有人……”
“她拿什么威胁你?”几番谈话下来,萧瑛很快明了,这个马大夫不是个贪财的,那佟氏还可以拿什么来威胁他?性命?凭着佟氏的能力,应不能拿马大夫的性命怎么样吧?
若是文君华,还差不多……
想起那个倔强而强硬的丫头,萧瑛不禁笑了笑,多多少少,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她声称若是老夫不肯答应……便,便马上让下人通知外头……说是,老夫对她起了yin心,有意欺辱……”马大夫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将实情脱出,尔后又是抱拳向乐恬枭求饶道,“侠士,侠士饶命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老夫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侠士高抬贵手,老夫的命不值钱,不要脏了侠士的宝剑呐”
第171章一首凤求凰
“乐恬枭,谢了。”萧瑛满意马大夫的答复,事情果与自己猜得无二。
从昨日瞥见了亵裤上的血迹开始,她便怀疑上了佟氏。
大家都是被她那楚楚可怜的外表给骗了,虽然没有因此而惩罚文君华什么,但是大家都对佟氏怀孕流产的事情深信不疑。
唯她,心里一直在怀疑着佟氏,是否病态到要自演这么一出苦情戏。
怀了孕的人,出血本是正常事,但奇就奇在,那血迹仅有一星点,不似小产见血的迹象,倒像是……葵水突来,猝不及防才在里衣内留下的……
而怀孕的人,怎会有信期?
那件月白亵裤是上好的缂丝制成的,定是佟氏舍不得扔才咬牙让桃儿拿去洗的。如此,却是阴差阳错地让自己瞧见了,败露了她一直以来精心策划的局。
乐恬枭迅速收剑,马大夫松了一大口气,身子一软,由跪变为瘫坐在地,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夫人饶命,该说的老夫都说了……是老夫一时蠢钝,才会协助佟姨娘瞒下她假怀孕的真相……要打要罚都悉听夫人的,只这间医馆,还请夫人高抬贵手老夫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没了这间医馆,老夫一家老小可不知该如何存活呀”
“起来吧。”萧瑛起身,倪了马大夫一眼,“跟我去趟萧府,将方才你说的那事,再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与府里的人听一听,做完这些之后,我保你无事。”
“再而。”萧瑛接着道,“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回来之后将这仁心堂卖了,带着银子与你家老小,奔向其他地方去罢,开个医馆也好,买间宅子也好,日后不要再出现于洛城,免得传出什么对萧家不好的风声……届时你没按照我说的做,可仔细了你家老小”
“是是是”马大夫立马起身躬身作揖,“老夫定带着一家老小走得远远儿的,再不出现在洛城一带”
“恩呢。”萧瑛满意地笑笑,尔后将那一百两银子递于马大夫,“拿着吧,皇商不好惹,这话儿你时刻记住了。”
马大夫身一抖,语气微急:“记下了记下了,老夫永生不敢忘”
一行四人出了仁心堂,萧瑛早为马大夫准备了一辆小马车,由乐恬枭亲自驾车护送。
马车上,萧岚细想了一会儿,尔后抬头对上自己姑姑的视线:“怪不得。”
“嗯?”萧瑛的心情甚好,总算解决了一件事,心头轻松无比,脸上笑容渐浓。
“我一直在好奇,姑姑为什么要问春枝那些问题,又来找马大夫盘问那些的,原来姑姑心里早有怀疑。”萧岚忽然面露崇拜之色,“姑姑是怎么想到的?”
“我?”萧瑛笑了笑,尔后将昨日里,自己瞥见桃儿与小青对话的事情一一道来。
萧岚听后恍然大悟:“难怪姑姑昨儿会向娘请命来处理盘查这事儿,我就说嘛,以姑姑好玩不愿沾惹是非的个性,怎会愿意出面来彻查这事儿,原来是心里早有底了。”
萧岚越说越起劲,脸色也很配合地微微凝起:“所以春枝才会一问摇头三不知,桃儿和小青两个也慌慌张张的,原来是佟姨娘压根儿就没怀过孕,她们根本就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
“可恶的女人,我们都被她骗了娘虽然不是很看好她,可也为她肚里流掉的那个难受了一阵子呢”末了,萧岚愤愤一句,拳头捏得咯咯响,似想揍人
“诶诶诶,”萧瑛连声打断,“你这是想怎样?”
