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还怕痒。苏君俨为自己的新发现很是得意。
再次将她圈进怀里,“乖乖睡一觉。”说完先闭上了眼睛。
他脸部轮廓此刻很是温柔,嘴角弯弯的,眉梢眼角都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虞璟脸没来由的一红,贴着他的胸膛,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真是太累了,虞璟恨快就睡了过去。
苏君俨却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睡颜。腮上还带着红晕,闭着的眼睛形成两道可爱的弧度。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顶心,发上的清香入鼻,心口顿时涨得满满的,很满足。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苏君俨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温柔地凝望着她。
虞璟想起身,却猛然想起自己全身不着寸缕,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苏君俨轻笑起来,“要不要洗个澡?”
“好”字刚落,虞璟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他凌空抱起。忍不住叫起来,“你干吗?放我下来。”
苏君俨好笑地看住她,“我不是禽兽。”
苏君俨是一个很重视享受的人,他的浴室大约就有二十坪的样子,巨大的按摩浴缸充分利用了墙角的弧度,形成一个优美的扇形。朝南的一面墙是巨大的扇形的镜子,周围镶着贝壳。玻璃隔断将浴缸和淋浴房分割开来,最为巧妙的是隔断居然是中空的,里面注满了蓝色的液体,彩色的橡皮鱼在里面在沉载浮。
将虞璟放进温水里,苏君俨忍不住热切提议,“要不要我帮你洗?”
回答他的是丝毫感受不到谢意的一声“谢谢。”
“不客气。”拼命忍住笑意,苏君俨出了浴室。
他倒是很想身体力行节约用水,但目前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到时候不会变身禽兽,将她拆吃入腹。
不过不要紧,鸳鸯浴有的是机会。
虞璟泡完澡才觉得浑身的酸涩减轻了不少。
苏君俨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含笑望着刚出浴的佳人。虞璟朝他妩媚一笑,苏君俨尚未回过神来,就被一条带着香气的白毛巾兜头盖脸罩住了脑袋。
然而虞璟并未见着她料想当中的狼狈,苏君俨只是慢条斯理地揭开毛巾,攥在手里,还将鼻子凑上去,陶醉似地说了一句,“真香。”说完,眉眼灼灼地看着她。
虞璟伸手讨要擦头发的毛巾,苏君俨却故意不给她,还嬉笑道,“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虞璟再次吃瘪。
苏君俨却主动揽住她的肩,“我来帮你擦头发”,细致地捞起她的长发,小心地一束束吸干水份。虞璟可以感觉那双骨节清晰的手正穿过她的发丝,耐心非常地擦拭着湿发。
“待会儿我们到哪里吃?”
虞璟下意识地脱口道,“家里没有吃的吗?”
苏君俨听到那声“家里”,脸上笑意更深,“我也不清楚,得看冰箱,我一般都不在家里吃。”
虞璟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贪官。”一面往厨房走去。苏君俨抓着毛巾跟在她身后。
打开银灰色的冰箱,储藏室里只有几个鸡蛋,干瘦的几株白菜,几个土豆,一小包方腿,还有几卷龙须面。虞璟叹了口气。典型的单身汉的冰箱。
“这些大概还是上次妈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苏君俨好脾气地解释。
“中午凑合一顿吧!”虞璟利落地将食材拿出来。
厨房里炊具倒是齐全,虽然崭新得吓人。
虞璟将白菜外层枯槁的叶子择去,白菜越发瘦得可怜。
“要不要我帮忙?”苏君俨毛遂自荐。
虞璟蹙眉打量他一眼,“你行吗,苏书记?”
大约被这个侮辱 性的字眼打击到了,苏君俨丢下毛巾,开始刨土豆皮。
才削了一点,就听见虞璟尖叫,“苏书记,你是在搞现代造型艺术吗?这儿可没有许多土豆给你浪费!”
