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平安县的百姓会告诉你:不止李掌柜,平安县的所有人对待这位小姐,都是如此态度。
当年若非秋知县,这平安县还在不在都难说。秋小姐当年她城墙上的壮举可是刻入了平安县老百姓的心头,事后倾家荡产也要兑现诺言的举动更是深深的感动了平安县的老百姓,当年几乎没有人去取那些赏银,但秋家依旧把那些赏银发到了所有人的手中,听闻,是卖掉了京城的房子、铺子、田地、庄子好不容易才凑的。。。。。。
什么?我们小姐名节有损——那不是那些该死的山贼作孽害的,与好好的一小姐什么相干?
再说?信不信我揍你?犯法?信不信打死你伏尸臭了也没人看你一眼——
“与我将这簪子送与京城卫国公家吧。”
在平安县,李家算是秋家的同盟。当年秋家借李家剿灭了山贼、在平安县坐稳,李家借秋家之手得以保存、发展家族,当年秋家有意联姻,但李东祥因为要观察“这条船稳不稳”装傻没应,后来这条船“稳”了,秋家却是没再提,惹得李夫人埋怨李东祥不已。李东祥后悔也来不及了。总不能自个巴巴的打发媒人去问人要不要娶他家的姐儿吧。。。。。。这形象。。。。。。想想就够了。
李东祥看着精美的簪子犹豫,他虽然在京城有门路,但国公家这种门第,却不是他们想去就能去的,“不知道这是。。。。。。”
“此乃当今皇后所赠之物,国公府的人见到自然明白。若有相问,就说‘无他求,唯愿平安’。皇后自然明白。”
涉及到天家,李东祥暗自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多问,“一定不负所托。”
芸娘忽然笑了笑,“当年曾许掌柜无边富贵,此番或愿可达。皇后喜素雅,掌柜需留心些。“
这却是提点了。想到自己或者可以跟皇家沾边,李东祥心跳都不能自以,“谢谢小姐提点。“
“去吧。“
李东祥离去。
2
三月,北地依旧冰寒飘雪,南国已然锦绣如茵,百花戏蝶。
禁宫内的花开得正艳。通往正殿“景阳宫”的道路上,疾步走着五个俊朗少年,俱不过双十年华,俊朗爽健,眉目间似带笑,却又给人一种见血的萧杀,教人不敢直视,可饶是如此,路过纷纷行礼的宫女依旧红了脸。
为首的少年束冠披发,一身素白长袍,气质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既有少年的俊朗,也不乏少女的柔和雅致,端的教人雌雄莫辨。他五官精致,眉不描而浓,长云入鬓;眸子似点秋水,泛着盈盈的波光;肤色莹白,皎洁如月,小巧的琼鼻下,是一张泛着自然迷人粉色光泽的薄唇,嘴角微抿,似多情似无情,他行走时,如劲松微舒,似玉树临风,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惹眼,步速虽快,却只是微微带起衣角、发梢,教人一望而知定然自小接受极好的礼仪教导——
这样一位郎君——何况这位郎君身后,还有四位各有特色的俊美郎君——即便知道可望不可及,如果能教宫女们不脸红?更有那多情多才艺的已经想到“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句。。。。。。
少年忽然在一株桃花树下站定。微风掠过,花瓣飘零,少年伸出手,带着零碎伤口和薄茧的修长掌中,落下了两片浅粉的花瓣——
“我常听我那些书呆子兄长吟哦什么‘人面桃花相映红’,我看芸娘这脸蛋红扑扑的,比桃花还要红上两分。”
“秋家小娘子长得好看,戴花自然也好看。”
“没你这样笑话人的。。。。。。你给我戴花,我也要给你戴。”
“戴就戴嘛,咱也来一回‘人面比桃花红’。”
一幕情景出现在脑海,少年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说不清那是心痛还是惆怅,只觉得忽然间兴致寥落,一切全无意思。
正经过的李卫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脑海中不由得也回想起报恩寺,郡主,不,公主与秋家小娘子嬉戏互相插花的一幕——
他低下了头,唯恐泄露出脸上的情绪。
“将军?”身后四位贴身侍卫并不知道报恩寺的事,见祈云忽然呆立不语,轻声唤了声,祈云回头,“我欲回封地。”
四位近侍呆了呆。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为了防止前朝余孽的反扑,这京城的治安、禁宫的守卫,一向由她们统辖的“燕云十八骑”负责,虽然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治理,京城治安已趋稳定,但是,若是祈云离开了,何人负责?这一年多里,皇帝虽然大肆封赏追随的将领、官员,但真正能让皇帝放心交由掌控这至关重要的京城禁卫军的人也只有自家将军吧?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但众人心里都明白。但将军语气分明是决断的啊!追随多年,她们都明白祈云的言出必行的性格——
看来,她们将军和皇帝皇后,甚至是太子之间,又有一阵硬仗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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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卫国公府南边一扇侧门打开了,一辆马车从中驶出匆匆向皇宫去。
卫皇后看着精美的簪子,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然后问:“送簪子的人可有带话?”
