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痴呆儿吧!”我为他辩护道,“智力低下而已。”
“没差别。”妈妈挥挥手,“他怎么就看上你了?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冤不冤啊我!
“算了……”妈妈叹气,“反正都这样了,但愿就这样能结束。你啊!做事带点脑袋!”
我吐吐舌头,扑到床上大喊一声:“别说了别说了!累啊!我要睡————!”
我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觉得今天我表态得很清楚,我是不可能,也不会愿意莫名其妙地任他们裴家人摆布的!
而裴家人的确如我妈所说的,很快让我见识到了他们裴家的实力。
第二天下午,工商局的人忽然来到我妈开的杂货店里,硬说我家开店没有营业执照。
“按照规定,必须停业整顿,补办手续。”来人是个穿青色制服的胖子,他扶了扶眼镜,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
“我们明明是办了营业执照的……”妈妈说着,示意我去把执照翻出来。我按照她的意思把抽屉里的营业执照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那工作人员。
可是那胖子接过去看都没看就给撕了:“假的。”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气得要命,想与他理论,可是被妈按住了手。妈妈皱眉问道:“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假的?”
“甭管是真是假。”他冷笑一声,瞥了妈妈一眼,“反正现在是没有了。”
我看出来他是找我们麻烦来的,正想骂,妈妈却问道:“那补办手续需要多久呢?”
“那得看情况。快则十天半个月。”这胖子悠悠地说,“……慢嘛,十年八年也难讲。”
“你……!”我气得要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是不是裴家的人叫你这么做的?是裴孝泽?!还是那个老太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姑娘。”胖子是块老姜,荣辱不动声色,只道,“总之你们不合规定,从即日起停业。”
“你!”我还想说什么,妈妈拽拽我的衣服,冲我摇摇头:“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咬牙切齿,目送走那个死胖子,这下好,杂货店开不成了!我还没找到工作呢,这样子压力一下增加,这个月的房租该怎么解决?
不过已经不用考虑怎样解决当月房租的问题了。
因为我们回到住处,就看到房东十分严肃地站在那里。
我们的房东是个颇有些高傲的中年女人,姓韩。她丈夫在军区工作,生活条件很好,因此在S市有好几套房子同时出租。这个女人有轻微的洁癖,因此平时除了收房租,轻易不会出现在这栋有些破旧的老式居民楼里。
“韩小姐,你怎么来了?还没到这个月20号交房租的日子呢。”妈妈赔笑,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这房子不租了。”韩小姐面无表情地说。这些人动不动都面无表情,仿佛得了什么面瘫症一般。好像面无表情就是他们最好的表情,一旦面无表情了就能显得很酷很闪很潮流似的。
“为什么?”我急得叫了起来,“我们不是签了合同么!”
“那是去年签的,早过了一年时间了,是我好心还让你们住在这。”韩小姐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那个很炫很酷的面无表情。
“可是我们有给房租啊!”妈妈也急了,“我们不是白住!”
“那,反正我不想租给你们了。”韩小姐冷笑一声,“尽快给我搬出去,我的耐心有限,就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家,三天过了我看到这房间里还有你们东西,我就找人往外扔。”
“你……”我气得够呛,这下好,店也关了房子也住不了了,“是不是裴家的人叫你这么做的?”
“什么裴家?”她冷冷地说,“不知道你说什么。总之,尽快搬家吧,三天之后我来拿钥匙。”
说着转身离开,高跟鞋“得得得得”地,动作无比潇洒,很快消失在空旷昏暗的走道当中。
我有些无力,与妈妈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又过了老半天,只听妈叹了口气,对我说:“进屋吧。”
进了屋,我们相对无言,我只觉得内心无比愧疚。虽然这件事情我觉得完全不是我做错,但是我还是非常愧疚。
半晌我才说:“……妈,他们这样太过分了,纯粹想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
“嗯。”妈妈点点头。
“妈,你是不是生我气?可是我真的没去招惹他们啊!”我看她不理我,心里慌乱极了。
“没。”她说话难得地简洁,只是低着头。
“妈……”我有些心疼。我从来没看到我的妈妈这样沮丧过。不沮丧又怎样?现在走投无路。我很有把握相信如果我们换个地方住,或者换个工作做,结果也是一样的。
想得心痛,我忽然一咬牙道:“妈,要不,要不,我嫁给他!”
“别傻了!”她忽然抬头,非常生气地望着我,“他们家的人做得出这种事情,可见多狠辣!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更何况还要你嫁给一个痴呆儿!”
他不是痴呆儿……我有些想替裴若生反驳,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这人非缠着我不放,怎么可能演变到今天这一步!这样想着,我很是生那裴若生的气,这人真的烦死了!
“妈,我一直以为,你是想我嫁给一个有钱男人……”我道。
“我那是说说的。我只是希望你嫁个好男人,过上好日子,别跟你妈妈我一样。”妈妈叹气,“裴若生的确有钱,但他甚至都不是个正常男人,你是我的宝贝啊,我怎么舍得把你嫁给一个痴呆儿!”