苏君俨看着手里几何形体的土豆,讪讪地丢了手。
“你有主动劳动的意识已经很不错了,你就等着吃吧!”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这个男人委屈的表情,虞璟随口安慰了他一句。
虞璟姿势熟练,菜刀一圈转下来,土豆变得光溜溜的,而且几乎还是原来一般大小。手起刀落,砧板上很快码了一堆土豆丝。
苏君俨看的眼花缭乱,唉,怎么连拿菜刀都这么漂亮。
虞璟拧开煤气开始热锅子,油倒进锅里,很快噼啪作响,土豆丝、白菜、切成片的方腿也下了锅,拿着铲子翻炒一阵,“接一点水给我。”虞璟使唤地很自如。苏君俨忙不迭接了一杯水递过去。水倒进锅里,腾起一阵白雾。雾气之间,她的脸部线条柔美的不可思议。
苏君俨觉得胸口溢满了一种温暖的情绪,他们苏家遵从古训,君子远庖厨,从小到大,他基本没有进过这烟火之地。然而此刻,看着她站在流理台前,为他洗手做羹汤,沾着凡俗的油烟气,苏君俨却觉得赏心乐事,不过如此。
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苏君俨将头搁在她的肩窝上,一动不动。
无法控制地抿嘴一笑,虞璟任由他抱着。浇头已经起了锅,现在正等着水开了下面。蓝色的火苗上端坐着银色的锅,像一朵巨硕的蓝菊花,细长的花瓣蜷曲着,中间是银亮的花盘。
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着泡泡,热气腾升,扑在人脸上,痒簌簌的。细长的面条一入锅,沾了热气便成了绕指柔,纠缠在一起。
耍孩心
“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苏君俨箍着虞璟的腰,脸蹭着她的鬓角。
虞璟僵了一下,因为没有盖锅盖,大团大团的水蒸气扑打上脸颊,瞬间就将脸沾湿了。
“以后再说吧。”虞璟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
苏君俨扳过她的脸,蹙着眉毛,“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我没有想过结婚。”虞璟神色邈远,目光似乎也丧失了焦距,投向虚无。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苏君俨大力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看住她,“你说过你爱我。”
“君俨。”虞璟的口气郑重,“我承认我爱你,所以我答应现在和你在一起,但是这和结婚没有关系。你的身份和家庭注定了我们之间不适合,你会和一位名门淑女结婚,身家优渥清白,识大体知进退,可以在仕途上为你锦上添花。”
苏君俨气坏了,声音开始变大,“你就是这样爱我的?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虞璟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脸部轮廓,“君俨,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实话。静仪师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苏君俨声音沉了下去,“你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虞璟疲倦地一笑,“我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不愿意这样。”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苏君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句来。
“抱歉,君俨。我唯一能答应的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的时候我们分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随时可以从他的生命里抽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可能。”苏君俨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永远不会厌倦你,你也别想厌倦我。”
无法沟通,虞璟索性转头,“我要盛面了。”
苏君俨的右手却捏住她的下颔,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气喘吁吁里他的左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也许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虞璟不以为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有事后避孕药吗?”
苏君俨一口气噎在那里,终于,铁青着脸摔手出了厨房。
虞璟在心底叹了口气,滗出面条,盛进碗里,再将浇头盖在面上。然后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
苏君俨寒着脸坐在餐桌旁边的高背椅上。
虞璟轻轻地将碗推到他面前,见他没有丝毫动筷子的意思,也不吭声,自顾自地吃起面来。
面条雪白,浇头却红红绿绿,搭配起来煞是好看。苏君俨刚不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就听见对面女人可恶的轻笑,“我还以为你不吃呢。”
“我为什么不吃?”苏君俨优雅地叉了一筷子面条,忍住满腹怒气,故意暧昧地凝视住她,“你没让我吃饱,难道面也不让我吃饱吗?”
果然是从政的奸官,翻脸比翻书还快。虞璟将头埋进碗里,不去理他。
“你属猪吗?用鼻子拱着吃?”苏君俨承认自己心情很不爽,尤其见不得她不搭理他,特意挑衅。
虞璟抬头看他一眼,眉毛微微一挑,了然地笑了笑,并不接话。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她搁下筷子,“不属猪的人,碗总应该会洗的吧?”说完眼尾一扬,翩翩进了卧室。
苏君俨认命地看一眼厨房里的锅盆碗盏,君子远庖厨至此彻底成为历史。
水欢快地流淌着,哗哗直响,苏君俨一面洗碗,一面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要紧,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反正是追老婆,要脸干什么,我就不相信,她是个瓷人儿,怎么都捂不热!就是快顽石,我也要她点头!
洗完碗,苏君俨便进了卧室。虞璟坐在床沿,手里正捧着一本《古典建筑语言》。
苏君俨摸摸她柔顺的黑发,“到书房去看吧。”
“你的书房里不会有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机要文件吧?知道地越多,就死地越快,我还没活够呢!”虞璟开玩笑。
“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苏君俨勾唇笑得很欢。
虞璟有一瞬的怔忡,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拎着书去了书房。
苏君俨看一眼卧室墙上的条屏——“芝兰气味春常满,冰雪襟怀夏亦清”,也许换成国父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会比较好?
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却叫唤起来,是老宅的号码,“喂——”。
“君俨,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苏鸣诚显然气得够呛,声音阴沉沉的。
“我手头上有事,很忙,这会儿没时间。”
“你还在鬼扯什么,国家总理也没有你忙!你是不是和那个丫头片子在一起?”
