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不为妾- 第102部分

　　　　“臣等有罪！”

　　　　群臣回应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让郑明睿无可奈何。

　　　　气氛就此凝结，偌大的宫殿之上一片沉默，不复往日针锋相对的吵嚷，所有的大臣竟然意外的团结一致。

　　　　郑明睿有些颓然的坐到了龙椅之上，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心头却是深切的无力。

　　　　“韩国夫人到！”

　　　　正当郑明睿打算结束今日沉默的早朝，殿外传来小太监的一声叫喊。

　　　　郑明睿高坐在上，而群臣却是依旧跪在地上，每个人的心里都生出了疑问，不知韩国夫人的到来所为何事。

　　　　一些年迈的老臣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境，却是无人多说一句，只默默等待着韩国夫人的到来。

　　　　殿门外，缓缓走来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只见她手持一支墨色的拐杖剑，一身黑色的女式戎装，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肃杀之气。

　　　　“臣妇恭请皇上圣安！”

　　　　韩国夫人穿过那些跪了满地的大臣，缓缓走到殿中央，一手放下了自己的拐杖剑，一手整理了衣服，郑重的跪到了大殿之上，她的声音洪亮，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却依旧气势十足。

　　　　“韩国夫人，快快请起！”

　　　　初始，郑明睿并不知道韩国夫人到来的用意，但此时见到她一身的打扮，心中已知二三分，他快速的奔下来，很快的来到了韩国夫人的身边，伸手就要将跪在地上的老妇人扶起来。

　　　　“皇上，臣妇有一请求，万望皇上答应！”韩国夫人不理会郑明睿伸出来的双手，固执的跪在地上，朗朗道：“臣妇请命领兵出征！”

　　　　什么？

　　　　韩国夫人的声音落下，在跪了满地的群臣心中掷下了一颗炸雷。

　　　　“韩国夫人，快快请起！”

　　　　郑明睿听到韩国夫人亲口说出来的请求，冷峻的脸上只觉得格外的燥热，虽然外表不显，但是他的内心里却是涌动着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

　　　　难道堂堂大庆朝竟无一人能够领兵征服海匪？竟然要一个年老的妇人挂帅？

　　　　郑明睿伸手就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韩国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口同意韩国夫人的请求。

　　　　“请皇上成全！”

　　　　韩国夫人跪在地上，不为所动，只等待着郑明睿一句肯定的答复，否则她就是不肯起身。

　　　　“不成！”

　　　　“朕绝不会答应的！”

　　　　韩国夫人固执的请求，郑明睿同样是坚定的拒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年老的妇人出征！

　　　　韩国夫人还是先皇后的母亲，先皇后已经为了他作出了牺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韩国夫人去那凶险的战场之上。

　　　　更有，韩国夫人还是他的师祖母，师父已经为他而死，他若不能保证韩国夫安乐无忧的生活下去，不能为师父替韩国夫人敬孝道，百年后他有何脸面去见师父？

　　　　“皇上，您若是不答应，臣妇也无颜再活于这世间了！”

　　　　韩国夫人趁着郑明睿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握起了地上的拐杖剑，愤然的站起了身，拔出了一柄锋利的宝剑，将剑锋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韩国夫人，快放下剑！”

　　　　郑明睿被韩国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此时他才注意到韩国夫人手持的拐杖里隐藏了一柄长剑。

　　　　“皇上，我一个老妇人，今日就要与偌大的庆朝才俊，争一争这将帅之位了。”

　　　　韩国夫人扫视了一眼跪了满地的群臣，心中极为不屑，口中却是没有落了郑明睿这个皇帝的面子。

　　　　“哼，争！夫人真是抬举他们了！”

　　　　郑明睿听到韩国夫人的话，心中的气愤终于是找到了发泄的方式，他冷眼看过那些一个个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地上，似要在那地面之上寻找金银的大臣，冷冷道：“我堂堂大庆朝的男子，竟比不得韩国夫人的勇气，实在是可怜可笑，可悲可耻！”

　　　　“皇上，臣愿请命！”

　　　　“皇上，臣也愿请命！”

　　　　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子，听到了韩国夫人与郑明睿的话都会感觉到羞愧。

　　　　此时已经有几位年轻的武将出言请命。

　　　　可是，大部分的老臣虽然是满面臊红，却是依旧沉默无言。

　　　　“你们这些少年头，休要与老妇抢功！”

　　　　“皇上，您若是再不同意，臣妇就立即自刎于您的面前！”

　　　　韩国夫人气势十足的冲着那些请命的年轻武将出言警告，而后又抬着手中的宝剑，冲着郑明睿高喝一声，“臣妇此次出征，定要将解决海匪之患，否则绝不归京！”

　　　　“韩国夫人，朕不能答应！”

　　　　郑明睿被韩国夫人逼迫着点头应允，可是他如何能够让一个老妇人为他保家卫国？如何能够让一个老妇人出征抗击那些凶残至极的海匪？

　　　　“皇上，快请下旨！”韩国夫人知晓郑明睿不愿意让自己出去，她沉声道：“我李氏一门忠烈，待我凯旋归来之际，还请皇上还我李氏一门清白！”