卫国公夫人焦急的神色在看见女儿淡淡的的神色,仿佛并无大事,也不由得放松了些,“有。说了句‘但无所求,惟愿平安’。”
卫皇后向来神色淡然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送簪子来的是什么人?”
“是一家叫‘翔祥记’的掌柜夫人送来的。”
“我知道了。”
安慰了母亲一番,表示并无大事,不用担心后,卫皇后去见了皇帝,把秋家的请求告诉了皇帝,皇帝嗤笑了声,“倒是寻得住气,现在才来讨人情债。”
“芸姐儿是个聪明人,知道你不会因为‘太_祖神牌’之事惩治他们,这份人情债,自然要藏起来留待有用之时。”
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若不聪明,如何能全身而退?”
“那陛下打算如何?”
林震威忽然叹了一口气,“云儿闹着要回封地,以她那性子,恐怕拦也拦不住,既然她要回去,那就让她回去吧。倒是可以顺便替朕宣读圣旨。”
“陛下。。。。。。陛下是不是太放纵云儿了?”卫王妃愣住,真心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回北平府。
“皇后自芸小娘子从北平府离去后,你可见云儿真正笑过?”
“我。。。。。”皇后一时无语。
“我既然封她为亲王,她若宠爱一小娘子,便是放纵些又何妨。”
“却是陛下慈父心肠了。。。。。”卫皇后叹息一声,“可陛下不觉得,云儿对芸姐儿未免太过。。。。。。”
卫王妃一时想不出恰到的形容词,说“痴心”吧未免过于怪异。
可是林震威却明白了。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陛下!”卫皇后嗔怪的看着他,这种明明只能用于男子求而不得喜欢女子思念不已的词句,怎可不伦不类的形容自己女儿?
“皇后别怪朕乱说,朕看云儿啊,对人就是这么一点心思——好了,好了,我不说我不说。。。。。。”
看见卫皇后一副有别于平时的恼怒娇嗔神色,林震威心里欢喜,借着安慰搭上了卫皇后的肩膀——
第五十六章
所谓“亲兵”,就是只亲近这个人,只听从他命令、唯他令是从,别人的调令、命令,与他概莫相干,就算命令、调令的人是提拨过他的人也一样——
看着齐整地跪在大帐外的祈云还有她手下那些亲兵大小头目,俱不过双十年华,少年气盛,刚见过血、杀过人,很多人身上还穿着带血的衣衫、盔甲,疲倦,却带着一股少年不屈的顽强,就算嘴里说着“但凭王爷责罚”,脸上的神色、眸子里的光彩却仿佛在说着“我没错”,林震威攥着拳头,身躯几乎要颤抖了——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激动的颤栗。他喜欢这个女儿,爱她,视为半个继承人,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聪明,更是因为她像他——
那种风度、那种才华,那种气魄。。。。。。就连那种恶劣的、骄傲的顽固,也和他如出一辙。
“平安县”一役,祈云带回完好战马近万匹,战俘五千余人,兵甲护具刀刃无数,至于其他战利品,诸如粮食金银——想到这里,林振风鼻孔发出冷哼,她倒是大方得很,分毫不取,除了被烧掉的,剩余的完封不动的“扔”平安县了——简直是挖自己的心头肉给人做人情!林震威咬牙。
敌方死伤过万,损失惨重。己方死七百八十余人。重、轻伤各千人。
从结果来讲,这场战斗打得相当漂亮,战术也运用得相当精准,归根结底,八个字: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他们趁着夜色,出其不备的烧毁了地方粮营,造成敌人心理上的恐慌,再以“万人敌”——那是祈云手下一个小兵发明的,在瓦罐里放上火药、铁钉,甚至有些是胡椒粉,杀伤力不强,但对惊恐马匹有着极致的效用,营造局已经在想方设法改进,将来大有用途——惊扰敌人马匹,再从后方、两侧包抄、格杀,敌人慌乱之下,自然不会想到对手在他们撤退的路上也设置了陷阱伏击,“瓮中捉鳖”的情况下,只能任由人“割头颅如割韭菜”——这是被“挟持而去”的云少将军云翼描述当时情形的原话。
这年轻人也明白自己的出色,所以才一脸骄傲的气色,若不是时机不对,林震威自己都想大喝一声“好”。
可是时机不对。
先前,众将吵成了一团,有说功过相抵,可惩罚,但不能重罚,不然会寒了兵士的心;有说军令如山,岂可儿戏?难道就因为她是郡主,就可以视军令而无物,军威何在?当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林震威知道,罚是必须罚的。但那些主张从重处罚的,是不是当真就没私心?他看未必,那些人私下跟他大儿来往亲密难道他们以为他不知道?
“张少君!“
随着林震威的呼喝,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人应声而出。那是军中的文书官员,负责统管刑罚责罚奖赏等事务。
“私自出兵,忤逆军令。该当何罪?”
