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转睛地盯着陶沝的脸左看右看,似是想从上面查出什么纰漏来,却又始终无果。
良久,他终于冲陶沝释然一笑,硬是把后者身上的鸡皮疙瘩给笑出了一大片,嘴里还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地幽幽念道:“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吟诗的音色依旧清傲凌人,却明显少了几分往日里的嚣张,甚至,还添了一分少有的温柔和轻松:“这世上的男人,怕是没有几个在收到红杏之后,还能依旧喜形于色的吧……”
“呃……”听他这样一解释,陶沝顿时“咕嘟”地吞了一大口唾沫。她刚才摘花的时候可远远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光顾着那花开得好看了。呼呼,幸好,那位十公主不是男人……
不过,不可否认,十四阿哥这一突如其来的红杏话题明显让陶沝一时无话可接,束手无策。两个人又继续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对峙中——
不知道,这家伙这会子突然冒出来究竟是想对她做什么?
陶沝心里一面暗自猜测着眼前这位皇十四阿哥此番前来的目的,一面也期盼着某人能够再次先开金口或是先有动作。可是,等了N久之后才发现,某人似乎也在心里抱存了和她一样的打算。
陶沝终于忍不住,赔笑着询问到:“十四爷,您今日是来找奴婢的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其言下之意就是,没啥事的话就请赶快滚吧,该上哪上哪去!
不想,某人却是答非所问:“怎么,你不下来了么?”
闻言,陶沝先是一愣,继而暗暗撇嘴。废话!他这样一个死对头站在那里,谁还敢下去啊?!她又没病没疯,难道还真傻兮兮地爬下树去让他逮住了私下报复吗……嗯,搞不好,这家伙是因为不会爬树才不肯上来的呢……
陶沝这样想着,身子也一动不动继续以蹲位式站在树杈上。那姿势,着实有些难看。
见她在树下始终无所动作,十四阿哥似乎有些疑惑了:“怎么,难道你这会子还没摘够么?”
“当然够了!”陶沝没好气地嚷嚷答道。摘一枝就足够了!又不是要去大街上卖花,摘那么多干什么?难道还真打算把这一树杏花都给九九摘回去做一幢“杏花插满楼”啊?呵——若真如此,九九看到之后不被她气死才怪……
听陶沝这样一嚷,十四阿哥立刻挑眉再笑:“既如此,那你还不下来?”
“……”陶沝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她当然也想早点下去,可是他莫名其妙地杵在这儿,她可远没有那个勇气以身冒险,如果他肯现在走人的话,她可以立刻考虑的……
见陶沝依旧无动于衷,十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此刻更浓:“莫不是……你在树上下不来了吧?”
“……”陶沝当即汗颜。这家伙的智商明显不太高。当初她既然能有办法爬上去摘花,自然也会有能够供她下树的良策。
但,十四阿哥的思维路线显然并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还依旧不死心地继续纠结在刚才的话题上。“还是……你不敢下来?”
吔?!这一回,他总算是勉强说到点子上了!
陶沝心里这样想着,却见树下的某人已经一把收起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柄小折扇,冲她张开了双臂叫道:“跳下来吧,爷接住你……”
虾米?!
这家伙今日没吃错药吧?他们两个不是应该属于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敌对关系么,怎么会突然……
眼见陶沝露出一脸惊慌诧异,那位十四阿哥脸上的神情又跟着坚定了好几分:“放心吧,我一定接得住你的!”
“……”陶沝没说话,心中却是止不住的一阵怀疑啊,眼下站在树下的这个家伙,真的是之前她所认识的那位十四阿哥本人吗?该不会……他也穿越了吧?
陶沝这样想着,整个人却是继续猫着腰蹲在树上装松鼠,并没有丝毫配合那位十四阿哥这一腔热情的打算。
十四阿哥显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脸色蓦地一变:“怎么,你不信爷?”
嗯!陶沝很想冲这家伙狠狠点头,但她也深知自己此刻做出这一举动的严重后果,于是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整个人依旧横在树杈上随风荡漾。
这一下,十四阿哥面上无光,终于收起了那满脸的笑,声线也恢复了昔日的清傲,隐隐的,还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迫:“爷再说一次,你最好赶快给爷趁现在跳下来,否则,休怪爷待会儿……”
见状,陶沝几乎当场欲哭无泪。
呜呜,她真正是不敢啊!如果换作对方是别人,她可能还不至于如此坚持,却偏偏对方是他——之前跟她不止有过几次交锋的十四阿哥。话说,真的不是她喜欢把人往坏里想,而是,这位十四阿哥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以捉摸深究——
万一她等会儿跳下去的时候,他那边一松手一移位,那她这里岂不就是立刻死翘翘了?就算能够大难不死,想必她的那张脸也势必尽毁……虽然她本身长得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但现阶段好歹也算是清秀小佳人一枚啊。而且,在这个时代里,棒子们聚集的那块高丽地貌似还属于内乱外患之中,远没有像原先那个世界里的先进整容技术,她可不想从此以后要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过活……
正文 红杏枝头春意闹(中)
“下来!”