　　　　“夫人，不要逼朕！”

　　　　韩国夫人的坚决，让郑明睿十分的为难！

　　　　他知晓韩国夫人一向都是说到做到，尤其是朝堂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说出来的话更是绝无更改的可能。

　　　　他不想让韩国夫人领兵出征，但是他更不想让韩国夫人立时死于他的眼前。

　　　　尤其是韩国夫人提出还李氏一门清白！

　　　　想到自己继位近十年的时光，却是始终没有能够做到自己当年暗下的决心，心头又是一阵羞愧。

　　　　“皇上！”

　　　　郑明睿的犹豫不决，让韩国夫人极为不满，她暴戾的大喝一声，手中的剑更近了一步。

　　　　“好！”

　　　　“朕答应！”

　　　　“封韩国夫人为建威大将军，即日领兵出征！”

　　　　万般无奈之下，郑明睿同意了韩国夫人的请求，他大声的喊着，内心里却是痛苦的无法自已。
第二百七十六章　妇人之勇三
　　　　建威大将军！

　　　　在殿中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了郑明睿的话，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在听到建威大将军五个字的时候，身形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

　　　　谁人不知，李家当年便是太祖爷亲封的建威大将军！

　　　　而如今，皇上又封韩国夫人为建威大将军？

　　　　难道说今日韩国夫人唱出来的这一出拼死请命，是与皇帝早已经商议好的？难道说韩国夫人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是与皇上配合演出的一场戏？难道说这一次皇上是有意的要为李家平反？

　　　　疑问，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生出，只是谁也没有勇气去向两个当事人询问一句。

　　　　平国公与顺义候在退出了亲政殿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两个人分别两旁，步出了皇宫。

　　　　*

　　　　早朝结束以后，摒退了所有的人，莫隐出现在了郑明睿的身边，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一块银色的面具。

　　　　“你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

　　　　郑明睿的目光没有放在莫隐的身上，但是他的话语却是肯定的。想到自己原本的安排，他忍不住再度问道：“我原本打算让你出来的，你是不是不愿意呢？”

　　　　隐藏在面具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郑明睿有些怀疑莫隐是不是不满意自己的安排，所以才会不愿意拿下面具走出来。

　　　　“是的！”

　　　　莫隐没有隐瞒自己早知韩国夫人会来的消息，想到韩国夫人年纪那么大，却还要身披戎装、上阵杀敌。

　　　　他的心中也是不忍，轻轻叹息一声，却也知道他们皆是无力阻止。

　　　　木已成舟，韩国夫人的事情，纵然郑明睿的心里再怎么不愿意，金口玉言，他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再不容更改。

　　　　“那你呢？”

　　　　只是，郑明睿有些不懂莫隐的心思。想不通自己明明安排了极好的机会，让他大大方方的走入众人的视线，却被他轻易的放弃。

　　　　“我？我还不到暴露于人前的时候！”

　　　　莫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淡淡的说了一句，目光触及照射殿中的光阴，心头闪过了丝丝忧郁。

　　　　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上都背负着一个逃犯的罪名。就算是这一次郑明睿借着打击海匪一事想要公开他的身份，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一点，莫隐非常的清楚。

　　　　所以，在知道了韩国夫人的打算以后，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郑明睿，而是由着韩国夫人与郑明睿之间闹了一场，而后由着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为什么？”

　　　　郑明睿不解的追问了一句。他已经做好了将赦免莫隐罪名的准备，也做好了力压群臣的心理准备，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样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有些沮丧！

　　　　莫隐没有回答郑明睿的问话，而是淡淡说道：“给我一道秘旨，这一次我一定会为李家讨回一个公道。”

　　　　原来是这样！

　　　　听到莫隐的话，郑明睿这才知道莫隐的心思，他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而后沉声道：“这个给你，但是这一次我需要你暗中守在韩国夫人的身边，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其他，都交给朕吧！”

　　　　郑明睿早知道想要剿灭海匪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有胆子自请领兵，可见这其中的水有多深。

　　　　当年，李家的获罪，也正是因为海匪。

　　　　如今，重新再来，李家已经不复当初的将才济济，独挑大梁的唯韩国夫人一人。

　　　　郑明睿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今，韩国夫人一介女流之辈，却舍生请命，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她的周全。

　　　　“你心中有数，那我也就放心了！”

　　　　莫隐接过了郑明睿递交给他的龙令，看到那金色的令牌之上刻着“如朕亲临”四字，重重点了头，而后飘然而去。

　　　　*

　　　　莫隐离去之后，偌大的亲政殿中只余下郑明睿一人。

　　　　步下龙椅，回首看过高高挂着的勤政爱民四个匾额，郑明睿只觉得格外的沉重。

　　　　他也有心想要做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奈何事难如愿。

　　　　想当初，太祖皇帝起兵征讨前朝昏君时说过：战乱让百姓受苦，等天下大定之后定不会轻易掀起战端，定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太祖自继位起就十分的勤政，太祖在位三十余年，每日尽心尽力，一心想要将支离破碎的山河治理好。