张少君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这还容问,必须斩首示众不饶啊!但那是殿下的女儿,那是高阳郡主——
王爷此话,分明是“罚,必须罚,但不能重罚的征兆”啊。张少君抬头,“殿下,忤逆军令,怠误军机,按律当斩首示众人。但郡主出兵当日,并无军情,是故只能算作忤逆军令。郡主一向忠勇,今次战功更是卓越彪悍,譬如带回来的五千余匹战马就价值不菲,功过相抵,微臣认为实不宜重责,不然难免惹兵士非议。微臣认为只宜薄惩,不如就罚郡主三个月,不,半年俸银,殿下以为如何?”
“她堂堂一郡主,难道还缺钱花?张中令好讨巧的嘴。”旁边一须虬大汉站了出来冷笑,“此举无疑隔靴搔痒,于事无补。今天若轻易放过,难免日后惹出更大的弥天祸,届时就不是死伤二三千之事。望殿下深思。”
林震威淡淡的望向对方问:“难道本殿该斩杀郡主高悬头颅示众?”
裘千秋一惊,忙一抱拳,“卑下不敢。只是卑下认为,郡主女弱之身,心思过敏而轻举妄行,实在不宜掌控兵权。当收郡主亲兵之围,另作他算。不然以后发生什么事,悔之已晚。”
祈云的几个亲兵头目气得暗暗握拳,记住你了,个老不修——只祈云神色不动。林震威看她一眼,问。“云儿,你以为该当如何?”
“但凭父王处置。”
“好。”林震威一咬牙,“高阳郡主忤逆军令,言行无状,罚俸银二年,所得尽与伤亡兵士作抚恤、医疗费用。念其有功相抵,饶其不死,责罚军棍五十大棍,手下头目,按等级递减。本王亲观行刑。”
亲自观看行刑,是怕有些人下黑手重伤了她。
“殿下。。。。。。”他冷峻的声音一出,众将领惊呼,一中年战将迈了出来,“殿下,郡主勇战善略,此时行刑,实在。。。。。。实在不妥。”
“正因为大战在即,更需竖立军威,不然人人当军威为戏言又该当如何?”裘千秋马上反驳对方。
“殿下。。。。。。”
“裘都统没错,军令如山,岂容她儿戏。诸位无需多言。来人——”林震威挥手打算众人的求情,唤出负责刑罚的兵士,脸色放沉:“给我打!”
“殿下。。。。。。”有几位将士还欲分辨求情,被林震威冷厉的眼神制止了,只能不安的呆立一旁,不一会一队粗壮的行刑罚士兵走出来,云飞龙用眼色看带头的领队,对方心领神会的做了个小动作表示会意:
有些棍子重举轻落,看着厉害,养几天也就好了;有些看着不严重,几棒子下去能要人命,别管这是做戏还是来真的,光是“郡主”这个身份,不用云飞龙使眼色,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做。
随着林震威一声“打”,棍子呼啸落下,“啪啪”的声响不绝。可是不论男女,都咬紧了牙关,只几声闷哼,谁也没发出惨叫——
这些亲军头目中,刑罚是递减的,祈云身为他们的主帅,刑罚是最多的,当最后一批,也就是她身旁最亲近、地位最高的几个头目都打完,她还没有。林震威举手止住了行刑罚的人,蹲在她身旁:“你可知错了?”
虽然刑罚做了手脚,可大棒子呼啸落下,还是会痛的,祈云咬破了嘴唇,嘴边渗出了一络血迹,“女儿知错!”可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错,宁错不改。
林震威既恨又怜,恨她死不悔改,怜惜她皮开肉绽——他近日都别想回王府了,卫王妃不会绕过他的——
“错在何处?”
“女儿忤逆军令,以死相挟云少将军,言行无状,罪当重责。只是可怜了他们,他们只是听令行事,本不该受责,今日受我连累,是我对不起他们。父王曾许我任用营商所得盈利,女儿欲与他们作偿,求父王允许。“
“你。。。。。。”林震威一时语滞,他本只是想告诉她,她错在太过于重情重义——当然,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他罚了他们,她却赏他们,根本是拿老子作人情,问题是他还说不出什么,因为她说得明白了:我连累了他们,欲作补偿。那些经商所得利润,本来就是她的。。。。。林震威嘴角抽搐,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继续打完。”却是没反对。想必以后,这些人会对她更加忠心耿耿。
打完剩余棍数后,祈云在两个亲兵的搀扶下跪拜林震威退下,自有女医馆为她看治伤势。敷完伤药后,祈云趴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了那支簪子——
这自然不是当日马场她从各贵女赏掷的什物里挑出来给她亲自戴上那支,她当时仔细看过觉得漂亮才簪她发鬓上的,因而记得:她送的那支上面镶着细碎美丽的红宝石,这支,不过是一支手工比较精巧的银簪子罢了——那何来“完璧归赵“之说?
她相信芸娘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在那种情况下,肯定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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