见陶沝依旧站在枝头姿势拉风地随风荡漾着也不愿意跳下来,十四阿哥脸上的那股怒意又适时地增添了好几分。
“……”陶沝扁着嘴巴看他,一脸为难。她可不可以说不要啊?
“下来!”某人怒气更甚。
“不……”
这后面的一个“要”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陶沝就听见脚下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随即,还没容她仔细去思考这声音究竟来源何处,她整个人已经成自由落体运动状态落地了。之后,又听见身下闷闷地爆出一记“嘭”声,陶沝已经摔在一个软绵绵的肉垫上,而那个肉垫,则是狠狠地磕在了杏花树下、那块满是乱石混杂的泥土地上——
这幕场景貌似很熟悉……
陶沝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幕相同的景象……同样是石子地,同样是在树下,同样是她落在他身上,同样是她上他下……
只是,这一次,他仰头直视着她,黑眸里却再没有上次流露出那丝邪恶之情,有的却是满满的笑容,异常灿烂的那种——
那样灿烂若春水般的笑容,几乎让陶沝在第一时间惊愕不已,直觉认定他绝对是撞到头而从此变傻了……
“如何,爷接住你了吧?!”十四阿哥的眸子里此刻正闪烁着一抹耀眼的精光,他目不转睛地深深凝视着趴在自己怀里的陶沝。一句话就那样莫名其妙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且一个字一个字地咬音极准,像是在向她做重新确认似的:“你,真的就这么喜欢爷么?”
啥?!
他,这是在问她么?!
当十四阿哥眼中的那抹精光反射到陶沝的双眸里时,她几乎是那一瞬间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那一想法——
唔……这家伙好像是真的傻了,摔傻了……
听到从十四阿哥嘴里冒出的最后那个问句,陶沝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地定定望着垫在她身下的他。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她的嘴唇有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只差一点点就要亲在他的嘴唇上了。
幸好她在最后关头拼命地小小挣扎了一下,终于改变了最终落唇的位置——和上回一样,落在了他胸膛前的心口处。否则,她现在还真是有什么理都说不清了……
见陶沝此刻满脸惊怔,十四阿哥似是误会了什么,也跟着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哎,你是不是该先谢谢爷这会子救了你?”
“……”汗!这什么跟什么嘛!她才不要谢他嘞,倘若他今儿个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她现今根本就不会弄得这么狼狈,而且,他刚才那副样子哪叫救她嘛,明明就是强迫加威胁,结果最后却被她直接压在身下当成了一块肉垫……
陶沝正打算开口反驳,无意间一抬头,却瞧见两个人影正从远处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走来。那身影,看着甚是眼熟无比——
如果陶沝的眼睛没有得暂时性的青光眼,如果她的大脑YY系统没有临时出现功能紊乱,如果她的身体状况依旧一切正常,那么,她眼睛现在所看到的那两个人,也就是正朝她所在的这个方向走来的那两个身影,正是当朝皇太子和四阿哥无疑。
有那么一瞬间,陶沝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里的整个人生已经可以就此完全over了。
额滴上帝、佛祖、基督、真主,还有可敬可爱的魔术大师啊——
求求你们行行好!这次把她给变没了吧……就算是移形换位也好,先把她变到其他地方去吧,再这样待下去,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陶沝虔诚地在心里祈祷,绝对是满满的真心。但,事实却是残酷地证明,那些所谓的神仙仍旧不在家,谁都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谁也帮不了她。
远远的看着那两人渐渐走近,相隔的距离也逐渐缩小到五十米的路程之内。陶沝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越来越快,心跳也跳得越来越猛,脑袋更是当场爆成了两倍之大——
哎,不知道她现在起身逃跑,时间还来不来得及,亦或会不会,被那两人因此而治她个不敬之罪……
唔,如果是在那之前,她心里貌似还有那个小小资本,可以稍微偷懒应付一下。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真心罚她,但可惜,现在的境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绝对有那个可能,随便找个理由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红杏枝头春意闹(下) 。。。
当看到来者面貌的那一瞬间,陶沝直觉自己全身心都为之狠狠一凉,大脑反射区中冒出的唯一一个反应就是,她在这个时代里的整个人生已经可以在此刻完全over了。
额滴上帝啊、佛祖啊、基督耶稣还有阿门真主啊,你们几个人这是要合伙起来置她于死地么?
呜呜,没天理啊!
好歹,她也才刚刚向他们虔诚祈祷过,让这位冤家十四阿哥赶紧从她的眼前消失,而这几位大神不肯帮她赶人走也就算了,那就装耳聋权当没听到她刚才的内心愿望嘛,没道理还要如此恶毒心肠地跑来对她进行打击报复吧?!