“可是现在这样……可怎么办……”我愁眉不展,“他们裴家的人想逼死我们哪。”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找房子,实在不行,就离开S市远走他乡。世界这样大,去哪儿活不了?”妈妈坚定地说。
我感动无比。我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这样地伟大,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感动得落下泪来。
有什么事情,都一定会过去的。
这一刻我心里充满希望,我觉得一切都能挺过去,世界很大,总有出头的地方。
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幼稚的错误的。
因为就在第二天,连妈妈也一下子就崩溃了。
8.
第二天一早,又有人来拼命敲门。
我已经有些愤怒难耐,心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正店被关了,房子也没了!我邱怀妤到底还有什么能失去的东西!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深吸一口气,跟妈妈对视一眼,前去开门。
我实在想象不出门外那人是谁,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才算更倒霉。
所以在我看到门外那人的脸的时候,我有种震惊的感觉。
门外站的,是当年抛弃我和妈妈的男人,我的爸爸,邱杰。
“爸……”我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他。他来做什么?
我的爸爸邱杰是个投机分子,他头脑灵活,但仅是小聪明并非大智慧。他贪心,但是做事不稳重。因此他迷上了赌博。妈妈与他吵了几年,终于忍不了,两人才分了手。分手以后妈妈一个人担负起养育我的责任,而他从来没有再回来看过我们母女。
“邱杰?”妈妈也非常惊讶,半天才说,“……你怎么会回来?”
我清楚得很,妈妈还喜欢他。因为她见到他的时候眼神有明显的惊喜。
可是她很快就不快乐了。因为爸爸开口竟然说:“月娥,我,我这下死定了!”
“啊?!”我和妈妈都惊讶得叫了起来。妈妈连忙让他坐下:“你慢慢说!”
“我这个月跟公司的人去澳门,我……我去赌马,结果把钱全部输光了,连同借的高利贷……如果这个月底再不还……讨债的人一定会把我砍了!”他颇有些懊丧地说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你欠人家多少?”妈妈脸色一变,有些焦急地问。
爸爸抬头,缓缓伸出两只手指。
“两万?”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只是两万的话,那还是可以解决的。
可是他摇摇头。
“二十万?”妈妈又问。二十万的话,找亲戚朋友借,没准还是能凑的出来的。
可是爸爸还是摇头。半晌他自己说道:“二百万。”
二百万!!我只觉得头晕脑胀!!二百万!!谁要怎样才能给你拿出二百万!!
妈妈也快疯了,只道:“二十万还有一点希望!二百万简直是不可能的!”
“月娥,你得帮我,我所有的朋友都不肯借钱给我,我只能靠你了!”爸爸抓住妈妈的手。
妈妈甩开他的手:“不可能的,邱杰。我跟怀妤遇到麻烦,店没了,现在还要被房东赶出去,别说借钱给你,我们自身难保!”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放高利贷的人砍死?”爸爸站起来,挥舞着双手,非常激愤。
我看着眼前这个胡渣满面一脸愁容的男子,觉得又气又难过。气的是这人这么多年来从来不知悔改,继续赌博就算了,还越玩越大,借起了高利贷。难过的是,我们原本可以不理他,不管他,可是谁让他非要是妈妈曾经的爱人,我永远的爸爸?
“要不,去跟放高利贷的说,稍微缓缓?”妈妈试探着问。爸爸的脾气不好,尤其是赌博赌输了的时候。她现在站在他面前,仿佛又回到过去争吵的当口。她忘记他们已经离婚,于是一个劲地赔着小心。
“缓?不可能!裴家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爸爸爆出这样一句说辞。
裴家的人?
我心里大惊,裴家的人?又是裴家的人!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暗!他们为何有如此多的手段,能把我逼上绝路!他们先收了我妈的店子,后收了我们住的房子,在我们火烧眉毛的当口,还向我爸爸逼债两百万!他们算准我不能不管他!
妈妈已经无话可说,只沉默地低头坐着。而爸爸正在焦急而暴怒地挥舞双臂。
“你们这么多年一点积蓄都没有么!我现在快要死了!他们说如果我明天交不出钱来,就把我从电视塔上推下来仆街!你们给我想想办法!”他急躁地大吼。
“……你安静点吧。”我终于站起身来,沉沉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怀妤,你……”妈妈急得站起来,“你不要做傻事!”