苏君俨不耐烦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说!”苏鸣诚啪地挂了电话。
苏君俨放回听筒,闭眼思忖了片刻,大概十之八九和虞璟有关吧,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拉开床头柜抽屉,将备用钥匙捏在手里,苏君俨进了书房。
“市委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收着。”
虞璟看着银亮亮的钥匙,搁在紫红色的胡桃木书桌上,居然联想起安徒生笔下《坚定的锡兵》里最后留下来的那颗小小的锡心。
素白的右手终于伸过去,拿起了那薄薄的一片钥匙,像接住了滚烫的一颗心。
苏君俨将她的右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等我回来吃饭。”
“好。”她笑的很温柔。
临出门前,苏君俨回头再望一眼虞璟,她俏生生地站着,含笑目送他离开,仿佛体贴的妻子,心里一动,他忍不住折回,低头吻吻她的额头,“等我。”这才离去。
苏君俨刚回老宅,就看见母亲一脸担忧地从沙发上起了身,“阿俨,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眉毛一皱,“妈,那我上楼去了。”
苏君俨着实不喜欢这阴侧侧的书房,博山香炉里常年薰着沉香,伴着线装书的霉味,空气里满是一种苔绿似的陈旧的阴森的气味。幼年时,矮小的他站在金丝楠木的桌前,背诵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父亲的脸隐在蓝灰色的烟雾后面,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父亲。”他站在门口,平板板地喊了一声。
“进来。”威严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冷硬地掷出两个字来。
又是袅袅的烟味,红色的微光像不怀好意的眼睛,诡谲地盯住他。
一沓照片摔在他面前,有几张飘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上面是他和虞璟亲密搂抱的照片,有在九重天门口的,也有在流光门前的。
嘴角浮出一个冷冽的笑意,苏君俨异常耐心地一张张看了个遍。
“蔺川日报的总编亲自送过来的。有人匿名寄给他们,幸好人家还肯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压了下来,不然就是今天的头版头条!”苏鸣诚脸色难看得像周朝的青铜器。
“您放心,我会处理干净的。”苏君俨倒是很镇定。
“哼,我放心?你还如此不知轻重叫我怎么放心?处理干净?你要是能处理干净会被别人逮到尾巴吗?”苏鸣诚猛力一拍书桌,有几张照片甚至被掌风带动,反了过来。
“是谁做的,我大概有数。既然他先坏了规矩,玩阴的玩到我头上,我也用不着跟他客气。”苏君俨不慌不忙地将照片叠拢,装进牛皮纸大信封里。
苏鸣诚见儿子收拾照片时动作异常温柔,火气更大,“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药了,这丫头我看着也就稀松平常,你倒是上心的紧。你最好老老实实和姓虞的丫头断了干净,我们苏家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媳妇。”
“我的妻子只会是她,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苏君俨转身要走。
“好啊,你倒是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给我看看啊,我今个儿就告诉你,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别指望迈进我们苏家的门槛!”
“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美国拉斯维加注册。”苏君俨将了父亲一军。
苏鸣诚眼睛危险地一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想学你那有出息的姐姐?”
不提苏君佩还罢,苏君俨冷着脸盯住父亲,“你也许不在乎你的女儿,因为你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如果你连唯一的儿子和孙子都一并不想要了,那你尽管放手试一试。”
梅蕴沁一直在门口留心着书房内的动静,生怕父子俩吵起来。闻言,连忙打圆场,“阿俨,你也少说两句,你爸他身体不好。老苏你也是的,阿俨是个明白孩子,他自己的事他会处理妥当的。”
“我先走了。”苏君俨径自下了楼。
“混帐东西,你再这样纵容他,迟早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净了。”
“君佩已经做了姑子,我就这一儿一女,现在等于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你难道要把阿俨也逼上绝路才开心吗?你没听见阿俨说吗,虞璟没准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连孙子也不想要吗?你想要苏家断子绝孙吗?”
“不像话,亏她还是虞轶祺的外孙女,也算书香门第出来的了。才多大年纪就晓得母凭子贵了,心机简直吓人……”
再也听不下去,母凭子贵,真是讽刺,他倒是想父凭子贵呢,可惜她还不愿意替他生孩子呢。也只有父亲把苏家媳妇的位子当个香饽饽,他刚刚双手捧着送给她,她还嫌烫手不肯要呢。
浣溪沙
厨房是开放式的,苏君俨刚一到家就看见流理台前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脚尖勾着拖鞋,将堕未堕。一头乌发被她松松挽成一个发髻,正低着头看书。
听见动静,虞璟抬起脸,朝他一笑。
苏君俨吸吸鼻子,“在煮什么,这么香?”
“鸡汤。”高压锅盖一耸一耸地摇撼着,有蒸汽从透气孔里冒出来,隐约还能听见水呜呜的声音。
“你去超市了?”
“嗯。”虞璟翘了翘脚尖,不想浅浅勾着的拖鞋滑了下去。
苏君俨抢先一步,蹲下 身体,捡起了那只拖鞋,又握住了她的脚。脚面雪白,脚跟有一点点红,趾甲很小,像粉色的花瓣。
“喂,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