呜呜,难道他们是嫌她这会子的处境还不够乱,非要坏事成双地再给她送一位仇家过来才算是惩处有力?
呜呜,她不甘心呐!这老天不公平的也太明显了吧?!
为何只让别的穿越女回到这个时代坐拥荣华富贵,尽享一切人间之美好,却非要她被pia来这里尝尽世间百态、体尽世态炎凉,遭遇如此之不幸?!
神仙大神神马的,果然是最不可相信的了!
想到这里,陶沝本能地换上了一脸悲屈加哀怨的表情。如果求神注定无果的话,那她现在开始重新求人还来不来得及?
呜呜,可敬可爱的魔术大师在上,请受她一拜——
虽然不知道您现在身在何处,但虔诚如她,此刻绝对是怀着一颗无比敬仰的心,万分真诚地恳求您行行好,让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只要一个就好——不管是那位看着就来者不善的皇太子殿下,还是她身下这位明显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十四阿哥,亦或是她自己也行——暂时临空消失吧,哪怕是先把人变到其他地方去也好,否则,再这样继续待下去的话,那绝对是会发生暴力死人事件的……
为了避免自己脑海中的那副假想画面有幸成真,陶沝默默地在心里再三虔诚祈祷,用的那绝对叫一个满满真心。但是,悲剧的现实却再一次残酷地向她证明了:求那些所谓的神仙上帝都已经属于不靠谱,那求人神马的,则更是无稽之谈、痴人说梦了……
因此,在看着远处的那些人越走越近,与其相隔的距离也逐渐缩小到了半百路程之内。陶沝本能地觉察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抽搐得越来越快,心跳也一并蹦得越来越猛,脑袋更是当场爆成了两倍之大——
不知道她现在起身逃跑的话,时间上还有没有胜算?
如果能够成功逃离这里那固然最好,但如果逃跑失败且被某人当场抓住的话,那她会不会因此被他治个不敬之罪,然后再狠狠挨一顿板子?
唔——如果,如果上次倾城的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如果她和他之间仍保留着之前的那种暧昧关系,那么,陶沝这会儿的心里绝对是有那个小小资本能过躲过一劫的。因为她敢笃定,那个人绝不会真心想要罚她,So她只要稍微装傻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但可惜,现在的境况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陶沝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她这只手可是有狠狠打过他一个巴掌的——
虽然他当时似乎是被她打蒙了而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这并不代表他反应过来之后不会找她打击报复……再怎么说,这掴打当朝太子也是死罪一条,他绝对有可能,随便找个理由来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这样一想,陶沝自身的反应系统也在这一刻被全数调动起来了。
不管了!唯今之计,她只有赶在那人还未走到近前的这最后一点点时间内,尽快从十四阿哥的身上离开,跟着,尽快走为上……她可不想被那人看到自己窝在十四阿哥怀里的情景,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此刻还完全没有那个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呢——至少,在她还没有积满足够多的勇气之前,暂时还是努力与他保持相对的安全距离比较好。
正当陶沝这样想着,并打算从十四阿哥怀里爬起来时,却不曾想,意外事件发生了。她这边才刚刚支起半个身,右手的手腕处就被身下的某位仁兄捏住,并就势使劲往下一拉,她整个人顿时毫无防备地又重新跌回了他的怀里。
“你,你……在做什么啊?!”对于十四阿哥眼下做出的这种近似自杀兼谋杀的双重错误之举,陶沝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前方处,那位身份高贵的皇太子眼看着就要走到他们面前了,若是她再不尽快起身,那到时候就真的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怎么?刚被爷猜对了心思,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陶沝此刻脸部神情的剧烈变化,被垫在她身下的某位仁兄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笑念叨:“爷看你之前的行事一直大胆异常,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随随便便就会害羞的人啊……”
“……”陶沝欲哭无泪,她这时候已经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只是本能地更加捏紧了手中那枝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曾松开过的红杏。果然,她今日决定摘红杏送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正呆滞间,已经走到与陶沝相隔不到二十米左右距离的那位华丽丽的皇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清楚瞧见她的样子了,当然,连那位仍被她压在身下的十四阿哥也没有被漏掉。一瞬间,他似乎愣住了,脸上的神情是满满的错愕,连带脚下的步子也一并停住了,就那样直挺挺地立在了中途。
虽然双方之间仍隔有一段不算很短的距离,但陶沝还是深刻地清楚感觉到,此时此刻,某人那强烈的近似灼焰的目光隔空而至,已经将自己浑身上下不知道凌迟了N多遍了……如果现阶段还可以最后祈愿一次,那么,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身下的这位十四阿哥立刻放开这会子正被他握着的她的手,然后像之前几次那样,起身冲她大发一通阿哥脾气,最好是样子要多凶有多凶、言辞要多狠有多狠地往死里骂她……这样的话,她搞不好还能有再多活一些时候的机会……