话毕,又看了一眼外边,眯眼笑道:“男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哦,温柔点,可爱点,这样才有男人疼。”
“怎么跟嫂嫂说得一模一样”萧岚嘴一翘,不再言语。
“一会儿到了东门口呢,你跟乐恬枭就下车去逛逛,让他陪你去。我呢,还有正事儿要办,就不去看武技表演了。”萧瑛冲着自己侄女眨眨眼,这番动作红了萧岚的一张脸。
她这是有意在给萧岚和那木小子创造机会呢,也不知两人会不会把握来着。
到了东门口,乐恬枭并未拒绝萧瑛的要求,陪着萧岚逛去了,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瑛嘴角微翘,露出欣慰的笑容。
萧岚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不嫁出去,可就真的要跟自己一样,孑然一生了。
收起脸上的神色,萧瑛复又一脸正色起来,吩咐家丁们看好马车上的人儿,自个重新回到大马车上,一路往萧府去了。
那里,即将发生一场震惊上下的风雨。
这厢,文君华正与萧旁两个坐于院中。
文君华手里执着一本蓝皮书,萧旁面前摆着他那把看似有年头的古瑶琴。
之前他搬过正院来住时,便见他带了这把琴,只是一直未见他弹过。今日兴浓,文君华偶提议萧旁,弹首曼妙的曲子来听。
萧旁是再乐意不过的。
吩咐下人们为自己摆好了琴,燃了淡香,净手坐于琴前。
“娘子想听什么曲目?”萧旁笑得一脸温柔,他今日着了一件纯白色的春衫,衣袂翩翩,极像游走于天下的潇洒居士。
一时之间,文君华愣了神,呆呆地看着,竟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那个身影。
也是喜白色袍衫,面容俊美,举止优雅而温柔,善于体贴人心。
云臻。
这个名字,早被她收拾毕净,存于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个角落。如今偶被忆起,惊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层层涟漪。
回神,眼前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可是,却隐隐与云臻的影子两厢重叠。
文君华小手一紧,暗咬下唇。
平静了心绪过后,才是微笑着抬头迎上了萧旁的视线:“随意,挑你拿手的来弹吧。”
萧旁点头:“那就弹首你也许听过的罢。”
修长白皙的手指撩上琴弦,仅仅只是试音罢了,却是让文君华不由得滞了手里的书,抬头像不远处的他看去。
萧旁勾唇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琴音叮咚作响,时有节奏。
文君华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弹得一手好琴。
而且,还会唱歌。
那一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被他吟在嘴边,显得温情而柔暖,唱得院里的桃花儿都纷纷开了,迎着春风,笑得一脸醉意。
思念化作疯狂而热烈的语言,如同天籁般渐渐从他口里漫出,一声又一声,绵绵不断。
她听着不厌,沉浸在那美好的琴音当中,那声声的思念,句句传入她耳,有那么一两声,似有意,似无意般地,渐渐没入她心。
春风暖暖的熏人醉,夹杂着春花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原来他不仅仅只是个皇商,也不仅仅只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女,更是那洒脱而温情的男人,带着些许才气,些许抱负念想,畅游在自己的冥想当中。
这一刻,她也许信了,在他萧旁的世界里,有着的不仅仅只是钱财与利益,兴许,也有春花雪月,风情雅致。
他手指熟稔地弹,嘴里一遍一遍地唱,眼眸温情地看着文君华不曾转移,桃花儿纷纷陨落,或在他肩,或入她发鬓。
这样美妙而温存的一幕,愣是站在不远处做活的下人们见了,也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艳羡也似地看着文君华,又看看萧旁。
所谓神仙眷侣,用在这一刻,并不虚浮。
一曲终了,萧旁抬手稳了琴弦,尔后问文君华:“如何,好久不弹了,有些生疏。”
文君华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事实上,那本书从翻开的那页开始,就没动过痕迹,一直停留于此。
“好极了,你说你生疏了,那真正熟稔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跟仙乐媲美了。”文君华并不吝啬嘴边的赞叹。
萧旁听了很受用,行至文君华的跟前,牵了她的手:“听白露说,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皆是学了些,而书艺最佳。不知娘子可否赏个脸,为我奏上一曲?”
“在你面前弹筝,岂不自取其辱?”文君华抬眸,笑得一脸调皮。
“非也,为夫就是想听你一人的琴音,其余的,皆是凡品。”萧旁拉着文君华来到了瑶琴边,摁她坐下,尔后笑道,“就弹方才的那首罢,我前些日子琢磨了一首笛曲,正好配这《凤求凰》。”
《凤求凰》的指法其实比较难,不过文君华曾经在文家学琴时,也曾涉猎过,大致的指法还是记得的。
“那好,届时弹错,你可不许说我。”文君华伸手轻拨琴弦试音。
“我怎么舍得?”萧旁眸里含着调侃,尔后方才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来,那笛通身幽绿,看着不是凡品。
文君华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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