　　　　那时候纵然偌大的家国早已经被前朝压榨的贫瘠不堪，然而，四国外敌同时侵袭而来之际，却是举国上下、君民一心，誓死抵抗外敌攻击，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四方外敌，更是寸步不让。

　　　　太祖皇帝身先士卒，亲自率兵奋勇反击，终是倾一国之力，不曾被外敌侵入大庆江山。

　　　　太祖过世，先帝继位，更是日以继夜的扑在了朝政之上，先帝一心效仿太祖皇帝，为完成太祖皇帝之遗愿，殚精竭虑，临终之际更是迟迟合不上眼，口中呢喃：朕是否完成太祖之愿？

　　　　一声声的发问，让人闻之悲切！

　　　　虽然，李家当年的满门惨案是由先帝一手造成，但是当年之事，内情错综复杂，究竟孰是孰非，已非三言两语能够做下判定。

　　　　当年先帝继位，大庆久经战祸，国内经济一片萧条，先帝以为“以仁义定天下，虽迟而长久”，施以仁政为民，抑商重农，只为强国强民。

　　　　然而，福州、临州、海州等临海地区经年累月的遭遇海匪侵袭，大庆百姓深受其害。

　　　　当年的建威大将军李宗旺受皇命，带兵出击海匪，却是惨败而归，后有人举报李家有人勾结倭国，所谓海匪作乱，实乃李家与倭国内外勾结，有心篡夺大庆江山而为。

　　　　先帝初时不信，奈何各项证据呈现在先帝面前，其中正有李宗旺与倭国王子的亲笔信函。

　　　　面对着如山铁证，先帝一怒之下，下令整个李氏满门抄斩。

　　　　幸好，当年先皇后拼死求情，李家主母韩国夫人才留得一息子孙血脉。
第二百七十七章　妇人之勇四
　　　　临街的小摊今日都收了，街道两边都挤满了人，城墙之上更是早已经被众多的百姓占据，整个京城的人都出动了大半，所有人都是来看韩国夫人领兵讨伐海匪的。

　　　　众人推搡间，却未见有人出言争执，所有的人目光都争相挤向城门外待出的士兵身上。

　　　　那些士兵个个手持红缨枪，一身暗黑的铠甲在阳光下耀眼闪动，每一个人都站的笔直，目光看着他们领头的高马之上的韩国夫人。

　　　　此番海匪来犯，韩国夫人，她一介女流毅然决然的领兵出征，可见其英勇为国，忠肝义胆。

　　　　韩国夫人的身后跟随了数十位高坐于马背之上的男子，他们或是副将，或是参军，各自身居要位。

　　　　然而，此时此刻，身为男儿的他们，却是每一个人都将目光落在韩国夫人的背影上，但是眼见着银发苍苍，却是依旧满面正气的韩国夫人，没有一人不由心底而信服。

　　　　要知韩国夫人的年岁或可为他们的母亲，更有甚者可为他们的奶奶。这般的英勇无畏，如何能够不让人发自真心的诚服？

　　　　人声鼎沸！

　　　　人群之中，各种议论不绝于耳。

　　　　然而，人们看到坐于高马之上的韩国夫人，一身的戎装，铠甲锃亮，手持长剑，英气逼人。

　　　　谁也不敢说一句韩国夫人的不是！

　　　　妇言，女行，女德……

　　　　这些原本应当是压抑着女人的教条，在此时此刻，在韩国夫人的面前，都被那一身的英勇之气击的粉碎。

　　　　百姓只能是小气的议论着朝中武将凋零，怎的没有一个男子有勇气领兵出征，竟要韩国夫人一个老妇人出头。

　　　　正当大家伙讨论到激烈之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很快开道的卫兵将围观的群众分成两列，让出了宽敞的大道。

　　　　原本挤在城墙之上的人群，亦是很快的被赶了下去。

　　　　鼓乐齐鸣，明黄的龙字旗和龙形旗在风中抖擞着，圣驾亲临的仪仗耀眼夺目，尽显皇家威严。

　　　　“哒哒哒哒”

　　　　一匹通体雪白的高马缓缓而来，马背之上坐着的是一身明黄色铠甲的郑明睿。

　　　　“皇上来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沉静下来的气氛，顿时又激烈起来。

　　　　郑明睿的身后跑步随行着数十位护身侍卫，那些侍卫都穿了同样的蓝色军服，若是细细看去，可见数十人的跑动姿态，抬脚、落地、再抬脚、再落地，竟是极致的同步。

　　　　待郑明睿骑马将至韩国夫人的面前，他一把拉住了缰绳，宝马前蹄高抬，高嘶一声，而后一个漂亮的半转，优雅的停立。

　　　　“韩国夫人，请！”

　　　　郑明睿下了马，主动的走到了韩国夫人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