“我没别的办法。”说着,我不顾她的拉阻,转身出门。
如我所想,走到楼下,我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加长林肯。
车窗在我下楼的同时缓缓下滑。裴孝泽。
“你们要怎样才肯罢手?”我已经被气得麻木,连骂人都没了力气。
“认输了?”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从头到尾,我不一直是输家么?”我冷冷地凝视他。这人的眼睛如此漂亮,只可惜心实在太狠手实在太辣。
“敢这样跟奶奶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他笑,“所以她觉得不对你使出点特别手段不行。”
“卑鄙。”我怒道。
“裴家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卑鄙是万万不能的。”他还是笑,“我提醒过你的,耍性格装清高要弄清楚对象。”
“无耻。”我想撕烂他那张俊脸。
“你是要站在那里继续无谓地说我无耻卑鄙,还是要上车跟我一起去见奶奶?”他好笑地看着我,并不动怒。他无需动怒的,这与涵养无关,他已经彻底地赢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叹口气,跟他上车。
第三次到了裴家,踏上了他们所谓的我只要踏入就简直是对他们门楣污辱的门槛。
“你爸爸的事情,我也很抱歉。”裴老夫人这次态度不徐不疾,她已经稳操胜券,当然不怕我反驳抵抗。
“你们故意放高利贷给他的。”我咬牙切齿。
“话不能这样说。”裴老妇人轻松地说,“我只是叫孝泽去查查你的家底而已。可不正好却发现你爸他在我们手下一个公司借高利贷?那么我们只能逼逼他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家的人?”我叹口气。爸爸实在太不争气了,什么不好玩,偏偏爱上赌博,无聊又危险。
“很简单。嫁给我家若生。”她很直接地说。
我只觉得心里窝火。我为什么非要伺候你家的白痴孙子不可!这是什么年代,我还不能追求婚姻幸福了?为什么我要牺牲我的一生,来陪你的白痴孙子呢!这刹那我仿佛回到了旧社会,我就有点像当时那个童养媳。只不过若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孩罢了。
我心里无比地厌恶,但知道此刻不能再开罪这个老太婆了,都是因为我之前一味地刺激,才最后走到今天这步。半晌,我才说:“……这件事情我自己不能决定,还得征求我父母的意见。”我清楚我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了。
“可以。一会我就派人把你父母接来。”裴老夫人淡淡地说,“不过现在,你先去看看若生吧。你上次丢下他就走,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谁的话也不听,连饭也不肯吃,小琉?”
边上一个女仆模样的年轻女孩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老夫人。”
“带怀妤去大少爷的房间,记得拿点上好的高汤,两天没吃饭了,真是让人心疼。”裴老妇人这样吩咐。
怀妤!怀妤这个名字是你叫的么!我简直想抓烂她的老脸。可是我不能抵抗,因为我现在完全没有力量去与这个家族的人抗衡了,当然,之前也从未有过。我只能默默地不出声,任由那个叫小琉的女佣带我往若生的房间走去。
若生的房间在三楼的向阳面,到了门口,小琉轻轻地敲门,朗声说道:“少爷,该吃饭了。”
“不吃!”里边传来裴若生沉闷烦躁的低吼。竟然能听出回声来,可见内里空间之大。
“少爷,有人看你来了。”小琉似乎也很懂得怎样与这裴若生周旋,跟逗小猫一样地说,“你猜猜是谁?”
“不见不见!不管是谁!一概不见!”若生似乎心烦气躁。
“是邱怀妤小姐来看你了。”小琉这样说道。
“骗子!你要骗我多少次!老婆不会来了!她丢下我了!她永远不会来了!”若生的声音痛苦而焦躁。
“看来他是不打算开门了。”我其实心里有些期待裴若生最好永远别开门,最好就老死在里边,这样我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小琉对我笑笑。她是个看起来非常机灵的女孩,一双大眼睛黑而圆的,十分可爱。她笑了笑然后道:“不碍事,我有钥匙。”说着掏出一大串钥匙,从里边找出一把小小的银钥匙,并且把汤碗交到了我手上:“喂少爷把汤喝了。”
我心里有点厌恶。我又不是老妈子!我还得喂他喝汤!可是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这个事情的进行,我能做的顶多是放缓它进行的脚步而已。我不是裴家人的对手,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挣扎而已。我早该知道的。
9.
小琉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随后示意我进去。
我望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半点办法地,端着汤碗走进了若生的房间。
那是一间向阳的大房间,只这一间卧房,就比我跟妈妈挤的那间大套间大出许多。淡蓝色的墙壁,上好的木质地板,落地窗与大阳台。我一边觉得很不公平,一边觉得有些悲哀。
而此刻的裴若生,正抱腿坐在房间的角落,对着墙壁生闷气。
“若生?”我轻轻走到他身边蹲下,试探地问,“喝点汤吧?你两天没吃饭了。”
“我不要!谁让你进来的!”他愤怒地回头,一手打翻了汤碗。
“啊!”
那整碗的滚烫鸡汤洒了我一身,烫得我惊叫起来。
若生这才看清楚来人,怎么也没想到真的是我,也惊叫起来:“老婆!老婆!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你……你……你干的什么事!”我的手臂被烫红了,疼得要命,衣服也一塌糊涂,一头一脸的汤汁,黏黏咸咸的,实在太不舒服,而看见这个男人,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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